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呼啸而来,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撞飞在墙上。
与此同时,屋脊上的黑衣劲装汉子纷纷手执兵器冲向狄仁。
混乱还在持续。
一心等着看戏,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此刻再无心关注大街上的搏斗,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楼上的看客纷纷关门闭窗,唯恐殃及自身。
“王镖师,麻烦照应一下温兄弟。另外让大家原地戒备,不要自乱阵脚。”
慕容羽馨说完,转而对善缘说道:“和尚,我们要想办法把马车移开,尽快与小马哥他们汇合才是。”
“待和尚我把它砸个粉碎。”
赤焰棍一扬,善缘已冲向黑漆马车。
两条人影自人群里飞扑过来。剑花朵朵,枪影重重。
算命瞎子并不是真的瞎子,吵架小贩当然也不是真的小贩。
慕容羽馨娇喝一声,雪影剑寒芒乍现,拦下了手执利剑的算命瞎子。善缘亦与吵架的小贩交上了手。
算命瞎子手中利剑专走偏锋,刁钻凌厉,可惜这一次他遇上的是剑法灵动飘忽、变化万千的慕容羽馨,于是在第十招他便真的成了瞎子,而在十一招之后,他便只能在阴曹地府转运改命了。
小贩原本藏在扁担里的蛇矛枪此刻便如舞动的毒蛇,死死咬住善缘身前要害——单以枪法而论,他足以跻身十大用枪高手之列——但很不幸的是他今日的对手是能降龙伏虎的善缘,因而片刻之后他便如被掐住七寸的蛇一般瘫软在地上。
包裹严实的黑漆马车已经被剑气枪风划开几道口子。慕容羽馨、善缘一脸震惊的看着车上的东西。
第十八章 敌暗我明()
包裹车厢的黑布在打斗中被划割得支离破碎,暮色之下,两旁商铺昏黄的灯光落在车厢里,泛着冷冽的幽光。
看清车厢里的东西,慕容羽馨呼吸为之一滞,透骨的寒意令她如坠冰窖。
炸药!
堆叠在车厢里的竟然是重达数百斤的炸药!
这些东西有多可怕她很清楚,它们如同沉睡的洪荒猛兽,一旦被触发,便是毁灭、便是死亡、便是人间地狱。
呜呜冷啸刺破夜空,一支火箭拖着笔直的光带闪电而来,直指黑漆马车。
“和尚,快把车移走。”
慕容羽馨焦急的喊道,腾身而起将火箭击落。
马车横在街上,拉车的马已经被赶车人炸药一旦引爆,方圆数十丈将夷为平地、血流成河。
善缘踢开斜倚在车辕上的赶车人的尸首,驾起马车调转方向往小马那边狂奔。
火箭密集的奔袭而来,破空之声如幽魂哀鸣,不绝如缕,听来分外恐怖。
慕容羽馨立于车后,雪影剑舞动如风,重重剑影如同一面盾牌,将火箭拦截击落。
面对十余人的围攻,狄仁以链索为兵器,时而单手挥舞如毒蛇逞威,时而双手握持断骨锁喉,间或轰出一拳狠砸对方脑门,或者拍出两掌击断几根肋骨。挥洒自如,进退从容。
声嘶力竭的咆哮怒吼中,一身血污的狰狞大汉手中大砍刀越来越快,竭力抵挡着小马的攻势,金铁交鸣之声如疾风急雨,又如珠落玉盘。
远远的响起一声尖利的唿哨声,狰狞大汉斜劈一刀,顺势退后三尺,喝道:“撤!”
“撤”字一出,扬手掷出两个弹丸,顿时烟雾弥漫。待到烟雾散去,七八个黑衣劲装大汉已消失无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卧在血污里,坍塌、破碎、零乱充斥长街。
残月如钩悬在天际,黑夜完全吞没了这座城池。风从长街那一头吹来,浑浊而血腥。
慕容羽馨与善缘已经奔赴过来,金狮镖局的镖车也都在往这边过来。
善缘冲狄仁嚷道:“我说狄老爷子,你别是跟谁有什么血海深仇或者金狮镖局得罪了道上哪个魔头吧?这些人是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啊,几百斤炸药刚才要是爆炸了,这整条街可就没了。”
“狄某也甚是奇怪,若说为白玉狼雕而来,怎会一言不发便要赶尽杀绝?若说是寻仇,金狮镖局创立一百多年,一向以和为贵,官府衙门、黑白两道都有打点,想来不致于如此,实在是想不通啊。”
小马微叹道:“不管是寻仇也好,夺白玉狼雕也罢,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事,这些人的幕后组织异常的可怕,这么多身份不明的高手,如此严密的计划,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和谋划的。如今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我们处处被动也总不是办法……”
说到这里,小马似有所觉的抬头看了看五丈外二楼的某间房,敞开的窗户空无一人,灯光清冷。
难道是错觉?可他分明感觉到那种冰冷,带着审视的目光。
“小马哥,有什么发现吗?”慕容羽馨理了理鬓角,顺着小马的目光看去。
轻轻摇一摇头,小马说道:“也许是错觉吧,感觉刚才一直有人在暗中观看。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官兵很快就会来了,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狄仁长叹一声,说道:“在鄂州城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避是避不了的,进城之时金狮镖局的镖车镖旗大家都已瞧见,金狮镖局若还想在鄂州立足,对官府那边总得有个交待。王镖师你与两位弟兄留下,配合衙门取证,明日让徐掌柜疏通打理一下,无非破财消灾,想来不会太麻烦。”
安排妥当,转而对小马笑道:“一路之上,几番蒙几位相助,狄某实在惭愧,善后之事王镖师他们自会处理,几位便随狄某先回鄂州分局吧。”
天上流云舒缓,残月时隐时现,冷辉在长街上留下流动的斑驳光影。
在街旁觅食的耗子,被马蹄声惊动慌乱的四处逃窜。
金狮镖局鄂州分局的大门前一片漆黑,
狄仁皱了皱眉头,翻身下马,径直行至大门,扣动门环,院子里寂静无声。
稍稍用力,院门应声而开……
第十八章 凶手疑云()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酉时刚过,黑暗已如一只无形的巨手完全包裹着大地。月隐星匿,灯光烛影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的穿行于街巷,便有那年久失修或是忘记关锁的门窗发出“哐当”、“吱呀”的声响,在静寂中传出老远。深巷中不知是谁家的狗被惊动,不停的狂吠,继而在主人的呵斥声中转为呜呜低咽。
天寒地冻,加上东门街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唯恐祸及自身的人们纷纷关门闭户躲在家中。血腥的厮杀被目击者渲染夸大,一传十、十传百,在鄂州城迅速地散播开去,以致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行色匆匆。
狄仁经营镖局数十年,与官府权贵素有往来,且为人慷慨仗义,广交天下英雄豪杰,黑白两道的帮派遇上金狮镖局的人或镖都会给几分面子。
摊上今晚这等人命关天的事,虽说金狮镖局是出于自保,但若想大事化小、尽早结案,免不了要花钱四处疏通打点一番。
对狄仁来说,钱财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因而在官差到来之前,他已思量好该如何应对。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待到了鄂州分局见了许掌柜再从长计议,毕竟二十余年来,鄂州诸般事务都是许掌柜在悉心打理,由他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
吩咐王镖师等人留下配合官府问讯后,狄仁便领了小马四人穿街过巷往鄂州分局而去,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连串清冷的声响。
约莫半柱香的光景之后,在两条长街的交汇路口,狄仁示意小马等人停了下来。
此时东门的混乱嘈杂声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周围一片静寂。借着偶尔从云层洒落的微弱月光,小马看到了座落在街角那幢宅院门头上“鄂州分局”四个漆金大字。
没有灯火,没有守卫,没有响动……
漆黑静寂的宅院矗立在同样漆黑静寂的长街,在这个往常本该还在忙碌的时候,隐隐有些诡异与令人不安。
小马皱了皱眉头,心中隐约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他侧脸看向狄仁,正待开口,便听见狄仁颇为疑惑的说道:“奇怪,镖局今日为何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四处黑灯瞎火的也不掌灯。许掌柜素来勤勉,怎会如此疏忽大意,莫非……”
说话间身形一闪,业已翻身下马,快步奔向院门。在黑漆大门上扣击了几下,院子里并无半点反应,轻轻一推,大门便应声而开。
狄仁心中焦急,顾不得思量安危,举步便欲进去。小马紧随而至将他拦下,在院门外侧耳聆听了片刻,院落里并无半点声响,暗黑之中淡淡的血腥自院中弥漫出来。
小马情知不妙,迅速取下廊檐的防风灯,用火折子点燃,率先跨进了院子。
借着昏黄的灯光,依稀可见院中空地上停放着几辆镖车,车上、地上摆放着诸多箱子、货物,七八名看情形正在忙活的镖局伙计形态各异的倒在地上,肩头的箱子、手上的物品跌落在身旁,器皿、银锭散落一地。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忙碌的场景似乎在瞬间便陷入静止,变成一片死寂。
小马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全场,快步过去在一名伙计颈侧探了探脉搏,试了试鼻息,触手冰凉、气息全无,又藉着灯火将死者全身仔细察看了一遍,不由得心中暗惊:死者身上除了咽喉有一个黄豆大的血洞,再无其它伤痕,而且诡异的是伤口血迹似乎在瞬间凝结,将血洞封堵,只有少许鲜血自口鼻溢出来。
他迅速将院中其他七名伙计察看一遍,方才直起身来,神色凝重的对狄仁摇摇头,说道:“死者血迹未干、四肢也尚未僵硬,加上当时忙着将货物整理入库的情形来看,应该与我们在东门街遇袭的时间差不多。”
善缘说道:“杀人倒还赶趟了,照和尚看来八成是同一伙人所为。可这白玉狼雕在我们手上,他们跑来镖局杀人是何道理?”
“此事稍后再说,大家先分头找找,看是否还有人活着。”小马说道,“温兄弟,麻烦你验一下这些死者的伤口。为防万一,羽馨你就留下来照应温兄弟吧。”
狄仁、善缘于是各自取了灯烛,与小马将整个宅院寻了个遍,遗憾的是包括许掌柜在内,镖局三十二人悉数遇难,无一生还。
“砰!!!”
狄仁狠狠的一拳砸在廊柱上,虎目泛泪的看着满院惨象。
今夜开始,他又多背负了三十二名弟兄的血海深仇。从接下白玉狼雕这趟镖开始,他就很清楚,此行堵上的不光是自己的性命,还有一帮弟兄的性命。但鄂州分局这三十二人根本就与白玉狼雕毫无关系,却在他抵达前惨遭毒手。
如果凶手与两番袭击自己的是同一帮人,难道就为了断绝他的援兵,对方便要将沿途分局的弟兄诛杀殆尽?如若不是同一帮人,凶手会是谁?又为何残杀三十二条人命?
狄仁竭力平息着满腔悲愤,沉默良久才黯然问道:“小马兄弟可有什么发现?”
小马眉头紧蹙,脑中推想着凶杀的场景,说道:“凶手身手太快,整个行凶过程只是转眼间的事,镖局这些伙计都保留着忙活的形态,看样子尚未反应过来便已惨遭毒手。我方才查看了这几人身上的伤痕,皆是一击毙命。这八名伙计中有五人是咽喉被尖锐之物穿透而死,另外三人则是被生生掐断脖子,手段委实凶残。屋子里死者的伤口也大抵如此。”
“五名被穿喉的死者伤口位置毫厘无差,依伤痕来看,既非刀伤剑痕也不像是其他任何兵器留下的创伤,结合另外三名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判断,凶手使用的应当是鹰爪功、大力金刚指一类武功。”
狄仁目光如炬,沉声道:“拳脚功夫,犹以指功最为难学,能登堂入室得大成者更是寥寥无几。放眼整个武林,能在瞬间以指法杀人于无形者绝不超过五人。狄某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从这五人之中揪出真凶,血祭亡灵。”
“狄总镖头所指这五位高手,可是山西鹰爪门门主应飞翔、河北鬼手帮帮主枯九、甘肃“铁臂头陀”尚武、岭南“一指定乾坤”南无道人和少林玄善大师?”
狄仁点头道:“正是这五人。”
“凶手并不在这五人之中。”小马摇摇头说道,“此人所用的武功虽与鹰爪功、骷髅手、金刚指一类相似,但指劲贯喉,却能在瞬间凝结血块、封堵伤口,如此诡异霸道的武功前所未闻,也绝非那五位前辈高手的成名绝学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依照他们脖子上的伤口、淤痕看来,凶手应当是骨瘦如柴,形同骷髅之人。只怕比起那五位高手中最为瘦削的枯九还要瘦三分,我实在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一号人物。”
此时温暖已验完伤口,向他们走了过来,小马遂问道:“温兄弟是否从他们的伤口看出些名堂?”
温暖说道:“我仔细检查过他们的伤口,确如你方才所言,他们是被徒手杀害,只是……只是……这凶手……”说到此处,温暖脸色变得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温兄弟但说无妨,多一条线索,就多一分揪出凶手的可能,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应该放过。”
“我觉得……我觉得凶手可能不是……不是人。”温暖有些为难的说道,随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凶手不是人!
众人听温暖如此一说,俱都愣住了。
从杭州城出发以来,沿途几番遭遇凶险,虽然一直未能查明幕后黑手是谁,但袭击他们的好歹都是大活人。鄂州分局惨遭灭门,众人猜测怀疑的无非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温暖得出的结论令他们始料未及,一时难以置信。若真如温暖所言凶手并不是人,会是什么东西身手如此了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击杀三十二人?
微光之中,小马双目星芒隐现。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毫无头绪,然而他直觉层层疑云都只是对方为了混淆视听,让他们在迷局中越陷越深,做出错误的判断。自始至终他一定忽略了某个细节,一旦察觉过来,所有的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心念及此,对温暖说道:“温兄弟,说说你发现的线索吧。”
温暖点点头,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