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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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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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雨夜【2】() 
夜,漆黑如墨。穹顶之下一片阴暗,隐隐有月光穿破云层的空隙露出丝缕属于暗夜的光华。

    电闪中,一道霹雳斜斜劈下,打在元京的上空,横贯数百丈,擦起星星火花,使整座元京帝都都在这一瞬间闪亮。

    光亮仅仅一出现便消失,但还是照在了身在孤帝寝宫的叶司丞的脸上,他面无表情,但眉梢微微发紧,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表明了此刻他的心并不像脸上那样全无波澜。

    他看着当今的周天子,孤帝陛下,口唇翕动,似在说着什么。

    反观坐在床榻上的孤帝,面容冷厉焦灼,虽然他尽量令自己保持冷静,可心中不由自主腾起的热血与紧张仍旧占据了他整个身心。

    “陛下,您以为当今朝堂上,还有几人能够真正信得过?”

    “除去你,朕也不知道应当信任谁,还有谁值得信任。重司丞,黄司丞,朱司丞,还有闻人司丞眼下五司中另四司都已被奸人所掌,你让朕来信任谁?信任那些言不由心,道貌岸然的家伙?”

    “正因如此,此事,臣来做才最合适。”叶司丞温文一笑,儒雅仪态尽显,“原本不就打算让臣来做吗?怎的陛下到了这个时候又犹豫了?”

    孤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可,可一旦连你也离了朕的身边,你让朕与何人商议?你看看日日朝堂之中那一群恨不得我死于意外的家伙们,你说,我该如何?”

    “陛下,您是一国天子,早该早该真正面对了。您还记得随卿临走时告诉您,若不想为人所吞食,就要有无法被人吞食的铁骨。这,也正是儒祖公得以传承四百余年而不被朝中权贵所推翻的真正原因。”

    “况且,无论何时,陛下都不会是一个人。只不过眼下,那些真正忠于您的人无法表露,一切都需要我们将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大周天下的格局,重新定过。您,明白吗。“

    叶司丞虽带着笑容,但语气格外的沉重,就如同一柄又一柄尖锐的钢刀,字字直插孤帝的心中。

    “这,本是陛下最初的梦想,难道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陛下连最初最笃定的这些全都忘却了?那,咱们大可放弃,陛下继续做这朝中被架空的傀儡皇帝,而我,也可直接置身事外,从前的一切努力,就当做从没有发生过。何去何从,还请陛下圣裁。”

    “你知道朕会选什么的,叶卿。”

    “那好”叶司一双丞猫眼中再度泛出属于智慧的光华,幽幽叹出一声,“这场暴雨,还要来的快一些,才是啊。”他从衣袖中抽出两张纸笺,递给孤帝,“看看这个吧,陛下,是时候了。若再不动,更待何时?”

    孤帝迟疑片刻接过纸笺,展开后点起一盏光芒几不可见的蜡烛,借着微光看着上面解问的字迹,紧张之态渐转凝重,随后是无法遏制的怒意和坚决。

    第一页纸笺上只写了一行小字,“垣阳主兴军,玫州祸起,北地将乱,惟愿陛下与司丞,慎动。”

    第二页纸笺上却写了满满一页,全都是在极其细致的介绍近来玫州发生的种种灾事。

    孤帝看过后,将纸笺紧紧攥在手里。“这些太过分了吧。”

    “连天子之位都盯着的人什么做不出来?臣早有此预料。只是,还得到了一份意外之喜。没想到一个边地州领,竟有如此远见,甚至连我们的计划都能够看透,并施以力量提供帮助,是个能人啊,遥遥数万里,能与臣下相呼应者,观今天下,亦惟此一人耳。”

    孤帝细看纸笺下的署名时,喃喃念出,“玫州州领,解问。解问,此人朕,似乎听先帝提起过”孤帝继续思量,眼睛也在同时愈加发亮。

    他在叶司丞耳侧说了几句,叶司丞轻轻点头,“不错,既然此人有如此能力,今夜臣就修书一封,还请陛下亲去一趟权相阁这封信的传出必须绝对隐秘,不能被朝中任何一人知晓,只有权相阁中的那位才能做到。”

    孤帝一咬牙,“朕知道了。”

    叶司丞忽而攥住孤帝的袍袖,“臣离京后,还请陛下务必保重!”

    孤帝默然,身子躺回龙榻上,闭上眼睛,口中却低低说了一句,“叶卿也是!”

    次日,天空依旧阴沉,连日阴风不减,反而愈加强盛。

    暴雨将至,大辽主将拓拔无涯日夜修筑防雨以及防洪的多项工事,其对面的野望和主城二城之中,镇天王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工作。

    生在昶州的人们都知道八月的暴雨很容易连续多日,而且水量极其恐怖,若不做好准备,水淹全城,那么拓拔无涯完全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接收全昶州。

    而远在一百五十里外,于亭城扎营的十万义军却并没有做这一方面的准备,而是整齐军马,众志成城,严阵以待。

    他们立在阴云下的空地上,分做八个方阵,周患,龙洐意,孔太飞,云冲,燕杵兴,赵梦缺,徐烨,苏瑾妾,八人立在空地最中心站成一个圆圈。

    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站立着一阵军士,这些军士良莠不齐,高矮胖瘦均不相同,毕竟是义军,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团队,如此情况十分正常。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中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变化的战意。

    周患背后的人最少,只有不足一千人,但这些人却整个义军中的最精锐,第一,他们都是青壮年,第二,只有内家气至少达到第二重,或是外家功夫已经练至第三重者才能够进入其中。

    龙洐意那五百个年龄均在三十五岁上下的府兵赫然在列,而其他的也都是周患一路上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人少,但这千人的实力几乎与另外几支达到万人的军阵实力不相上下。

    周患一抬手,抛给龙洐意一个黝黑的物什,“记住,此战,我们最大的优势胜在一个奇字,暴雨中诸城守备会有所下降,军士的警惕性也会大幅降低。我们趁雨突袭定可以一击而中。不过切记,雨中体力会极速下降,你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夺下温城,控制住镇天王留在那里守住昶江另外两桥口的六万沧北军。”

    周患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除却原本就知道计划的几位将领之外,在场的将士全部一愣,温城?那可是镇天王统辖的城池啊?是自己人的地盘啊?我们为何要夺自己的城?

    龙洐意轻轻捏着周患扔来的黑色物什,心中五味杂陈,沧北军令啊,我等定不负你所代表的沧北军威,定不负你身上传承了四百多年的沧北风骨!

    镇天王他,节节败退,不堪众望,辱没我沧北神锐,他!不配领我沧北男儿!

    侯爷,你也希望看到,此战而后,沧北军重回我们之手,这沧北的胜局,也重回我们之手吧!

第37章 雨夜【4】() 
宛若实质的压力在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就刺至脖颈间,还未及反应,一只冰冷冷的手掌搭上了苗乘水的肩膀上。

    苗乘水双眸聚焦,透过那跃上城楼几乎贴在他脸上的莹白内气,看到了一头白发,看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内气,临临四重,这,这怎么可能!”苗乘水直勾勾的盯着

    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那只手掌还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令他不寒而栗,浑身所有的毛孔都在这一刹那闭紧,空前的危机令他无法呼吸,无论怎样也无法控制平静,他怔然间还想开口再发出命令,站在他身前的人已经散去了萦绕周身的内气。

    雨水仍旧无法落在对方的身上,就仿佛有着一道无法看到的屏障为他遮风挡雨。

    那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仔细看看,老夫是谁!”话音未落,老者已经缩回手,后背微佝,看起来不甚羸弱,可眉宇间如剑气般的精气神却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指点万军,统兵杀伐的不世勇将。

    苗乘水骇然的目光在老者的身上仔细打量片刻,用手拨开眼前的雨水,双眼瞪大,万分震惊“怎么是您?”

    “为何不能是老夫?老夫,就是来夺温城的。”老者眼神眯起,他抬手拍了拍苗乘水的头,就像是一个长辈似的语气温和可亲的道:“你长大了啊。如今,都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了,只是可惜,你跟错了人。”

    “轰!”

    “轰!”

    “轰!”

    三声天崩似的震动炸响,三门同时被破!十万义军蜂拥而入,长驱直下,一派刀光剑影,血水横流,两方站成一团。

    忽的,七道人影跃上三方城楼,一个老迈的声音随后切开雨柱,破开乌云,清晰的传遍整个温城。“温城,我沧北义军接收了!老夫,前沧北军一旗营主龙洐意,如今沧北军令在我手!六万沧北军,听我调遣!”

    一抹黑光腾空而起,绽放出夺目刺眼的光华,整个黑暗的天际亮起一道至黑的大字,北!

    凡是沧北军中人,无一人不识此字,更无一人,不识那黑光!消失匿迹整整十五年没有出现过的沧北黑玉军令,终于再次闪耀在沧北的上空!

    雨声咆哮,雷声呜呜,风声滚滚,万野动荡。

    原本换乱交战的双方在此刻戛然而止,它们的身上都已被雨水冲透,但他们体内随着那黑光翻腾而起的热血却如同雨后的长虹,熠熠生辉,其威势步步攀升。

    单膝跪地的声音齐刷刷的磕在地上,掷地有声,一声声全无内气辅助的男儿嗓音撕心裂肺的响彻整座温城,与站立楼墙之顶,负手而立,不受风雨侵袭,恍若仙人的龙洐意的声音应和在一处。“我沧北男儿,见过沧北军令!黑玉令下,但请差遣,莫敢不从!”

    “自即日起!义军大旗悬挂温城!六万沧北军并入义军阵营!现今,闭合四门,整顿全城!”龙洐意恢弘磅礴的嗓音再度传入每一个将士的耳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反对,甚至在军令面前连说一个不字的勇气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被那一个大字所折服,不约而同的施过军礼,起身封锁城门。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怯懦,而是因为那一字黑令象征着整个沧北的信仰!

    苗乘水以内气挡住雨水,有些吃力的跃上楼顶,他看了看龙洐意,看着这个曾经指点过自己,在沧北军史上堪称顶尖的人物,内心的紧张不言而喻,但他不解的问道:“龙老,您既然持有沧北军令,便肯定是圣上亲指的沧北军统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趁雨夜突袭破城呢?”

    龙洐意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身前颗颗垂落破碎的雨滴,道:“因为老夫,没有圣上亲指,只有沧北军令。只有夺过城池后才能以此立威,若在城外老夫就先行放出沧北军令,不仅不会起到如今的效果,而且你们还会先行派人去通知镇天王,那样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老夫可并不想这么早就让镇天王知道啊,至少,也要等这场雨,过去才是啊”

    此话一出口,苗乘水的心都险些跳出嗓子眼,他颤颤道:“没有圣上亲指,那,那,那您是假借军令?冒充沧北统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啊!”

    龙洐意嘴角翘起微笑,“暴雨过后不多时,昶州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再大的罪命,他镇天王也得掂量着办。”

    “龙老,您您这是何意啊?”

    龙洐意终于回过头看了看苗乘水依旧有些愣怔而不解的样子,“乘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只懂战阵杀伐,是不足以安然活在这样的内外皆乱的局势之中的啊唉”

    听到对方的叹气声,苗乘水再傻也从龙老格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似是无奈,也似是苦痛,其中似乎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而且龙老的敌人似乎不仅仅是辽军,还有那位被朝廷指派坐镇沧北的越一品王,天子皇叔,镇天王啊。

    “不经历阴险诡谲,又如何能懂世间暗潮啊。乘水啊,日后身在军营,多加防备。”

    出于善意,龙洐意还是提醒了这个不通世事的青年一下,但是更多的却并没有说,抬手拍了几下对方的肩膀,转身下了楼顶。

    苗乘水愣怔原地许久,直至暴雨穿破氤氲内气浸透了衣背,他才恍然醒转。

    在龙洐意七将领十万义军攻城之时,没有人看到的是,一队人马错过温城,抄小路绕到温城北部的登云,归海两巨桥前。

    凡修炼内家气的都用内气裹住身体,白雾朦胧,让雨水不至于那么快的吞噬体力。不过这样的法子终究无法持久,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实力都在二重左右,况且还有许多外家子只能单凭肉体抵抗天然。

    周患知道其中利害,故而迅速发布命令。

    两巨桥相隔数百丈,周患将千人队分做两队,指了指西边的登云桥,对着侧首的一名青年吩咐道。

    “卫辞,你也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不成功便成仁。左老儿让你来助我,你小子可别他娘的坏了事,那个老家伙一直看老子不顺眼”

    “患叔,你就别啰嗦了,左先生都吩咐好了。对了这个剑谱,主人让我交给”

    “滚一边去,不管。自己的事自己做,听着小子,我不知道左老儿怎么和你交代的,但是一旦到了真正危亡的时候,就什么都别管,命最重要。给老子活着回来!”

    青年心中一热,重重点头。

    二人最后再核对了一下计划的全部细节,各领一队分别上桥渡江。

    大浪叠叠,此刻的登云归海二桥就如同狂风骇浪中无依无靠的一叶小舟,飘忽不定,稍一不小心就有沉没之危。时有浪潮卷上桥岸发出阵阵哗哗之声,听的人心惶惶。

    两边的义军精锐们无不相互扶持,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的走过这足有二里之长的巨桥,直奔目的地而去。

    雨,绵长而狂躁的叫嚣了一夜,到了后半夜仍旧威势不减,甚至还有更加剧烈的趋势。

    周患所领五百人终于在深夜暴雨正密的时分抵达都狼城下。抬头望着雨水灌下几乎形成一道水幕的都狼城墙,他露出了格外欢喜的微笑。

第38章 鱼身金纹分三寸() 
小孤山。

    老翁坐在依山而建的小亭中,他的身侧站着一身道袍的少年荀舟,小亭之下,一线溪水曲折流淌,随山势而蜿蜒,随佳木而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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