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见渡云出去,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晦暗不明,神情也渐渐不明朗起来。
这时候身后想起了一声清朗的声音道:“阿福姑娘,您怎么站着这里。”
阿福回头,只见阿贞拿着一件披风那里,慢慢往自己走来,走到近前,就要给自己披上。
阿福见她本是有备而来,却偏偏又故作姿态的要问,因而这种关心也又显得令人厌恶,于是她伸手挡开了阿贞的披风,面色冷漠的往回走去。
阿贞面色也没变化,依旧笑着跟了上去,跟着阿福一起进了房中。
阿福见了,冷冷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阿贞笑道:“我见姑娘还心事重重的站在外头,这一会儿虽然回来了,也怕是睡不着了,所以想着来陪您说说话。”
阿福轻哼了一声道:“我好像没有什么话同你说的。”
阿贞笑了笑道:“如此春夜,风和景明,您却愁眉深锁,又是为何?闲来无事,倒不如同我说说。”
阿福眼神微微动了动,道:“刚刚是我师兄出去了,我唤他,他没有回头。”
阿贞闻言,连忙问道:“禅师出去做什么了?”
阿福听她话中似乎又有试探之意,便连忙将头撇到一边,道:“没什么!”
阿贞笑了笑道:“明天就要回徽州了,这么晚了,禅师还要出去吗?”
阿福闻言,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我哪里知道他去哪?”
阿贞笑道:“马上回去徽州,想出去也出去不成了。”
阿福轻轻瞥了她一眼,道:“回去也好,清清静静的,省的许多烦心事。”
阿贞斜着眼睛笑了笑道:“只怕回去了,也得不到清静。”
阿福冷冷道:“清静不清静,这不都要看您吗?”说着眼神又动了动道:“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阿贞见他这样说,也不辩解,只是苦笑了一下,道:“禅师慈航普度,总是闲不住的。”
阿福的眼神往外送了送,叹道:“原先的时候,我们在山里,也算逍遥自在。此刻都变了。”
第六九七章 存疑虑夜访禅师(三)()
阿贞见阿福若有所思,便也叹道:“时移世易,自然不同。不过若您劝他,想来禅师也还是会听的。”
阿福闻言,神情微微缓和了一些,但很快又大变,道:“这与你无关,时候不早,您也该休息了!”
阿贞笑了笑道:“也好,您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
她说到这里,又怕阿福不能安心休息,又嘱咐道:“您先歇着吧,我等禅师就好。”
阿福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看着她出了房。转瞬又将头转向窗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渡云心中不放心陈素冰,一直跟着她出了客栈,往吴山去。但陈素冰怒气冲冲的离开,她明晓得渡云就在身后跟着,却依然径直上山,也不理渡云。
她急匆匆的往吴山走去,渡云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索性这个客栈离吴山本来不远,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事,她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吴山山径。
陈素冰下山时,就带了一盏灯笼,灯光也不甚强,在夜风中微微摇摆,山路艰难,虽然有一盏灯,她也走的不快。
渡云手中也灯也没有,只借着朦胧的月光和陈素冰灯笼中漏出的一缕残光,加上他本来目明,因而还能跟得上陈素冰的步伐。
陈素冰心中虽然觉得渡云古怪,但始终没有想过他会在山中对自己下山,只管怀着满腹委屈,气冲冲的往山上走去。
山上草木峥嵘,她虽然小心,但是满怀心事,不妨被树枝划了一下,加上夜风呼啸,她惊叫了一声,吓出了一身冷汗。
渡云闻声,连忙疾走了几步,奔到陈素冰身边,喝道:“您没事吧?”
陈素冰本来以为有什么东西拉扯她,所以下意识的惊叫了出来,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被树枝拉扯,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避过了渡云,故作冷淡道:“没事,不用你管。”
她一说完,又提着裙子匆匆往山上走去,渡云见了,叹了口气,又跟了上去。
陈素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首看着渡云,道:“禅师,您跟着我,是真心的吗?”
渡云颇有些无奈的道:“山路艰难,我又如何放心的下,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呢?”
灯光朦朦胧胧,照的陈素冰眼中一片朦胧,她声音颇为苍凉的道:“若是真的,我宁愿您也曾这样守过我姐姐。”
夜风席卷而过,虽然春风缱绻,但这疏疏密密风,将陈素冰的声音吹的迷蒙起来。她的声音纵然已经努力镇定,但听起来,格外觉得苍凉。
渡云看着陈素冰的身影,单薄萧索,与这春夜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这身影飘飘忽忽,但似乎与他印象中的陈素青的身影重合起来,勾起了他心中的许多往事。
渡云看到了陈素冰眼中的那片晶莹之色,实在有些难受,他叹道:“我也真心希望,自己能竭我之力,帮助过你姐姐,可是,我……”
他说到这里,便将自己的满腹心事,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消失在夜风之中。
第六九八章 存疑虑夜访禅师(三)()
陈素冰听到了渡云的叹息声,当下又有些犹豫心软,便凝眸看向了他。
她从上而下望去,月光轻轻洒在她身上,和灯笼中的烛光一起笼出了一方至澄的天地。她神态萧索,眼神朦胧,在此情此景之下,果真便如仙子一般。
即便澄澈如渡云,望着她,也有些自惭形秽。
陈素冰也叹了口气,便继续往山上走去,渡云愣了愣神,过了许久才紧追了几步,跟了上去。
陈素冰快走到药庐时,就看见院中一些灯火,她走到院中,果然是赵元提灯站在院里。
陈素冰微微蹙眉,对赵元道:“夜里怪凉的,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又受不得风,小心生病。”
她在赵元这里住了好些时日,此时同他说话,已经十分熟稔。
赵元没有应她,只是往外看了看,见赵元跟在了后头,便轻声问陈素冰道:“他送你回来的?”
陈素冰也看向渡云,然后满怀心事的点了点头。
赵元微微垂了垂目,道:“你把灯笼送去给他吧,让他好下山。”
陈素冰抿了抿唇,也没有多想,便提着灯笼出了院子,又对渡云说了几句话。渡云闻言,便看向了赵元,同他挥了挥衣袖。
赵元晓得他的意思是在谢自己,便只是笼着袖子,朝赵元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隔着夜色,二人都看清了对方的动作,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这样夜色中,渡云虽然看不见赵元的神色,却有些能辨出他动作中的萧索。这时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赵元的独居深山的孤高,和欲救世人却不能的无力。
他又朝赵元深深的看了一眼,便提着灯笼转身下山去了。
赵元目送渡云走了一截,直至灯火消失在山色中,才转过头来对陈素冰道:“谈的怎么样?”
陈素冰摇了摇头道:“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赵元似早有预料的笑了笑道:“我纵然再劝,你不亲自去一趟,是不甘心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与你姐姐一样。”
陈素冰闻言,神色也暗了暗,但还是苦笑道:“我们是姐妹,自然一样。”
赵元提着灯,往屋中走去,叹道:“这样难免会招来危险。”
陈素冰跟着她一同回去,又笑道:“好了,以后我一定听你的。”
赵元回首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陈素冰又有些讨好的道:“你刚刚是特意到外面等我的吗?”
赵元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的应道:“你姐姐将你托我照管,我自然要尽一些心。”
陈素冰歪着头看了看赵元,又笑着问道:“若是我迟迟未归,你会下山去找我吗?”
赵元听她这话,心中震了一下,他虽然面色冷淡,语气漠然。但是对于陈素冰的安危,确实极为关心,因而才会在陈素冰迟迟未归时,急得出门去等。
可是当陈素冰问起此话时,让他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似乎也是他未想过的问题。
第六九九章 存疑虑夜访禅师(四)()
他微微垂目,只见陈素冰还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于是叹了口气道:“我有誓言在先……”
陈素冰有些失望的道:“那你答应我姐姐的又怎么算呢?”
赵元愣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动了动,心中有些神色,但又猛然回神,神色又淡了下来,道:“天色晚了,你也休息吧……”
他说完,便轻轻拂袖,自己回屋去了。
陈素冰见他回屋去了,心中突然有些不大快活,其实她也晓得,以赵元的性子,这自然是不用说的,但不知道为何心中又存着一点希冀。现在赵元避而不谈,等于是否决了她。
陈素冰想到这里,竟然有些若有若无的失望,或许与赵元相处久了,她便不自觉的希望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
陈素冰回到屋中,院中有些朦胧的月光,洒进了她的琴台之上。她轻轻拨了拨琴弦,心中又不免担忧起陈素青来。
一年以来,八面受敌,四处离乱,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忧心过,或许是陈素冰无时不在尽长姐之责,未叫她直面过这些江湖纷争,真到了这样境界,她真不知道如何了。
陈素冰没有怀揣兴族之责,不过忧心姐姐安危,渡云和尚说话不仅没能安危她,更让她左右难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深夜山中静谧,她有意无意的拨弄琴弦之声,虽然低沉,但也清楚。
赵元虽然隔着两道门,但草庐不大,加上赵元心里本来挂着,自然也听到了那琴音,知道是忧思之声。
赵元叹了口气,他心中何尝不担忧陈素青,陈素冰刚刚和他说话时,看着他无助的眼神,更叫他心中难过,深恨自己无能。
他披衣起身,倚门而立,望着门外出神,他念及去年时,他初见陈素青,那时还与沈玠深夜长谈。到了此时,各自离乱,都不知道如何了。
他心中虽然想着避世,但似乎又难以完全置之事外,倒搅的他时时不得心安。但他心思别有一处古怪,既说不下山,自然也不是容易松动的。
他思来想去,不觉半夜过去,回过神来,陈素冰房中还有叹息之声,他也知道他所忧者何,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心中复生哀思。
到了第二天天亮,二人出了卧房,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沧桑之意,赵元见她眼下有些青色,便苦笑道:“还好吧。”
陈素冰微微垂首道:“没事,只是此时我才略微晓得姐姐的处境艰难,但任不足万一,身为女子,行走江湖,实在诸多不便。”
赵元给她倒了杯水,又长叹了口气道:“其实江湖如此,都有难处,你也不必为了女儿身过于自怨。”
陈素冰抬头瞥了他一眼,半哀半娇的道:“难道你会容我去洛阳吗?”
赵元听她这样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愣愣的坐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道:“我自然不许你去洛阳,但是却不是因为你是女儿身,只是因为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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