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着子弹飞来处望去,只见当先一人,站在跃野车里,肩扛狙击枪,俊颜冷漠,神情如冰!
每一次扣下扳机,白珏等人身边便有人应声倒下。
他的身后,是整齐的车队,以及如同他一般黑衣黑发,端枪逼近的人。
子弹如密集的雨,枫荛带着司落躲开,红罂与先前说话那人,带着几人匆匆撤退。
远处,有一人看着突如其来的墨帆,叹息了声:“还真是一群顽强的小鬼啊,当年如同蝼蚁般的你们长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变得不好对付了呢。”
看着被逼的逃离的枫荛,他笑出声来:“傀儡也还活着,虽说没占到便宜,可我也没有输掉什么。”
夜色将尽,天微明。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光芒一旦渗出了一缕,很快便会如同潮水般溢出来,直到铺满所有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地方。
一切声响都归于平静。
枫荛倒在了回去的路上。
司落扶起他时,才发现他背上有一处弹伤,与祁墨那处一般无二,距离心脏很近很近的地方……
那是,墨帆给的一枪。
而另一边,纤尘不染的实验室。
走廊很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几乎没有。
血迹将地面染的斑驳,擦得发亮的地面映出几道狼狈的身影。
可是此时,哪怕全身的伤,也没有人说过哪怕半个不字。怕一说出来,会吓得里面正在急救的两人不敢醒来。
这里有最顶尖的仪器,有最顶尖的医生,有最好的药物……可纵使如此,生命消逝的可能仍然如同灾难一样浮在众人心头,随时都会落下来。
嘭!
一个人突然从电梯里冲出来,像是站不稳一样,整个人姿势难看的摔倒在地。
仔细看去,不禁会发现,这人一条腿上有几道枪伤,满身的衣服上尽是伤口,原本飘逸有型的头发,也凝固着殷红色的血,泛着黑中带红的暗光。
正是顾以南。
这一夜,没有人轻松过。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外如是。
顾以南问:“人呢?”他声音颤抖,视线移到墨帆脸上,扬起拳头想打下去,却终是落下。他叹道:“为什么沐清欢会去?”
墨帆没有说话。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护住,因为她太爱祁墨。
爱到不顾一切,也要去到他的身边。
一群人里,当数白珏最冷静。他看着顾以南身上的伤,两人素来不对盘,此时却是他最先去叫来人为他处理伤口。
顾以南说:“我在码头遇到伏击,是祁东来救的我。他竟是龙牙的人,呵,不知道祁墨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七重门这次损失惨重,恐怕伤到了根基。背后的势力已经浮出水面,历代门主只是他们口中的傀儡,枫荛也是其中之一。暗中操控七重门这个地方,被称之为长老院,那才是七重门真正的核心。长老院的人听命于祭司,祭司是侍候神的最高等级,除了他们所谓的神,所有人都只听命于祭司一人。”顾以南讽笑:“真是可笑,这个世上居然有人相信有神的存在。”
第604章 做的是对的()
他不停的说着话,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人忘却某些东西,才能不那么在意时间的流逝。
“造神计划因为沐江右的叛变而中止,他们将沐江右视为最大的叛徒,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被他们抹杀的对象。这次沐清欢手中的人马一出现,对方便出动大量人马,想逐一抹去。一切都在祁墨的算计之内,对方的势力也许比我们损失惨重,但我们还是输了。”
因为对方祭司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而他们的祁墨,却躺在了生死边缘。
“祁墨和沐清欢躺在这里,如果今天他从这里走不出来,以后的事情,仍然会按照他铺好的道路进行下去,就像十几年前沐江右将我们带到这条路上一样。”
顾以南说着说着停下了,如鲠在喉,良久无声。
子弹一颗一颗取出来,他竟也忘记了疼痛,身体如同麻痹了一般。他淡淡道:“如果……他们俩出不来,七重门的事情我就再不管了。”
他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祁墨,如果将来我们还没有整垮七重门,先把我们自己弄死了呢?”
“如果你死了,我给你报仇。如果我死了,你就回家娶妻生子。”
“喂喂我是那种没有义气人吗?”
“你是。”
“……说真的啊,为什么你死了叫我回家娶妻生子,而我死了你却还要报仇?”
“没有人会要我。”
“万一有人要呢?”
“不会有。”
“我是说万一呢?”
“同生共死。”
……言犹在耳。
那是祁墨多大的时候说过的话?嗯,十七岁?还是十九岁?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时他还嘲笑他,把爱情太过当真。如今当真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他了,他才明白,原来有些话不能乱说,乱说会灵验的。
不知道祁墨现在是不是和沐清欢牵着手一家三口已经走过了那传说中开遍彼岸花的黄泉路,到了那三途河畔了,会不会站在望乡台上的时候想起他们这群人……
顾以南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他抹了把脸,也不知道从眼睛抹出了什么东西,浸入脸上的伤口,火一般刺痛。
白珏让人给顾以南打了针镇定剂,他才昏睡过去。
他实在听不得他在自己耳边啰嗦。
因为世界上有顾以南那么啰嗦不讨喜的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去死。白珏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突然,一道婴儿的啼哭如同冲破黑夜的那一道曙光,点亮了众人麻木黯淡的双眼!
墨帆朝门口冲去,险些摔了一跤。那啼哭声响了几声便又微弱下去,下一刻,手术室的门便被打开,一个年轻女人用棉毯裹着婴儿疾走出来。她怀里的婴儿皮肤异常的薄,透着青紫色,呼吸快而浅,那么小的一个,却像太阳光一样照亮了众人阴郁黑暗的心田。
“这是……我大哥的孩子?”祁东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脸部线条比以往硬朗了许多,却仍然精致。他怔怔的望着孩子,想触摸又有些局促。
是个男孩。
孩子才八个月,属于早产,身体各方面发育未全,众人来不及摸一下,孩子便被放进了保温箱里。而那么小一个,却在仅仅半天的时间里,便出现几次呼吸暂停的情况。
他小小的生命,同他的父母一样,悬在那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上,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屏障,压在众人心头。
祁恒,北宫,容七,先后到来,站在那一扇紧闭的门外,如同站在生与死的边界,等待着那徘徊在生死之间的人。
七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祁先生求生意志非常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尽管只是暂时,也令众人欣喜若狂。
容七刚漾开的笑容僵住,便听墨帆问出了她的疑问:“夫人呢?”
一句话,仿佛将众人从天堂又拉回了原本的地方。
“我没事。”沐清欢的声音在门后响起,随着祁墨被推出来,众人也看到了惨白着脸的沐清欢。
徐天抹着头上的汗,看着随同祁墨一起去往重病监护室的沐清欢,一边跟上一面道:“夫人身体没有受伤,只是过于猛烈的运动和撞击导致孩子早产。她几个小时前就醒了,一直在少他旁边。”
容七抹着眼泪,哽咽道:“你怎么不让她休息!”
“少爷一直握着她的手,你让我怎么办?”徐天叹了口气,“孩子生下来后,她一眼都没看。整个抢救过程她一个字都没说,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如果少爷就在那里走了,也许她也……”
剩下的话他没说下去,然而谁都明白。
容七望着被挡在门口的沐清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为了防止感染,所有人只能被隔离在外,而沐清欢也不能。
她身上的血迹还残留着,眼睫毛上甚至都带着血。容七想给她擦,她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不能碰。”
那是小六的血,祁墨因为被灼伤,感染了病毒,身上被剜了很多口子。
容七扬眉浅笑,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的祁墨,语气故作轻快:“你有没有看看孩子啊,很像祁墨的样子,非常小的一个,很安静很听话……”说着看到沐清欢脸上泪水滴落,她止了口。
“我是对不起他。”沐清欢道:“可是我不能让祁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离开我们。他那么期待孩子的到来,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看着我们,就算是死,我也要他死的不安心。”
她突地一笑,容七瞥开脸,心酸难忍。
“他本来没有心跳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却醒了过来。即使孩子以后会过的比别人辛苦,我也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因为我把他们都留下来了。”
“你说是吗,墨帆。”她问。
墨帆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她身后,同样望着祁墨,听到这话,他道:“嗯。”他想护的,是她以及她想要护住的一切。
可即使如此,即便时光倒回,他仍会阻拦她。
因为他也想护住祁墨以及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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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公主和骑士()
枫荛睁开眼。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
他转过头去,身旁坐着年少老成的祁墨。见他望来,他伸过手来摸摸他的头,却不说话。
枫荛几次张嘴,却叫不出声音。
祁墨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听见。
有人在拉扯他的小手指,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奶娃娃吮着他的手指,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像极了那天的游泳池畔,他唤出那声‘二哥’时的神情。
枫荛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没有声音的空间里。这个地方,全无声息,一切都仿佛一场哑剧。他脑海里找不到任何记忆,然而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全在情理之中。
画面一转,他身在一个暗黑的屋子里。身边的人有很多很多,有些有脸,他似乎都认识又似乎都不认识;有些只是一道黑色剪影,围坐在周围,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有人碰了他一下,他转眼望去,有个脸上乌漆抹黑的孩子悄悄从栅栏间给他塞食物,他认得她,她是老师的女儿,一个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的傻丫头。
她冲他笑,眉眼弯弯,仿佛新月。
转眼间,到了一个大大的城堡里。
穿着洋装的漂亮小女孩躲在假山下的石缝里悄悄地哭,他想走近,她便拿石头砸他。石头打在身上没有任何痛感,他只是怔怔的望着她。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不是阶下之囚,她是被万千宠爱,却寂寞孤独的小公主。
有一天,她说:每个公主都有一个骑士,你愿意做我的骑士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高高在上,小小的年纪,还藏不住眼里扑闪着的小心翼翼的光。
可是她不知道骑士的真正使命,骑士勇敢而忠诚,骑士的精神他一条都做不到,忠诚或信仰,荣耀或勇气,他都没有。
他的忠诚曾给了他的信仰,他没有荣耀也缺乏勇气。
更加没有骑士的美德。
你愿意吗?她这样问。
愿意。
原来在那黑暗之中,还会有那样的光愿意靠近他。
她把手放进他掌心。
从此,缔结承诺。
此生她是他的公主。
他是公主的不合格的骑士。
“枫荛,枫荛?”
谁在喊他?
“枫荛?我是司落啊,你醒醒好吗?”
哦,司落。
那个将小手放进他冰冷手心的小公主。
枫荛睁开眼,刺目的光令他有片刻的不适。等到适应这光芒,他却仿佛再生为人。
“你终于醒了!”司落握着他的手,似乎想拥抱他,却又在害怕什么,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如当年。
枫荛静静地望着她的脸,直到望得她露出惊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红罂……”
“别叫。”枫荛轻轻打断她,“我很好。”他习惯的揉了揉她的头,冲她轻浅一笑。
司落看着他,眼泪落下来,她匆忙低头,佯装无事的起身:“渴了么,我给你倒杯水。”
她手抖的握不稳杯子,几次都打翻了水,她偷偷抹着眼睛。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又是骄傲的司落。
一个骄傲的连哭泣都要藏起来的人。
司落将水杯递给他,枫荛道:“过去多久了?”
“三个多月了。”司落沉吟片刻,道:“沐清欢生下了一个男孩,祁墨上个月醒过来了。”又说:“对了,祁东原来是龙牙的小组长。”
枫荛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脸色苍白如纸,声音温和如旧:“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司落一愣:“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瞧着他的神情,她眉头微皱,“是我多事。”
枫荛道:“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嗯。”司落没有迟疑便起身,即将关门的时候,听见枫荛说:“多吃点饭,瘦太多了不好看。”她猛地抬眼,却只见他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声,轻轻合上门。
枫荛再度睁开眼,脑子里如同灌满了水,涨涨的,有种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晕眩感。
伤口已经愈合,然而那种子弹打入身体里的感觉却异常清晰,连声音都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他记起了当时自己回头去看时,墨帆冷漠的脸。
仿佛从他说出自己是祁尧的那一天开始,许多东西都变了。可他觉得,他没有变化,只是原本的敌人变了。
一群不再对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枫荛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切恍惚如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敲门声响起,他还没有说话,那门便被推开。
露出了沐江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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