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天尊,幸有师门护佑,贫道得以毫发无损。”玄鸣一边帮苏谪拭去头上沾染的雪花,一边道。
苏谪看上去并没有很排斥玄鸣的亲昵。“听起来此行不太顺利。”
“嗯,豫州郡的黑手向我和刘明亮了亮利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缩回去了。”
说完玄鸣就给苏谪详叙了这一行的经过。
苏谪道:“好复杂的样子。”
楚小妹在一旁呆呆地不停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见她突然顽皮,玄鸣便揉了揉她的脑袋。
“夜已深,苏谪姑娘早些休息吧。再过一会,贫道还得去那武侯府看看。”
“道长需要我同去么?”
“武侯府那里正是亡者的复苏日,未免意外,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吧。天下楼或许还有内鬼没揪出来呢,要多加提防。”
“那……道长多加小心。”
“嗯。”玄鸣从怀里取出一张天眼符,交给苏谪,又道:“此物带在身上,只要输入真气便可通幽冥。”
苏谪把符纸拿在手上,墨色真气迫不及待地浸染着符纸。
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楚小妹在玄鸣身边孤独地坐着。苏谪道:“我会帮羽笛看顾他妹妹的,道长放心。”
与有默契的人聊天就是舒服,玄鸣笑笑。他走出凉亭,展开坐忘真气,身子一跃凌空朝武侯府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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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羽笛与玄鸣分开之后,策马往东直走。
追音得儿得儿地路过武侯府门口,武侯府此刻静幽幽的,守门的卫侯仍精神抖擞地伫立。
楚羽笛勒马止步,问道:“卫侯兄弟,贵府派人往东去了么?”
“你是何人?有何事?”卫侯警惕地盯着楚羽笛问。
“在下楚羽笛,看见远方起火,故而询问。”
“阁下好奇自去便是,何必多问。”
楚羽笛耸耸肩,拨转追音的马头,继续东行。
“ために桜吹雪と!”
一声悲壮的呐喊打破了入夜轩辕东路的平静。
眼看着从隔壁巷子突然冲出来的东瀛人,正欲回身与紧追他不舍的尸人搏命。
楚羽笛一夹马腹,把落枫持平,微加速的追音便让他一瞬间出现在了东瀛人身边。
枪尖向正与东瀛人僵持着的尸人直刺,贯穿胸腹,把它狠狠钉在了路边的石柱上。
“谢……谢……你,友達が。”
东瀛人说了一声谢,手中太刀便朝自己的脖颈一挥,整个人自戕得干净利落。
“啧啧。”
楚羽笛摇头一叹,落枫一抖,把仍在咆哮的尸人切开,收枪继续前行。
进入集市,战斗的余波要比楚羽笛想象中大得多。
起火的面积还在可控范围,不过轩辕东路上,已经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尸体。
有住在集市附近的平民,也有东瀛装束的武者……
他们的尸体上都有些黑色的创口。楚羽笛见状,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加快了他的速度。
来到东城楼下,守门的卫侯已把城门紧闭,他们站在城墙上警惕地关注着事态发展,没有贸然介入。
“骑马来的是什么人?”
飞雪夹杂着夜色,视野并不是很好,卫侯长只依稀看见一个骑着马的身影。
“在下楚羽笛,从天下楼而来。卫侯弟兄们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楚兄有心了!我们刚有小队过去处理,既然来了,可到起火处助他们一臂之力!”
楚羽笛闻言没再接话。
“驾——”
沿着城墙往南一直走,路上都是倒在飞雪中,血液已经凝结了的尸体。
他不禁心想:“东瀛在轩辕城到底有多少人?”
拄着火把的武侯小队停在他面前不远处,借着火光可以辨认出带队的武侯正是故城。
马蹄声响,故城转头看见是一袭红衣的楚羽笛,松了一口气道:“楚兄,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故城在迟疑,楚羽笛同样迟疑。
无论北风是不留余地地吹,还是打着旋儿地刮。地表的积雪与天上的飞雪交织在一起,仍拭不去眼前幽冥般的景象。
战斗的中心在集市东南角的民居附近,可以明确判断民居内的东瀛人受到了突袭。
大概十来个东瀛装束的武者全都躺在地上,尸人的数量与他们等同,它们一半死了,一半却还活着。
而活着的这一半尸人,也正是楚羽笛等人感到发指的原因。
它们居然在趴着啃食死去东瀛人的尸体。
第九章 黑袍()
大火焚烧了整整一个昼夜,点火的人在东瀛人居住的民居四周放了不少助燃物。
眼看灭火无望,故城只好带人在起火的民居附近拉起警戒,并疏散四周尚未被波及的民众。
“这里还有一个!”
一声警惕的大喊,喊声附近的武侯都如临大敌地提刀往那边靠去。
楚羽笛闻声一动不动,坐在集市的小食摊上休息。
武侯的大喊是提醒同僚发现了活着的尸人,让同僚向他靠拢。
昨晚要不是楚羽笛与叶陶来到,这里近十个武侯恐怕就要没去大半。
可即便他们来了,初次与尸人打交道的武侯们,仍旧付出了三死两伤的代价。
死掉的正被拉去仵作堂集中焚烧,伤掉的那两个眼看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此刻武侯医馆的医官正在全力抢救。
不过就楚羽笛看来,机会渺茫,不及时处理的话,也就为尸人再添同伴罢了。
整个东边集市连带着与它东南角相连的部分民居全都被武侯纳入了隔离范围。
东城门亦是紧闭,过路行人客商全被卫侯拒之城外,只能绕行。
“咳咳……”
故城带着助手从烧成炭的民居里走出,解下口罩的他不自觉咳了几声。
他心里一筹莫展,独自走到楚羽笛的身边坐下。
远处武侯们挥起天地刀把仍在无声咆哮的最后一名尸人,一刀劈成了两截……
“故兄,有找到什么线索么?”
故城摇头。
“烧的干干净净,各种有可能放着信息的所在,就好像被人重点照顾了一样,炭化得最严重。”
“那线索就只剩这堆东瀛人的尸体和他们的兵器了。故兄你要加快速度,难保这堆尸体哪天又被毒化。”楚羽笛道。
这时叶陶走了过来,她方才主动揽下了探访四周民居的事情。一宿没睡的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故城,羽笛,附近的街坊提到过最多的就是昨晚在市集里有很刺耳的铜铃声。”
“很刺耳的铜铃声?”楚羽笛神色一动。
故城问:“楚兄知道?”
“昨日围着玄鸣刘明的尸人大军,也是有刺耳的铜铃声伴随。那看来这个铜铃便是指挥尸人所用。”
故城沉默了一会:“铜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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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鸣在仵作堂外盘膝静坐,下到天明方歇的冬雪在他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铁链的碰撞声响彻整晚,没有停过。
两位仵作姑娘整夜没有休息地进行她们的工作。
在玄鸣化作黑红太极的眸子中,堂内又是另一种景象。
一股人形的死气在地上不停地挣扎。
早些时候,死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尸体的腹部迸发,蔓延至全身后终于停止。而尸人的挣扎也随着死气增长渐渐激烈。
如果死气没有停止增长,即便两位姑娘不认可,他也会立刻把尸人处理掉。
这是蔓延的祸根,大意不得。
黑红渐隐,两位姑娘从仵作堂走了出来。
玄鸣散气入体,身上堆积的白雪渐渐化去,消散无形。
他从青石上走下来,道:“两位姑娘辛苦了一夜,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我们要的样本已经收集完了,道长请自便。”
她们体内的疲惫傻子也听得出来,玄鸣忍不住道:“两位切莫太过拼命了,处理不好可能会大病一场。”
“谢谢关心。”翎椛点头道。
进得仵作堂,玄鸣缓缓拔出归魂。
可能感知到死亡,地上的东瀛尸人挣扎得更加厉害。
“不用紧张,这就送你上路。”
归魂寒光一闪,眼看地上的尸人就要人头落地。
锵地一声,无往不利的归魂又一次被挡住。
一阵黑雾散却,挡住玄鸣的利器现出了原形。是一把灰白得渗人的骨刀。
一如当初在韶州石林杨弘拔出的那把。
但是这把要更为好看,玄鸣只能用好看来形容。
可以看得出骨刀的主人把它保养得很好,虽是改不了的灰白色,也有点光可鉴人。
又一阵黑雾在停尸房的门口散去,一位黑袍人现出了身影。
“还请……剑下留人,这是我们仙教的货品。”
黑袍人一出现,地上的尸人就停止了挣扎。
“你……”
转身后的玄鸣双眼便如鬼魅,把黑袍人吓了一跳。
玄鸣淡淡地道:“说个理由吧。”
“这人的尸体我仙教有大用,况且……我们不是敌人。”黑袍人的嗓音一如杨弘嘶哑。
“呵,无上天尊……血炼教的人,也好意思说我们不是敌人。”把黑袍人身上的死气看得通透,玄鸣合上了魂眼。
“血炼教这种只会吓唬凡人的垃圾,怎及仙教万一,不必提他们。”
黑袍人很不屑,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屑,玄鸣轻轻松松地就感受到了。
“这么说来你们跟血炼教又不是一伙了,那怎么你们处处如此相似?尸人、铜铃,我本以为来到中原就接触不到。”
“不说这些废话。”黑袍人看上去失去了耐心。
他把藏在黑袍里的手一举,斜插在地面的骨刀被黑雾牵引,似慢实快地飞回他的袖子中,不见了踪迹。
“道长,我是看你比那两个小娘们好说话得多,我才跟你聊这么一会。这具尸体,你给不给我,我们都是要带走的。仙教的东西,不可能流落在外。”
黑袍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好像花光了所有的谈兴,默默地看着玄鸣,再不作声。
玄鸣知道,对方这是让他决断了。
“照理说,人是你们毒死的,让你带走好像也说得过去。只要你说出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带走,贫道就让开。”
“告诉你也无妨。”
黑袍人的语气就跟玄鸣在云海山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具尸体可以让我们破解掉对头的武学,只要精研一番,它生前的武功路数在仙教面前便没有秘密。”
……
玄鸣让黑袍人带走了尸人,既是人情,他没有太大的不乐意。
黑袍人带着尸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玄鸣跟仵作堂门口的武侯说了一声便抽身离去。
等两位仵作姑娘回来,责问他尸人去了哪里,他可答不上来。
第十章 东瀛()
东集市。
轩辕城的西集市就是一个美食集散地,东集市则是杂货集散地。当然时不时地还是有一两个小食摊的,但是不多。
前些天的雪夜大火经过清理后,依旧在东南角留下了不少痕迹。所以集市的东南方向比起先前要萧条不少。
焦黑的民居还散发着阵阵燥气,每个路过的人往里看都觉得里面似乎藏了什么凶兽。
玄鸣坐在东南角的小食摊上,他在等人。
约他的人把时间定在了午时日中,眼看这午时就要过了。
幸好他现在身处的是古风浓郁的中原地带,如果还在南方,定会吸引无数目光。
来到午时与未时的交接点,约玄鸣的人终于如信上所说地带着一盒鲜花饼出现。
“尝尝,西市今早新出的牡丹花饼。”
来人穿得就好像个普普通通的社会青年,一身休闲装扮,几乎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还有第二种身份,除了玄鸣。
“把帖子递到天下楼约贫道出来的人就是你?我们并不认识,报上名来吧。”
青年呵呵一笑,伸手似乎无意地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在不到一刹那的时间里露出了他的真容。
稍微远一点的人只会觉得他们眼花了,玄鸣没眼花,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来了?”既然是认识的,玄鸣放下心来,配合地拿起牡丹花饼就吃。
“干嘛,不欢迎?神州可是我第一个家。”
“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一个东瀛人了,找贫道有什么事?”
“换个地方聊。”青年拿上鲜花饼,起身带路。
他带着玄鸣走到小巷中的一间茶肆前,这是一间东瀛茶肆,浓郁的和风弥漫四周。
进得静室,玄鸣自觉地正坐在蒲团上,看着一直在人前板着脸的青年不由得感到好笑。
等对方也坐定,玄鸣笑道:“当大佬的感觉如何?”
“糟糕至极。”
微微放松的青年撤去幻术,露出了庄统月的脸。
“无上天尊,贫道该叫你庄大人,还是叫你望月君?”
“关诚,少弄这些虚的,你自在我还不自在。”
“行吧,偷偷摸摸地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既然对面这个跺一跺脚,东瀛忍界就要抖几抖的大佬突然跟他聊交情,玄鸣也乐得自在。
两人坐下许久,庄统月便开始磨茶。
调膏、点水、击拂……茶汤渐渐成形,汤上飘着的,是一朵樱花。
“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东坡居士的这句诗,挺符合我的处境的。如果我没瞎,羲杰你用的是宋代点茶法吧?”
“你这个道门弟子,还挺有眼光。我根本没喜欢过东瀛茶道,虽然那些老家伙都觉得它很有仪式感。”
“在我打听到的信息中,你本来就是东瀛忍界反传统的怪胎。”
既然对方迟迟不说正事,玄鸣便不催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稍微品了品茶汤,静室外便有人敲门求见,庄统月一瞬间又变回了不拘言笑的样子,朗声批准他的属下进入。
进来的是一名东瀛浪人,他规规矩矩地把手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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