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横十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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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横十三州-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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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整个人又脏又臭,破破烂烂,没有鞋子,裸露出来的脚,被尘土一层层的包裹起来,黝黑而瘦弱,甚至都能从脚背上数出一根根的骨头。

    她仿佛与整个破庙融为了一体,安静而破败。

    忽然,安静被庙外沉稳的脚步声打破,听见这个声音的她瞬间警觉起来,用仅剩的一只手摸了摸墙壁,几乎疯狂的顺着墙跌跌撞撞跑到菩萨的塑像旁,用它残缺的身形努力的遮挡住自己残缺的身形。

    随着姑且可以算是庙门的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急促的呼吸才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黑底褐黄色花纹的衣袍,一身行头看起来既不富裕也不贫穷,背着一个长条状的深蓝色包裹,整个人比较瘦,看起来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他一进庙门就发现了躲在佛像后的目盲女子,倒不是说他功夫有多高,而是目盲女子半个身子都在外边。男子找了一面相对干净的墙,解下布囊靠坐在旁边,没有去管那个目盲女子。

    女子觉得他没有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由于看不见,挪动身躯的时候不小心撩倒了一个木质架子,架子倒下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女子惊讶的哆哆嗦嗦缩成一团,等待着男子发现自己。

    男子长出一口气,操着尖锐难听的声音道:“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那个角落怎么能睡觉,出来吧!”

    听了这话,她还是不确定男子是否有恶意,左手撑着墙,慢慢的移了出来,怀着十二分警惕回到了方才的角落中,心想着有什么变故就立马缩成一团。

    男子仰头看了看中天之明月,解开自己的布囊,露出一漆黑古琴,他正襟危坐撩拨了一手,古琴发出平淡深远的七弦之音,目盲女子听见琴声微微扭了扭头,似乎太久没有听见如此悦耳的声音了。

    听男子撩拨一手后半天没有反应,没有续弹之音,女子用干瘪沙哑的声音道:“宫、商、角、徵、羽、文六弦声音纯正,武弦声音不太对。”

    听见她这么一言,男子面露惊讶,他鹰钩鼻皱了皱,顺着她的话道:“怎么个不对法?说得不对我就要你的命!”

    女子心里瞬间发凉,太久没有听到过弦音,百般后悔方才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她连忙磕头道:“贱人无心之语,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男子又撩了一遍七弦,还是那句话,冷冰冰的道:“怎么个不对法?说得不对我就要你的命!”

    女子匍匐在地上,尘灰都被她的呼吸给吹得四散而开,她壮起胆子却仍旧止不住声音颤抖,她说道:“武弦比其他六弦材质要差,音自然也与其他六弦格格不入……”

    她弱小无助的身躯将恐惧表露得淋漓尽致。

    男子顿感惊奇,难不成眼前这个残疾女子真懂琴,他正琴缓缓弹去,轻描淡写的撩拨间,琴音无穷,回味深远。韵律弹宜和缓,拨刺尤宜平静,抑扬顿挫,起伏虚灵,匍匐在地上的目盲女子,身体的颤抖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静静的欣赏聆听,琴声缓缓间,女子不再匍匐于地,笔直的跪坐起来。

    好大半天,这湖畔小庙才安静下来,明月也偷偷的藏进滚滚的云躲里,寺庙里一片漆黑。

    男子又问道:“可识得此曲?”

    想都没想女子便自信的回答道:“嵇康的《广陵散》,共有四十五个乐段,有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公子所弹,其中故意错音处有十二,其音突兀不合时宜,想必是故意考究于我。”

    男子复问道:“嵇康受刑前有言‘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为何当世仍有《广陵散》流传于江湖?”

    目盲女子回答道:“绝的并非广陵散,而是懂广陵散的人!”旋即停顿几个呼吸,她继续说道:“虞渊未薄乎日暮,《广陵》亦不绝於人间,公子琴力深厚,铮铮有铁戈之声,有以时日,必能青史留名。”

    听了这话男子露出怪异的笑容,他讪笑道:“你是第一个敢如此评论我的人,你可知道是谁在你面前弹琴?”

    目盲女子摇摇头,看来是不知江湖上的形形色色。

    半晌,男子才说道:“你可知江湖上有一人,人称七弦暗云,尉迟弘懿?”

第126章 花萼会开场() 
目盲女子听罢,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声音干瘪解释道:“贱女才入江湖不到一年,所以武林中的事知之甚少,公子莫要怪罪。”

    这时月亮再此从云层中露了出来,借着月光,尉迟弘懿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几乎与破庙融为一体的女子,他沉声道:“你以前会弹琴?”

    目盲女子左手摸着自己空落落的右袖,微微颔首,呈现出一副凄哀的模样,她喃喃道:“会。”

    “琴是一个琴师的生命,你的琴呢?”

    目盲女子低着头,弱小的身躯微颤,接着她把脸颊在左臂上擦了擦,回答道:“没了,和贱女的手臂一起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贱女柳水洋,益州朱提郡鸣城人士。”回答着这些话,柳水洋似乎想起了还在明月楼的时候,虽然清苦,但至少还有琴音,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尉迟弘懿微微皱眉,继续道:“除了琴艺,你还会唱曲儿?你是明月楼的那个柳水洋?金羽成囚羡早春,奈何樊笼作花身。纤歌蜕旧黄泉渡,收尽悲腔墓世人。”

    被人认了出来,柳水洋抽噎起来。

    尉迟弘懿似乎知道了怎么回事,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本是琴道大才,被造成这个模样,他声音愤怒道:“李轩臣这个杂碎!”

    “你,”尉迟弘懿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愿不愿意跟着我,我能帮你报仇?”

    行走江湖本就不易,更何况带着个残废瞎子。

    柳水洋有些迟疑,生怕这个尉迟弘懿与李轩臣是一般的人物。

    尉迟弘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安慰道:“你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跟着我不仅有一口饱饭吃,还能有琴听。只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白的跟着我,虽然你是个废人,但你还得做一些你能做的琐事,而且你得习武。”

    柳水洋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此,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一个,连丧家之犬都不如,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她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尉迟弘懿面前,泣不成声。

    尉迟弘懿收起古琴,叹口气道:“睡吧,明儿去湖里洗干净了,去城里给你置办一套衣物,和我一起去簪花楼买第七根弦,然后就去荆州找李轩臣。”

    小半月后,簪花楼已是热闹非凡。

    花萼会从今日开始,为期三天,拍卖的东西也一天比一天金贵。第一天拍卖会名为荷包,此花长得跟个钱袋子似的,所以如此取名,有荷包肿胀、财源滚滚之意。第二天拍卖会名为银柳,有白银树上摘之意。第三天名为杜鹃,象征各位拍到东西的豪门鸿运当头,来运兴隆。

    拍卖的场地是个大厅,分为两层楼,第一层有一百六十八桌,每桌八人,一人面前一个小锣,与一个名字标签,要加价就敲一下这个锣,这里的每一个座位都是要真金白银来买的,而且价格还不便宜,能坐到这里的都是家底殷实的主。

    而二楼,有二十八间小隔间,每一间隔间外都挂着一个铃铛,若是加价就轻轻拉下铃铛,二楼的都是花簪楼发请帖请来的天下十三州的豪阀士族。

    不仅是下方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围着这些桌子的廊道上也站满了人,若是遇到什么喜欢的东西,这些站着的人也可出价,但是就需要举手示意,并且扯着嗓子喊了。

    拍卖的展台是个一人多高的柜台,由于它奇怪的陈设,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柜台被一张幕帘一分为二,完全被遮挡起来的是一群耳奴,她们耳朵灵敏,能精确的得知是谁谁在敲锣,也就可以精确的得出是谁在加价,继而隔着帘子说话知会前台。

    之所以需要多位,是为了防止某一位听错声,几位同时在一起听,也就缩小了听音的误差,能准确的知道是哪一桌哪一位出的价。而站着出价的各位,就需要拍卖主持的眼力与耳力自己瞧了。

    这二楼的环境,犹如麻雀,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有一张圆桌,数把椅子,桌上茶水糕点具备,墙角燃着上等檀香,并在墙上挂有水墨丹青,或在墙边摆放着珍贵的青花瓷瓶,这些字画或瓷器,若是放在这第一场拍卖,也是有资格的,足见其价格不菲,门口还站着两位簪花楼小厮,随时听候客人的差遣。

    这里靠会场的那面墙空了出来,有三尺高的木栏杆,上方吊着珠帘,刚刚好能挡住二楼各位的脸面,却丝毫不影响朝下看的视角,微微低头就能观看到整个会场,而平视却只能看见二楼各位头以下的位置,看不见脸也就不可得知二楼各位具体的身份。

    赵广勋等待的无聊时间里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这节奏不难听出是蜀地的小调。唐明贞与吕婉茹则是细嚼慢咽吃着桌上的糕点,齐恒木讷的坐在一旁,眼神凝聚在墙上的一副洞庭山水的画上,周正阳却不在这儿,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陈康与司空鸣二人,很突兀的在专心致志的看书。

    陈康手里是那本《凡尘一醉》,这本书被送到牡丹楼,司空鸣瞥了几眼,就交给陈康了,这书果然难以看懂,这是什么秘籍心法,这压根就是一本词,全是些什么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这样的句子。

    就好像这本书是黄子恒那家伙与世人开的个玩笑,可就算是这样,陈康经过几次被锤的屈辱,他很用心的在看这本书。只要他乐意去学,司空鸣自然是不会阻拦他,学不学得会另说,能提升一番文化涵养也是好的,能少出点“烧火自焚”这样的丑也是好事。

    而司空鸣手里是一本前朝的武书,名为《十三刀》,是前朝执金吾匡云结合天下十三州之势悟出的刀法,每一刀以州名命名分为:司、青、徐、兖、豫、幽、冀、并、荆、扬、凉、益、交,每一刀都能与附近州的刀势相佐,比如司乃天下主,与其他十二刀能严丝合缝的配合在一起,凉这一刀剽劲韩勇,却可以与益这一刀的绵长厚重相呼应。

    司空鸣越看越入神,这刀法,还真是本奇书,而且这匡云的刀,就在自己背上!

第127章 冰弦() 
花萼会主持是一个美丽丰润的女人,身材不高不矮,胸膛上是蓬蓬的胸脯,屁股蛋儿圆圆的鼓起来,腰枝很细,台下男人都涌出一种想要去搂住的奇异想法。皮肤在四周的烛火光照下白得耀眼,圆润的肩膀在丰满的身材上衔接得圆润无缝。

    她的声音像是冬日温泉冒泡的声音,既清脆又让人感到温暖。

    此女名为花一洲,是花剑雨的女儿,她是个敢于独断专行的优秀女人,在父亲文武并重的熏陶下,形成了表面温和而内性刚强的性格,做事稳健可靠。

    经过一阵啰哩啰唆的开场白后,后台搬上来了第一件东西,既然是第一件,就一定是一个能吸人眼球,而且出身不凡的东西。

    几位簪花楼小厮合力才将其抬了上来,这是一柄方天画戟,经花一洲的介绍,此物乃是当年军神匡岢成的兵器,听见这句话司空鸣不禁抬眼盯了一眼大戟,此方戟长一丈二,画杆有八条龙回折盘旋而上,龙头托起方天四角,画戟顶端利尖银锐闪闪,凶杀之气含而待发。

    此物狰狞,司空鸣都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好一柄凶杀之物!”

    坐与正中视野最好处的赵广勋,玩味的看向司空鸣笑道:“想要?”

    司空鸣撇嘴讶异的望向赵广勋,连连摇头道:“别,我不要,别想用这种玩意儿来收买我,这东西沦落到今日几乎都已经成了观赏的东西,这样一把大戟少有人能挥动。”

    被司空鸣点穿了,赵广勋也不恼火,他还不死心,补充道:“你可以拿回益州后融成刀啊,这么长一杆,你不得融出好多把刀。”

    司空鸣耐心的解释道:“可别,融成刀了可真就暴殄天物了,此物出自锻造大家澹台邕之手,足足锻造了十二年才锻出,可谓是鞠躬尽瘁,把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在了其中,若是融成了刀,就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了。”

    这时,底下的花一洲宣布了起拍价格,不算高,也就十万两。

    这算是簪花楼热场的手段,让大多数人都有个竞价的机会,果然底下传来漫天锣声,一声锣响就是原价的十分一的价格,一个十万两没多大一会儿就涨成了上百万两,而且还没有停止,最后以一声清脆的铃响拿下了此物。

    成交价格三百二十万两白银,陈康望了一眼出价人方向,从那人穿的衣服与周围扈从的体形中,陈康立马就知道了是谁,此人正是那恭宪王,陈康不由得嘟囔一声:“有钱没有消灾处!真是王爷家傻儿子!”

    他说完这话,刚刚低头看书,没看几个字,就感觉空气变得有些凝重了,他抬眼正看到包括赵广勋在内的一桌人凝视着他,陈康连忙解释道:“我是在说那个恭宪王,不是说您,王爷,别介!”

    就这时赵广勋忽然想起个事来,他说道:“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我可背过你一路,你小子还欠着我一条命,这会儿你欠我两条了!”

    陈康连忙慌张的说道:“王爷宽宏大量,我给司空小子卖命就等于给王爷卖命不是!”

    一旁的司空鸣插话道:“你居然说出了一个成语。”

    此话一出一桌人哈哈大笑,赵广勋抿了一口茶说道:“他是他,我是我,这两条命我可是给你记着的。”

    陈康尴尬的回应了几句,一桌人气氛欢快,在这二楼仅此一间。

    这时第二件拍卖品也拿了上来,是一根细线,由两个下人绷直,不难看出这是一根琴弦,在花一洲的介绍下才得知这是一根冰弦,起价同第一件方天画戟,也没有多作介绍,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连赵广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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