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早已勒住缰绳立在路上,见沈平飞身落地,连忙下马扶住,急切道:“沈大侠,没事吧?”
沈平扫了他一眼,定了定神,又拍了拍身上的土,淡淡的道了一句:“没事。”说着又抬头向上看去。
陈庆看他语气态度,怒气直冲脑门,牙咬的铁紧,沈平对他说话,分明就是主人对仆从,自己在危急时提醒,救了他的性命,他却一个谢字也没说,神情淡漠,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沈平却丝毫没注意到陈庆,他抬头看去,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知道不是自然掉落,竟是有人故意而为,知道十之八九乃是苏州的同一伙人,心中气恼,便要上山抓他。
沈平刚欲出手,回头正好看见巨石将自己的坐骑压倒,正中马头,那马顷刻间就七窍流血而亡。
沈平见了,猛的回过神来,连忙朝巨石那边大声呼道:“后面人没事吧?”
跟着沈平一同来的随从,在石头那边答道:“我等都平安无事,您没事吧?”
因为山道狭窄,又被巨石所阻,想要通过极为不易,何况众随从还骑着马,所以被堵在了路的那边。
沈平听到那边回应,心中略微安心,吩咐众人道:“我也没事,你们赶紧找路过来。”
说完这话,又抬头看了看,只见山上的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略一沉思,又转过脸来看了看陈庆,对他道:
“看你面熟的很,我们见过?”
陈庆闻言,心中更恨,正所谓人微言轻,自己身份卑微,沈平自然也记不住他。
他虽是心里日出想着,脸上却摆出一个极为恭敬的笑脸,道:
“沈大侠,您贵人多忘事,我是陈家的家人,我们曾见过两次。”见沈平一脸茫然,又补充道:
“我是陈家管家的儿子陈忠啊!”
沈平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庆哥啊!”
陈庆听了,只道他心不在焉,于是紧握了双拳,低声言道:“正是小人,是我家庄主派我前来的。”
沈平听了,这才讲在山上搜寻的目光收回,看了一眼陈庆,道:“你家庄主派你前来何事?”
陈庆听他问话,心中还是一紧,强压着心中不安,按照想好的说辞,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只因我父亲昨日归家,说起了苏州的事情,又说到沈大侠要来,庄主听了,这才派小人前来接应接应。”
沈平听了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起疑心,又看了看山上,道:“那个人我看着大概样子,仿佛就是苏州的那伙人的其中一个。”
陈庆目光看了过去,眼神闪了一闪,道,拿出气愤的语气说道:“既如此,我们赶紧抓他回来,立刻杀了,以报大仇。”
第一三一章 防不尽人心险恶(二)()
陈庆心中的心思,是要借沈平之手杀了常光,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和他争功,而且也省去了常光回过味来,找到自己的麻烦。
虽然陈庆心里也不免觉得常光死的冤枉,但总比将来叫他找自己算帐的好。
沈平却沉思了一会儿,道:“穷寇莫追,这伙人诡计多端,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依我看,还是尽快去庄子上和你家庄主见面的好。”
陈庆心下一沉,虽然按郭长卿的意思,是要让他引起沈平的误会,再尽快把他带到潇碧山庄,和陈敬峰自相残杀。
但陈庆也不傻,他心里清楚,不要说沈平未必会相信,就算他相信了,自己把人带到了潇碧山庄,自己无疑进了斗争漩涡的中心,恐怕凶多吉少,到时候自己就成了郭长卿的垫脚石。
他本来还想用常光的命拖他一时,但现在看来,沈平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强劝,恐怕会适得其反。
陈庆于是垂目,婉转劝道:“只是贵府的家人还没过来,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沈平又朝巨石那边看了一眼,道:“看样子,马是过不来了,若是要等他们,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说完又朝陈庆道马身上扫了一眼,道:“我们两个人骑你的马去好了,将就一下,能尽快到也就是了。”
陈庆眼神一闪,连忙小心翼翼道:“前面不远就是临溪镇,镇上好些商家和我们庄子交好,不如我们前去借一匹马,现在地湿路滑,两人骑一匹马,容易出事不说,走的也慢啊,您说是不是。”
沈平点了点,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又提高了音调,隔着巨石同众人交待清楚,便和陈庆二人骑着一匹马,往临溪镇去了。
他二人到了临溪镇,陈庆便引着他到了郭长卿之前安排的客栈之中,先是让沈平在堂中稍坐。沈平本来不愿再等,但无奈身子实在疲乏的很,加上陈庆极力劝说,才耐着性子在此吃一杯茶。
陈庆吩咐小二上了两杯茶,稍作安顿,便对沈平道:“沈大侠在此稍作,我去和这家店家借马,去去就来。”
沈平点头不语,由他去安排,然后自己独自坐在堂中吃茶,他茶吃了两巡,却久久不见陈庆踪影,心中有些焦躁,于是便想着出门去看看情况。
沈平来到院中,就看见陈庆站在院中,刚欲上前询问,就见他人影一闪,晃入了后面楼中,这后楼乃是客房,沈平见了,心中疑惑,也进了楼去,一探究竟。
只见陈庆身子迅速闪入一间房中,沈平心中更加奇怪,连忙小心翼翼的跟上前去。
他来到这间房前,只见房门紧闭,他站在门边凝神静听,指断断续续听到里面说了些庄主、里应外合这样的话,语气也显得颇为神秘,沈平听了这只言片语,只觉得疑云重重。
沈平心里还在想着当下情况,陈庆所见究竟何人。就听里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沈平心中一慌,还未来得及思考,见对面一间客房,正好是空的,慌乱中便侧身闪了进去。
沈平进了房中之后,将门掩上,从门缝中往外看去,就看见陈庆出了门之后,门里又闪出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方信。
说到别人,沈平或许没有印象,但方信用花言巧语骗取了沈平的信任,进入沈家,夺走了伏岳宝刀,害死了一双儿妇。沈平对他恨之入骨,虽然只是匆匆一眼,沈平也立刻辩出了是他。
沈平气血上涌,立刻便要推门出去,将方信杀了。突听见二人在门口告别,陈庆对方信拱了拱手,对方信道
“这次就多靠您了,事成之后,我家庄主必有重谢。”
沈平闻言,心中血气翻滚,愣在了当地,陈庆这句话。分明就是指方信和陈敬峰乃是相互勾结的。
他听到这话,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等方信进屋,也没觉察,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耐着性子,暂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于是他屏气在房中站了片刻,见外面没有人走动,便就出去了,等他回到大堂之上时,陈庆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陈庆见他前来,眼神中故意露出几分紧张,连忙小跑过来,边迎沈平,边问道:“沈大侠,您去哪儿了,刚刚我回来都没找到您。”
沈平强压心中怒火,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慌乱道,淡淡道:“去了一趟茅房。”
陈庆闻言,眼神仍旧有一些犹疑,也没有再问,只陪笑道:“刚与店家借了一匹马,等他套好了马,咱们就能出发了。”
沈平点头不语,自顾的想着心思,琢磨刚才的事情。他也猜不透陈庆为何会偷偷的与方信见面。
本来当时沈平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陈庆背叛了陈家,但陈庆身受陈敬峰器重,实在没有理由会生出旁心。
后来听陈庆和方信的话音,分明指的就是陈庆受的是陈敬峰的指使,他又想到在苏州时,陈忠一个劲的劝说他来徽州,照这样想,莫非也是故意为之,也与此事有联系?
他与陈敬峰少年相交,几十年的好兄弟,按道理来说,绝不可能会对陈敬峰产生一丝一毫怀疑,但一夜之间,他失去两个儿子,心性难免有些变化,他虽然不相信陈敬峰会对他产生疑心,心中未免也有嫌隙。
陈庆见他脸色阴暗,眼神沉郁,知道他已经听见了自己与方信的对话,但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他深知沈平与陈敬峰之间的感情,不会为了三言两语动摇,他本不想继续干,但无奈刘长卿逼迫的紧,他也实在是不得已。
过了一会,店小二来报,说马已经备好,二人听了,便出门上马。他二人都默默不语,心中各自想着心思,打马往潇碧山庄去了。
二人快到潇碧山庄时,陈庆心中犹如猫抓,马上就要到庄前,万一沈平和陈敬峰二人说开,自己岂不是立刻便要立死当场。想到这里,心里急着要想到一个法子脱身。
第一三二章 割不断兄弟情长(一)()
沈平来到潇碧庄前,勒马伫立,只见大门紧锁,防卫森严,便觉得心中分外沉重。
环视两边山上,整片的竹林,本是清风摇碧,万种的风情,现在叫他看来,只疑心是否有人埋伏。
他与陈庆二人僵持了一回,都没有轻举妄动。终于沈平耐不住性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不上前叫门?”
陈庆闻言,心中一动,故意冷笑一声,诓沈平道:“沈大侠可以自己去叫门,我们庄主自然有好招呼。”说着便猛抽一鞭,调马回头,消失在山路之上。
这一边在塔楼上看门的小六,突然看到陈庆骑马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看上去是一个武林高手的样子,心中大惊,连忙去喊陈敬峰来看。
陈敬峰匆匆登上塔楼,正好看见陈庆和沈平耳语了几句什么,便骑马走了。这二人他都极为熟悉,绝不可能看错,心中大惊,不知道为什么他二人会在一起。
陈敬峰在塔楼中略一沉思,本欲现身相见,但一想到家中妻女老小,实在不敢大意,便将小六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小六会意,连忙站到塔楼的窗口前,往外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沈平眯着眼睛,凝视了一会儿塔楼,也提了几分声音,威声回道:“姑苏沈平。”
小六闻言,连忙笑道:“原来是沈大侠来了,怎么只一人到此?”
沈平皱了皱眉,厉声喝道:“小小仆从?不知我是谁吗?竟敢在此多话!还不速去禀报你家庄主?”
小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微微侧脸,看了一脸身边的陈敬峰,陈敬峰隐身在塔楼中的暗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小六连忙赔礼道:“沈大侠息怒,是小人无礼,请您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小六说完,身影消失在沈平的视线中,回到了暗处,向着陈敬峰发出问询的目光,陈敬峰摇了摇手,示意他无须多言,然后兀自长叹一口气,背着手下楼去了。
陈敬峰在大门前转了两圈,他心中本来万万不会怀疑沈平,但一个陈庆又搅得他心不安,何况潇碧山庄上上下下,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心头,若是潇碧庄破,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家中这些人会怎么样,实在不敢想。
同样被陈庆乱了心性的还有沈平,沈家和陈家有几代的交情,今日来到庄前,陈家看门的人虽然恭敬,但他还是隐隐觉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
这二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隔着陈家厚厚的门,各自纠结着,挣扎着,这门晚开一时,二人所想就多一重,疑虑就加一分。
陈敬峰当然可以守门不出,但那样等于彻底不信任沈平,然而在心底,他是不愿意这样想的。偌大的江湖,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值得托付,那就是沈平,如果否认了沈平,也就等于否认了自己所有前半生的江湖岁月。
陈敬峰思量良久,对小六道:“若我有个好歹,不论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许开门,家中一切,都由夫人掌管”说完,便让他把门打开。
小六听他一番话,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恐惧,迟迟不肯挪步。
陈敬峰挥了挥手,示意他依言开门。
小六无法,走上前去,搬动门闩,打开大门。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陈敬峰就侧身闪了出去,来到了大门之外,小六又将门重新关好。
陈敬峰站在大门之前,沈平就立马在对面,陈敬峰远远的看着他,只见他风尘仆仆,不过数月不见,只感觉眼前的人像老了十几岁,心中一酸,声音沙哑,呼道:“长湖,你来了!”
陈敬峰话音刚落,只见沈平身后的竹林中突然“嗖”的一声,飞出一只冷箭,直奔他的面门。陈敬峰大吃一惊,立马举剑将箭打飞,然后将剑从鞘中抽出,直指沈平,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完全就是多年习武的下意识动作。
箭塔上的小六见了,认定沈平和陈庆是一伙的,不怀好意,心中慌张,本来想要招呼人手,出门迎敌。
怎奈陈敬峰出门之前再三强调,不许轻易开门,于是他自己连忙架弓搭箭,对准了沈平,只待他有任何不轨,便立刻放箭。
沈平微微抬眼,立刻就看见了他,也没做声,视线又回到了陈敬峰身上,声音颓然,问他道:“向山,你手中的箭,是向着我的吗?”
陈敬峰闻言,手轻轻的抖了一抖,道:“长湖,我是怕刚刚那根箭若要了我的命,我这一家老小没法活下去。”
沈平环视了四周,轻轻笑了笑,道:“那根轻飘飘的箭,能要你的命吗?倒是你箭塔的箭,下次发出时,还会不会如此的无力。”
陈敬峰回头看了一眼塔楼,知道小六也是担心自己,也没有言语,回头又看了一眼沈平,心中踟蹰。
沈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意指暗中发箭的人是陈家故意安排的,这与自己心中所想刚好相反,他也想不透究竟沈平是故意如此说,还是真的另有隐情。
其实这一箭当然是方信射出,他和郭长卿带着几个随从,在沈平出发后没多久也跟着一起来到了潇碧山庄。
快要到达时就看见陈庆沿着山路往回跑,郭长卿见了,眉头紧锁,伸手就将他拦了下来,陈庆见状,也只能停了下来,不敢再乱跑。
郭长卿目若寒冰,问清了前方形势,便带着众人隐入小道之中,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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