我看他好像挺想吃肉的,我就……”
“我知道你可怜小坛子,可那是在庙里,小坛子咋说,也是个小和尚。”五郎语重心长地道,“小七,你可记住了,不能有下次。”
“嗯。”小七点头。
“这不光是你们小孩子的事。”五郎的眼神飘的很远,“反正你记住,以后不能再有这事,今天这事,谁要是提,你也不能承认。”
“嗯。”小七再点头。
“哥,你想的还挺远的。”连蔓儿看着五郎。
“就怕万一呗,小心点没错。”五郎道,“……小坛子应该没事。”
不论是什么朝代,有什么样的法度。庄户人家心中,都固执地保有着一套朴素的道德行为标准。这些标准,有的时候甚至与当时的法律出现冲突。
而小孩子的世界中,更少了世俗的色彩。比如说小七,他认为小孩子有肉吃,是幸福的。他同情小坛子。
连蔓儿没有大惊小怪,或者过于责备小七或者元坛,这是因为,她本身并不执着于宗教信仰。她对此事,也有她的标准。和尚要吃素,那些自愿阪依佛门的,自然要遵守。但是小坛子,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所以事情发生了,她持着同情的态度,只要求下不为例。
刚走到连家的门口,隔着半掩的大门,连蔓儿就听见了院子里周氏的骂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连蔓儿又有新点子
三个孩子迟疑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是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周氏站在院子里,一只手背在背上,另一只手指着赵氏,正在斥骂。
“……能挣俩钱,你翅膀就硬了?你眼睛里还有谁?这是谁的衣裳吧,不是老三的吧?你当我是眼瞎了还是咋地?”
听周氏这样骂,连蔓儿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着两件男人的大衣裳。看样子是刚洗的,还在滴着水。
“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是叶儿他爹拿回来的。说是他们一起干活的一个木匠师父的衣裳。”赵氏站在衣裳旁边,红着脸向周氏解释。
“奶,是真的。这衣裳我爹昨天下工的时候拿回来的,让我娘给洗洗补补。我娘刚腾出工夫来洗的。”连叶儿站在赵氏身边,也帮着解释。
“我没问你,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啥,一边待着去。”周氏略一愣怔,立刻就对连叶儿斥道。
连叶儿涨红了脸,看看赵氏,就鼓着嘴不说话了。
连蔓儿就明白过来,原来是赵氏替人洗衣裳,周氏看见了,就朝赵氏发难。
“不相干的男人的衣裳,老三他拿回来让你洗干啥?那人自己没长手?”周氏继续盘问赵氏,语气并没有丝毫的缓和。
“叶儿他爹说,木匠师父待他好,肯教他。……衣裳洗不干净,就拿回来让我帮着洗洗。”赵氏很老实地解释着。
“三叔心眼可真好。”赵秀娥倚在东厢房的门口,笑着插话,“那山上洗不好衣裳的男人可多的是,三婶你能帮的过来不。”
奶婆婆在训斥婶婆婆,赵秀娥一个新媳妇本就不该插嘴。而且她说的话,还有说话的姿态,让人怎么琢磨着怎么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个木匠师父,跟叶儿他爹好。咱有事求着人家。”赵氏的脸就更红了,呐呐地又解释道。
“二郎媳妇,你闲着没事了?”周氏扭过头,盯着赵秀娥,“别在这唱三音儿,回屋去把你们那屋收拾收拾。出来自己个收拾的人模狗样,屋里祸害的像个猪窝。”
与赵秀娥刚进门时不同,经过了前段时间,周氏对赵秀娥已经不再气了。
赵秀娥引火上身,被周氏斥骂,这次却没敢还嘴,只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和她一起站在门口的何氏。
“娘,我奶让咱收拾屋子那。……我来的时候就是猪窝,还怪我。要不是我每天收拾,连猪窝还不如。”说到后面,赵秀娥压低了声音。
“你奶让你去,可没叫俺。”何氏正看热闹看的高兴,哪愿意回屋去干活。
“老二媳妇,你也别站在那卖呆。你和二郎媳妇一起收拾去,屋子埋汰成那样,你们也不嫌磕碜。”周氏就道。
卖呆,同样是三十里营子这边的土话。大概的意思,就是站着、或者坐着不动、什么活也不干,就是发呆。
连蔓儿自来到这里,已经从周氏等人口中,习学了不少的方言土语。这些土语很少见诸于文字,但却形象生动,具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独特的艺术魅力。
何氏不情愿,但是不敢不听周氏的,只得怏怏地扭身回屋。
“你奶叫你干活,你自己干不就完了。非得叫上俺,这下好了!”何氏对赵秀娥不满。
赵秀娥拉了何氏下水,因周氏斥骂而郁闷的心情晴朗了许多。
周氏打发了何氏和赵秀娥,转过头来,又继续训斥赵氏。
“……洗衣裳不用水,不用肥皂。你当那些都是白来的,仗着拿回家来几个钱,你就没王法了。你们三口人,哪个不要吃要穿的,这一天天饭量见长,那几个钱,还不够你们抛费的。”周氏骂道。
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周氏就算不知道衣裳的来历,也应该了解赵氏的品性。这样不依不饶的斥骂,不过是为了敲打赵氏。
在连家生活了这些天,连蔓儿自认为对周氏的行为模式还是了解的。
赵氏想来也知道周氏的意思,拦住了要和周氏辩解的连叶儿。
“娘,我记住了。没下次了。”赵氏低着头冲周氏道。
“哼,你别光跟我说的好听。你们一个个的,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们要拉啥屎。”周氏说这话的,目光四下一扫,连蔓儿几个也赶忙低头,做恭顺状。
“把衣裳往下挪挪,别占着道。”周氏最后又发出一个指令,看着赵氏听话地去挪衣裳,才慢慢地转身回屋了。
几个孩子见周氏进了上房,这才敢吐了吐舌头,就往西厢房来。
“娘,刚才你咋不让我说话。”进了屋,连叶儿就对赵氏道,“咱咋抛费了你和我爹,一个月往家拿不老少钱,咱就三口人,我爹晌午在山上吃,娘你在我四婶家吃两顿饭,还要饶上我。咱挣的最多,花的最少。奶还这样骂咱,咱就该跟她讲讲理。”
连蔓儿抚额,她觉得周氏就是心里明白这些,所以才对赵氏他们三口人时时的敲打。
“讲啥也是白讲,让你奶骂骂,她心里痛快了,就完事了。”赵氏息事宁人地道,“你要跟你奶呛呛起来,肯定就没玩没了。我不怕别的,就怕她不让我去你四婶那干活了。”
“虽说是挣钱也到不了我手里,每天去铺子里干活,我这心里起码能松快半天。”略顿了顿,赵氏又道。
“可不是,咱在我四婶那,还能吃饱饭。”连叶儿垂下头来。
连蔓儿就让赵氏和连叶儿到她们屋里坐。
进了屋,连守信、张氏和连枝儿都在。
“三嫂、叶儿,来炕上坐着。”张氏忙就招呼道,“她奶骂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事,咱大家伙,还有左邻右舍地,心里都明白。”
连蔓儿就拉着连叶儿上了炕,在张氏身边坐了。
“娘,今天你咋没出去,帮我三伯娘说话那?”连蔓儿笑着问张“这孩子,你还逗你娘了。”张氏嗔了连蔓儿一眼,“你当你娘就那么傻。事情在那明摆着,你奶故意找茬。我要是出去一说话,向着叶儿和她娘,你奶本来打算骂一句,就得再多骂三句。这半天都不能消停。”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知道,张氏说的是实情。
“他三伯在山上干的挺好?”张氏就跟赵氏闲话家常。
“……挺好的,有个李师傅,人特别好,愿意带他。那衣裳就是李师傅的。”赵氏就道。
“那些人来这干活,家都离的挺老远的。这些男人也就干点粗活行,粗手大脚的,会洗衣裳的少。就是洗也洗不干净,还能把衣裳给你洗坏了,更别说缝补了。”张氏同情地道。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连守信也点头道。
“咦!”连蔓儿听的一拍手。
一屋子的人就都扭过头来看她。
“咋地啦,蔓儿,这一惊一乍地。”张氏就问。
“娘,我想到个挣钱的法子。”连蔓儿就拉住张氏的手,“山上像李师傅这样的人,肯定不老少。咱开个洗衣裳的铺子吧,收了他们的衣裳来洗,还有缝补。”
“我听说,城里就有人靠着给人洗衣裳、缝补衣裳,能养活一家子那。”连蔓儿见没人应声,忙又加上了一句。
其实大家没有应声,并不是反对连蔓儿的主意,而是他们没反应过来。
“咋样,咋样?”连蔓儿觉得自己想到了好点子,急着让众人认可她。“咱也不用另外开铺子,谁有衣裳要洗,就让他送到咱的早点铺子里来。咱自家人要是忙不开,咱就负责收衣裳,发给村里的人洗。”
“蔓儿姐这个主意好。”连叶儿第一个赞同道。
“别说,这事还真行。”张氏想了想,就道。
“我看也行。”连守信道,“这个不用本钱,有人送衣裳来咱就洗,没人送,咱也不亏钱。”
连守信性格沉稳,缺乏商人冒险投机的精神,遇事总是想着先不亏钱。张氏喜欢连守信这样的性格,觉得跟着这样的男人,就算没有富贵,但日子过的安稳。
“咱说干就干,”连蔓儿就道,“哥,咱也写几张招贴,一张贴咱们铺子门口,再往山上贴几张。”
“行。”五郎答应了,就去拿纸笔。这几个月,五郎在学业上大有长进,已经有信心写这样的招贴了。
“有这个招贴,明天咱在铺子里再跟来吃饭的那些人宣扬宣扬,再让我三伯在山上宣扬宣扬,这生意就能自己个上门了。”连蔓儿自言自语地道。
“蔓儿,咱这价格咋定?”五郎拿着笔,问连蔓儿。
“价格啊,肯定不能贵了。”连蔓儿就道。
大家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一件衣裳洗加上缝补,只要一文钱。
“只洗不缝,也是这个价?”连枝儿就问。
钱不好赚,蔓儿她们只能从小钱赚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房产之争
“也是这个价。”连蔓儿想了想,就道,舍得拿衣裳花钱来洗的,应该不在乎这一点。不过,她们洗的衣裳,还是要有些特别之处,才能吸引顾客。“衣裳交给咱们洗,咱们给他免费熨烫。”
山上的大男人们即便能自己洗衣裳,但肯定不会自己熨烫。
熨烫不仅需要特殊的工具,还需要技巧。这个时候没有电熨斗,都是用烙铁熨烫衣服,稍微不慎,就会将衣裳烫坏。
“蔓儿说的对,咱再加上熨烫。……他们在山上干活,衣裳穿的时间长了,总有个开线啊,小口子啥的,就这个价吧。”张氏道。
“那要是要补大补丁,得看着另外加钱吧。”连枝儿道。补大补丁需要另外添布,这个是应该看情况另外加钱的。大家都点头。
“要是用上浆啥的,也该另外加钱。”赵氏就道。在早点铺子里干了这段时间,赵氏开朗了不少,敢在人前说话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就将价格定为洗一件衣裳一文钱,免费熨烫。浆一件衣裳也是一文钱,一般需要上浆的衣裳都更难洗,浆的过程也很费工。补丁价格面议。
五郎就将招贴写好了,一共写了三张,一张贴在早点铺子门口,另外两张贴去山上。
“咱开着早点铺子,过两天五郎和小七就该上学去了。”张氏就道,“这一开春,家里的活,还有地里的活,咱怕是忙不开。”
“娘,浆洗衣裳这个,咱收了衣裳来,干脆就都分给村里的人洗吧。”连蔓儿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为了好管,就让她们在一起洗,咱看着就行。让她们自己拿盆,自己打水,咱给预备洗衣裳的肥皂。这个钱,咱一半,洗衣裳的一半。”
一家人商量后,就决定按照连蔓儿说的办。
招贴在吃晚饭前就贴了出去,张氏出门联络了两个相熟的媳妇。庄户人家缺的就是现钱,一文钱在他们眼里,也是有大用处的,洗件衣裳缝补缝补就能挣到钱,媳妇们都愿意。
第二天,早点铺子开业,连守信就在铺子里将这件事向来吃饭的客人说了,再加上连守礼去山上上工,和一起干活的人也说了,到晌午的时候,真就有人趁着吃饭的空闲,送了衣裳来。……
连蔓儿早就另外准备了一本账册,忙着登记名字,记录账目。
“蔓儿,”赵氏看连蔓儿收了几件衣裳,就走过来,跟连蔓儿商量,“能不能先分给我几件衣裳洗?”
“蔓儿姐,我和我娘一起。我也能洗衣裳,洗的可干净了。”连叶儿跟在赵氏身边,说道。
“我是想,就在这洗,在这缝。挣的钱……”赵氏说到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挣的钱算叶儿的,我打算……”
不用赵氏再说下去,连蔓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有啥不行的。”连蔓儿一口应承下来,赵氏和连叶儿干活能让人放心,这钱给谁挣不一样,何况她心里还想帮助赵氏和连叶儿的。“不管挣多挣少,都不用跟上房那边说。也让叶儿攒俩零花钱。”
“我就是这个意思。”赵氏笑了。
从这天起,铺子里每天都能收几件需要浆洗缝补的衣裳,连蔓儿都先可着赵氏和连叶儿安排。庙里又水井,被张氏找来洗衣裳的媳妇,就在铺子里将衣裳洗干净,然后晾晒到铺子后面的空地上。
等衣裳晾干了,收进来,就在铺子里缝补、上浆和熨烫。日子久了,张氏也允许做熟了的媳妇将衣裳拿去家里缝补、熨烫。
别看这小小的生意不起眼,每天也有几文钱的收入,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十几文钱。这笔钱在一家人商量之后,并不入公中的账,而是做了连蔓儿和连枝儿的私房钱。
每天摸一摸渐渐丰满的私房钱袋,连蔓儿就是睡梦里,都是笑着另外,连叶儿也跟着有了她自己的私房钱,连蔓儿看连叶儿的样子,估计她在睡梦中,也是笑着的。
二月春风似剪刀,过了二月中旬,风儿已经没有那么割脸了,但是离吹面不寒杨柳风,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五郎和小七,要去镇上的私塾上学去了。
镇上的私塾是有本镇几个村庄的士绅富商出资创办的,至今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这几十年里,从这私塾中也考出了数名秀才,举人却没有。三十里营子的王举人家,当初也在私塾里投了钱,但是王家子弟念书,自聘有西席来家教授,并不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