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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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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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如夫人还留下了一个儿子。”

    朦胧模糊间,他感觉那只死死踩在自己腰间的脚倏一僵,而后移了开去。

    当周患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接近尾声,残阳如血般横挂在远方天端。

    身上似乎施了一些药,伤处都有清凉之感,鼻腔中弥散着一股药香,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暗暗运气顺着早时理清的纹路继续周天运转。

    这一次,他只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充斥在心间、体内,令他来不及看自己身处何处,也来不及看花娘子身在何方,便再次昏了过去。

    野望城,镇天王府内。

    “禀报王爷,城外发现少将军,已派人前往迎接!”

    “速将他带来见本王!另,命你查探之事可有下落?素普昌项上人头何在?田三敌何在?”

    镇天王坐在正位,环视室内一众镇天门客,对着跪在中央的一个身着皂罗袍的府丁吼道。

    那人还未回话,却听室外门子狂奔而入,忽道,“给王爷回,田三敌求见!”

    “现在何处?”

    “正在府外。”

    镇天王一拳重重击在茶桌上,怒意汹汹,“将他绑来见我!竖子岂敢败我大事!”

    不多时,绳捆索绑,口中含混不清的田三敌就被两个衣带整齐的府兵抬了进来,令其瘫软的跪倒在镇天王脚下,根本抬不起头来。

    镇天王一脚重重踢在田三敌的肩膀上,登时“砰”的一声闷响,后者倒着栽倒原地,激起一阵气浪。

    田三敌似乎这时才反应了过来,高高肿起的双腮充血一般,似乎方被府兵所打,此时说话还说不清楚。

    镇天王一脚过后,抖了抖衣角,朗声问道。

    “为何不见城头悬挂素普昌之头?定是你这奴才吃里扒外,偷了素小儿骨头脑袋埋了去吧!来人,给本王把这个不忠不义的狗拖出去斩了!”

    田三敌呜呜咽咽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缠满全身的锁链,“扑通”一声就在此跪倒,急切的呼喊道,“王爷息怒!小人有要事禀报!”

    这一次的话镇天王倒是听的清楚,他抬手拦住跃跃欲上的随侍门客府兵,冷冷道。

    “哦?本王倒想听听,有何要事让你做出这等有违本王之事!”

    田三敌吐出一口血沫子,气喘吁吁地不住以头抢地,喊道,“小人探清了沧北义军副帅龙洐意的埋骨之地!小人前次正是为了查清此事,这才,这才误了王爷的事!王爷恕罪!”

第203章 十里亭,风中碑【中】() 
“龙洐意?埋骨之地?”镇天王眼睛倏地一亮,双眉微微抖了抖,他斜睨了地上的田三敌一眼,手指交替着在侧桌上敲点。

    正犹豫是否相信对方的话语时,盔带狼狈形容凄惨的云东大将少宗澄就提步进了室内。

    他神色略有些慌张,沾满了泥污血渍的脸上透露着急切地涨红,他一个猛子扑到镇天王脚下,愧然叹道。

    “末将被那周患小儿所擒,有辱镇天府之名,末将有愧啊!若非末将听到一些重要情信想要呈递王爷驾前,早早就在沧北军中抹了脖子!”

    镇天王一见是他,大喜过望,当即走下位子,径直走到少宗澄身前,俯身张开手掌将后者搀起,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略有颤音沉声道。

    “回来就好。若失宗澄,本王如断一臂,所幸虚惊一场,来人,带宗澄到本王的寝房休息,传随军医官替宗澄诊断脉症。”

    少宗澄急忙推辞,连连摇头道,“王爷,先不急着休息,末将有要事奏禀。”

    镇天王关切的上下审视少宗澄,确认爱将并未受什么致命重伤后,这才指了指主位旁侧的位置,“来,上座,你且慢来细说不妨。”

    “被缚沧北军营时,曾偶然探听得一条情信。”少宗澄并未坐,而是刻意向着镇天王移近几分。“龙洐意的埋骨之处。”

    镇天王轻轻“哦”了一声,将少宗澄按在了位子上,挥了挥手,一指地上的田三敌,“将他身上的铁锁缠绳都卸去,押来问话。”

    两名随侍门客听令,将田三敌身上的束缚迅速接触,二人羁押着田三敌,使其跪倒原地不得动弹,却听镇天王问。

    “宗澄啊,你与田三敌都称探得龙洐意的埋骨处,不知位置是否相同?”

    田三敌被强行按在地上,俯面向下的面庞上挂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但此时的他却出奇的冷静。

    口中仍有些不清不楚的先一步答道,“小人所知,乃是六个字。”

    镇天王侧目看向少宗澄,少宗澄惊异的看了田三敌一眼,有些惊诧的说,“卑职所探听的,也正是六个字!”

    紧接着,二人几乎同时冲口而出,“十里亭,风中碑。”

    “十里亭,风中碑。”镇天王不住地点着头,喃喃念叨了两句,陷入沉思,不多时又猛地醒转,再次挥了挥手。

    “宗澄,你先行下去休息吧,田三敌,你与本王细细说来,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

    消息汇报完毕,少宗澄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并未执拗,对这镇天王深施一礼,跟着一个镇天王府的家丁就出了屋门。

    两个门客见镇天王松了口,双双松开束缚田三敌手,田三敌心底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此刻,他身上的任务几乎已经圆满完成。

    一切,都在顺着管叶二位大人事先安排好的顺利进行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无需自己多言。

    他揉了揉肩膀,似乎是有意拖延着时间,慢吞吞的咽了一口唾沫。

    方一开口吐出几个字,“小人是从”,镇天王府内忽起一声地崩天塌般的巨响,整座野望城郭几乎随之震了三震。

    群人所聚集的这间大厅的屋脊在震动中激起尘土木屑下卷。

    静。

    安静。

    而后,倏地间,室外大乱,室内同样大乱。

    嘈杂的脚步声密如雨点纷沓传来,镇天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制止住田三敌继续说下去,环顾四周数十位内家子门客,神色肃穆沉寂。

    “定是有人劫牢,你们速去支援,务必将卓幼安留在野望!”

    齐刷刷的“是”声中,原本静坐于各方桌案前不语的内家子同时起身,向着镇天王插手为礼后退身而去,破开房门,数十道人影纵跃而出,速度比当先反应过来的镇天府兵快了数倍不止。

    在这座镇天王府的飞阁廊檐间纵跃,目标分明的奔向那巨响传来的方向,府内地牢。

    吩咐完毕后,镇天王也不管怔忡原地的田三敌,也并未跟着门客冲出去,而是一甩袍袖,转身直朝后院寝房而去。

    熟稔的穿越连廊茶室门厅中厅,守在寝院外未动守候的亲兵见是镇天王,忙推开院门,引着镇天王入内。

    镇天王一面亦步亦趋地穿行,一面询问亲兵。

    “老姜,如何了。”

    “半个时辰前刚刚服过汤药,此时正醒着,那枚丸药着实有效,病态虽未大愈,却也遏制住了病势没有恶化。”

    镇天王随后应了一声,寝房已在眼前,他毫不客气的跨了进去,见少宗澄也在其内,正和脸色苍白的姜颜舒汇报着方才已经和镇天王汇报过的消息,见镇天王入内急急让出位置,退到一侧。

    镇天王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斥责他并未去休息,反而多掺和野望城中的事。

    少宗澄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并无大碍,可以继续与王爷姜老合谋大事。

    镇天王情知事态要紧,便没有多加约束,一屁股坐在姜颜舒的床沿边,看了看对方,脸色难看,可眼神中满是收束不住的精光神才。

    “本王知此时并不该打搅你歇息,但这一次着实有些为难。老姜,依你看这龙洐意埋骨地的消息可否真实,而那所谓‘十里亭,风中碑’又是何处?”

    姜颜舒稳了稳心神,体内并不多的内气压住丹田气血,思索少时,复又侧耳倾听府中杂乱喊啥的动静,声音低沉的回答。

    “真实性可在五五之数,毕竟这消息并非是通过一人之口传回,如果是宗澄一人耳中听到那八成乃是敌军故意透出的口风”

    “可那田三敌也算是出自老仆的教导,以老仆对其的了解,他是不会信口胡诌的,又做了王爷如此多年的亲兵随卫,忠诚度也自不必多言。”

    “二人同时探得的消息,的确有可能为真,但也无法排除是管叶二人故布疑阵,引君入瓮的迷局,故而,以老仆来看,需要查一查,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

    “现今在沧北,咱们的人手空虚,老仆身有伤痛不堪重负,仅有韩尝宫一人为依持,关侯未到,关霆也迟迟未传来消息”

    “卓幼安极有可能是保不住的,一旦咱们失去了卓幼安这个令对方投鼠忌器的筹码,有黑玉令在手的管叶与前沧北军余孽便可能引着近三十万的沧北两军合并军兵围野望”

    “局势不容乐观。”

第204章 十里亭,风中碑【下】【内有曲全文】() 
少宗澄在一旁适时发问道:“姜老,他们真的敢如此做?管叶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应当知道镇天府的全部根基并非在沧北而在云东,一旦王爷被围,云东必大动。”

    “我想,这应当不是小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吧?所以,此时应该还并非是撕破脸面的时候”

    “即便失了卓幼安,有云东大军,关侯世家及诸多江湖势力为后盾,我料管叶也不可能有大军围城的魄力与勇气吧?”

    姜颜舒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踌躇不安的道。

    “他们没有先一步撕破脸面,仅是因为他们还并未看出咱们在云东的布局,可这并不意味着管叶二人就是静等意外发生的人,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在我的意料中,结合小王爷在帝都的动向与截杀一事,那个绝顶聪睿的叶司丞一定能够推断出我们在云东必有谋划。”

    “一旦他借这个由头真的做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决定涉险而先一步下手为强取下王爷,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云东的数十年筹谋,应当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我这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所以这龙洐意埋骨之地的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确认是真,那相当于我们的手中又多了一张足以把持双方的牌以周患管叶等人的性格,假使我们把龙洐意的尸身死死地攥在手里相要挟,他们即便飞蛾扑火也是不会动用大军的。”

    “这便是真正成大事者与拘小节者,最大的差距。也是我们会胜,而他们会败的重要原因!”

    “强者,是不需要一味愚昧的情义的。唯有可以将一切都可算计在人心与权术中的本事,方为成大事者。”

    “而王爷,也正是这个成大事者,故而老仆愿意竭尽所能为王爷筹谋帝位,至死不渝。”

    镇天王重重点头,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少宗澄闻言也满是折服之色,恍然的闭上了嘴。

    “那这‘十里亭,风中碑’又是何意呢?老姜,你可知晓。”

    姜颜舒的嘴角挂起一抹笑纹,“如果我所猜无错的话,这六字所指,乃是与昶州接壤的上璧州南部的环山。”

    “十里亭,为当年道帝洒泪挥别藏冰真人别君亭,而风中碑,是前任上璧州州领被迫丢弃到环山的藏冰曲全碑。”

    颠簸震荡,马蹄声中。

    周患霍地睁开双睛,天光竟已大亮。

    他的双脚双手均已被捆缚住,被花娘子放在胭脂马的马背上,一睁开眼便看到飞速后移的土路与溅起四散的石子。

    恰此时,花娘子忽的一勒马缰绳,以手遮挡太阳光极目远眺,抬起纤纤玉手重重在周患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随后周患便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扯入了半空之中,倒翻着跌入了尘泥。

    闷哼一声,周患脸色惨白,身上的伤处再次迸裂者不知几何。

    花娘子笑吟吟的拍了拍手,翻身下马,径直前行,回眸一笑,询问周患,“喂,这山道上怎么会有断成两截的石碑?咿?还有字。”

    周患手脚被缚,勉强的用腰腹的力量撑起上半身,抬眼一看,心中暗惊,为何会把我带到这里?

    花娘子细细凝神端详那断碑上,密密麻麻细如蚊蝇的字迹,心神竟说不出的开阔,豪气顿生,忍不住朗声读了出来。

    “藏冰曲”

    当年那一曲震惊天下的藏冰曲,乃是出自今代儒祖公管随卿之手,全文合共一千五百七十八字,乃是管随卿年少轻狂时所书,虽有不少青涩稚嫩,衔接不够畅通之处,却依然是大周历史上最为出彩的音曲巨篇,曾被无数乐师创乐吟诵流传。

    但因其间涉及无数难以名状之国局,故曾被一度奉为禁曲。

    可这丝毫不影响其全文在民间广为流传,知之甚广,纵观天下九国,用妇孺皆知四字来形容也极为贴切。

    其碑上全文如下:

    藏冰曲

    小字序言以管氏行书刻:十一月,与父公游沧北,行至苦寒北境州府,见黎庶凄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分外心伤,适逢玫州英主,夙兴夜寐,以民为子,甚以为幸,料想玫州为沧北之后,固若金汤,则江山必稳。

    登斯藏冰山,父公山下静候,独步攀梯,入观拜道,幸上观雪台,望千树梨花万山雪,茫茫大冰川,只叹无人会登临意,效法辛子把栏杆拍遍,惆怅万分。

    忽闻雪风拂面,曲乐悠扬,方使心之杳然。

    三月,诸君文武当朝欲试随卿,随卿才疏学浅鄙陋不堪,实有辱儒祖一门,只借寥寥数语一曲藏冰,以抒当日游山涉水之怀。

    正文以管氏正楷刻:壮哉昶江水,古来大江,世世雄杰,终了一抔土。

    高哉关帝山,天降飞帝,万古称一,终了一陵棺。

    十子天人,问将军何路,百战何辞,余一生浮命敬荡,安葬十分山。

    五帝亘今,问天下何求,清酒穿肠,穷一世人生不过,寥寥数百钱。

    生来苦,死后事,凄索半生,单剩残名了却,倒不如换个江山换个王侯。

    恰渔歌江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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