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鸣从她手中接过衣物,一脸表情轻松,生怕自己的表情会影响妹妹的情绪,他笑着朗声道:“没事儿,瞧你这脸蛋,都憋红了,我去去就回,又不是去死,干嘛板着个脸?”
司空芷白了一眼司空鸣,没好气道:“呸呸呸!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司空鸣看着衣服笑了笑,并未多做停留。
“走了!”司空鸣顺着大街往方府的方向走去,挥了挥手道:“回吧,家里这会儿家里人手差得紧!”
方睿武一马当先,眼角余光看着这温情温馨温暖的画面,家,就应该这样啊!想想自己沉沦在庙堂权势里的家,就算庙算先天就压人一筹,说心里话,有几个方家人又真正心里滋润?只要踏入官场,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家不是归程,反而成了相互利用的羁绊,大多数方家人都乐于追名逐利,对自家人都尔虞我诈百般算计,正因为看不惯这样的事,方睿武才斩断了儿子入世当官的路,想让他与父亲一起经营好这方家祖庭,可这不争气的儿子似乎并没有领略到自己的意思,着实让方睿武寒心。
看着司空家的兄妹,方睿武饶是身经百战看破红尘,也生出一丝艳羡。人的悲哀就是这样,再好的想法也敌不过红尘的当头棒喝。
人生逆旅,处处如此。
他轻轻的叹出一口气,继续骑马前行,亲情是一切的起点,何尝又不是一切的终点?得到的,往往不那么的想要。想要的,偏偏就不是自己的。
走在街道上,街上的行人看着方睿武高头大马昂首挺胸走在街上,身后是两行甲士与赤裸着上身如同阶下囚的司空鸣,看到这一幕的行人谁不大吃一惊,纵然是小狂徒司空鸣桀骜不驯,也难敌这方睿武战场上下来的铁血手段,可真他娘的是一物降一物!
正如司空鸣所料,一聚只是面子上的说法,到了方府,就被安排到了一间封闭的小院中,门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甲士职守,连上个茅房都有人跟着。司空鸣抛却胡思乱想,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喝喝,倒还是苦中作乐!
另外一边,魏枭试了几把灌铅的骰子以后,如愿以偿的与屠门易开始了对骰。
屠门易一连输了个十多把,其实输得也不多,就那么个万把两银子。可是屠门青却表现得惶惶不安,在一边催促着屠门易差不多该收手了,运气已经过了。
魏枭在一旁看在眼中担心却浮上心头,这一把一千两似乎都已经提不起屠门易的兴致了,他显得有些疲倦,似乎真有离开的势头。
他脑门一热贼心一狠,脸上挂着笑容道:“易兄弟,要不我们来把大的?”
听见这话唐明贞心中一乐,暗自赞叹司空鸣的神机妙算。这是典型的赌徒心理。司空鸣曾与她说这个天下,赌徒有两种,一种,输了赌,赌了输,就好像有一股莫名的业力牵引着一般,往那鬼门关而去。而另一种,就比较理智,但是运气很差一直输,可运气突然间好转起来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终于熬过了点背的日子,满脑子都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这种想法,认为该是自己风声水起的时候了。比起前一种,后一种更加的令人同情,通常这种人都会陷得更深,输得更多。
屠门易脸色有些古怪,好奇的道:“你不会要一骰盅一百万吧?这我可不来,好不容易赢这么一回,转手就全还你了,我可不傻,这不来!”
魏枭嘴角微微扬起,他玩味道:“那这个怎么样?”
说着掏出了玉堂赌坊的地契房契,轻轻的按在桌上,继续道:“这值不值一百万呐?”
围观的赌徒顿时炸开了锅,上面盖着鸣城官衙的大印,鲜红惹人注目,这是真货无疑。
屠门青在一边面带怒意的劝阻道:“魏枭,你这就有点过分了,我们要真赢了你让我屠门家收与不收?”
失去太多,人就会失了理智。
魏枭双眼泛红,面带笑意继续道:“这不是见易兄弟意犹未尽,所谓舍命陪君子,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呐!”
舍命陪君子?人总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无论谁输谁赢,真正的利益面前,那下一句可都是那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屠门青拉着屠门易的胳膊就往外拽,表现出一副这趟浑水不能趟的姿态。
屠门易突然挣脱,他豪放的把所有的银票拍在桌案上,沉声如雷道:“好一个舍命陪君子,我屠门易又怎么有拒绝的道理!”
整个玉堂赌坊都一片死寂,整座赌坊已是落针可闻,沉默了几个呼吸后随即轰然叫好。
“一局定胜负?”魏枭双眼通红的盯着几案对面的屠门易。
“来!”屠门易额头渗透出汗珠一脸的期待。
摇匀骰子后,二人几乎是同一刻盖在桌子上。
全场的呼吸都被赌桌上的紧张感凝滞住了,所有人的声音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屠门易缓缓道:“一!”
“二!”魏枭紧随其后。
最后二人异口同声道:“三!”
开骰瞬间,魏枭只看见自己骰子上三颗亮红的一点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围骰!真是天助我也!
可就在他刚刚撅起笑容,就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灌到脚跟,只见屠门易都骰盅之下毅然是三颗六点,摆在那里不卑不亢。
人呐,越是绝望,越是对导致自己绝望的事物纠缠不清,越是纠缠不清,越是绝望至极,自以为有希望,却不料只是将自己推入更深层次绝望的深渊。
魏枭脸色变得刷白,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忽然,屠门易叫喊自己的声音传来:“哎!”
魏枭本能的抬头,只见屠门易向他递出一张十万两银票,老实巴交的面孔下却发出冰冷的声音:“跑路去吧!”
第54章 上善伐谋()
拿了屠门易的银票,魏枭满脸的悔恨与不甘心,但成王败寇是自古的定则,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拖拖拉拉的弱者姿态,没有停留,往东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只是到很多年后他才警醒过来,这一切,每一环都是司空鸣布的局,文人杀人不用刀,是为诛心啊!
魏景明知道这个消息后,对魏枭的叛逃先是失望,继而是如瀚海波涛般的愤怒,魏枭是什么人?他既没有善于谋略的头脑,又没有能制敌于拳脚的功夫,为何能以武学上登堂入室的身份成为魏家四虎之一?
魏景明没有娶妻,他在老家曾有过一名相好,当年二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魏景明却不辞而别了。因为魏景明家里很穷,争强好胜的心里作祟,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女子,便只身来到了这鸣城,誓要闯出一片天地,然后回去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过门。
待得魏景明有了些成就回到故乡之时,才得知那名自己朝思暮想深爱着的女子已经因为难产而死了,她未婚而孕,自然是被当作了那偷汉子的贱人,到最后连座像样的坟都没有。
她难产生下的孩子正是这魏枭,看着自己死去的女儿与刚刚出生的魏枭,魏枭的外公外婆是悲痛欲绝。就算孩子不干净,可生都生下来了,老人们又能怎么办?难道真如那些狠心的人一般,将才出生的孩子丢到林子里喂狼?百般无奈之下,魏枭的外公外婆只得硬着头皮与村里人的白眼将他抚养长大。
魏景明回乡后见到孩子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眼睛鼻子与她母亲如出一辙,而嘴巴耳朵有自己七八分的神韵。他没有说破当年的事,以这孩子聪明伶俐为由,收了他作为义子,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如何不知道?他可就是这孩子无情无义的亲爹!从此以后,魏景明就开始教导魏枭生意上的本事,事无巨细都让他跟着自己慢慢的学习。
可这孩子始终是不得精髓,让魏景明总是恨铁不成钢的责打他,久而久之魏枭就在心里对自己的干爹产生了深植与心底的害怕与恐惧,他并不知道自己是魏景明的亲儿子,铁打的魏家流水的下人,以为自己有一天犯了大错就会如其他人一般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失了赌坊,魏枭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跑路。
而此时的魏景明瘫坐在书房,眼神呆滞而悲伤,茶水在一旁由炙热放到了冰凉,他始终都没有喝一口。他自知这半生以来做了很多恶事,可他并不怕有一天魏家树倒猢狲散,也不怕有一天会墙倒众人推,就怕现在这般,自己唯一的亲人离自己而去,怕到最后自己都已被挫骨扬灰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此刻他的心凉如腊月食冰,寒得透骨。
而此时的褚怀明,正在接待从交州远道而来的帮手。他邀来的帮手是谁?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夜倚天冉海峰,“远浦深通海,孤峰冷倚天。”就是说的这位人物,这是一个喜好收集奇珍异宝的怪人,因为同是夜行人,所以经常与唐门打交道。
他曾与喜好文玩字画的唐宇辰在扬州洞庭湖畔大打了一整夜而不落下风,唐宇辰可是唐门罗酆六天之一,这冉海峰的实力也就可见一斑。后来追其原因,二人只是为了一幅前朝的倚天夜松图而大打出手,最后呢此画被分为了两半,画中十八棵松树各得一半,唐宇辰得了势低的一半,而冉海峰得了势高的一半,所以从此他在江湖上便有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诨名——夜倚天。
按常理来说,这等我行我素逍遥自在的“贼”岂会为官家所用,只因此人垂涎郡守府那红白玛瑙巧做双鱼龙花插,此物可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文玩珍品,造型可谓独具匠心,就如其名,此物选用红白双色玛瑙做成双鱼式,鱼口张开,空腹而可有实用。二鱼身尾相连,红白分明,双双呈身体向上跃起的状态。鱼身不仅有鳍还有双翅,口外雕火珠,表明是鱼龙。鱼尾部开叉形成器足,身侧凸雕灵芝多个。下配以紫檀红木雕海水纹座,海水浪花翻卷,两只小水螺浮在浪尖上,二鱼身置于座上,似两条刚从水中跃起的欲跳龙门的锦鲤。
此等珍品,冉海峰觊觎已久,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消息,它藏于朱提郡守府,这才起身前往,却被这褚怀明撞了个正着。褚怀明不但没有喊来郡守府护卫,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此物送与了冉海峰,冉海峰高人风骨盗亦有盗,拒绝了褚怀明的好意。
并留下一句话,若有朝一日用得着他冉海峰,尽管派人去交州迷魂凼去找他,他把事办妥后再来收取这红白玛瑙巧做双鱼龙花插作为报酬,这句话褚怀明可一直记在心里,褚怀明可不是什么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对金鸣玉石之物有多大的珍惜,况且从小他的父亲就教导他“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国,国可拔;以国取天下,天下可毕。”这种以物御人的手段,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兵家上善伐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司空鸣用唐门弟子来遮住褚怀明的目与耳,使得他一直处于被动,那么褚怀明就必须搬出冉海峰来打破这个僵局。如今魏家玉堂赌坊被已屠门家用计所夺,那就正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断没有错,司空鸣正想用那鸣城的大小家族去分食魏家。
而此时,司空鸣被方家所制,褚怀明也搞不清楚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能选择派冉海峰去屠门家探听他们接下来的动作,说不定能找出整盘棋反攻的转机,看似要后司空鸣一步,后发却未必不能先制,这也不乏是步稳棋。
第55章 问世间,醒眼是何人?()
司空鸣的《元会运世》一共四层,第一层为世,讲究在一息之间体内内力奔涌三十个小周天,一个小周天即内力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迎香,走鹊桥。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
平常武夫内功心法修炼,一息循环一个小周天已实属难事,更别提这近乎天方夜谭的一息三十个小周天,所以被王丹霄这等超一流宗师唤作神功,自然是有它的超凡脱俗之处。
王丹霄交与司空鸣的《元会运世》只有上半部,有运与世两层,目前司空鸣只达到了第一层世,而运比世难上了几十倍,书上所言,要在一息之间达到十二世,方是达到了世的门槛,一世一息三十小周天,一运就是要一息之间三百六十小周天。
如此,司空鸣实在不敢想象下半部元与会究竟会达到何种恐怖的境地,疾吹而铁围飞,微嘘而须弥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的自己一息已能近三百小周天,想要继续向上爬,就得搞清楚师父的过去,顺藤摸瓜寻找那另外半部《元会运世》蜘丝马迹。
司空鸣躺在床上,听着阴沉了两天的天空终于迎来了雷声,轰隆隆动人心魄,司空鸣打开窗户,让从山巅彼端而来的风吹进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司空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此时可是将那满院的狼藉收拾妥当了?
对于父亲司空渐鸿,司空鸣始终是敬佩有加,他从小就教授自己与哥哥学习儒学的经典,以至于司空鸣离家十年,仍不忘成为一位温柔敦厚的君子,自己从小就有着淡泊名利的胸怀,想必父亲也是如此,甚至要更加的志洁行芳。
父亲与自己唯一不同的是,司空鸣有十年逆境的经验学会了做人的机谋算计。而父亲因为从一开始就一直身处顺境,所以对这些肮脏厚黑的东西知之甚少,也就难免在生意场上吃了大亏,但他仍旧在这样的逆境中强撑着司空家六七年时间,以他儒学的造诣心中肯定对自己感到忏愧羞愤,不知道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了多少次,实在是不容易。
司空鸣永远都会记得,自己刚刚回到鸣城,说出自己要帮忙时,父亲虽然面容沉静从容,但是他的眼睛却燃烧着内心无法藏住的火焰。虽然他拒绝了,但是他何尝不希望有一个人能真正的帮他分担肩上的担子啊!
选择在官场上、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就意味着自己要活得绝对的清醒,也就是说从此将变得孤独,犹如猎豹般等待并且伺机而动,需要智慧,更需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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