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相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女儿在背后出谋划策,他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冷如云,还有一个就是冷香雪,这两个女儿年龄相仿,一个为嫡妻所出,一个为小妾所出,但出生时辰仅相隔了一柱香,冷香雪是小妾所出,冷如云是嫡妻所出。不过,依我之见,倒觉得冷如云没有嫡女的风范,反而是宁妃娘娘,她天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大气的女子。”
“噢?”李相宜不解:“据说她和太子曾一见倾心,同是冷相之女,为何又落得如此下场。”
“一切都是太妃娘娘。”林逸声音低了下去:“冷香雪聪慧过人,在皇上寿辰的时候以一首决世曲闻名天下,太子当时一见倾心,并不是因为她歌唱得好,而是她眸子里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清冷让人觉得怜惜,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四处一片灯火辉煌,唯有她在漫天灯火里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这也是你的感受吧。”李相宜道。
“嗯。”林逸没有否认:“但我只是觉得,她看上去很冷,也很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站在台上的时候,面对圣上和众人的夸奖,一丝一毫的羞怯都没有,仿佛与大家早就相识了,一一与众人打招呼,就连从来不夸赞人的太后都圣赞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所以呢?”李相宜道。
“所以太子殿下至此以后就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每夜都会溜出宫去偷偷的与她私会,而冷香雪那个时候刚随父举迁到了京城,而冷相也因为皇上立了一件治疗瘟疫的大功而被封相,冷香雪从此与太子殿下常常女扮男装,混迹于繁华京中,常被文武百官看见,因一个是当今太子殿下,另一个是臣相之女,从来不曾有人敢有非议,但不知怎的,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太妃娘娘的耳朵里,太妃娘娘最初也很喜欢冷香雪,想要下聘纳她为妃,但给出来的却是侧妃之位,同时还要迎娶商家的女儿为另一侧妃。”
“冷香雪没有同意。”李相宜道。
“你怎会知道。”林逸道。
“你刚才也说了,冷香雪看起来是一位飘逸出尘的女子,她绝不会同意与人共待一夫,更何况依你所言,她常与太子殿下一起出去,两人一定感情非常好,越是这样,越不会接受其它的女人插在她和太子之间,只要有爱,就会有妒忌,她一定会反对。”李相宜道。
“你说得没错,不过她没有在太妃娘娘面前表露出来,只对太子殿下说,若要取香雪,便只能娶我一人,不能纳其它女子为侧妃,我可以不再乎名分,但是,我若为侧妃,府中不可有正妃,我若为待妾,府中不可有高于之上的侧妃。”
“太子殿下怎么说?”李相宜道。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殿下正被太妃娘娘安排在春日赏花宴上与其它女子相会。”林逸道。
“所以太子殿下恼了。”李相宜道。
“恼倒是没有,但是太妃娘娘却从此待冷香雪不冷不热,说她一介小妾所出,却不知天高地厚,故而不喜起来,禁令太子从今往后不许与她来往,就在这个时候,太妃娘娘无意之中见到了一直被冷相深养在宅院的冷如云,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贤良淑德,而冷相的势力在朝中一日更甚一日,太妃娘娘有意拉拢他为太子殿下铺路,所以就令太子殿下迎娶冷如云为正妃,而冷香雪,若甘为侧妃倒罢,若不肯,就那样舍了。”林逸道。
“我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儿子喜欢母亲不同意的故事。”李相宜道。
“倒也不是。”林逸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李相宜问完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太妃娘娘不是太子殿下的母妃,只是他的祖母而已,严格的说,连祖母也算不上是,为何她要干涉太子殿下的事情呢。”
“你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一向身体虚弱,已经数年不曾出来见朝臣百官了,而太后又一心吃斋念佛,不问朝中之事,所以后宫之事一向由太妃娘娘来定夺。”林逸道。
“可是,皇上不管吗,太子婚配的事情毕竟不是普通的后宫之事,这关系到将来的局势。”李相宜道。
“这些年太妃娘娘做主的事情太多,皇上已经习惯了,再说了,太妃每一次做出来的事情都是为了皇室好,所以皇上倒也不会多说什么。”林逸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朝中的一切都是由太妃娘娘在作主,皇上岂不是一个傀累。”李相宜道。
“那倒不至于,皇上还是有一些生杀大权的,只不过,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感情深厚,皇后凤体微和,皇上难免分了心神,所以在一些朝中小事上,太妃娘娘可以干政。”林逸道。
“太妃娘娘的闰名,可叫沈莹。”李相宜蓦的问道。
“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林逸立即变得紧张起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直呼太妃娘娘的名讳,这可是会诛九族的。”
“她真的是……”李相宜瞪大眼睛:“我见过她。”
“你当然见过她。”林逸道:“媚云,你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忘了曾经,但是,终究她对你有养育之恩,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有一天,当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时,你一定会很伤心,但是你会去求她,一直求到她同意为止,因为她对你有救命以及再造之恩。”
“是吗?”李相宜淡笑道:“我都忘了。”
“也对,你忘了。”林逸道:“你对我说过,她和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你若连她都忘了,看来是真的不记得我们的曾经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若有一天,我恢复记忆了,我们也还是不会在一起的,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李相宜道:“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也不要再将过去了的事情放在心里,因为有些事,一旦变成了曾经,就再也难以追忆。”
“我明白。”林逸苦笑了一下。
“对了,说些其它的吧,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能不能告诉我,她唱了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令太子一曲倾心。”李相宜笑道。
“词我记不太清楚了。”林逸道。
“世间种种的诱惑,不惊不扰我清梦,山高路远不绝我,追踪你绝美的笑容,登高一呼时才懂,似狂花落叶般从容,俯首对花影摇动,都是东风在捉弄。”李相宜缓缓的念出了一段词,看向林逸:“能记得住,是这些吗?”
“好像是,但日子隔得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林逸道。
“你怎么会唱宁妃娘娘的歌?”林峰冷不丁的出现,怀疑的看向李相宜:“你不是失忆的吗?”
原来
“林峰,什么时候你能改一改这疑心病的毛病。舒蝤鴵裻”李相宜道:“会这首曲子的人不止她一个。”
“沈姑娘说得没错,二弟,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如果她站在我的面前,能坦然的听我说这些,提起过去的事情,而无动于衷,真的表示,她已经忘记了过去。”林逸道。
“哼,你说的是别人的过去,她当然无动于衷。”林峰冷哼。
“林逸,刚才你说完了冷香雪的,我也很想知道,我和太妃娘娘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李相宜问道。
“沈姑娘,你真的不介意我提起你的过去。”林逸道澹。
“当然不会,你又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帮我回忆而已,有何好介意的。”李相宜道:“林峰,你不是总怀疑我吗,现如今,你请了名医来治我的失忆,不如在他替我治疗之前,你好好的帮我记起一下。”
“如何帮你?”林峰冷道。
“告诉我,从前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李相宜道窀。
“哼。”林峰唇边的笑容更冷。
“媚……沈姑娘,还是算了吧,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林逸道。
“可是我想知道。”李相宜看向林逸道:“一个人忘记了过去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不管过去的事情是好还是坏,值不值得人记起,但是,做为一个人,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从前是怎么样的,我曾经无数次的猜测,但我真的很想从你们的嘴里听到。”
“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愿意面对吗,为何现在改变了主意。”林逸不解。
“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但是,待我真的能回忆起从前,我一定不会再恨你,就算我们之间没有了爱。”李相宜道。
“好,如果你真的想听,我慢慢跟你说。”林逸道。
“有什么好慢慢说的,直接告诉她,她就是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刽子手。”林峰道。
“这个世上,哪个人双手不曾沾染鲜血,只是多少的问题,林峰,你自己的双手也未必干净,在榕城的时候,就没少犯下事,那个王财主不是你让林三杀的吗。”李相宜微微一笑道:“所以不要再到我面前自诩清高,而我也不会轻视那些双手沾满了血腥的人,因为在这个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和迫于无奈,所以不要去用言语刺伤身边每一个活着本就不易的人。”
“媚云,你真的变了很多。”林逸欣慰的看着她:“从前我总是担心,你的个性太过于刚强,而如今,终于可以不用这样的担心了,你变得比以前会体贴人了。”
“人总是会变的,好了,别再说不相干的话了,你告诉我,以前的我是怎样的。”李相宜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的你话很少,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说一些自己的心事。”林逸看着李相宜,眸光渐渐变得飘移,他的视线转向了无边的苍穹之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受了伤,一个人躲在御花园的角落里,我随父亲一起陪同皇上赏花,谈论一些军中的大事,父亲和皇上越说越投契,我闲着无聊,又怕惊扰了宫里的其它女眷,于是走到了那个僻静的角落……”
林逸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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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个时候,是多么美的时节。
春日里来百花开,御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他眼角含笑划过了一朵又一朵的花,落向了碧草茵茵的地方。
艳红的牡丹之上那抹艳丽的色彩似乎与其它不同。
阳光下莹莹发光晶莹欲滴。
他随手拈过,以为不过是一朵鲜艳一点的花罢了。
却触到了满手血腥。
细细一嗅,竟是血红。
探究的眸光还来不及转向别处,一闪而过的莹白闪耀了他的眼。
扒开重重树枝,追上那道飞越的人影,只看到一袭白衣包裹着娇弱无骨的躯体,扒开重重树枝,追上那道飞越的人影,只看到一袭白衣包裹着娇弱无骨的躯体,漫头披泻的青丝,掩映着雪白的背部和修长的脖颈,她竟未着寸缕,似慌乱之下才拉上衣服掩身,而她的背部,有被箭伤的血如花一样在白衣上盛开。
宫内竟有形迹诡异的女子。
他紧追了上去。
她逃得更快,却因受了伤,终是敌不过他的轻功。
万般无奈之下,回头一拜:“公子,还请给条活路,媚云来日定当相报。”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满园的繁花顿时失了色彩。
并不出色的五官,很清秀的一张脸,吸引他的并不是那模样,而是她回眸一瞬间,虽是在乞求却不卑不亢的眼神,虽痛楚却依旧淡定倔强的眼神,仿佛在求人的不是她,而且另外的人,不知怎的,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视线交汇,他停下了追去的脚步:“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你,若不然,定将此事报上。”
“公子请放心,今日活命之恩,媚云定报。”说完她脚踏树枝提功飞升而去。
她雪白的玉足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鼻间仿佛还窜过幽幽暗香。
他心神一窒。
只觉得她恍若一块浑然雕成的美玉,令人挪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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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就失神了,在那里呆立了许久,不停的猜测你是谁,刺客,还是哪一位宫中的妃子,是因何缘由出现在御花园?”林逸的思绪陷入了过往,眸光变得温柔。
“后来我应约了吗?”李相宜道。
“当然没有。”林逸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我失落了好久,每天我找了借口去御花园,以致于让我爹误会,我看上了宫内的哪一位女子。”
“后来呢?”李相宜道。
“后来在太妃娘娘的生辰之上,我看到了你,你一袭宫装的打扮,立在她身后,面上虽带了淡淡笑意,但敷衍的样子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太妃娘娘那一日高兴,喝了些许酒,命你去娶些醒酒汤来,待你转身过后,我半路便拦截了你。”
“后来呢?”李相宜道。
“后来……”林逸略一沉吟,道:“我问你为何没有去赴约,你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端着醒酒汤,还是那种淡漠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我正要开口再问,你却一下子迎风掠来,唇晴蜓点水般掠过我的脸颊,轻轻说了句,林公子,以此为报,从此两清,然后便飘然离去了。”
“一吻倾心。”李相宜道。
“算是吧。”林逸自嘲一笑:“那个时候我也不是没有通房丫头,早已不是童男,但是,你那一吻却令我觉得,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隐隐能嗅得见暗香,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于是傻呆呆的站了许久,回到前面的时候,晚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有舞女在跳舞,我四处搜寻你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离开了?”李相宜问道。
“嗯。”林逸道:“第二日便传来了前尚书刘大人遇刺的消息。”
“是我杀的?”李相宜又问。
“嗯。”林逸道:“原本我并没有将两件事窜连在一起,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每一次你有事离去不能赴我约的时候,就会有人死去,而且都是京中与太妃娘娘不合拍的人,所以我慢慢的知道了你的身份。”
“你没有动摇过吗?”李相宜道。
“没有。”林逸摇了摇头:“我知道后,痛苦了很久,但是我没有对你说,那些日子你没来找我,我也没去找你,可是,难熬的思念让我一天也呆不下去,我还是找到了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心疼你身上的伤,我想,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嫁入林府,从此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拒绝了?”李相宜问。
“没有,我还来不及向你提亲,太妃娘娘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她不想她手中最好用的一颗棋子变成一颗废子,所以她提前下了招。”林逸道:“她为我和商雪柔赐了婚,以此阻断我们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