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鸣之前见过的青楼,门外都会有老鸨带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没羞没臊去大街上搔首弄姿,招揽嫖客。而这明月楼则不同,楼阁高筑,有些姿色的姑娘们都在楼上的窗台上含情脉脉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招不喊,只是这么色迷迷的看着,正可谓无声胜有声,效果比动手动脚的那些店面好出许多。
司空鸣打量着整座楼,四角飞檐,凌空翘首,四崐周棂窗,高敞明丽,亭亭玉立就如那婉约美艳的小娇娘,进楼处挂着有“明月楼”三字匾额,字是潇洒流畅,俊秀苍劲。
此楼一共有三楼,三层楼各不相干分开经营,一楼是寻常的书生士子们吟诗作对的地方,姑娘的价格便宜,姿色相对楼上自是不如,但是那些风月的好诗篇都是出自于这里,这里的书生中还是有许多真材实料的。
二楼是鸣城的世家子弟喜欢呆的地方,姑娘的价格就要高上一些,一分钱一分货,姿色也就比楼下要好,而且还有不少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女子,但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却没有写出过什么动听的句子,反而是让人读起来觉得无病呻吟,犹如荡妇叫春般,不堪入耳。
三楼就是明月楼的招牌所在了,招待的大都是慕名而来的管家子弟,市井豪绅,这里的姑娘才真正称得上那美如天仙四个字,可价格嘛也不用多说,在这里待上一夜,可真就是那春宵一刻值千金。
但不管整座楼看起来是多么的冠冕堂皇,风雅出尘,但这始终只是一座青楼,少不了那些很接地气的乌烟瘴气事儿。
抬头向着二楼的窗沿边看去,有一女子吸引住了司空鸣的目光,她不似周围女子般扑妆厚重、浓妆艳抹,眉目间只是画了点点淡妆,背着一副琴,艰难的从二楼的人群中穿过,却在人群中显得清新脱俗,犹如夏日的百花齐放中探出了一支清雅冬梅。
司空鸣微微撇头看了一眼陈康,只见她盯着二楼目不转睛,时不时咽了咽口水,脖颈上的喉结顺着他吞下的唾沫上下浮动,司空鸣会心一笑,负手进入那明月楼。司空鸣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身上却没有习武之人该有的戾气与粗野,相反身上流露出的却反而是那饱读诗书的儒雅气质。
刚刚进门,就听见一楼到处都在谈论自己白天拦腰斩方家管家的事,不少人和声叫好,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要是他们真正的看到了当时的场面,而不是道听途说,估计这一个月也别想睡好觉!看看四周来来往往的嫖客,司空鸣心中木然,本尊就站在楼中却无人认出,正在司空鸣还在打量着四周环境之时,一位龟公就迎了上来,满脸的喜庆的开口问道:“这位公子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明月楼?”
就在这时,陈康这才在楼外反应过来,发现司空鸣已经早早入楼,连忙向着明月楼大门而去,却被看门的给拦住了。不由得让陈康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怎么,狗眼看人低?觉得爷爷开不起这钱?”
看门的眉毛上条,阴阳怪气的道:“我之前可看见,你他妈的连饭都吃不起,去去去,一边呆着去!”说着抄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就把陈康往楼外逼。
这等人最是势利眼,每一个刚踏入这明月楼的都会被这看门的从头到脚打量通透,陈康是一没有大家族子弟的底气,二不像当差的那般气势汹汹,活脱脱就一泼皮无奈的模样,看门的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第35章 风尘地()
见到门口陈康的窘迫模样,司空鸣说道:“他是和我一起的,让他进来!”看门扭过头看向司空鸣,眼中流露出收不住的看傻子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富家公子哥被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给骗了几十两银子一般。
陈康见司空鸣出言相助,他很是得意的整理了一番衣襟,眼角蔑视的看了一眼看门的,便昂首挺胸大步向着明月楼内走去,大概那小人得志这种词,就是说的这种家伙了。
陈康进来马上向着司空鸣贴过去,司空鸣也不看他,扭过头向着方才迎上来的龟公问道:“这二楼是不是有一个淡妆善琴的姑娘?”
龟公生怕说话慢了少了赏钱,笑呵呵的立马带着骄傲的口气回答道:“对对对,她叫柳水洋,公子也是慕名而来的吧?论琴曲她可是我明月楼的一等一的女子!”
司空鸣点点头,龟公指着不远处的楼梯继续说道:“公子往那边上去便是,二楼的姐姐们可就不是小人能说上话的了,上楼自有别的伙计招呼您!”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公子该给赏钱了呗。
司空鸣掏出几块碎银子,不多也不少,丢给龟公,便带着陈康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楼到处都是走来走去莺莺燕燕的姑娘们,陈康盯着那些柳腰肢与桃花脸蛋,直砸吧嘴,简直就像入了狐妖窝,她们走路间屁股越发是显得滚圆,一步一步胸脯如同水波荡漾一般也更加壮观,连带着陈康的头也跟着姑娘们的步伐上下一点一点的。
司空鸣身材修长,一袭白底子黑长衫,干净清爽,美好的容貌和优雅的神态风度,让许多看过来的姑娘眼神再也移不开。自小在妓院中察言观色长大的美人坯子,自然是读得懂他那双似乎拒人千里之外的眸子,让那些平日里喜欢作弄人的小娘子们都不敢上前拉拉扯扯,就连平日里胆子大的姑娘们也只是安静的走到靠近他的地方,认认真真瞧上一眼。
虽然她们不敢作弄司空鸣,但那吊儿郎当的陈康就惨了,也不能说是惨,与其说是惨还不如说他乐在其中,被肢体妖娆穿着暴露的姑娘们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幸福感满脸都是,让他憋红了脸,似乎姑娘们是想借由这位跟班将司空鸣留在一楼。
陈康这会儿可开心了,就跟上岸的鱼又落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一般愉悦,任由她们把他推来推去,在白花花的胸脯间上下其手。他突然对走在前面的司空鸣道:“你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这些姐姐们舍不得我走!”
司空鸣扭过头看向陈康,吓了一跳,这才多少步的时间,就搞得满脸的胭脂水粉。他向着还望着这边的龟公招招手,龟公犹如一条家养的狗般屁颠屁颠的就跑到司空鸣面前,他给龟公递去一张百两银票,并说道:“给我安排好他,如果不够,楼上来找我!”
接过银票,龟公笑着对姑娘们说道:“姑娘们迎客咯!”话音刚落,陈康就被簇拥在美娇娘中没了身影。
其实陈康知道二楼的姑娘们比这一楼的肯定会好上一个档次,他可不笨。他一个山野粗人也不是不想上二楼,但是他不想上楼去给司空鸣丢脸,琴棋书画、诗情画意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什么也不会,雅的东西天生就与他不沾边,与其跟着司空鸣身边浑身难受,倒不如索性就呆在一楼,俗人就得有俗人的玩法,这叫人有自知之明。
司空鸣气态悠游的登上二楼,与一楼吵杂的环境相比,自然是典雅许多,无论是墙边的青瓷陶罐,还是墙上的名人字画,都透露出不俗的风味,行走在廊道间的不再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卖身女子,而是一个个年方二八的小奴婢。手中紫檀木的托盘上,清一色的白玉壶,琉璃杯,象牙筷,玉瓷碗尽显二楼的雍容华贵。
见到有个帅气俊逸的公子哥上楼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向着他走去,一颦一笑间尽显徐娘半老的滋味风情,她对着司空鸣说道:“哟,这位公子好面生呀!想必是游学而来吧?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奴家都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琴棋书画、诗词曲艺我们这儿应有尽有,包您满意!个个可人儿那皮肤看起来都跟嫩豆腐一样,摸在手上的感觉可就都跟那苏杭绸缎一个手感!”
司空鸣向着不远处用于歇息的楠木靠椅走去,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着道:“听闻这明月楼里有个叫柳水洋的姑娘,姐姐能不能安排安排?”司空鸣刚刚落座,就有奴婢连忙端上青瓷茶碗,这里面泡的可是那武夷山的上品大红袍。
年岁不小却未人老珠黄的老鸨柳眉轻皱,妩媚道:“能倒是能,怕是公子呀,不喜欢!”
“哦?”司空鸣好奇的看着老鸨,露出疑惑的神情,端起一旁的茶碗,不愧是好茶,刚一打开茶盖,一股兰花香味扑面而来,紧接着就看到茶碗中橙黄明亮的茶水圆润得犹如宝石一般。司空鸣轻轻喝上一口,醇厚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这丫头呀,确实是弹得一手好琴,只是她卖艺不卖身,但是她那价格可是比这二楼许多可人还高上些许银子,如果公子不介意呢,奴家这就去给您安排!”
司空鸣点点头笑道:“我呀,说句难听的,就是个雏儿,就是个好听个曲儿附庸个高雅,在青楼里真提枪上阵,床上打架的事从来就没有过,姐姐放心安排去吧!”
听见眼见这英俊的小公子一口一个姐姐,老鸨心里可是乐开了花,面容不禁露出羞涩,微微一笑可是千娇百媚,她道:“那奴家这就去给公子安排,公子听完曲儿要是想在这明月楼破个雏儿,奴家一定给公子包个六十六两的红包!”
司空鸣又喝了口茶,对着老鸨会心一笑,他说道:“听完曲儿,再看咯!”
第36章 琴与刀()
魏景明听完魏枭的汇报,亲自出门去了方家,在方家大门的门口,抬手正欲敲门,门自己就打开了。正巧碰到了方家当家方俊豪的孙子方泽林出门,方泽林一袭白衣,手握一柄斑竹折扇,折扇尾还吊着一颗碧绿翡翠,加上他面如冠玉,显得极为玉树临风,见到魏景明与他打招呼他满脸的不屑,鼻息冷哼一声,连招呼不愿意打,带着几个狗腿子仰头而去,这人打小就不待见阴鸷的魏景明,自然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
虽然小时候与司空鸣也算是玩伴,可这方泽林也并不是什么好鸟,打小一幅美玉皮囊下就常常做出一些龌蹉的勾当,所以司空鸣打心底看不起他仗着家里的背景横行霸道、骄横跋扈的模样。
这次一刀剁了方家管家,司空鸣一是为了杀鸡儆猴,二是为了发泄小时候憋着的恶气。那方俊豪极其护犊子,对方泽林的宠溺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方泽林才有如今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买账的性子,小时候司空鸣与司空南没少受这方泽林的气。
虽然当时的司空家是鸣城第一望族,但司空渐鸿从来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诗书礼仪,从来不会为他们出气。那时候司空鸣就想着逮住机会要杀杀他方家的威风,没想到这一恍就是十年后。
看这方泽林离去的背影,魏景明扭过头看着府门上挂着的方府二字,对于这种成不了气候的草包,魏景明从来都不屑动怒,最近唯一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司空鸣。
在下人的带领下,魏景明刚刚踏入朱漆院门就看到一具黑漆棺材在靠墙的位置,用两条梨花木长凳架着,棺材上面绑着有一大团纸叠的白花,不用深思也知道,这正是那遭了司空鸣毒手的管家,他这次来方家就是与方俊豪来商量这司空鸣之事,有了这具棺材,魏景明心中估摸着自己的计划十有八九能成。
明月楼里,司空鸣已经被带入了一间名为子文的房间,子文取自冀州大诗人的名句:“愿以君子文,告彼大乐师。附于雅歌末,奏之白玉墀。”虽然这房间并不算大,但在字画、瓷器、桌椅、卧榻在合理的摆放下,也不显得拥挤,角落的小案上扎着个小檀香炉,点得香烟缭绕,松弛神经的气味萦绕在这间房间内,让人不由自主的进入一个气定神闲的状态。
柳水洋横琴于几案上,正襟危坐,她两膝着地,小腿贴地,酥软的小翘臀坐在小腿及脚跟上,两只芊芊玉手撩拨琴弦,犹如天外仙子。司空鸣卧于柳水洋对面闭目而听,琴声徐徐而来,激荡空明、飘渺高远,意境非凡。
正在司空鸣沉溺于这种奇妙的感受中时,琴音骤转,变为一种干枯悲凉、黑云压城的压抑,司空鸣胸中怆然凄苦之感由心窍迸出,玄妙至极。
几个呼吸后,随着节奏缓慢下来,紧张的感觉也随之褪去,司空鸣神游物外,感觉自己好似化为一抹青烟,直上云霄,就如儿时在云台所观看到的景象,一抹青云在云海翻腾间慢慢远送,向着那天于云间的一线,越飘越远,直至烟消云散。
忽然,犹如霹雳惊天地,琴音又逐渐加快,司空鸣内力自丹田涌向右手手掌,在掌中经脉来回奔涌,浑雄的刀意在指间缝隙中含而不发。柳水洋顿时就察觉到了异样,惊异的感受着眼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散发出来的磅礴气息,浑雄刚锐逼得人喘息不过来。可越是这样她的琴音越是声调急切躁动,如潮水波涛夜惊,似狂徒扬刀杀天,极力的配合着司空鸣的意境而动,节奏越来越紧凑,琴音也越来越复杂,陡然间,一根弦被拨断,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连静静飘动的檀香烟雾都为之一震,珠联千拍碎,刀截一声终,房间内琴与刀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戛然而止。
司空鸣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向柳水洋,柳水洋已是满头大汗,她脸颊红润,微喘不止,她已经不知道多久她没有这么用心的弹过曲儿了。老话如此说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司空鸣在她眼里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会听琴,听懂琴的人,她这才愿意倾尽所学酬知己,一曲弹至断弦音。
司空鸣露出感激的笑容,抱拳道:“姑娘,好琴技!”
柳水洋颔首歉意道:“琴声再好,也比不上将军的好刀法!”
司空鸣不以为意,对眼前女子的淡定越发的抱有好感了,他好奇的问道:“既然认出了我,那你就不怕吗?”
柳水洋站起身来,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新弦,说道:“奴家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也能感受到将军方才散发出来的只是浑雄厚重的刀意,并未掺杂半点杀机,公子眉间儒雅天成,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堂堂的典军中郎将,会与我这个赚脏银子的青楼女子一般见识不成?”
司空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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