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遭见到高手过招,城楼上值哨的小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步,纷纷紧张的攥紧拳头,手心全是汗也没有松开的迹象,都为这司空鸣都憋起一口气。陈康在巨弩后,也被震撼住了,他知道司空鸣很强,但是强成这样他是万万没有想过的,犹如仙人在世!
凝滞了一息有余,包裹着他们的球也随之崩散,司空鸣从侧面被射出,直直的崩向城头,轰隆一声,墙上被砸出一个窝,仿佛遭受到了投石机的攻击,整座城墙都晃了一晃,司空鸣鼻间犯腥,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他强行压了下去。
没有停滞,司空鸣双脚一蹬,仿佛是被城墙反弹出去一般又向着张鸿而去。
体内内力在《元会运世》口诀的引导下,奔腾流转突破一息三百六十周天。
司空鸣咬牙切齿的迎上张鸿:“我这一刀可滞飞流!”
第72章 行路难()
司空鸣惊声喝出,一刀在张鸿的胸口一路往下,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连肠子都漏了出来。张鸿如断线的风筝无力的栽落到地上,雪地上洒出一大片鲜红,夺人眼目。
一剑断江张鸿毙命于鸣城城西郊外!
他死前以剑杵地艰难的站起身,面朝东北,只说了一句话:“好想带他们去看泰山的雪!”
他出生于泰山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从小就借着上山打柴的机会偷学剑发,后得真人授上乘内功心法,又观岩鹰俯冲捕猎悟出那一剑断江的无名剑法,一生仗剑天涯廿载有余。
他十岁摸剑,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十七岁只剑出兖州,二十三岁一剑断江名动江湖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二十五岁遇到一生挚爱,与之携手快哉江湖,二十七岁爱人怀着孕被杀,一尸两命,从此走上复仇的路,渐渐偏离了自己纯粹的剑道,四处收集剑术秘籍却难以精进,凡有人问起是谁杀了他的妻儿,他只是摇头不语,只是默默的磨砺着手中的剑。这也许是就是他强大的原因,或许,也是他消亡的种子,桀骜不驯的一生,生死荣辱的一生,满怀仇恨的一生,都在鸣城被司空鸣一刀给斩了去。
司空鸣自此在江湖上名声大震,小狂徒的名号犹如洪水滔天之势,席卷天下十三州而去,这一战更是被说书先生们编成了佳话,流传在了江湖的街头巷尾。
暗花上未被除名,铁定还有后续的人来,但是敢来的铁定不会是比张鸿弱,这一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了这一场血腥的立威,以后便不会被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虾小米骚扰,比张鸿厉害的这世上又有多少?其中又有几人能有闲心来猎杀自己?
就算道理是如此,司空鸣都不得不加快自己行事的步伐了,他得早点拉扯出自己的亲兵,否则真来了一个老妖怪,以自己如今的本事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别人摘。
伤好得差不多了,司空鸣提了一坛酒来到了张鸿的坟前,也不嫌冷,坐在他坟前的雪地上,打开酒坛子上的泥封,他自己饮了一口,也在坟前倒上了一口,长呼出一口热气,墓碑两旁有挽联:剑道卓茕生无死,风骨精灵逝有神,上方的挽幛为:一代英杰。
江湖人的一生大多如此,无论你是翻江覆浪的英杰豪侠,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虾,最终又有几个能逃脱横死他乡的命运?可每年仍有不计其数的人涌入武林,死了一个张鸿,明日还会有赵鸿,钱鸿等等人物踏入这陌生的江湖,为这不知道究竟在何处的江,何处的湖注入新鲜血液,奉上血肉之躯,只为一朝仗剑逍遥的快意,这可能也是江湖的魅力所在吧!
再饮一口酒,烈酒入喉,一线辛辣顺肠而下,体内燥热难挡,就算是如此,司空鸣坐的地方也未有丝毫的雪融化为水,可见他对内力的掌控是实打实的提高了一个层次。虽说司空鸣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他的脸还是苍白得像个死人,好在这张脸实在是俊朗,眼神锐利,颇具穿透力,头发又黑又长,一部分很自然的在头顶盘成个髻,一部分披散在背上,凛冽的冷风吹过,显得既庄重又洒脱,这样整体看起来并不让人感到阴森难受。
吐出一口热气,司空鸣思绪飘忽,很多事情涌入脑中。
首先,究竟是谁发的暗花?有能力花五十万重金买自己的命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褚怀明,但经过在内心的反复斟酌,杀自己似乎并不符合他的利益,他要的是展露出自己的政治才能,自己死了他也就没了对手,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主动去做出兔死狐悲这等事。第二个想到的是益州王赵广勋,但旋即又被排除了,自己的实力他已经在周正阳身上测试过了,再测试就有画蛇添足的意味了,毫无意义。
第三个就只得玩味了,难不成是天青宗自己师伯发的?可是想想又不太可能,自己师伯虽然是与自己不对路,但他为何要致自己于死地?完全把握不住他的动机,想杀自己,当初自己下山之时不用收去自己的刀便是,那自己就等于扛了一个“我就是绝刀王丹霄的徒弟,来杀我啊!”的嘲讽牌匾下山,何愁没人弄死自己。明着收了自己的刀,其实暗中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第一个为题想不通,那第二个问题就相对简单多了,张鸿空与自己空中对峙的第一剑为何有虎头蛇尾的嫌疑?若是那张鸿以全力砍下,自己也就当场毙命,哪里会出现让自己以战提升了境界的情况,挥出了媲美师父的一刀。这完全就不是高手狮子搏兔的姿态,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点,张鸿的那一剑内力迟滞,被人暗伤了。这鸣城中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有两个人,一是平日里算命戗金的杨铁嘴,二就是那冥店老头,杨铁嘴往洞庭而去,不在鸣城,是谁帮了自己也就不言自明了。
由此引出的第三个问题,才让司空鸣感到不安。杨铁嘴与冥店老头,他们二人是一路人自然无需多言,他们二人目前对自己的态度是报以友善的,可这世道上,既没有平白无故的善,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恶,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问题,司空鸣无法捕风捉影到一点线索,就只得顺其发展。就好像你在寒冷不见五指的冬夜中,找到一处温暖的地方歇息,而这温暖的地方却是老虎的窝中,等到天亮,你再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在与张鸿的战斗中挥出了媲美师父的这一刀,让司空鸣跻身一流的行列中,若是他再进一步,刀法达到逆飞流的境地,那么他就可以跻身超一流的宗师境界了。之所以王丹霄是超一流,而司空鸣只能算是一流,那是因为司空鸣只是走的前人的路,借用的前人的成果,还不够资格担起宗师二字。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文人,儒家圣人写出了惊鸿雄文,第二个人再照他这个路子写,那这第二个人只能被称作巨儒,而担不得儒圣的名号,第三第四第五等等就为大儒,鸿儒,儒生了。
行路难,开路更难呐!
第73章 两清()
张鸿死了,褚怀明整个人都阴郁下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睡不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司空鸣碰壁了,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浮涌上心头,纵然天气寒冷,仍旧熄灭不了心中烦躁的火焰。
司空鸣一次又一次的超乎他的想象,这个人也太完美了些吧?都说这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这司空家的小子年纪不大,论谋略庙算,上乘;论武学造诣,上乘;就连长相样貌都不落凡俗。
褚怀明很无力,他起身推开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渐渐大了,雪在风中打转,风越来越冷。如若把世人都比作着飘洒的雪花,那司空鸣在褚怀明的眼中就是一团厚重的冰雹,他此刻深深的理解那益州王赵广勋的心思了,上手就给司空鸣一个典军中郎将,褚怀明都觉得那赵广勋有些小气了,就是给他个镇字开头的将军,褚怀明都觉得此子担得起。有人说非同一般的人生,只因为非同一般的禀赋。司空鸣这种正邪之气庞杂的人,显露出的是一种出人意料的灵气,褚怀明心中也不禁啧啧赞叹。
望着雪怔怔出神,忽然,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乱。
他扭头望向来人,是郡守府的下仆,这个下人身子直挺挺的,四十来岁,手势脚步很整齐,一点也不拖拉,能看出主人家的风骨规矩调教得很好。
下人迎着风雪而来,身上还沾染着未化的雪迹,在门口抖落掉身上的雪团后,他才踏入房中,向着少爷问好并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褚怀明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父亲的亲笔,估计是司空鸣的情况父亲已经知道了,让自己回去。
这也是无奈之举,哪个父母会让子女深陷难以把控的险局呢?
让下人下去歇息后,褚怀明打开信封,却让褚怀明有些惊讶,平时父亲写信最多不过两页,父亲竟洋洋洒洒写出了十一页之多,这让褚怀明大感不安。第一页的确实是让他安心回去,从第二页开始越看越不对,细细的与说了自己对整个益州乃至整个天下的见解,细致入微,大有诀别赴死,交待后事之意味。
倒数第二页粗浅的谈了谈自己的往昔,大致是自己为入朝做官之前,家里很穷,褚怀明的母亲怀上褚怀明时,他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在褚怀明要出生的那几天更是坐立不安,生怕褚怀明不老实晚上降生,因为家里连根蜡烛、一盏油灯都没有。好在褚怀明是白天生的,所以就取了怀明二字作为名字,现在想来就像是昨天一样,一眨眼就二十来年了。
生了褚怀明之后,他的官运就来了,从政二十来年,经历两任益州王,初任镇节县县丞,二任治书,三任朱提郡郡丞,四任加一级,五任廷尉丞,六任朱提郡郡守至今。在官场混口饭吃,与在人世做个小商小贩大为不同,除了要警惕未知的命运以外,还得有审时度势的慧眼与头脑,面对得失切不可优柔寡断,该果决的时候绝不可拖拉,机会稍纵即逝。与其他官员打交道,口蜜腹剑、言不由衷、笑里藏刀的时候比比皆是,可谓是一步一杀机,大多时候害人之心不有,但防人之心不可不无。
最后一页说这司空鸣是个强人,是得天命之人,不要再与之结仇,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拉拢此人。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快到蜀郡锦城了,到了蜀郡锦城再回来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尸体了,以后一切的大主意都要褚怀明自己拿,他一直相信褚怀明的官运比自己好,一定能在庙算之中高歌猛进,造就自己的一方乾坤,郎朗天地。
读完了信,窗外的风冷得透骨。
褚怀明望着一团团的雪花,鼻中酸楚,眼泪不可控制的流下了脸颊,父亲这是要暴毙惨死在蜀郡,来为自己博功名啊!
他双手打颤,走到书桌旁静静研墨,黑的发亮的砚中,过去的朝朝暮暮都从中倒映出来,他挑了一支顺手的狼毫笔,毫无停顿的写下了一手七律:
白发逢霜望幼安,青山对雪亦清寒。
愚儿不孝臣工事,虎父雄皮痛自剜。
亘古嫩芽栖旧木,参天大树尽凋残。
新梅立志香金阙,老鹤无忧赴玉坛。
宣纸上的字里行间,有斑泪点点,他是如何都想不到那个严厉的父亲,竟然会用出这样极端舍身求功名的手段,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招来下人准备明日就起身回府,安排后事!
褚怀明走后,整个魏府萧条下来,司空鸣来之前,三天两头都会有鸣城大小家族来拜访,到如今已是门可罗雀。魏家大厦将倾之势,已然是无可阻挡,就是再没眼力劲的人见到褚怀明都走了,也就不想再与魏家有什么瓜葛。
坐在书房中,魏景明苦笑,他好歹也是鸣城中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却落得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委实是令人唏嘘。好在自己的儿子只是逃了,命还在,自己能有个后,也算是此生足矣,希望他以后也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吧,恶名他一个人背就够了。
魏景明蓦然想起当日与魏枭去司空鸣府要账的情形,不禁在心中感叹,当日若是喝了那一碗高碎满天星的茶水,今日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魏景明十分的平静,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司空渐鸿那儿,自己又在书房主梁上搭出一根白绫。
他想要自杀,但是并没有下什么决心,都没有仔仔细细的想过,只是觉得事情变成这样,已经无路可走了,再与那个手段惊人的侄子角力,就像是螳臂当车,令人发笑。他站在椅子上,把头挂在白绫上,他的脑仁中嗡嗡作响,疼得不行,顿时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无聊至极,而自己做过的事简直是愚蠢,而且毫无意义……
他深呼吸一口气,脚向后一蹬,白绫瞬间被绷紧拉直。
这样,就结束了!
信被交到司空渐鸿的手中,他打开信封,里面是魏府与丝织坊的地契房契,还有一页信,是魏景明的笔迹,上面写着:
司空老大哥,我连本带利还你曾经给我的五千两!至此,我们两清了!
第74章 天易见()
魏景明死后,魏府又重新变成了司空府,这是个四进大院,“进”是指院子层次,也叫称进深,是以纵向的大厅数量计算的,一宅之内分前后几排的,一排称为一进。
若呈口字形的称为一进院落;那日字形的就称为二进院落;目字形的称为三进院落,以此类推。
一般而言,大宅院中,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或后进为私室或闺房,是妇女或眷属的活动空间,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入,庭院越深,越不得窥其中的奥妙,所以用城府深,来形容一个人的老谋深算。
益州王府也不过七进,一个四进的院子,已属于大型宅院,是典型的深宅大院,可见曾经的司空家是多富有。
一个阳光明媚的晨冬,司空鸣在儿时的卧室中研究那个盒子的最后一卦,他眼中充满了希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这个神秘的盒子终于打开了。
司空鸣眉目间尽是兴奋,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盖子,一个新的盒子出现在他的眸子中,任他平时温润的秉性也不禁破口大骂,盒子套盒子,这佛祖玩他娘的须弥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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