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所有人反应过来,此人已经出现在了江仙楼三层窗外,剑与枪一阵交锋火花四溅,好似除夕的烟花。
顶层的陈康双手抱在一起,直咂舌,这一脚的威势下面看得不全,而在顶层的各位眼中一览无余,浩浩荡荡有力拔千钧之威,只可惜有虎头蛇尾之势,在三层窗外就乏力了。
项广晟落于窗外的屋檐上,与飞剑扭打在一起,身上已经出现的数道伤口,血洒在旁边的窗户上,惊悚骇然,完全没有再能猛踏一脚向上攀爬的机会。
而在楼顶上依着黑瓦的周正阳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左手食指伸直闲趣自然的划着圈,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淡然表情。
他忽然淡淡的道:“《步天歌》再现江湖,只能踏出一步?”
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内力的扩散下犹如清风送来,整个巴郡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管靠得近还是远,声音的大小都适中,并不会让人感到刺耳。
听了这话,项广晟身形猛然一抖,钢枪往着楼外方向一刺,飞剑迎上却被弹了开,然后他松手,同时间整个人翻身一跃跳上枪杆,猛的一踩又是一声雷霆炸响。
司空鸣望着这一幕,叹了口气摇摇头。
项广晟那一声刚刚爆发出来,没有向天上飞去,反而像是撞在了钢板上一般,向反方向弹去,落入河中砸起了两层楼高的水花。
不明所以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得江面都平缓下来,才有心细眼尖的人惊呼:“快看,是剑鞘!”
阁楼四周的人纷纷眯起眼睛,只看见方才项广晟的起跳处,凭空横着一柄古朴剑鞘,不会武功的人只是看着热闹,感叹着剑仙就是剑仙,而懂武功的人,比如说在司空鸣旁边的唐明贞,硬是倒吸了口凉气。不禁回想起之前司空鸣与周正阳肉搏,虽然没得眼见,但其间又有多少凶险,此时可见一斑。
周正阳好像玩开心似的,懒洋洋的道:“下一个!”
此话刚出,江面咕嘟咕嘟冒起泡来,忽然,江的两岸一震,站在江沿的看客险些掉进水里,他们刚刚稳住身形又一震,两岸哗啦啦陆续掉下十好几个人进水中。
赵广勋绕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司空鸣回答道:“应该是什么强行在段时间内提升内力的功夫。”
说着什么指向大江两岸的树木,它们无一不向项广晟落江处摆动枝条,司空鸣继续道:“这种功夫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套路,所以很少有人练,几乎失传。”
此时剑鞘冲入水中,挂着项广晟的衣襟,带着项广晟整个人破水而出,然后把他丢在地上,并且剑鞘在他身上几处窍穴一点,阻止了他的运功。楼顶的周正阳幽幽道:“愚蠢!就这么想找死?白瞎了这么一身好筋骨!没必要断送在这儿!”
被周正阳阻止,项广晟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看高楼,长舒一口气,恭敬的抱了个拳,也没说话,捡起一旁落下的钢枪,释然的抗在肩头上,离开了这江仙楼畔,没入远处森森的黑夜中。
这时候一个白衣公子哥不知从哪儿飘然而出,背着左手,右手拿着未开扇的折扇,整个人犹如鬼魅般让人难以琢磨他的着力点,周正阳飞剑几次拦截,都落空了,转眼他就到了第五层的窗沿处。
见到这身法,司空鸣眉头微皱,惊到:“雀无声?!”
听到司空鸣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扭头望向五层楼的众人。微微一笑,犹如摇曳在春风中的海棠花向着众人轻轻颔首,优雅自然的举止,不禁让吕婉茹瞪大眸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潇洒天成的人。美好的画面只存在了半息,就悄然而逝,仿佛他从来没来过这儿一般,楼下楼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雀无声轻轻落于顶层,和邋遢的周正阳形成鲜明的对比,周正阳是落拓潇洒,雀无声是飘逸自然,二人四目相对。
小半晌,周正阳才开口道:“好轻功!”
雀无声声音温润,回答道:“好飞剑!”
“你要和我打?”周正阳有些不敢相信,这雀无声头被门挤了,敢和自己打一场。
雀无声立马认怂,露出负于身后的左手,他提着一壶酒,看雕花与封条,就能一眼看出是天子家的东西,他声音温润道:“我哪儿打得过前辈,我是上来找前辈喝酒的,不知前辈能不能让在下停留片刻,沾沾前辈的仙气儿?”
雀无声提着的是皇酿,名为九酝春,《四民月令》称正月所酿酒为春酒。九酝春酒恰是在腊月二日清曲,正月冻解,用上好稻米施去曲滓便酿的酒。
何为九酝?九酝即九股,分九次将酒饭投入曲液中。九酝春酒即是用九汲法酿造的春酒。“三日一酝,满九斜米止”,就是每隔三天投一次米,分九次投完九斛米。
周正阳如何识不得这酒,他看着这酒直咽口水,扯着嗓门喊道:“下面的!来俩杯子!”
闻声司空鸣右手拿起两杯子,往窗外一甩,两个杯子沿着相反的方向滴溜溜直转悠,出了窗外,一左一右的向着两边分散飞出,然后又回折飞来,正好被楼上的两人一左一右的接住。
这一手让楼下的看客兴奋不已,原来这江仙楼中也有高手。
雀无声打开泥封,香味顿时散发开来,连司空鸣这儿,都能闻到春香,同为酒徒的陈康嗅到这个味道,只得吧唧吧唧嘴巴,拿起自己的酒葫芦扯上一口。
周正阳先是倒了一杯,喃喃道:“泛花浮座客,命酒酌幽心。”
说完杯子一悬抛出,没有司空鸣那么花哨,而是如落叶般的飘到了隔了一层瓦的陈康的窗前,陈康一喜,端杯就喝了去。
酒是好酒,回味悠长,沁人心脾,然后他看着手中的杯子就犯难了,这该怎么送还上去?
第89章 鄙人廉林翰,多有叨扰()
见到陈康的蠢模样,唐明贞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往窗外抬手一抛,紧接着一柄竹叶镖飞出,只听杯子发出嘡的一声,就往回折抛往楼顶。
而竹叶镖因为被杯子挡了一下,飞行轨迹发生变化,就向着河岸射去,一抹寒芒闪过,插在了河边的柳树上,柳树旁边的人们如获至宝,争先恐后的去争抢这枚竹叶镖。
此时,司空鸣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人群被推搡开了一条过道,恶奴开路,一男人搂着俩女人洋洋洒洒的向着江仙楼走来,司空鸣不禁露出笑容。
在司空鸣眼中,这赵广勋如此大张旗鼓的安排,道理很简单,他是想让周正阳在此地由出世转入世,在这江仙楼昭告天下,周正阳还活着,去花簪楼身边有个剑仙坐镇,自然是好过自己这个刚入一流的小狂徒,而顺带着收拾这望江虎。
司空鸣对唐明贞使了个眼神,唐明贞拿起一盘糕点就去五楼的楼梯口坐着了,接下来要上来这位,靠江仙楼的小厮们可拦不住。
此时楼外又有人前来登楼,此人是个使一柄宣花大斧的壮汉,开阖间气冲斗牛,有一流上下实力,周正阳故意放水把人留在五层这个位置,让其在五楼窗外的屋檐四处闪转腾挪,始终不得上进一步。
有四楼的人想要上五楼来观看,却被江仙楼的小厮挡住了上楼的路,所以四楼就堵了很多人在这儿。
忽然,四楼人群的喧闹安静下来,一声尖锐如鸭子似得声音从三楼楼梯处传来:“要命的,都他娘的闪开!”有恶奴开道,四楼很快就让出了一条五人并肩宽的小道,一个头发黑得发亮的纨绔青年,搂着俩穿着暴露的女人走了进来,他衣着复杂讲究,展现出精细的线条层次,脸白得渗人,虽然都是文人打扮,但在唐明贞眼里,他这浮华模样,简直差刚才的雀无声十万八千里。
而那两个女人,穿着打扮如出一辙,黑炭似的鬓角挂在耳梢,脸上扑着石灰似的胭脂水粉,嘴上口红如涂抹的鲜血一般,红得让人心慌,整张脸是浓妆艳抹,满满的风尘气,凹凸有致的身段引人注目,特别是那似露非露的四两胸脯,走路间一颤一颤,简直把这周围男人的魂都给吸没了。
廊道口的小厮不敢阻挡,让出过路的口子,露出了坐在梯子上吃糕点的唐明贞。
来人正是那望江虎,他立于唐明贞面前,还算是客气的说道:“给你一个呼吸,马上滚蛋,否则一会儿别嚷嚷老子打狗不看主人!”
唐明贞不为所动,回道:“直娘的畜生吃屎了?满嘴的粪味,好好说,老娘还让你过去,但现在……”
唐明贞拍拍手站了起来,张开双腿继续道:“爬过去?”
四楼的看客的丝丝窃笑,这娘们可真是泼辣,说些腌臜粗语脸不红心不跳的,关键是她居然敢和望江虎这个泼皮耍嘴皮子。
一旁那个鸭子嗓的狗腿子,没等主人发号施令就一拳向唐明贞砸去,唐明贞左手一滑,不知道是从哪儿掏出的一把匕首,噌的一下就把狗腿子的右臂给刺穿,钉在了墙上,鲜血顺着墙流了下来,红色的血在纯白的石灰墙上显得触目惊心。
狗腿子扯着他那喉咙哀嚎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望江虎搂着的两个女人眼露寒光,看样子是懂点功夫的练家子。
望江虎眉毛挑了挑,咬牙切齿的道:“不准叫唤!”
狗腿子立马闭嘴。
其中一个女人道:“哟,妹妹好大的火气,姑娘家家的舞刀弄枪的不好!”
说着手一摆,一枚毒针望着唐明贞的身上而去,唐门面前耍暗器,颇有蚍蜉撼大树,可笑自不量的意味。
唐明贞二指轻探就拈住了这根毒针,顺手放到鼻孔边闻了闻,嗤笑道:“好一股腥骚的味道,怎的,平时都缝了些什么东西?”
“贱人!”说着右手探出就要夺针,唐明贞手一挥似乎把针射向了望江虎,转移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针已经稳稳插在了攻向自己这女人的手背上。
这俩女人都有着准三流往上,准二流往下的实力,两人加起来差不多也与唐明贞旗鼓相当了。因为被唐明贞数次蔑视、羞辱,此刻已然恼羞成怒,与唐明贞扭打在一起。唐明贞躲避间正好让出了上楼的路,望江虎装腔作势的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向着楼上走去。
带领着身下的几位狗腿子登上五楼,就看到司空鸣等人立于窗前,他眼光落在了衣着富贵的赵广勋身上,他往这江仙楼来有两件事,一是周正阳会战群英,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事,不来看上一看就像是丢了几万两银票一般。二是听闻有位公子一连包下了这江仙楼三天的时间,他是想来交个朋友。
望着赵广勋的背影,他抱拳道:“鄙人廉林翰,多有叨扰,还望这位兄台不要介意。”
赵广勋静静的回了两个字:“聒噪!”
这望江虎微微愣神,刚欲开口再说话,陈康早已飞身而起,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借着飞奔出的冲劲,划出了好几步的距离。
望江虎这羸弱的身板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口中一抹鲜血喷出,他带上来的恶奴狗腿们都傻了,在这巴郡再不给这廉林翰面子也得给他爹一个面子吧?这人是真有背景,还是啥都不知道二愣子呢?
就在恶奴狗腿还在发怔的时间,陈康已经拎着廉林翰走到了窗前,杯子他甩不出去,但是甩出去个人,还是没问题。
不知道陈康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廉林翰拼命挣扎,满口的鲜血连忙道:“郡尉是我父亲,郡尉是我父亲!”
陈康把他举起来冷笑着说道:“小兔崽子,老子知道!”
说着一抛,就把廉林翰往楼上丢了下去,他的声音叫得叫一个惨哟!整栋江仙楼,与长江两岸是听得清清楚楚,都掩过了周正阳的剑鸣声,而四楼打在一起的三个女人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女人道:“好像是少爷?”
第90章 有恃无恐()
这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一阵的不确定,江中传来扑腾一声,看来是落水了。紧接着,望江虎带来的狗腿子,疯的一般从五楼往下跑,面色紧张,她们这才意识到,被丢下楼的真是少爷,这五楼是些什么人?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在四楼众人的注目下,这俩女人扭动着丰满的屁股,跟着人们跑下了楼。而楼上的众人,望着江中溅起的波纹一圈圈散开,紧接着嘈杂喧闹的人群中有一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似乎是去救人的样子。
不一会儿,江中就泛起血浪,就像是一支毛笔往江中划过一般,只不过墨汁变成了鲜血。人群躁动起来,对着江里指指点点,好大半天,江水中突然冒出一个人,他衣服已被染得通红,无力的仰面漂在江面上,脸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虽然已经变得僵硬,但还是能清楚的认出这就是那望江虎。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下水之人,哪里是去救人,分明就是杀人去了。
这时的恶奴狗腿们已经来到了江边,看到这个情景,在楼上仍在持续的打斗声中,一个个脸色变得刷白,就好像那具飘在水面的尸体一般。
几个恶奴下水,好不容易才将尸体拖上了岸,在楼上众人的注目下,灰溜溜的从之前来的地方回去了,只不过他们的主子是竖着来,横着走的。
楼上的人,这才把目光从新放回周正阳与持斧壮汉的争斗上,壮汉此刻已是满头大汗,而楼顶的周正阳,却是与雀无声谈论着天下名酒而有说有笑,一副自在恬淡的模样。
忽然,大汉撂挑子了,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不打了!”说着一转身就进了五楼,大步的朝着下楼的梯廊而去,惹得长江两岸是一阵倒彩声。
在倒彩的唏嘘声中,黑夜中破空而来一支羽箭,直扑楼顶的周正阳,速度之快让飞剑竟然来不及抵挡,他微微撇头,这支箭就往他脸颊旁三寸之地呼啸而去。
紧接着,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一个难听的声音,声音低沉而诡异:“徐州散人,程英,姑且一试。”
楼上的司空鸣惊异道:“这等弓术居然是散人。”
唐明贞走回司空鸣的身边,喃喃道:“这家伙我听说过,在徐州有点名气,猎户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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