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多,沈晴索性只简略回答道:“没事。”
陆吹墨哪里肯信:“那天劫厉害得离谱,我在海上找你的时候,有人都说你肯定死了,我不信,这才在一个荒岛上找见了你……”
提起自己苦苦寻找的经过,陆吹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先生气一番,耍耍小脾气才对,立刻撑着身体从她怀里起来,下巴一扬,娇气地哼了一声。
“咦,怎么说着说着就变脸了?”
“问你自己,我脑袋这会儿还疼呢!”
沈晴记起来她打晕陆吹墨那一下子,顿时哭笑不得,修士身体强悍不同于凡人,深可见骨的伤痕也不过半日即可痊愈,陆吹墨头上那一记手刀隔了这么久,哪里会再疼,这会儿肯定是耍性子要跟她算账。
沈晴也宠着她:“来揉一揉就不疼了。”
陆吹墨抿着桃花瓣一样的嘴唇,忍了两忍,想要绷着脸,最终还是抵不得诱惑,重新扑过去,口中不禁抱怨自己:“好讨厌好烦,为什么每次我都这么好哄,本来应该再抻一会儿的……你不许得意知道不知道!”
“嗯嗯不得意。”
“你下次不许把我单独撇下,我害怕。想起这个我就又要生气,你渡劫的时候居然带着那个白毛僵尸脸都不肯带我!”
沈晴连忙岔开话题:“是我们从佛塔里带出来的那人吗?他可还好?……墨墨你又乱给人家起名字,那是个人,可不是大秃一样能随便你叫唤。”
陆吹墨听了教训,糥糯反驳:“他好得很。起绰号怎么了,我只给我不喜欢的人起绰号,再说了,他也确实对的上我起的绰号啊。”
“怎么回事?”
“他是瞎子,眼睛看不见,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活生生的僵尸脸。而且还是个哑巴,我问他话,他都不理我的。”
“是不是你态度不好,人家才不理你?”沈晴养大的陆吹墨,陆吹墨摇摇尾巴,她就知道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
陆吹墨觉得大概真的是这样,不过身为淑女是不可以失礼,她想反正没人看见,索性耍起赖皮,死不认账。
沈晴也拿她没办法。
提起佛塔里救出的那人后,大秃就一直蹦跶着,一副想要说出什么的模样,可是每当它关于那人的字眼即将出口,嗓子就想被生生掐住了一样,强迫它把下面的话咽回去。大秃惊异又害怕,闹腾得更是厉害。
陆吹墨则趴在沈晴身边,给她讲最近发生的事情,顺便一脚把唧唧吵闹的大秃给踢到了床底下。
··
沈晴又休息了一天,身体彻底恢复,她起身去屋外透气,想了想还是去敲了陆吹墨口中“白毛僵尸脸”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看模样有些虚弱病态,不过气质颇为温雅安静。确实如陆吹墨所言,他眼前蒙着一条白布,绳结系在脑后,白布上隐隐竟有血迹透出。
沈晴认出他头发的颜色,确认他就是那日里他们在佛塔带出的人。
而更令沈晴诧异的是,这人身上一丝灵气波动也没有,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凡人。
难道真的是个凡人?凡人为什么会在秘境的佛塔之下,可是若不是凡人,为何身上又一丝灵气没有?
“唐突了……你的眼睛?”沈晴问道。
那人微微朝她点了一下头,并不回答,返身继续去坐着了。
看他病弱的样子,蒙着眼睛的白布还浸着血,八成是有伤在身,只是他似乎忌讳人问,沈晴也不好再提。心中怀疑是自己的天劫惹他受伤,一时满脸愧疚。
沈晴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意,连忙道歉:“前些日子我那徒儿应该是得罪了你,我那徒儿性子被我宠坏,那时候也是担心我,一时着急,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请你万万别放在心上。”
他听了她话,低声笑了一下,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平静的面孔倒是有了些许波纹,他声音低哑得厉害,吐字也有些不清晰:“吵。”
沈晴一愣:“我吵?”
他摇摇头。
“那是墨墨吵?”
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沈晴试探着总结:“你的意思是,墨墨太吵,你根本不知道她在你这里胡乱说了什么?”
他这才点点头。
沈晴泪流满面,连蒙带猜的对话真的好心累,好像回到以前陆吹墨小时候那阵,她话还说不囫囵,沈晴总得费尽心机去猜她的心思。
不过好在有经验,猜着倒也不费劲。
“她有时候是吵闹了些。”
这人并不接话,也不和她聊天,场面一时尴尬,沈晴正打算告退,他突然咳了一下,问:“哪里?”
“这里是墨墨前些天买下来的一处宅院,你尽管住下,安心养伤。”
他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沈晴又想了想:“这里是东海的海市……”
他手指敲了敲膝盖,似乎在思索什么,半响又是摇摇头。
大概是没听见他熟悉的名字?沈晴继续拿话试探:“……大陆?东海?雪域?一个都没听说过吗?”
“吵。”他又说。
沈晴扶额无奈,这次应该是真的嫌她吵了。想当年陆吹墨挥舞着小胖手,用少得可怜的词汇比比划划的时候,可不会嫌弃她太吵。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不吵你,那最后一个问题,真的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哎哎地叫你,太不礼貌了。”
那人微微侧了头,唇角微微勾起,歪着头朝她又笑了下,并不回答。
“啊!陆吹墨那小混球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叫那什么绰号了!”
他点了点头。
教育失败教育太失败了……说好的淑女教育为什么教出了个熊孩子呢……
“纪望。”他又说。抬手扶了下额角,虚弱咳嗽了两声,他冲着沈晴的方向,随手挥了下袖子。
沈晴再回神,人已经在屋外了,她一愣,顿时皱起眉头,这人身上明明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可是为什么却能够施展法术?
想来半响想不通,索性暂时不去想。
恰巧陆吹墨从外边回来,朝沈晴道:“外边好热闹啊,听路人说,五年一次的赏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赏宝会?”
“就是海市最大的一场盛会,有各种各样的珍贵的东西拿出来交易。”
“如此说不定可以遇见你陆家的人。”
“我早碰见了。”陆吹墨哼了一声。
“咦,是谁?”
“是陆昊!”陆吹墨气恼极了,“我看见他就心肝疼,索性也不凑热闹了,直接回来了。”
陆吹墨记恨着当年陆昊只顾去找自己的女神,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当时才两岁半啊!每每想起这些,她就委屈得要掉金豆豆。
“不许哭鼻子,师父身体才好见不得你流眼泪。过来抱一抱。”沈晴哄她。
陆吹墨立刻听话地忍了委屈,颠颠跑过了过去。
第20章()
好不容易把陆吹墨安抚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又腻歪了一会儿,这才揉着红眼圈回房修习去了,沈晴笑眯眯给她关上房门,扬手就布置下几道禁制,隔绝了这里和外界的一切声响。她回头看向院外某个方向,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修士身形突然一顿,他觉察到他下在陆吹墨身上的神识被抹掉,心中微惊,扭头欲走。
来路突然被隐形的灵气壁挡住,一道清浅的女声也随之传来:“来着是客,何必如此行色匆匆?”
那修士回头看去,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女修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这修士立刻回神,默念口诀,一道青色的剑气从他袖中飞出,刷地一声打在那女修的身上,女修身影如同烟尘一般散去,而他头顶突然响起了轰隆一声,他抬头一看,竟见六道丈余长的闪电从虚空中直接出现,朝他头顶猛烈劈下!
这六道雷电通体银白,边缘却有紫色光芒闪现,凌空而下的时候让人觉得如同天劫一般,这修士这才察觉到这雷电之中竟然有一丝天威之势,让人双股战战,转身欲逃。
然而他的行动被灵气壁限制,根本逃脱不得,他只好狼狈地灵气罩内左右躲闪,但是由于活动范围太狭小,他一时分神,立刻被一道雷光重重轰上后背。
只听轰隆一声,他双膝跪地倒下,被劈得晕头转向,意识迷离。
头上遮脸的斗篷被人取下,他也无力反抗地低伏在地面,无法动弹。
沈晴心中还在感慨自己刚刚所用的五雷符威力似乎比一般的五雷符强横一点,心中对佛塔里的拿出来的那本破破烂烂的《符阵浅谈》泛起了嘀咕。
她随手去揭那人的斗篷,眉头突然皱起。
居然是白辛!
当年沈晴无论怎么哄,陆吹墨都不愿意提起当年究竟怎么和白辛分开的,沈晴以为她年纪太小记不清,也就不再问,心中猜测白辛也许丧命于妖兽口中,陆吹墨的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就刻意把那段记忆遗忘了。
但是如今白辛还活着,还一路跟踪陆吹墨来他们的住处,藏头藏尾,鬼鬼祟祟。看来当年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晴一时走神。
白辛被雷劈得浑身剧痛,咬破舌尖集中精神,看准沈晴走神的时机,手偷偷摸向储物袋,扬手将一把带着煞气的黑沙洒向沈晴。
沈晴毕竟是金丹期修士,这些小伎俩不入眼,但与他距离太近,还是得侧身一躲,白辛趁着她躲避的功夫,又捏了一张遁地符,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沈晴抬脚欲追,又想了想,扭头回了院落。
夜凉如水。
沈晴懒得走正门,身形一遁,直接出现在了房门前,她正打算回房间,却见殷纪望坐在石凳上,白发垂在肩膀又落在地上,头发在月光下似乎有了些许光泽,不再是一副枯死的样子,像是给整个人镶了一层银边。
他眼睛依旧被白布蒙着,看不见表情,似乎听见沈晴回来,侧了下头。
“还不休息?”沈晴问。
“人?”
“噢,你说那个跟踪墨墨回来的家伙啊,被我吓走了。”沈晴回答。
殷纪望似是不太满意,沈晴看见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只是两人关系陌生,他又言语不便,终究还是没再说多什么,只是朝沈晴礼貌点了点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晴知道殷纪望在想什么:斩草不除根是大忌。
白辛既然敢偷偷跟踪陆吹墨,并且在她身上种下神识,肯定不安好心,在追出去之前,沈晴心中确实有杀意。只是看揭开他斗篷的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
陆吹墨身为第一女主,是有不少金手指的,其中最粗的金手指要数她从出生以来就带在身边的一枚空间戒指。这空间戒指里边的空间倒不是很大,但是里边有一泓清泉,小说里边陆吹墨曾经用这泉水帮助叶璟身边的小弟提升资质,奠定了她在叶璟的小弟们心目中第一大嫂的地位。
在佛塔之中沈晴从没见过陆吹墨那枚空间戒指,一时没有想起,刚刚捡到白辛那一瞬间,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情。
当年陆昊非常嫌弃白辛的资质,说他废柴得看他一眼就污了眼睛。
陆昊小少爷开腔就一股反派调调,却也不会信口胡诌,他既然这般说,那白辛的资质应该真的差到一定境界了,可是刚沈晴看他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竟然比陆吹墨还要高,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
左右一联系,沈晴就想到了陆吹墨那空间戒指。
沈晴的眸子深处如同结冰了一般寒冷。
为了抢夺别人的机缘,将一个两岁半的孩子抛在妖兽密布的林子里,若是当初沈晴没有被困在那里,让一个孩子怎么活下去?!
··
东海陆家产业处。
陆昊坐在上座,听着管事报告一年的盈亏结余,一连串的数字听得他头晕脑胀,后悔了出发前口快答应父亲顺道检查东海产业。
陆昊坐不住,眼睛开始四处乱瞟。
恰逢此时,他看见白辛虚弱地从侧门进来,白辛小心翼翼避开所有的视线,脚步浮软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顿,走了两步他似是走不动了,扶着墙壁咳嗽两声,殷红的血立刻从他唇角涌出。
虽说陆昊一向不待见白辛,可是他这副样子可比枯燥的账单有意思多了,连忙朗声道:“废物,还不滚过来。”
虽说这些年白辛修为突飞猛进,令父亲都侧目,但是陆昊废物废物地叫顺口,一点也不想改回来。
白辛看向他,微微一愣,惊惧地垂下眼睛,而后忍着疼痛,虚弱地来到陆昊面前:“少爷……”
“父亲让我带你出来长长见识,可没让你出去乱惹事。”陆昊狠狠瞪他。
自从五十多年前,陆吹墨行迹全无,白辛却安然无恙回了陆家,陆昊就一直厌恶白辛,一直想找个理由把他处置掉,只是白辛这些年修为精进,父亲出于家族利益考虑,不允许他下手,陆昊只能暗暗忍着。
白辛一副瑟缩地样子,小心翼翼地求饶。
这取悦了陆昊,他懒洋洋地问:“发生了什么?”
“少爷,我似乎发现当年拐走小姐的那个女人了。”
陆昊呼地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那女修身边跟着个美貌少女,少女模样和少爷的姑姑有几分相似,耳后有一点朱砂胎记。我怀疑那就是小姐。”
陆昊喜形于色:“没错,胖墨耳边上就有个胎记,她们在哪里?”
白辛又是虚弱地一咳嗽:“少爷我不能说。”
陆昊眯起眼睛,抬手就掐住白辛的脖子:“不能说?难不成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根本不是那个李天晴拐走胖墨,是你贪生怕死把胖墨扔进了妖兽堆里?”
白辛脸色苍白,一脸屈辱:“白辛已经解释了一百遍,当年我带着小姐离开秘境,那李天晴借口要抱小姐,带着小姐瞬间逃之夭夭,我修为不如她,追了百里也追不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拐走。少爷既是以为白辛说谎,就掐死我吧,恕白辛不愿忍受这般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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