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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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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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刚刚定邦安国不久,还能得一派几十年的举国安详盛世繁华。

    但时间一长,因为疆域广阔而产生的问题便会源源不竭的传入上位者的眼前耳中。

    届时,若无一个应运而生,被时势所造就的英雄贵人以干城之才稳定国局,一个国家距离没落也就不会太遥远了。

    在权欲熏心的镇天王眼中,自己无疑就是这个实时造就的不世英杰,是新时局的缔造者。

    而那些所谓大才的叶司丞,管随卿甚至是周患一辈,都不过是他登上大位的区区一块绊脚石而已。

    姜谷庄对此,亦是深信不疑。

    所以坐在前往馁州准备摘取胜利快感的快马上,姜谷庄的心情格外轻松。

    自记事以来到现在数十年之久,他无一日不再想着为义父的雄韬武略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无一日不在艰苦卓绝的奋斗中寻找通往帮助义父登上帝王宝座的康庄大道。

    时至今日,感受着这个即将来临的,由他们镇天姜家亲手创造的新时代,他只感觉呼进体内的空气都带着难以名状的馨香。

    他和他的义父义弟都没有发现的是,野心带来的刺激有如遇着烈酒东风的干柴大火,甫一接触,换来的便是爆炸般的疯狂与扭曲的快意。

    人一旦不满足于现状并为此付诸于行动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收都收不住。

    身在馁州,满身血光的赵梦缺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双充满着倦怠的血红双眸,疯狂地用双腿夹着胯下马的马腹,时不时地向后看上一眼,复又一挥马鞭继续奔逃。

    他的身后,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影影绰绰,明明无人跟得上,可赵梦缺就是能够清晰地看到。

    虽然他与后方人的距离在因为白马王的神勇而不断地拉远,可他知道眼前的状况的的确确不容乐观。

    不仅胯下马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数日未食草料未饮水,嘴角都溢出了些许白沫,周身上下原本无一丝杂色的白毛此刻已经黏满了血渍,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更有背上的主人的。

    赵梦缺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几乎达到了濒临危亡的顶点,只要压在心底的一丝意念力松弛下来,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栽倒马下不省人事,然后被后方的人轻易俘获擒拿

    我该怎么办

    掂了掂身后经过他这几日沿途暗中观察,在马上行进过程中无数次修改整理,剔除掉镇天王许许多多的布阵疑兵后,重新汇总的一沓厚厚书信,他咬了咬嘴唇。

    如果倒在这里,那么一切就都白费了,中土,帝都,很可能就要眼睁睁的沦陷在他的眼前了!

    侯爷!

    帝都极危,大周血祸当前!

    你在天英灵不远,庇佑弟弟这一次罢!

第197章 试一剑人间至柔【上】()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咬紧牙关,再次一夹马腹,眼睛打量着四方,他想要找一个僻静之处,稍加躲避追杀之敌稍事休息。

    以多年来行军打仗的东奔西走加之天性使然,给了他一身远超旁人的耐性,虽然如今人将至老年,可他依然能够保证自己只要休息一个时辰,就能够重新焕发出十二分的精神

    这几日下来,说来也实在邪门。

    自从他与赵卫辞分别之后,每每杀退一波敌军的刺杀小队,想要找个地方休整形容,给马儿喂些食粮饮些溪水,自己也洗把脸顺便啃一口干粮小憩一会的时候,就会突然有另外一波刺杀小队突然从旁侧毫无征兆的抢了出来,他便不得不继续再战。

    他甚至觉得,敌人实在戏弄他,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再次生气了些许希冀,眼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资源丰富,而且林深水重,或许可以隐藏行迹稍加休息也未可知!

    只要敌人能够给他一个时辰休整,他就可以再战!

    他抬手擦拭了一下由战袍内自肋下溢出的鲜血,抹了抹满是晶莹盐粒的狼狈面庞上挂满的汗珠。

    猛地探手抓起一侧挂着的皮革水袋,将其中的所剩无多的水一饮而尽,他仰天纵声长啸一声,竟蓦地勒住了马。

    眼神中泛起寒光,他直视前方,一挺手中紧握着的染血长剑,他嘶哑的朝着密林方向吼道。

    “出来!”

    一个衣着平朴,相貌丑陋的黑老头拄了根乌木拐杖,出现在赵梦缺的视线尽头。

    赵梦缺打眼过去细细打量来人,略感诧异,对方看起来皮肤干瘪,骨瘦如柴,看来弱不禁风,略显阴翳的黢黑面庞上萦绕着纵横宛如沟壑的皱纹。

    如果不是他感受得的到来自黑老头那根乌木拐杖上的压力,他一定会以为这个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间农人。

    赵梦缺习惯看人的第一眼先看脸,因为脸上会天然带出许多的信息,至少他在这张充满岁月风霜的脸上看出了憔悴与焦虑,甚至还还看到了曾经享受过繁华优待的痕迹。

    若论精细的思维与分析能力,在前沧北军中,即便是周夜城也未必就比他强,至少在无数次大战将起拔营起寨之前,周夜城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赵梦缺重新推演一遍战策。

    赵梦缺从未让周夜城失望过,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够裨补缺漏,在本就趋近于完美的战策中再添上一笔。

    即便是他所在的通天龙部以及他本人在军中乃至在天下人的眼中,都是属于不显山不露水,最为低调内蕴的一支,名气最低,也几乎从没有打出过什么惊艳的战斗。

    但事实上,一代被无数后人赞誉称道的座北侯能够扬名立万横空出世,能够一直紧跟在他身边走到一品侯爵大位的人,没有一个是无用之人,包括看似大大咧咧,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孔太飞在内,都是如此。

    座北侯留下的这一群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兄弟,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群英荟萃,称得上是大周军中的中坚力量。

    赵梦缺,如是。

    此刻他将头脑运转到了极致,心念电转,眼神只是一扫,便从对方不甚出奇的脸上转移到了脖颈

    黢黑中却有一道出奇显眼的白皙,虽被那老头有意无意的用衣领遮住,却还是被赵梦缺看出了端倪。

    这是常年佩戴颈链所致,整个天下间,以系颈链为风俗且凸显地位的国家仅有宇内一国。

    内衬小衣在领口处露出了一片浅灰色,这是宇内的日常居服平民衣衫,大周境内鲜有以浅灰色做内衬的,初步断定此人出身宇内。

    肤色古铜中透出些许别致的淡红,手掌指背处有三两块不是很明显的殷红色斑块,民间百姓俗称之为高原红,这种特殊肤色与体征,普天之下大致只有天唐南部的筑难,以及天唐东部的郑庭二国的百姓才会拥有。

    想通此处,他复又速转目光审看其手掌与那杆乌木拐杖。

    乌木出土于滁山,价格本就不菲,又以凰头红为最,那乌木拐杖的头部雕琢着半壁豹头,双眼朱紫,显然乃是凰头红中的极品,单是这一支拐杖,能够消用的人便不会太多。

    看过拐杖,再而是腿脚以及臂膀,最后看过头上梳着整齐的发髻一眼,再加之没有被隐藏而缓缓飘入鼻腔的一股药香,他脑海中的全部线索就被完好的整合到一起。

    此人,生地是筑难或郑庭,后入宇内,身份尊贵,精通药理,能用乌木豹头又是凰头红的拐杖,如今不在宇内反在大周,行踪诡秘难测

    不用再多赘叙,他便已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身居宇内首席国师位,而后出于不知名原因独身离开宇内的钱江流。

    至于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站在自己的眼前,赵梦缺就不得而知了。

    钱江流一看赵梦缺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过了一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八成不用说便已经昭然若揭了,他也不多废话,直接迈步走到近前,对着赵梦缺说了声。

    “随我走,我能救你。”

    这倒是赵梦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眼神打量几下对方,并未看出对方有任何的伪装作假,疑惑问,“你我不曾相识,为何要救我?”

    “钱某曾受过扫雪客的恩惠,欠探雪城一份人情,你能与赵卫辞结伴同行,说明你与探雪关系匪浅,我相信探雪城的眼光。”

    钱江流有些僵冷的语音顿了顿,向着赵梦缺身后望了望,“而且,钱某也是东南三国中人,你携粮带甲不远万里赶赴赈灾,如今你有难,钱某如何能袖手旁观。”

    赵梦缺看出了钱江流眼底的真诚,却还是拒绝道。

    “你救不了我,且不说四周究竟有多少潜敌暗布,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单说背后这背后穷追不舍的敌人与前方八成已经埋伏好的军士我,已然不抱希望了。”

    “明知将死,何必牵累他人,你我萍水相逢,但不知道为何,或许是这点思乡情怀,我竟然信你”赵梦缺沉吟良久,终是犹犹豫豫的摘下背上的包裹。

    打开包袱皮,取出那横躺其上的厚厚一沓手书,递向了钱江流。

    “你乃局外之人,虽然与我有所接触,但想来被盯上的可能不会太大,暗处盯着我的镇天府眼线只怕也不会相信我会将如此重要的一封手书交到初次会面的你的手中。”

    赵梦缺吐出一口浊气,突地一下子跃下马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经受多年战场洗礼,哪怕经历再多再艰苦的绝境,他也从未向除却父母主帅天子以外的人下跪过,可今日,为了这一封重中之重的手书,铁打的男儿却没有半分的犹豫,就这么跪在了一个丑陋不堪的小老头眼前。

    赵梦缺知道若要传书出云东,可能别无他法,他只有这一个机会!

    “我乃前沧北军八旗营营主赵梦缺,今临当绝难,腹背受敌,跪请阁下将此手书送到沧北昶州交与周患!大周天下,系此一书!拜托了!”

第198章 试一剑人间至柔【下】() 
钱江流在赵梦缺神色凝肃的深深一拜中,微微变了脸色,难得的严肃了一些,他正了正衣襟,打量赵梦缺几眼,突然自语道。

    “无怪当年国主会第一时间选择屈服于座北侯,做大周的附属国。有你这样的兵,座北侯这个主帅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惜不得一见啊。”

    他挑了挑眉,竟然没有半点想要接过那封手书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搀扶起赵梦缺的动作,倒令得赵梦缺略显尴尬,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钱江流手指搓了搓乌木拐杖的豹头,收了方才“惺惺相惜”的姿态,不耐道。

    “钱某说了,可以救你,你若要走,就跟着,不走就带着你那封什么手书一起葬身在云东军的屠刀下吧,钱某可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留下来给你收尸。”

    赵梦缺一愣,猛地自地上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你当真有办法。”

    “有,不过你那匹雪夜流星太过累赘,只能弃了,只有你我二人,我保你性命无虞。”

    “不过说好了,钱某因一时善心救你一命,但钱某也不是活菩萨,不干好人做到底的事,钱某只管将你送出云东,接下来,能不能活着去到昶州,还要看你自己。”

    这一次,哪怕是赵梦缺的头脑也无法判断钱江流话语的真实性。

    他很难相信深陷如此境地的情况下,眼前这个在大周无根无基的小老头会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离开,但对方说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又由不得他不信。

    脑海中权衡利弊后他一咬牙,无论随他如何前进,大不了也都是一个死字,若真能苟且逃生留得一命送出书信,那自己就算是九死也能含笑黄泉了!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好,我随你走。”

    钱江流忽的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后方,“在那之前,你先把这些尾巴解决了,留他们在后面,不好施展手脚让钱某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若你真是个累赘,钱某救下也无用,出了云东也是个死。”

    这老头说话难听,赵梦缺已经领教过了,他也知道此时只能选择听从,他默默从怀中掏出那个心驰神往无数年的探雪一字剑剑谱,听着耳畔渐行渐近的马蹄声,他背上包裹,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剑谱的总纲。

    绝境读书,仿佛周围一切皆成虚无,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这本当世可谓绝唱的剑谱。

    看过总纲之后,是一副副令人目眩神迷的人体内气运转图以及剑诀描注,极尽详细的将一字剑的每一个关节刻画其上,又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阐释,不像那些故作高深的典籍看过后不知何意,此时的赵梦缺不过匆匆一看,便觉心中生出了些许自然之感。

    行云流水驭剑者,方为行剑。

    柔中隐罡实至柔,当为扫雪剑。

    钱江流目不斜视的盯着后方距离赵梦缺越来越近的云东军甲,感受到那原本被雪夜流星脚程拉开的距离从数千步迅至数百步,而后至数十步,眼看就到了背后,可赵梦缺依旧是浑然忘我的盯着剑谱。

    手中乌木拐杖点了点地,他刚想要开口呼唤赵梦缺一声,却见赵梦缺猛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中释放着摄人心魄的精光。

    想当年,他曾有幸学过一字剑的前半部分,俗名半字剑,这也是他冲杀战阵能够侥幸活命的一个重大原因之一,想当年军中还曾流传过赵梦缺是扫雪客传人的传言。

    不过这个传言很快就在赵梦缺那三板斧的扫雪剑法中不攻自破了,但这无疑给了赵梦缺领悟一字剑后半部分一个良好的先机。

    多年来他魂牵梦绕地构想过许多次这一字剑的下半程应该如何行剑,此刻剑谱在手,恍若一双拨开云雾的大手,帮助赵梦缺看穿眼前遮挡视线的浮云,直达本质。

    从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扫雪剑法的奥妙,被他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吸纳入多年积累的扫雪行剑道的雏形之中。

    很快,当他将那本就不厚的剑谱看过一遍之后,伴随着以前的难题迎刃而解,他也彻底的学会了这一套一字剑。

    随战前阅读剑谱习剑,战斗中便可马上付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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