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趁着夜色掩护,契丹人发动大军,连夜堆出这些土山,可以派士兵驻在山顶,向城内射箭。
守城众人知道,今日的攻城战必会更加艰苦。
宋军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城外便战鼓齐鸣,辽军开始攻城了。
今日的气势完全不似昨日,城外黑压压的人群延伸数里,好似蚂蚁搬家一般,到处都是,只看着便足够惊人的了。
辽军的土丘,多在城墙的射击死角,投石机投不到,就连大型床弩的攻击也难以覆盖,只好用更为灵活的手弩和弓箭来攻击,威力大大降低。
土丘上架着大盾,用以抵挡弓箭,土丘上的兵士仗着土丘的地势,向城上不断放箭,对宋军造成极大威胁,一时箭矢如雨,狂泼而至,宋军只好以大盾挡在身前,用以遮挡箭雨,盾不够用,便从城下运上无数的门板,几个人一面,顶在头上,才能免于暴露在弓箭的威胁之下。
在土丘弓兵的掩护下,源源不断的步兵涌了上来,宋军投石机轰鸣,弓弩齐发,攻城之敌一片片地倒下,可是人潮就像是湖海,一处水稍为减少,四面的水便会涌至填充,绝不至使一处湖水干涸。
辽军阵上摆放着上百面巨大的战鼓,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光着上身,露出身上虬结的肌肉,亲自为攻城士兵擂鼓助威,鼓声一起,震天动地,辽军士气大振,几万人呐喊着冲向城墙,将云梯搭在城头之上。
最惨烈的城墙攻防战开始了。
守城士兵将长长的滚木抬上城头,用力地向下推落,云梯上的辽兵被大片大片地扫倒,像饺子落水一样纷纷掉下去。有人抱起大石向城下砸去,生生将城下辽兵砸成肉饼。
虎豹堂众人最擅长这种力气活,他们的力气,一个可以顶几个普通士兵,他们守在城头,将滚木乱石不断地向下丢去。
居高临下的攻击是守城者的天然优势,攻城战艰苦异常,有零星的辽兵攻上城头,也立时被宋军群起绞杀。但辽兵像是永不枯竭的水,不断冲上来,以投入人数来保障攻击的强度,让城头宋军疲于应付。
擂鼓的耶律隆绪已累得满身是汗,他用胳膊蹭了蹭脸,擦去汗水,手中的鼓槌却被人接了过去。
五十岁的契丹太后萧绰,一个可以在朝堂指点江山,上马驰骋沙场的女人,接过儿子手中的鼓槌,奋力地砸向眼前的战鼓。
在激动人心的鼓声中,契丹士兵疯了似地向前,没有人后退,前面的人被砸成肉饼,后面的人便踩着他们的尸体攀上云梯。
城上来不及投下木石,一桶桶烧沸的油便派上了用声,只须向下一泼,下面的辽兵便嚎叫着跌下梯子,无数的沸油浇了下去,城墙下已变成人间地狱,到处是尸体,到处是血肉,活着的人已然麻木,因为他们早晚也会如此。
城上丢下火把,满地的油污便燃烧起来,烟火腾空而起,夹杂着烧肉的臭味,让人几欲呕吐。
城下变成一片火海,契丹士兵嘶喊着退了下去,城上获得片刻的安宁。
但没有多久,战鼓又催促着他们再涌上来。在辽兵不惜代价的反复冲击之下,城防终于出现了漏洞,还是南城,城门附近,那段曾经坍塌的城墙,城上有一个大大的豁口,有契丹步兵杀了上来,为了堵住这个缺口,周围的宋军冲上去与之肉搏,以致于旁边的防守出现缺位,又不断有契丹人爬上城来。
在此危急时刻,季延渥将剩下的预备队全都投了进去,虽然将上城之敌分散困在了城墙一隅,但就是这么一个个小小的落脚点,让更多的契丹人爬上城来,仿佛蚂蚁搬家时的那一条黑线,城墙豁口处的云梯上黑压压地聚满了人,一条黑线缓缓向上移动,要将这豁口冲得更大。而在城下,更多的辽兵聚在那儿,正在搭建更多的云梯。
季延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挥舞着腰刀,与冲上城的敌兵搏杀,他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眼睛通红,身上全是血迹。
他知道,若不能将这些人赶下城去,瀛州城便破城在即。
他在绝望中抬起头来,忽见王奇才走了过来,身后是他的一百余属下,他们个个手提长刀,脸色肃穆,身上散发着冷酷的杀气。
季延渥仿佛见到了曙光,大声叫道:“王大侠快来助阵!”
王奇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再坚持一刻,我要出城杀敌。”
第366章 365。出城()
南城陷入白刃战,形势危在旦夕。
奇才带着手下走下城墙,季延渥有点懵,出城?不行!他正要上前阻拦,有辽兵杀了过来,季延渥挥刀迎上去,一时不得脱身,只能向着奇才的背影大叫:“不能出城啊!”
奇才理也不理,快步走到城门口,下令开城,守城将领说道:“王大侠,恕末将不能从命,未得季将军将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奇才将手中长刀一伸,已架在他的脖颈之上,那人道:“王奇才,你敢”奇才将刀一挥,已将他头盔挥成两半,那将领吓得魂飞魄散,奇才喝令道:“开城门!”不等将领下令,林虎张豹等人已走上前来,驱散守门士兵,将城门打开。
奇才回身喝道:“我等出城之后,立时关闭城门,不得开门救援!”拾起脚边一根粗大的滚木,当先出城。
外面辽兵见城门大开,立时蜂拥而至,王奇才运起神力,将手中滚木推出,恰如一堵移动的墙一般,辽兵被逼得纷纷后退,但后面的辽兵只知道向前冲,与前排兵丁挤在一处,一片混乱。奇才长刀一挥,前面的辽兵就像稻谷遇到镰刀,齐刷刷地倒下,大多都被劈成了两半,受伤的也是断胳膊断腿,一倒下便再不能爬起,只有倒地翻滚哀嚎,直到死在乱兵脚下。
百余虎豹堂众似疯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这长刀仿制大唐陌刀,刀身又长又厚,沉重非常,刃口又锋利无比,一挥出去,当者必死,那些重甲步兵遇到这长刀,身上厚厚的铠甲便如纸片一般,被轻易地切割,连同士兵的身体一道被削成碎片。
奇才当先冲入敌阵,身后林虎张豹一左一中,后面百余人两翼张开,就如一只燕子张开翅膀,凌厉地插向天空。
辽兵不断扑来,想将这百余人冲垮,可是虎豹堂众都是武功高手,内力皆有根基,脚下极为坚实,虽说行进缓慢,却是一步步稳稳地向前推进,他们的脚下,是敌人破碎的尸体,堆得地上没有一处空闲,奇才便踏着这血肉前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
而他走到哪里,他的部众便跟到哪里,一众人自城门向右转,沿着城墙向前横推过去,堆在城下攻城的辽兵,只顾着头顶的威胁,完全没想到平地里杀出来这么一只人马,只好手忙脚乱地迎敌,却无法挡住这面移动的刀墙,纷纷溃逃,长刀队遇到一架云梯,奇才长刀连挥,将其底座砍得稀烂,城墙上的梯子便垮塌下来,带着梯子上的士兵,重重地摔落在地,又连带着砸倒了地上的人。
季延渥还在城墙上鏖战,连着砍翻了几个辽兵,忽然觉得没了敌人,他放眼一望,城上已全是自己的军士,再没有契丹兵冲上城头,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扑到垛口上一看,只见城下王奇才所带的长刀队,从南到西缓慢移动,他们虽只是小小的一群,但是混在万千辽军之中,却显得格外醒目,所到之处,辽军人仰马翻,纷纷后退,城下敌人阵脚松动,城上的紧张形势顿时大大缓解。
季延渥心道:“看来我还是不知兵法,龟缩守城终究是守不住的。要想守得住,必得攻出去。”
他安排人紧急修补城墙,让手下将领守卫南城,自己带着人赶到西城城门,居高临下,对着城下之敌先来了一场疾风暴雨式的袭击,直射得无人敢在城门楼下立足,眼见奇才兵锋有点受挫,便停了弓弩,亲自带着八百敢死者,打开城门杀了出去。
契丹人没想到宋兵能屡屡出城邀战,步兵之间的对抗,辽兵却没有优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阵营稍稍退却。虎豹堂众靠着高超的武功和一股血气之勇,才杀到西门附近,大刀沉重,众人力战之下,都已有些力竭,再向前一步都十分艰难,正好季延渥带人杀了过来,两相会合,众人士气大振,一道杀了回去。
至此,契丹人损失惨重,这一天的攻势又告失败,眼看再攻下去也不过是在城墙下堆积死人而已。便放弃了进攻,收兵回营去了。
这又给了宋军喘息之机,季延渥带着众人向城上运送砖石。将城墙豁口处牢牢地封住。
城外一夜没有动静,宋军上下终于睡了一场好觉,到了第二天,又有兵马来攻打,但投入人数明显不如昨日,宋军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将其击退。
之后辽军攻攻停停,虽说又有几次攻击得很是凶猛,但瀛州城还是固若金汤。失去了投石车和射击优势的契丹人,像拔了牙的老虎一样,面对着瀛洲城这块肥肉一筹莫展。
此时已是辽军攻城的第十二日,城外迟迟没有援兵,但城内军民的士气已经上来了,眼看着数十万辽军被阻在城外,一步也进不得,瀛洲人都从心底升起一股豪迈之气,坚信这座城池是无法攻克的。
而契丹大营之中,萧达凛暴跳如雷,他号称三天破城的豪言已成了一句笑话,虽然太后和皇帝对他宠信依旧,但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然受到了损害。
耶律锋以宿卫之便,能常常陪伴君侧,因他对大宋之事熟悉非常,每次皇帝询问,便对答如流,因此深得皇帝宠信。
此时瀛洲城屡攻不下,使辽军士气大伤,死了这么多人,耗费多少力气,就是不能冲进城去,没想到一座小小的瀛洲城竟是一块硬骨头。
皇帝带兵亲自巡营,耶律锋随在身后。
皇帝说道:“依卿所言,我军攻城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可若是纵兵南下,汴梁城城壕险固,胜瀛洲城不知多少,那时我军便能攻下么?”
皇帝的意思,竟是有些心虚,对攻城有些怕了。
耶律锋道:“陛下,大宋禁军数十万,唯有北疆和西北两处边军善战,他们尚不是契丹军兵的对手,京师之兵,自太宗之后,久疏战阵,虽数量众多,不足为虑。况且汴梁乃是大宋都城,我军若抵其城下,大宋必然人心惶惶,士无战心,他们的皇帝最是胆小,或许便会南逃江南,那时大江以北,便会全部落入我邦之手。即便宋军不逃,一边守城,一边号令勤王,我军也可以野战击溃援军,围困坚城,在周围搜集粮草,做长久之计。”
皇帝道:“卿可谓知兵之人。”
第367章 366。盟主()
在围城半个月后,一个晴朗的早晨,当冬日的暖阳照耀在瀛洲城头,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呵着手,跺着脚,来回走动,等待城下兵士来换防,突然一个士兵惊叫道:“咦,契丹人这是做什么?”
所有人都扑上垛口,弓弩手立时就位,用冻得僵硬的手收拾弓矢。
远远看去,契丹大营一片忙乱,兵士来来往往,将领往来驰骋,众人看了半晌,却没看到人来攻城,契丹人忙着自己的事,好像把瀛洲城忘了。
“拔营了!契丹人要走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都激动起来,所有人都在喊:“辽军拔营了,他们要走了!”“我们赢了!”
呼喊声相继,瀛洲城喧闹起来,好像全城的人都上了城墙,一起观看契丹大军拔起营寨,卷起旌旗,骑兵一队接着一队,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忙乱了半天,直到晌午,最后的万余铁骑还在瀛洲城外。
瀛洲城沸腾了,他们打了胜仗,抵挡了几十万辽军的攻击。民众像过节一般涌上街头,战争、恐惧都已远去,人们欣喜万分。
季延渥不敢追击,离开了城墙,在契丹铁骑面前,宋军什么也不是。
自己的骑兵加在一起不到三千,人马参差不齐,而敌军断后军兵不下万余,全是精锐铁骑。
直到最后一个契丹骑兵消失在视野之外,季延渥才真正放下心来,可没过多久,从城外又来了一只军马,看人数足有数千人之多,只有几百人骑着马,其余人都是步行。
这支人马很怪,不像宋军,也不像辽军,更不像是百姓,他们人人都拿着兵器,兵器五花八门,看样子倒像是打家劫舍的贼军。
宋军斗不过辽军,对付贼军却是手到擒来。季延渥当时传令点兵出城,忽听张豹一声大叫:“是咱们的人,是义军,是抗虏军!快开城门!”
果然,城外抗虏军的大旗迎风招展,虎豹堂众人已经一叠声叫唤着去迎接,季延渥面露难色。
要是平时,此等明目张胆武装起来的大批百姓,绝不能放进城来,可王奇才刚刚在守城战中立下大功,现在便公事公办地拒绝,未免有卸磨杀驴之嫌,而且这些江湖汉子,个个性如烈火,若是一个不如意,立时可能杀人放火,就这一百余人在城中哗变起来,自己也难以应付。
奇才知道他的心思,忙低声说道:“将军,这些都是抗击胡虏的江湖好汉,自有江湖规矩,一切都在王某身上。”
季延渥沉吟片刻,笑道:“既然王大侠这么说,在下岂有不允之理?还请王大侠亲自出城迎接,在下这就安排酒宴,款待各位好汉。”
奇才知他要自己先行去约束众人,当即带领虎豹堂出城。
城外群豪早等得心急,有人已经破口大骂,甚至有人拔出刀剑,向着城上望空砍斫。
忽然城门大开,一队人策马而出,当先一人身材挺拔、英姿飒爽,他到了近前,一抬手,后面众人皆止步听令,只听一声号令:“下马!”所有人都跳下马背,动作整齐如一,军容严正。
群豪心头一凛,喧闹声立时弱了下去。只见当先那人大笑道:“诸位英雄,王某迎接来迟!”
梁世美迎上来,笑道:“盟主,你在城中干得好事!”他指着城外堆积如山的辽军尸首,回首大声道:“诸位,这位便是率百人杀进胡虏百万大军,入城抗敌的武林盟主,抗虏军军主王奇才!”
群豪之中,至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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