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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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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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仙儿,走了。你如此多年没有出过手,可想试一试这后一辈江湖高手的实力?他在这一辈的江湖间,仅次于全盛时期的殊离与金刀王。”

    老人嘿嘿直笑,“那小老儿,还真的想要见识见识。”

    见二人当真要走,左沂再次忽道,“主公,老仙儿,他已不是当年的他,现在的他,再出江湖则可封圣!此去,务必小心!”

    老人惊叹,“天下间,竟又多了一个登天的?小老儿闻名江湖的那个时候,这天下可是数百年才能出一个,现今登天却宛若成了遍地白菜随处都可见。”

    “真是奇了,再过即便,这江湖,只怕又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他像是自语着,身躯一闪,与那位曾经的天下第一,双双消失在了探雪的城主府中。

    雨仪斜看门外,柳眉轻动,抿了抿唇,坐到莲池浮台上,“沂叔,你感觉如何,可有大碍?”

    左沂自嘲的笑笑,仅剩的右手攥握成拳,“他留下了老仆练剑的手,还另在老仆背后留伤,旨在侮辱而绝非取命。”

    背后的伤,无疑是对江湖高手最大的侮辱。

    断的非是练剑的手,无疑说明对方根本不把自己的剑道当一回事。

    如此羞辱,即便是他都险些羞愤自缢,更何况是坐镇探雪扬名天下的扫雪客。

    这不仅仅是对扫雪客的挑衅,更是对探雪的挑衅。

    所以,扫雪客此去,正是为了说明一个道理,我探雪,不欺人,但也绝不惧人。

    雨仪神色怔忡的点点头,“沂叔,你知道吗,夫君不想我去,因为他知道,我会为难。”

    左沂点头,神色尽量轻松地道,“老仆跟随主夫人半生之久,又岂会不知主夫人的心中所想。无论当初叶止是否弃您而去,可您的一身修为,毕竟是叶止所授。”

    “一日之师,终生为父。纵彼弃我,我亦不愿相弃。夫人,您如此方为正道侠义之心,您且放心,主公会留情面的。”

    雨仪双眉蹙成一团,道,“我知夫君会留情,可我怕的,是他,不会留情,夫君之伤,不仅在内,更在心,实力已较全盛百不足一,如何能斗得过他。”

    恰此时,室外飞入一只不盈一握的黄门雀,煽动翅膀,朝着左沂雨仪二人飞来,雨仪听到动静,转身皆在手中,取出纸片与左沂同看。

    只见其上留的几个小字,乃是赵勉亲手所写,赵卫辞亲自查探的消息。

    “撼剑指峰,韩,吕,萧,张,何。黑面人,韩相之子韩尝宫。”

    雨仪微感吃惊,“区区镇天王,竟能教五位天相相助,好大的本事啊。孙老不过数十年未归,撼剑指峰便已成了一片浊泥了呢

第207章 一瞬白发【3】() 
野望城,镇天王府。

    在一声惊雷般炸起的巨响声中,整个府内陷入了一片混乱。

    夜风鼓鼓而吹,人影匆匆而动。

    喊杀声,嘶叫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整个府内如坠人间地狱,到处鲜血横流,剑光泄地。

    静静在室内运功疗伤的黑面人韩尝宫缓缓收了架势,黑面遮挡下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动容,感受着外面汹涌澎湃的内气剑光,心痒难耐,手掌探上膝上黑刀,眼神在门窗间打量一眼。

    管随卿与一身破衣烂衫的卓幼安在府内冲杀,在其前,姜补天一人当先东挡西杀,吸引绝大部分府内兵力,神勇无两。

    在其后,由卓幼安带来的七名军中甲士在府兵手中夺了剑,正随着管随卿三人且战且退,当中以冯氏兄弟与王举三人最为勇猛,所挡府兵最多。

    老兵陈四品一生战场鏖战,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虽以马上功夫见长,但下了马也绝对是一顶一的铁骨汉子。

    或许众人在牢中都受了或轻或重之伤,依然个个神勇非常,眼中精光溢彩,流于言表。

    在甲士们的眼中,战斗无疑比清平更令人兴奋激动。

    况且在姜补天管随卿二人的带领下,镇天府兵虽然兵甲众多,但碍于出其不意四字,在缓过神来迅速布置安排之际,一众十人也已经按照管姜二人事先商议好的退路高歌猛进,撕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破府而出并不太难,但镇天王有三千府兵,虽在前几次交锋中有了不少折损,但这也不耽误人海战术的施行,一旦对方阵势结成,守势固若金汤,则逃出生天的可能便是微乎其微。

    十人一路杀来,一连退出十数道高墙,三座院落,受伤已是轻重不一,其间最为难堪的腰腹后心共中了四剑的冯剑庭与被一员府兵甲士戳瞎了左眼的陈四品。

    二人失血已多,若少时不得救治,则性命堪忧,回天乏术。

    当众人穿过连廊踏入锦缎百花拥簇的花园圃田间时,姜补天一剑将眼前三名甲士懒腰劈成两段,回身与管随卿交换了一个眼神,步履轻盈地一步踏上园中正自流水潺潺的假山丛。

    手中剑拟出一抹残影,剑花抖动间,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整个假山丛被一剑开断,其中竟斩出了一条容纳众人直接通过的坦道。

    假山东倒西斜的轰隆巨响见,石木似箭纷飞,花草折腰惨断,碎作一团,一连串嗡鸣的响声中,管随卿低喝一声,“速退!”

    而后提着冯剑庭与卓幼安的衣领就跃入飞入了半空,姜补天在他跃入半空的几乎同时,提起了手中长剑,眼神牵动着一丝沉凝,体内内气如同雷蛇翻滚一下子破体而出。

    涓涓细流,滚滚大江。

    一点剑光由咫尺至百米,刹那惊鸿起,倏地间声震俱烈。

    “镇江渊!”

    这一凝聚了太上相毕生心血创造的剑法由实力已臻至四重境第二步全力施为,其威力是冯剑庭王举等人根本难以想象的,只听一声足以将整个城池倒翻的惊天巨响随剑意而冲。

    地脉蛛网状碎裂般寸寸龟裂,由远及近,地面上被生生逼将出一道足有数尺的剑痕,直穿王府,破开赤墙巍巍的高大院墙,横杀二百余米。

    此一间,激起烟尘不知几何,声势之大不知几剧。

    管随卿腾跃半空的身姿恰好钻入扬起的滚滚黄沙之间,不知所踪,这一剑以劈开了退路,众人知晓不能有任何停留,在姜补天身侧纷纷冲出。

    姜补天站立原地,手指摸了摸微微震颤的剑身,回身一望,手中剑再起,一扬间,连杀数甲,将眼前不断围拢过来的敌甲逼退出一个真空地带。

    脚尖怒点地面,在原地留下一个新生的裂洞后身子倒飞而出,同样淹没在漫天黄沙粉尘木屑碎石之间,不知所踪。

    自管随卿带人而起,到姜补天连动三剑,破前山,开退路,斩后甲,群人共同撤出王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无双,速度快若闪电,显然默契配合已然驾驭到了极致之处。

    短短几次会面,管随卿与姜补天这两个所忠信仰一致的内家高手,便已经有了独闯千甲而不染半分晦气的配合,可谓个个绝顶天骄。

    就连听了动静只是稍作揣摩便电射而出的黑面人也不得不赞赏一声,这二人的速度着实够快。

    黑面人眼神十分冰冷的看向那烟尘四起之处,手中黑刀却已夺手飞出,直逼姜补天最后离去的身影。

    常清流等一应镇天门客在此时也已追到了此处,他们明白只要对方还在野望则穷寇必追的道理,分出一部分甲士阻止包抄合围,而另外的门客,则同黑面人一起,向着姜补天破开的出府道路追了上去。

    他们并不傻,知道即便姜补天与管随卿的实力再过深不可测,那也只有两个人,而他们手下的累赘却有足足八个,若想要全部保证性命的撤离,速度一定会大加渐缓,想要追捕合围的机会是极大的。

    所有门客内家子中,以黑面人实力最高,故而速度最快,黑刀在空带动一抹暗夜黑光的时候,他的身子也已消失在了片片粉碎的残影中,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

    他不相信,纵使步法轻功冠绝天下的管随卿带着这么多的人,还能够动如脱兔,只要心有挂念,就永远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此时此刻,弃掉除卓幼安以外的七名沧北军士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道理,黑面人知道,常清流知道,管姜二人更不会不知道,但仁义侠胆四字,实为江湖男儿内家子之根骨,管姜纵使面对重重为难,也是绝技不能抛下的。

    身负重伤的冯剑庭与陈四品,自知大限将至,眼看自家将军卓幼安奔逃有望,众家兄弟齐心协力逃命,突然双双停下了脚步。

    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周辽战场的老卒子陈四品,嘿嘿大小,他高呼一声,如夜空中的萤火虫,细细之光,不值一提。

    “众位大人将军保重!末将陈四品,留下断后!”

    冯剑庭扶住腰腹,那伤处正在不住淌血,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流过裤管,在脚下积了小小一滩。

    他回身看了弟弟冯剑冢一眼,笑道,“弟弟,以后哥哥的剑要靠你继续修行下去了!我冯剑庭,也要留下断后!”

第208章 一瞬白发【4】() 
卓幼安听闻背后洪钟炸雷般浑厚的嗓音,只觉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直疲于奔命根本不敢有半点休息的他猛地顿住身子,回过身来。

    “军中儿郎,不能同生,便共死!管大人,劳烦您前来救我,但幼安辱您所望,我要与我的军士,死在一处!”

    说着,他眼神决绝的退后一步,正要再开口,背后的冯剑冢忽的流着泪推了卓幼安一把,他通红着双眼嘶吼道。

    “将军,我哥哥不能白死啊!你快走,你快走!”

    看着那夺眶而出的两行热泪,卓幼安心中一紧,他死死地咬紧舌尖,深深的再回看一眼,终于是没有再冲动做无谓的牺牲,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娘的!”

    转身飞奔而去。

    大势所归,不得延误耽搁。

    故而在场众人除了卓幼安头痛脑热的停留了一瞬外,所有人都只是眼光深邃低沉的回看后方一眼,便咬牙继续奔逃。

    人生在世,死生或许未必那么重要,但胸中之义却重比千金。

    尤其是见惯了生死的军营中,也许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老兄弟,下一刻就会沦为眼前一具枯骨。

    每次见到有人选择站在身后的时候,他们或许会热泪盈眶,或许会咬牙切齿,但他们绝对不会用停止前行来损耗身后人拼上性命脱出的寸金时间。

    这是军中不成文的规定,也是最令人心酸发苦的军中定论。

    姜补天侧目看了一眼,脚步声与喊杀声直逼而来,他眼圈竟有些发红,沉沉的说了一声,“保重。”

    也不知是在对那两个稳立原地背影决然的沧北男儿说的,还是对自己这一众奔逃者说的。

    陈四品见众人离得远了,回过身,听着耳畔响起的腾跃之声,他不由又笑了,抬起手指剔了剔牙。

    “你说咱们能挡得住他们一瞬吗?”

    “谁知道呢。”冯剑庭淡然道,“不过咱俩这点微末道行,被这群人随手吃了只怕根本都吐不出骨头来。我只是不想拖累弟弟,不想拖累卓将军,没有我,他们可以了无牵挂走的更快。”

    陈四品再一笑,“一看你便少历生死。要是见多了,方知一个道理,活在这个世间啊,想要了无牵挂是不可能的,不过只有带着牵挂,才能走得更远啊。”

    “你弟弟未来,了不得。”

    冯剑庭耸了耸肩,“借你吉言。”

    话音方落,一柄黑刀凌空射来,中断了这场本就不应该长留的对话,夺走了两条微不足道地性命。

    陈四品任破碎的眼眶中流出的黑血黑透全身衣襟,任敌一刀洞破咽喉鲜血飞溅,死不瞑目的眸光中仍带着笑纹,嘴角微微上翘,以剑拄地,致死不倒不跪。

    他用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动作,阐释了一句话,沧北男儿,生八尺躯,宁死不惧死,致死不跪敌。

    “娘啊,儿子没当上四品官,倒做了个沧北老卒。”

    下一瞬被刀身洞穿的冯剑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紧紧握了握手中普通至极的军剑。

    “爱剑者,握剑而死,何其容幸呐。”

    二人死后,黑面人甚至没有半点滞留的就携刀远去,背后影影绰绰的门客人数众多,几个俯仰间,便在这两个放在何处也不会惹起丝毫风雨的死尸头顶飞过,匆匆而走。

    非全盛时期的韩尝宫自知并没有同时拦住两个四重境高手的实力,在眼见八人队有序逃离的队伍步履异常迅速时,他没有莽撞的第一时间拦堵,而是稍稍收了些力,等待常清流等内家子追上来后,一同追击。

    恰此时,一团火光突然自韩尝宫的脚下房屋内轰然炸开,观感敏锐的韩尝宫早先察觉一步,飞身跃入另一座高阁,眼神微动。

    那是尾随队伍最后的姜补天发力施剑,而在韩尝宫脚尖着陆的下一个瞬间,又是脚下的楼阁在飞闪的剑意中化成了满目废墟,轰然破碎。

    隆隆之声四起,震得满城皆如临大敌。

    韩尝宫终究在前次与花娘子交手时负了伤,力有些不逮,较姜补天出手稍稍落后一步,脚下顿成废墟,身子略有些摇晃的停了一停,在空中一个顿挫,脚踩碎木,倏地欺身逼上了姜补天。

    “想讨教足下高招!”

    他语音冷冷,嘴上客气,身形丝毫不加停留,黑刀黑光如暗夜中难得一见的幽光,夜如九天之上吞吐云雾的黑色蛟龙,气势刚猛强劲,只见此一刀所使,赫然乃是撼剑中的重剑法。

    以厚重黑刀而驾驭厚重之重剑法,这黑面人着实不凡,其天资禀赋毫不亚于其师韩天相韩崇化,若再有几年光景,此人绝难保不会踏足天下前二十。

    这便是管随卿见到这一剑招转刀法的第一印象。

    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但跟着太上相也绝对算是见多识广的这位太上相闭门弟子也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即便他看的并没有管随卿这般通透,也能够看出三四分这刀法的玄奥之处。

    没有选择硬接,毕竟虚实不明。

    他脚点地面,身影连动,闪电般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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