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在一旁答道:“这样一来,沈平不是也知道陈庆是我们的人了吗?”
郭长卿点了点头,道:“若是我们让陈庆做出是受陈敬峰的指派呢?”
方信道:“那沈平也就会以为是陈敬峰要夺他的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二人一直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不要说陈敬峰没有理由去害沈平,就算有了,在苏州也就做了,何至于到徽州来呢?”方信本欲再说,看郭长卿神色阴晴不定,也就没往下说。
郭长卿却也没有生气,只是轻声道:“这其中却有很多不尽合理之处,但我也只是要乱其心性。沈平为人,刚直不阿,又重情义,若是知道陈敬峰背叛他,必定方寸大乱,来不及思量其中细节。若是他那时候能倒戈向陈敬峰当然更好,不然的话,能让他们自乱阵脚也好。”
方信心中一震,没想到郭长卿所出计策也是如此狠毒下作,竟是这等诛心之计。
他心里又想着那沈平和陈敬峰也是武林中的豪杰,都是经久历事的,哪里会轻易上当,但此时此刻,他也不会去和郭长卿争辩,只诺诺回道:“先生高见!”
郭长卿站起身来,上下扫了方信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把陈庆叫了进来,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陈庆听了他们的计划,心中略有些胆怯,总感觉没有几分把握,并不是很想去。何况他曾见过沈平,和自己的庄主一样极有威严,实在没有自信能瞒得过他。
郭长卿见他犹豫,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再要一个机会吗?现在我给你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
陈庆扑通一声跪地,道:“只是小人怕一时不慎又坏了先生的大事!”
郭长卿闻言,用袖子将面前茶盏一下拂到地上,在陈庆跟前摔了个粉碎,这一下突如其来,把陈庆和方信都吓了一跳。
郭长卿怒声骂道:“小小仆僮,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当我是何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我?”
二人见他发如此大火,心中都是吃惊,郭长卿虽然平时为人严肃,但总算还是会克制己身,就算发怒,也是半真半假,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大动肝火之时。
尤其是方信,他心中想着郭长卿那番话,表面上是在骂陈庆,暗地里却是在警告自己,愈发的惴惴不安。
陈庆跪在地上,浑身微微发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郭长卿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你现在已被陈家所弃,所能依靠之人不过就是我们,还有什么心思不成?再说你才十几岁年纪,为什么做起事情却是前怕狼,后畏虎?这和你先前可大不一样啊,你小小年纪,何不放胆一搏?”
陈庆闻言,将心一横,反而也不紧张了,将此事应了下来。
方信在旁又问道:“只是我们去哪堵那沈平呢?”
郭长卿略一沉吟,对陈庆道:“他肯定是从北边骑马过来,你从这里出去,往北走个十几里路,等着拦他们。”
说完又对方信道:“你就在这个镇子里等他们,这里是他们通往潇碧山庄的必经之路,只要一歇下来,你就可以寻机上前。”
陈庆和方信二人都应了下来,郭长卿又交待了几句,略一沉吟,又让陈庆起身,温声对他道:“你尽管放心的去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投名状,管叫他相信你。”
陈庆心中虽然不解,却是不敢再问,只能低头连连答应。
郭长卿也不解释,只将常光叫了进来,常光一进来,见郭长卿一副横眉冷眼的模样,陈庆和方信二人在一旁垂首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又看地上洒落一地的杯子碎片,知道必定是郭长卿对他二人发了火,但却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也不敢多说,只能恭恭敬敬的上前。
郭长卿见他进来,开口便言道:“这二人极为没用,我派他们办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气死我了。”
常光这里一头雾水,也不敢乱说,只能劝道:“先生不要动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属下能否分忧?”
郭长卿略微和缓了神情,摆了摆手,对常光道:“之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我这里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人去办,他二人都不敢接,你说,我找谁去?”
话说到这份上,常光也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郭长卿的意思,况且他也有心在郭长卿面前卖弄才能,压过方信,于是正色言道:“属下不才,愿意为先生驱使。”
郭长卿闻言,眉眼带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果然还是你能干些,我也没有看走眼,不像这两个废物”说着又回头瞪了二人一眼。
第一二九章 入云鹰又生毒计(二)()
方信和陈庆被郭长卿一指责,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郭长卿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只能默默不语,只听他继续同那常光说话。
常光听郭长卿训斥方信,心中越发得意,将眉毛挑了挑,躬了躬身,问郭长卿道:“只是不知道先生有什么事情交待给我?”
郭长卿笑道:“根据陈庆带来的消息,沈平要来徽州,我要你去驿道上截住他。”
常光听了,脸色顿时大变,他和沈平切切实实的交过手,深谙他的武功如何,自己和吴华两个人加在一起,在他手中都过不了几招,何况现在吴华受伤,只有他孤身作战。
再说沈平现在失刀丧子,犹如猛虎下山,自己前去,只怕顷刻之间就要亡命。
常光当时便要拒绝,但一想到已在郭长卿面前应了下来,心中又不敢回,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后悔自己没有鲁莽,没问清事由,就胡乱领命。
郭长卿见他面色凝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也知道沈平武功高强,你只需要想办法拖延他一时半刻,等我们扫了陈家即可。”
常光听他这样说道,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好过,依然低着头不语。刘长卿见他如此,也不松口,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常光知道没法子,只能拱手道:“先生有命,我自当尽力,不知先生给我拨几个人同往?”
郭长卿故作为难:“我们就这几个人,我心里想着还是一鼓作气将陈家那边先结束了,也好尽快来驰援你。”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人不会派了。
常光顿时有些焦躁,他不过是一个江湖上浪荡混饭吃的,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半点英雄气息,刚才看不起方信的得意劲也都不见了。
郭长卿安抚道:“我也知道这极为难办,但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而且也不要你把沈平如何,只要拖他一时半刻就行了。更何况,沈平未必就一定来,更不一定是此时来,我这里只不过防个万一。”
常光听到最后一句话,神色才微微和缓,他纵然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了下来,心中想着,大不了先和他绕上几圈,未必要真刀真枪的对阵。说到底,功名利禄,纵然知道有险,也足以诱惑常光。
常光应了下来,郭长卿又和他交待一番,便让他准备准备,先去路上等着沈平。
常光出去之后,方信和陈庆二人走上前来,二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唯有听郭长卿吩咐。
郭长卿看了二人一眼,轻轻饮了一口茶,道:“怎么了?”
陈庆小声道:“先生这是要让他去阻拦沈平吗?”
郭长卿放下茶盏,冷笑一声道:“他?他能拦得住吗?”
方信看他神色,心中倒是有些知道他的计划了,只是觉得过于阴毒,因而不敢随意乱说。
郭长卿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轻一笑,眼神中有几分会意。也没有问他,只向陈庆解释道:“常光就是你的投名状。”
陈庆闻言一惊,难以置信的道:“投名状?!难道先生是让我拿常大侠的性命…”陈庆话到此,戛然止住,不敢再往下说。
刘长卿点了点头,道:“你还不算太笨,你到了沈平跟前,只需把常光杀了,沈平对你的信任自然会加上几分。”
刘长卿说完,又笑道:“甚至不用你真的杀了常光,他在沈平面前能过得了几招?你做个样子给沈平看看也就罢了。”
这样狠毒的计策,刘长卿说出来却是轻轻松松,似乎没有觉得有一点不妥,陈庆和方信二人都感到一阵寒毛倒竖。
尤其是陈庆,他和常光一样,算是半路投奔,真要到了无用之时,不要说承诺的富贵荣华,被人卖了也未可知,到那时性命都难保。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凉,又是一阵后悔,看来武林之人,大都冷血无信;江湖之事,也多尔虞我诈。早知如此,就不该想着依靠他们,现在反而惹祸上身。
郭长卿看透他的心事,冷冷笑道:“怎么?你们竟为他感到寒心吗?我也不想拿话去哄你们。不过你们自己要知道,世事如此,富贵本来险中求,本事稍有不济,心思略微逊色,自然万劫不复,成了他人的垫脚之石。”
说完他眉毛又微微一挑,低声言道:“若对自己这点信心没有,何必出来做事,回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了。”说着又对陈庆道:“你家世代为奴,若不拿出点魄力来,指着什么翻身?”
陈庆听了,顿时感到身上一团团的火往上烧,此时此刻,他既害怕,又舍不得放弃,到最后,还是那无尽的欲望压倒了恐惧。
郭长卿看他神色,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便将各种细节更二人说清楚,然后打发他二人出去按计划行事。
再说常光出了门去,见天色尚早,地上的泥土也因昨夜的暴雨,半干半湿的。他心中烦躁,手里提着自己的棍子,一步三晃往官道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盘算着事情。
他因为怕骑着马显眼,便还是徒步。他心中又想着沈平一群人,从苏州赶来,这附近也没什么其他大的村落客店,到了临溪镇必定要歇息歇息的。因此也没有走远,就在临溪镇不远处选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趴了下来,以防一下不得手,还能到临溪镇去下手。
他伏在草丛之中,四周草上还沾着昨夜的雨水,六伏天的太阳一升上来,这雨水都化作了蒸腾的水汽,让常光觉得闷热难当,加上又有蚊虫叮咬,愈发的难熬。
这些倒也罢了,更要命的,常光对如何对付沈平一点头绪都没有。若是和方信一样擅长弓箭,还能在此偷袭,自己手中的棍子,非到近处才有用,只怕到了近前,自己先没命了。
他本也想着不如直接到临溪镇下毒,但猜郭长卿的意思,肯定是不行,不然也用不着自己前来。
常光此时,心中还认为郭长卿是十分赏识自己的。
他正一筹莫展之际,看到了对面的一座崖壁,不由生出一计。
第一三零章 防不尽险恶人心(一)()
原来常光趴在路边,看到对面的山崖,地势相对高峻,几日暴雨之后泥土松软,山上巨石摇摇欲坠。他心中想着,只要瞧准时机,找一块巨石推下,便足以事半功倍。
常光拿定主意,便找了一条小路慢慢上了山,又在山上寻摸半天,终于找到一块巨石,用手试着推了推,那石头果真晃了晃,常光心中大喜,连忙用手稳住那块石头,又往山下路上看了几眼,正好能看到从外面进临溪镇的路。
然而这一切都被陈庆看在了眼中,他在常光出发后不久也跟着出了临溪镇,一路上沿着路边悄悄的往前,走到这里时正好看到常光在往山上爬,他连忙躲进了草丛之中,偷偷的看常光在做什么。
他看见常光把石头晃来晃,大概也猜到他要做什么了,然后又见常光目光向山下扫来,连忙将身子伏的更低,所幸常光的目光始终盯着过来的山路,没有关注到他藏身的地方,所以没被发现。
陈庆心中想着,常光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主意,只要击中了沈平,足以叫他命丧黄泉,即使没有击中,也能暂时拖住他的行程,叫他无法驰援。
想到这里,陈庆不禁在心中掂量,自己该如何应对。若是让他这样继续,十之八九,肯定是能成功的,但那样的话,岂不是显不出自己本事,到时候成了无用之人,说不定死的就是自己。又想到郭长卿所说的那番话,不禁暗下了决心,要让他的事情黄了,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价值。
陈庆下了决心,便静静的在山道上等着,他想着陈忠所说的话,若是沈平比陈忠晚一天出发,那昨日夜里也就到了许家村,不到半日功夫也就到这几所在之地。
于是陈庆又瞧准时机,往回走了一会儿,到了自己藏马的地方,牵着马,到了山道一处拐弯的地方,躲在山壁后面。
这个地方地势隐蔽,虽然看不见对面路上来人的情况,但只要一抬头,就能将常光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这样便足以从常光的动作判断出山道上的情况。
但是他所在的地方,若是从常光的角度往下看,又被山壁遮住,看不见下面还藏着一个陈庆,所以此时此刻,正是常光在明,陈庆在暗。
陈庆找好地方后,便骑上了马,耐着性子等着,他一动不动盯着常光,只要他一有举动,自己冲出便可。
到了将近中午时分,陈庆看到常光猛的站了起来,身子骤然紧绷,然后便猛的推了一把面前的巨石。
陈庆见了,知道人已经来,心中一紧,来不及犹豫,便猛抽一鞭,打马上前,刚转过山壁,果然就看见沈平带着数十个家丁骑马前来,他定了定心神,猛一提气,大喝一声:“小心落石!”
实际上山石滚落下来时,沈平已经有些察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迎面有人高呼提醒。
沈平抬头,只见泥石具下,还有一块巨石压顶而来,心中大惊,连忙扬缰催马,可是那马却受了惊,昂首嘶鸣,两个前蹄腾空乱舞。
沈平当即立断,从马上跃起。脚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直直弹出,飞出丈余,他身子刚刚落地,落石便重重的砸在了身后。
陈庆早已勒住缰绳立在路上,见沈平飞身落地,连忙下马扶住,急切道:“沈大侠,没事吧?”
沈平扫了他一眼,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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