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那些未融的雪,到处都亮晶晶的,显出了另一派灿烂世界。
她苦笑了一下,道:“希望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理解我。”
陈素冰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明就里,正欲询问,外面传来一阵阵说话声,想来众人应该都起来了。陈素青也站了起来,穿好外衣,和陈素冰一同出了房门。
她出了房门时,渡云已经收好了床铺行囊,站在门口生炉子,看来是早已起来了,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阿福从房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笑着朝渡云说话。
渡云抬头时,正好看见陈素青姐妹从房中出来,便朝她们笑了笑,阳光笼着他,不知道这么的,就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陈素青看了看外头的阳光,又看了看渡云,心中的烦闷竟消了些,也朝渡云笑了笑。
渡云看她看了窗外,便道:“今日天晴了。”
陈素青点了点头,道:“是啊,路上也顺利点。“
说话间,梅家的三个随从便在屋外敲门了,阿福过去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领头一个机灵点的道:“表姑娘,咱们公子让我们来接你们了,他身体不好,就不亲自来了。”
陈素青点了点头,心中也没料到,离别便在此刻了,于是看了一眼陈素冰。陈素冰刻意绷着脸,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渡云瞧出了些端倪,叹了口气道:“要不等赵先生出来,我们打个招呼再走吧。”
第二五六章 泪涟涟泪别杭城(二)()
陈素冰是站在赵元的草庐门口送别陈素青的,她想要将姐姐送下山,最好是送到码头,但陈素青说什么也是不许的。
她站在门口,赵元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冬天的暖阳暖融融的照着她,显出了一点亲和之气。四周的景物在泪眼朦胧中也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陈素冰的手受了伤,已经弹不了琴了,但她还是唱了一首阳关,给陈素青送别。
陈素冰的嗓音算不得特别好,但是歌为心声,此时也别有婉转动人之处。
陈素青提着剑往山下走去,就听见山上悠悠传来陈素冰的歌声。
“宜自珍,宜自珍……”陈素冰的歌声,沿着山峦,穿过雪峰,带着初霁的雾气穿到了陈素青的耳中。
那歌声像一条细细的丝线,攀上了陈素青的手,拽住了她的脚步
陈素冰不忍再行,回头望去,歌声缥缈,人影迷蒙,吴山的树伸开枝丫,抖落雪帘,将他们和药庐隔成了两个世界。
这一刻,陈素青恨不得将一颗心拧碎,撒向这冰雪世界,不再去理山下的红尘繁杂。
“陈姑娘。”渡云的声音从山下传来,陈素青猛然回神,偷偷拭去了眼睛的泪,又回头去看渡云。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很远,不见了踪影,只有渡云还在这里断后等她,她快步跃了几步,就到了渡云身旁。
渡云看了看她的脸色,道:“陈姑娘,没事吧?”
陈素青听到他的声音,猛然回神,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才回首去看渡云。她往下看去,其他人已经走远,只有渡云一人断后等她,陈素青连跃了几步,到了渡云身边,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的。“
他们终究是练武的,没走几步就赶上了前头的阿福,阿福穿着那件茜色袄子,就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其他的东西都叫梅家的随从拿走了,她正提着裙子,小心的避开路上的泥水,往山下走去。梅家的随从走的快,已经都走到前头了。
三人走到了山下,梅逸尘已经雇好了两辆马车,在那里候着,梅逸尘坐在车中,挑开了车帘,让阳光照在了身上。
他穿了一身绛色衣服,微闭双目,神态慵懒,在晨光之中,愈发显得眉眼清朗,面目柔和。
梅家的随从早几步到了马车这里,把东西搬上了马车。梅逸尘被着响动惊醒,睁开眼睛,往山上望去,刚好看见渡云他们下来。
梅逸尘笑着下了车,几步就走到跟前,对阿福道:“要不要我帮你拿?”
阿福见了那马车,也只有几步之隔,知道他是没话找话,于是笑道:“不必了,谢谢你,梅公子。”
梅逸尘也笑道:“我还要谢谢你昨天晚上的灯。”
那灯本来也是赵元家的,梅逸尘这谢也谢的奇怪,阿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他。幸好已经到了马车边,阿福跟着陈素青上了马车,朝梅逸尘笑了笑,便不用再说什么了。
众人驾着车,行了不多时,便到了运河码头,陈素青挑开车帘,就看见钱老三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了,钱老大今天也来了,应当是来送别的,正在指挥工人做事。同钱老三正在说话的,却是周隐,应当是一早就来码头,特地送他们的。
阿福远远的也看到了周隐,心中想起昨夜他在吴山大闹的事情,猜测他十之八九,是来见自己的,还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脸上也极为窘迫。
她在陈素青下和渡云下车之后,又在车上磨蹭了半天,将那个包裹翻来覆去的翻了几遍,才别别扭扭的下了车。渡云背好了经箧,又替阿福点了点行李,便帮着梅逸尘去打点了。
阿福站在马车跟前,周隐从她一下车便看见她了,却没有上来说话,而是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肯上前。
阿福见他不动,心中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抱着包裹往船那边挪去,她也不敢抬头,生怕和周隐的目光对视。
“阿福。。。。。。”走到一半时,周隐还是唤住了她,阿福浑身一颤,又朝周隐看去,眼神中都怯意。
周隐看到了阿福的目光,叹了口气道:“阿福,昨天。。。。。。。。“
他话才说到一半,梅逸尘便走了过来,原来他一下车看到了周隐,心中便已经很不舒服,此刻周隐刚和阿福说了一句话,梅逸尘便走了过来。
梅逸尘的语气不善,对周隐道:”周公子,我们就要出发了,没什么要紧话,就要上船了。“
周隐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想起昨日自己的所为,毕竟不雅,也有些愧意。于是便道:”梅公子,昨天的事情。。。。。。。对不起了。。。。。。。。。。都怪我一时贪杯。“
梅逸尘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依旧冷漠道:“不必了,周公子,只不过以后别喝那么多酒,省的酒后胡言。”
周隐看阿福的眼波动了动,心中却不愿意了,梅逸尘这话说出来无疑是说,他昨日所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不负责任的,叫阿福听了,心中又做何想?
周隐一时语塞,顿了好久,才红着脸道:“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不喝酒的话,不敢说的话,总归是不敢说的。”
他说完这话,又抬眼去看阿福,只见她的双颊明显红了,心中也微微有些激动。
梅逸尘冷哼一声,道:”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我看你做的比说的多。“
周隐今日本来看梅逸尘也穿了一身绛色衣服,同阿福袄子的颜色差不多,就憋着一口气,加上他言语处处讥讽挑刺,便更加生气,于是也提高了音量道:”梅公子,有话请你明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素青见他们那边声音大了起来,慌忙赶了过去,把他表哥往外拉了拉,又对赶来的渡云道:“禅师,我看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上船了吧。”她的意思明显,不便介入阿福和周隐,倒是让渡云来说更为合适。
阿福看了看众人,叹了口气,将手伸入袖子,摸出了两枚珠钗,递给周隐。
第二五七章 怒冲冲怒至洛阳(一)()
她拿出珠钗来,众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周隐,更是浑身颤了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唯有陈素青细心,看出了端倪,那珠钗上头是两朵杏花,不是送给阿福的那个蝴蝶的,而是送给陈素冰的那对。于是道:“这是周公子要送给冰娘的?”
阿福点了点头,道:“昨天梅公子将他丢到了桌下,我打扫屋子时,捡了起来,总不能还给冰娘吧,想了想还是还给你吧。”
周隐看到那对珠钗,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窘迫,他也突然明白过来,梅逸尘刚刚所说的那一番敢说敢做的话,倒不是因为阿福,却是因为陈素冰。
提到陈素冰,周隐也无话可说,只能将那对珠钗捏在手中,那珠钗在寒冬腊月中,带着冰冷的寒气,又像是一团火焰,灼着周隐。
他心中也有些委屈,不知道怎么人人都把他当作无情无义之人。就连阿福当众拿出这对珠钗,其中想必也是有些嗔怪之意的。
也许真如梅逸尘所说,自己的不闻不说,和那些暧昧的行为,总归是错了。他叹了口气,有些丧气的看向阿福,露出了些无奈的表情,眼神中也有些可怜的意味。
阿福叹了口气,道:“周公子,你……”她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多一点少一点似乎都不合适,只能叹口气道:“你收好罢。”
周隐看了看阿福的神色,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道:“一路当心点,早点回来。”
阿福点了点头,又往船上看去,只见真的快要行船了,于是笑了笑道:“周公子,我这就该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周隐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但阿福已经同陈素青一起往船上走去,梅逸尘也甩了甩袖子,径直走了。
周隐连忙抓住渡云的袖子,道:“渡云……我还有句话说……”
众人只当他们有些分别之言,也不理会,边先上船了,只有渡云和他走到了一边。
周隐拽住渡云的袖子,脸上露出了些迟疑之色,但也不开口,渡云笑道:“潜光,这是何意?”
周隐低声道:“渡云,昨天的事情,我实在抱歉……”
渡云听他要提此事,脸色也滞了一下。
周隐见他神色有变,急忙道:“渡云,听我说一句罢……”
渡云叹了口气,道:“周公子,请说吧。”
周隐道:“这一路山高水远,你要照顾好阿福。”
其实这话自然轮不到他来嘱咐,但渡云在口舌上从来不争,只是笑道:“周公子放心,我们这一去,总不会让阿福涉险。”说罢收回手,行了佛礼,便欲离去。
周隐见他要走,连忙又唤了句:“渡云……”
渡云垂下手来,依旧淡然的看着他,等着听他说话。
周隐道:“渡云,咱们的关系可不错吧。”
渡云点了点,道:“周公子,真要开船了,你有话不如直说。”
周隐双颊发红,道:“咱们相交这么久,脾气秉性总知道吧,怎么也比别人强吧。”
渡云知道他所指的是梅逸尘了,笑道:“周公子,咱们朋友多年,你何必这样说,怎么样我总拿你当朋友的。”
渡云说完这话,周隐脸色涨得更红了,嗔道:“渡云,你也学的滑头了,我说的是你吗?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渡云叹了口气,道:“我是出家人,你偏偏要我去管你们这些事。”他说完这话又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周隐小声道:“那么你看着阿福,不要叫人哄骗了,这总没什么吧。”
渡云脸色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周公子,我会保护阿福,但是其他的,也只能随缘了。”
周隐见他这样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只能又拽了拽他的袖子道:“渡云,你千万记得我的话。”
渡云点了点头,又行了一个佛礼,便转身离开了。
他登上船舷,钱老大正在和钱老三最后交待几句话,见他来了,慌忙和他打了招呼,渡云也礼节性的寒暄了两句。
梅逸尘往岸上看去,周隐正站在车边极目远眺,眼光一直盯着船上。梅逸尘看阿福站的远,撇了撇嘴,低声问渡云道:“周公子同你说了阿福姑娘的事情?”
渡云没法否认,只能沉默,梅逸尘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抱怨道:“只当我们去玩的,还说这些事情。”
渡云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不是梅逸尘这话不对,而是他的话太真实了,让他心中有些隐忧。
钱老大又同他们都说了几句话,便跳下船去,让船工拔锚启程。
他们这一次的船也不太大,但却是钱家精心选出来的,所以倒也舒适,不像前几次那样鱼龙混杂,气味难闻。
陈素青站在船上,阳光洒在运河上,发出粼粼的光芒。江上的寒风随着江上朝他扑来,虽然冰冷,但总算是可以接受的。
就算接受不了,她也还是愿意承受的,寒冷和疼痛一样,总会使人清醒。
吴山的草庐,就是风雪飘摇中的一方安隅,像温水一直环抱着她。虽然温暖,也让她有很多牵挂,离了杭城,虽然要直面江湖的风雨,但也更加清醒,更加洒脱。
二入洛阳,她是报了必死的决心的了,第一次的退缩,没有换来一丝丝的转机。反而让沈平殒命,她感觉屈辱,这屈辱又生出了愤怒。
她背负了沈陈两家的血仇,有太多东西要追讨,她其实还没有什么计划和把握,只有一腔热血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渡云安置阿福和行李之后,便来到船头,看到了陈素青,笑道:“陈姑娘,这风怪大的,怎么站在这里?”
陈素青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事的,我再看看杭城。”
渡云环顾了四周,道:“我还是觉得杭城的春天好些。”
陈素青听他这样说,也想起自己第一次同沈玠一起来杭州,也有些神游,不禁黯然神伤。
渡云见她低头,也劝道:“回来时,便是春天了。”
陈素青看了看他,长叹一声道,苦笑:“只怕我看不到了。”
第二五八章 怒冲冲怒至洛阳(二)()
渡云听她这样说,也有些愣住了,转而神色中不禁有一丝担忧,道:“陈姑娘,为何做此想?只要我在,总归会……”
还未等他说完,陈素青便笑着阻止了他,转而道:“禅师,你此去,当真是为了送佛宝吗?”她知道渡云不会打诳语,故而也不愿与他多兜心思,直接便有此问。
渡云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然后很快又舒展开来,道:“是佛渡我,非我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