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沐清欢一觉醒来,祁墨已经离开了,床头柜上,杯子下压着感冒药和一张纸,纸上是祁墨龙飞凤舞的字:吃药。
简单明了。
她不禁脑补了下他当着她面说出这两个字的表情和口气,失笑了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霎那间笑意凝固。
沐清欢,一点小小的事情,就让你忘乎所以了么?
她自嘲的笑了笑,忽视了那些药,起身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枫荛还在昏睡当中。
沐清欢在他床畔坐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书,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翻动的声音里,还有她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红罂被带了过来。
此时的红罂,比起初见她时的盛气凌人,此时她可算得上小鸟依人。
对比之下,两人感受全然不同。
对于红罂来说,如今的沐清欢,已经有了当年沐江右的影子。虽然锋芒不露,但不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眉眸转动,皆是无法言说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
红罂手臂受了伤,若不是沐清欢的人到的及时,那种情况下,她断然不会只伤到手臂过么简单。而且她本身在之前就被伤,群战之下,特别是没有枫荛镇场的情况下,那些人就算被催眠,也会很快清醒过来。
仅仅一夜,红罂就能这么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沐清欢不只一次感叹杀手们那逆天的体质,若不是经历了太多磨难,身体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红罂是这样,白扬是这样,墨帆也是这样,身体的恢复能力和承受能力已经训练到令普通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沐清欢不觉得奇怪了。
但她不知道红罂此来,是为了什么。
她从书里抬眸望她,后者那脸上,她就从没见过任何表情,墨帆那是冷漠,红罂的则是木然。那种令人不喜欢的麻木不仁的感觉。
她一直望着她,红罂便一直站着。
估计是没什么事。她想。
看了枫荛一眼,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又径自看起了书。对红罂的存在宛若不知。
红罂道:“你跟沐先生很像。”
沐清欢不解的望着红罂,她自以为,两人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自然更谈不到促膝相谈往事的地步。尽管她说是关于自己父亲的。
红罂不擅聊天,见她淡淡望来,便会错了意:“我说的是沐江右。”
“你想说什么?”沐清欢直接了当的发问,明亮的眸光紧紧盯着她。
红罂连忙移开眼,她对沐家人的视线有种天然的抵触。低下头,她说:“谢谢。”
沐清欢愕然。
直到红罂离开,她都没搞清楚状况。
所以……红罂是来给她道谢的吗?
她忽然失笑,发现有时候,从另外的角度去看人,也挺有趣的。
她兀自笑着,突然听到枫荛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好在她耳力灵敏。转过头去,枫荛眉目带着的望着她。
“醒了?我去叫医生来……”她刚要起身,枫荛将她拉住。他伤势挺严重,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沐清欢直勾勾的望着他,样子像极了没学堂里乖巧的小孩子,不带算计和阴谋,没有心机和欺骗的时候,两人之间,很轻易的像是回到从前。
他抬起手,沐清欢不由的凑过去:“饿了还是想喝水?”
而他只是按住她的头,胡乱的揉了几把。沐清欢一怔,连忙缩回去,佯怒道:“我又不是猫狗,哪有你这样乱揉的!”
“哈哈……”枫荛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轻松了,连眼睛都少了几分阴霾,多了几分清亮。
笑着笑着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雪白,吓了沐清欢一跳,连忙叫医生。枫荛却一把将她拖上床,她本能的出手攻击,随即想起他是伤患,便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枫荛已经将她揽进了怀里。
“别叫他们,我想安静一会儿。”他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里,疲倦而虚弱的道:“清欢,我做了一个梦。”
沐清欢本来还僵着身体,听到他说这话,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什么梦?”
“梦见我们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天都过得很悠闲。”他半阖着眼,似乎在回忆昨夜的梦境:“有你,有我,有……他们。”
“他们?”沐清欢问:“还有谁?”
“以前的同事。”枫荛含糊回了句,不知道扯到了哪里,他闷哼了声,沐清欢急忙要起身:“是不是伤口裂开了,你别乱动。”
枫荛笑道:“你不乱动我就不乱动。”
那孩子气似的撒娇口吻让沐清欢哭笑不得。这还是枫荛吗?
不过……这样的枫荛,至少是温暖的。
她伸手握住他枪苍白而修长的手,轻声道:“枫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护你。”
枫荛嘴角笑容僵住。
半晌,一片静默。沐清欢以为他睡着了,正小心翼翼的要将他的手拉开,却不料被搂得更紧。
“你知道人这辈子,最沉重的是什么吗?”他问。
沐清欢想了想,说:“是仇恨。”
“不是。”枫荛道:“是承诺。”默然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再度开口,又轻又缓:“你许下一个承诺,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做到。可是你不知道,有时候你无意间的一个承诺,往往是别人最期待的。就算你拼了性命都无法做到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承诺不仅会伤害自己,更会伤害别人。”
“清欢,我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
第501章 除非是死()
我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
这句话,沐清欢不知道怎么作答。只能嗯了一声。
枫荛突然道:“我饿了。”
“嗯?”话风转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沐清欢一时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你放开我,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枫荛果真松开了她,但也提了要求:“你给我熬点粥吧。”
“行,你要吃什么粥?”
枫荛认真的想了想,想了半天,他眉梢微扬,道:“白米粥吧。”
没曾想是这么个答案,沐清欢愣了愣,觉得今天的枫荛太反常了。她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枫荛促狭道:“再看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哈。”沐清欢冷笑了声,白了他一的出了门。
没多久,红罂推门进来。
枫荛正翻着沐清欢翻过的书,扫了她一眼,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轻松诙谐,温和的声音却是亘古不变的疏离:“告诉司落,她有可能暴露了。”
红罂欲言又止。
枫荛停下翻书的手,冷睨着她。
“小姐,回来了。”
司落回到七重门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命悬一线,徘徊在生死之间。
一切都发生的迅速而无声,司落被直接送到手术室,最好的医生和设备,却还是令她在手术台到躺了数个小时。枫荛赶到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时分。
司落还在手术室。他是被红罂推着来的,老门主就站在手术室外,听到声响,他回转过身,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枫荛脸上!
红罂才刚有所动作,枫荛睨了她一眼。但老门主是何等的精明?他收回手,看着嘴角淌血的枫荛,目光最后落在红罂身上,阴寒的声音如同寒刃落在人心头:“红罂,效忠我的人,一生只能效忠我,想从我这里离开,除非是死。”
不等红罂说话,走道两旁的人枪口对准了她。
“住手。”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不是出自枫荛口中,尽管他确实想制止。
所有人都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窗口光芒微动,一道纤瘦的身影踩着那跳跃的光芒,从容不迫的走来。
看清了来人,红罂的神色由认命,到震惊,再到不解,最后又恢复了木然。变化只在一秒之间,沐清欢的身影走出光影,露出了脸。
然而红罂的神色变化全在老门主眼中,他冷哼一声,当着沐清欢和枫荛的面,一枪打在红罂那本就受了伤的手臂上。红罂没有发生半点声响,但额头上的冷汗霎那间便下来了。
老门主一身的中山装,穿着打扮,处处显着优雅。但他的那张脸,实在跟优雅没有半点关系,非要形容他,那么在沐清欢看来,他更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箭,随时都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那种紧迫的威胁,不免令人小心翼翼。
将红罂伤了,他才看向停步在枫荛身边的沐清欢:“你刚才说什么?”
沐清欢刚要说话,枫荛道:“她什么也没说。”他的声音较之早上,更加虚弱。他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粥。”送粥是其次,她知道司落回到七重门的事情,枫荛又带伤过来,让她不免想到那个令人不喜的老门主,这才匆匆赶过来。
她这么一说,枫荛才发现她手里拎着保温桶,他目光柔和了些:“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吃。”
老门主却道:“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枫荛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父亲,她跟此事无关。”
老门主的眸光,却如钩子般挂在沐清欢身上。后者道:“我只是来给送粥的,老门主何必动怒?”
枫荛眼角狠狠一跳,抬手便抓住了她的,示意她不要再在这个时候说话。他现在的样子,着实没有把握保她全身而退。
老门主盯了她半晌,陡然笑了下。——如果那也能称之为笑的话。他对沐清欢说:“你知道我身后这手术室里,躺的是谁么?”
沐清欢一脸诚恳:“不知道。”
“是我的女儿。”他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几个窟窿来:“她叫司落。”
沐清欢震惊的望着他,一时间似乎连话都说不清,呐呐道:“她、她是……”
“没错。我的亲生女儿。”老门主道:“但是前段日子,她被人抓走,受了重伤,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被人洗过脑。”他的眼神始终没有从沐清欢脸上移开:“你说,这一切会是谁做的?”
沐清欢一脸茫然,随即一变:“难道您以为是我做的?”她看了看枫荛,后者也在看她,她急忙道:“我不可能做会让老师为难的事情。”
枫荛脸色更差,似乎连说话都废力:“我替她担保,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老门主拂袖,将手负在身后,冷声道:“司落也曾经是沐江右的学生,以你如今的本事,确实还动不了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说话间突然顿住。随即转身,不再搭理三人。
红罂抿着唇,木然的脸上全是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汗。
沐清欢看了她一眼,不顾老门主在场,单手将她扶住。红罂诧异的望过去,却发现后者根本双眼只紧盯着枫荛背后裂开的伤口。
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沐清欢看到了脸色比纸还白的司落被推出来,不得不说,祁墨狠起来,非常能下得了手。看司落的样子,想来也是九死一生。如果换了别人,早该死了。
她毫不怀疑,祁墨一定是故意的。伤到不至于让她死,但却难以救活的地步,火候的掌握,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只是,她不明白,祁墨怎么下得去手?
当初那个抱着司落,用她都没有听过的温柔的声音,说出想念的祁墨,是怎么舍得对他找寻了十几年的司落下手的?
老门主连手都哆嗦了,这让沐清欢很意外。
这个阴冷的人,心底居然还有感情?
司落被送进病房,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十来名男男女女的医生都恭敬的站在老门主面前。当先一人,是个近四十的中年人,他看了沐清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对老门主道:“小姐身体里被注射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的药性极强,据我分析,很有可能,那是青华。”
第502章 牛皮糖()
青华两个字砸下,就像某种噩耗,连枫荛都身体颤了一下。
那人话音一落,老门主陡然转身,声色俱厉的吼道:“这就是你让她回来的下场!我不管你怎么做,但是我要祁墨尸骨无存!”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饶是沐清欢,也是被那股冷冽杀气逼的后退半步。
枫荛哑声道:“是。”
而老门主早已拂袖而去!
沐清欢看向枫荛,后者想说什么,却当先一口血喷了出来,沐清欢大惊失色!
“枫荛!”
“我……”他艰难的开口:“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人却晕了过去。
**
将枫荛安顿好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华叔早就给她安排了住处,但她习惯了住这里。
躺在床上,她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天的时候,枫荛那模样,分明是对司落有些感情的。他回答老门主那道命令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一刻的枫荛的表情,太过古怪。
而老门主的那句话,更是让人无法忽略。
太多的事情没有头绪一齐涌来,沐清欢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她动作一顿,翻身而起:“谁?!”
窗户旁,不知何进立了道人影。
“是我。”
是祁墨。
沐清欢开了灯,就见祁墨站在不易察觉的墙角处,正望着她。
这都不是让她意外的,真正让她意外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睡袍。很明显,他是洗了澡的。更明显的是,他在自己家洗的澡。
因为他走过来时,扑而而来的是她华叔特制给她的沐浴露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刚睡下的时候。”祁墨自觉的爬上床,一副主人的作派。掀起被子躺进去,他伸过手来搂住她,道:“在想什么?”
他唤过她,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
两人相拥在一起实在太过暧昧,沐清欢翻身想拉开一下彼此的距离,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