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祁墨来到书房,跌坐在椅子里,看着他昨天整齐的放在桌上的照片,轻柔的触摸着那照片上人的脸,指尖轻颤。
昨天是被气疯了,小尧留给他的惟一的东西被毁掉,他恨不得杀了沐清欢。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当把所有的事情串连在一起,他已恍然大悟,自己误会了沐清欢。
为什么那里,会有沐清欢的工作证?为什么那么恰好,沐清在这个禁忌的房间里
。现在回想起来,当他踹开门的时候,沐清欢脸上,分明是惊喜,而非惊吓。
只是当时,他看到她手里被撕烂的照片的时候,气疯了。
他以为七重门又拿小尧来刺激他了,毕竟在祁东被暗算时对方便做过一次。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一切又是七重门的算计。
想起昨夜沐清欢的那样的反应,那么害怕那么绝然的想要跟他断绝一切……
思及此,祁墨猛然心惊,再看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落成一片白,雪镶霜裹一般冰冷。
沐清欢是什么时候走的?
祁墨的唇色陡然间失去了血色,他猛地起身,甚至来不及洗换,便衣衫不整的冲了出去!
白雪,霏霏。
沐清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却并不觉寒冷。
没有什么冷,冷得过心灰意冷。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脸色比雪还白,很快积雪便漫过了脚背,这样的天,这样的清晨,行人稀少。
沐清欢突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望去。
五十米外,墨帆一身漆黑伫立在雪白之中,那么的挺拔。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底没有任何情绪,就那样望着沐清欢。
良久,他提步走来,脱下外套盖在沐清欢身上,说:“他是气糊涂了。”
沐清欢扯出一丝笑来,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却是道:“你怎么来了?”
墨帆没说话。
沐清欢不由失笑,只是眼底染着阴霾:“你是怕我想不开寻短见?”
墨帆迟疑了一下,点头。
“哈哈哈哈……”沐清欢笑弯了腰,笑到最后无力的蹲了下来,似哭似笑,分外凄凉。
她伸手抹开眼角的泪,对墨帆道:“如果遇到一点事情我就自杀的话,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很惜命,就算是苟延残喘,我也想活着。”
墨帆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几秒之后,他道:“回去吧。”
“回去?”沐清欢嗤了一声:“回哪里去?”她的家,从来就不属于那任何一个地方。
她突然伸出手,墨帆一愣,只听她说:“带钱了吗,借我一百。”
墨帆道:“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沐清欢道:“墨帆,祁墨不想让你跟我有牵扯,你最好听他的话。”
墨帆一怔,她怎么在知道?
沐清欢淡笑不语。
很多事情,不是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我走了。”她疲惫的道:“谢谢你的衣服,过两天洗了还你。”
说完她转身便走。
步伐还是那样一深一浅,走得极为吃力,但却走的非常坚定。
走了很久很久,沐清欢再回头,墨帆还在身后跟着,五十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她叹了口气,拂下肩上落满的雪,抬眼望着飘飞而下的飞雪,突然回头冲墨帆一笑:“堆个雪人吧。”
一片雪白里,墨帆怔怔的望着穿着他黑色外套的沐清欢,鬼使神差一般,点了点头。
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另一个人在一霏霏冬雪里,在路人不解的眼神中,堆出丑陋的雪人。
沐清欢蹲在雪人面前,轻声道:“祁墨给我堆过一个雪人,我欠他一个。”
她还记得,那个冰天雪里,满面漆墨不悦的祁墨笨拙的堆起一个雪人,那个时候的他,在纷纷白雪里格外英俊。
她一度以为,她和他之间,合该慢慢融化那层疏离,与寻常小夫妻那样相处。
她捡起地上的落叶,按进雪人的仍上做口鼻,手指冻的早已经没有知觉了:“祁墨从一开始就不信我,我是知道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祁家大少爷,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他有很多选择,最终却选了我。只是我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一切还在原地。”
“不想继续下去了。”趁着她还有抽身的余地。
她起身,有寒风吹进颈间,她畏寒的缩了缩,脸上绽放一抹笑:“墨帆,别跟着我了。暂时,我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瓜葛。”
她再度转身离去,留下身后孤单的雪人,和笔直伫立的墨帆。
他望着那雪人,直到白雪覆盖下来,掩盖了雪人的轮廓,一辆车停在了他身边。
祁墨看到地面上的雪人,脸色微妙的一变,随即听到墨帆说:“她说还给你一个雪人。”
“她……”祁墨望着漫漫飞雪,手下不禁握紧了方向盘:“往哪里去了?”
“前面。”
墨帆话音未落,车子已经飙了出去。
沐清欢走到最后,走不动了。
枫荛看着时间从家里出来,车子没有开出去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一摇一晃的迎面而来。
等到他看清是沐清欢的时候,饶是向来淡然随和的他,也不由惊怒。
“你搞什么鬼?怎么这个样子就出门了!”他拍掉她衣发上的雪,脱下自己的衣服覆了上去。
沐清欢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师……”
下一刻,身体便软了下去。
枫荛惊慌接住!
第280章 如果没有她()
祁墨遍寻沐清欢却不获,想了想沐清欢有可能去的地方,当先冲向简瑜住所。
简瑜正在刷牙,就听到房门轰然一声巨响,祁墨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衣服不整,连头发也不像以往那样整洁。
冲进来便冷声问:“沐清欢呢?”
简瑜还在想沐清欢跟她说过祁墨有洁癖的事情,正想着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自己搞得这般颓靡,听了这问话,一呆,含着牙膏泡沫含糊道:“没跟你在一起吗?”
随即一阵狂风袭卷而过,简瑜眼睁睁看着祁墨在自己房子里搜寻,最后惊动了被对面的祁东。
后者打着哈欠倚在门口:“我还以为臭女人要自杀呢,原来是你啊哥,你在这里干什么?”见祁墨一声不吭难看至极的脸色,他困意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该不会……你又跟嫂子吵架了吧?”
祁墨没有找到人,推开他便像来的时候一样,一阵风似的离开。
这个过程里,简瑜的一直没有动作。
祁东抬眼看到简瑜,浪荡一笑:“早啊~”
迎接他的是简瑜泼过来的一杯子水!
“简!瑜!”
“姑奶奶在此!”
祁墨走出简瑜的公寓,寒风袭来,令他头脑冷静了下来
沐清欢不是会寻短见的人,她说恨他,说要一刀两断,即使自己找到了她,依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跟自己回来。
祁恒刚到公司,祁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恒叔,把枫荛的地扯发给我。”
祁恒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祁墨丝毫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便挂了电话。无奈,他只能快速翻找资料,将枫荛的住址发了过去。
沐清欢握着热水杯窝在客房的沙发里,身上裹着枫荛的羽绒服,更加显得她娇小单薄。
枫荛打电话给医院请了假,转身发现发呆的沐清欢,坐到了她对面,温柔的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沐清欢竭力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所有的隐忍都在枫荛关怀的语气里訇然坍塌,却仍然强自忍耐:“没什么……”
“清欢。”枫荛声音重了一些,他坐过去,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然像冰块一样冷,不免皱眉,轻叹一声:“实在不想说,就先休息休息吧,别生病了。”
沐清欢轻轻点头。
枫荛离开房间,啵地一声,一滴泪落在了水杯里。
她赶紧仰起头,想将眼泪倒回去,但是却越流越多,她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声怕被枫荛听见。
枫荛来到阳台外,望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眉头越皱越紧。昨天祁墨和沐清欢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仍然能够感受到从那车里射出来的寒冷的视线,划过漫飞的白雪,直逼他而来。
他掏出手机,下一刻,车里的祁墨手机响起。
“祁先生。”枫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凌厉:“你跟清欢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你不要太过份。”
祁墨望着阳台上那一抹修长身影,怒与恨交织:“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会不清楚?”
枫荛皱眉:“你什么意思?”
“哼,原来七重门的人,都是敢做不敢当么?”祁墨嘲讽的道,难得的,他一听到这个枫荛的声便无法抑制的愤怒。
“七重门?”枫荛失笑:“祁先生真是会说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如果没有清欢,我现在应该是你的主治医师。”
说完便挂了电话,径自转身回屋。
祁墨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这个枫荛,古怪的很。
祁恒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沐清欢。
连祁墨也不提这个名字,自那天之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少爷不说,他也不好问。
有一次,苏潺兴冲冲的跑来,无意间提及了一下:“沐清欢终于被赶走了吗?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祁墨不会犯糊涂,留一个奸细在身边。”
祁恒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乖张的苏小姐聊天,便只随口应几句
她要去找祁墨,却被祁墨挡在门外,几次下来,她也就不来了。
这天下午,祁恒正打算将祁墨送回别墅,祁墨突然说:“去华南医院。”
“少爷是去,看望夫人吗?”祁恒从后视镜里注意着祁墨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但不同寻常的是透着一丝疲倦。
终于还是对夫人低头了么,少爷。
祁恒暗叹了一声,不禁开始思考,当初少爷执意要把沐清欢留在身边的时候,他如果全力阻挠,说不定现在两人仍然没有什么瓜葛,夫人至多也不过是少爷眼中的一个七重门的人。
哪里会有这么多纠结的事。
如此想着,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对面。
祁墨道:“恒叔,你去找她,就说我要跟她谈一谈。”
祁恒领命下车,不多时又急叔回来,一坐进车里便道:“少爷,夫人出差了,说是要好几天才会回来。”
祁墨眉头微皱,眉心处因为最近常常皱起已经有了折痕,但却分毫不损他的英俊,眸光转瞬间,精光湛湛。
沉默瞬间,他问:“枫荛在么?”
“不在。”
“查一下,他们去了哪里。”
“是。”
随即祁恒又问:“少爷,回哪里?”
“东区的别墅吧。”
祁恒没问,是不是另一幢别墅有着太多的回忆,所以少爷这几天一直不去?少爷说什么,他便只管做什么。
祁墨的车开出去没多久,另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他刚才停车的位置,车上的苏潺望着华面医院,露出了讽刺之极的笑。
沐清欢,原来你在祁墨心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沐清欢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去琢磨那些事情,祁墨也好,苏潺也好,此时此刻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在枫荛的别墅里,一连睡了两天,把枫荛惨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惟一的感觉,就是空虚。
被饿的空虚。
吃了很多食物才填满这种感觉,之后,重整新装,再出发。
人生是什么,简瑜说的对,人生是不断的摔跤不断的爬起再不断的摔倒的过程。
她拒绝提及祁墨,连在枫荛面前,也不提那天之事。
一切仿佛未变。
是的,仿佛。
如果醒来的时候,枕边没有湿的话,她几乎相信了自己已经安然无恙的走过了所有悲伤。
第281章 怎么样都行()
观局人永远比当局者要看得清,枫荛一直不问那天的事情,只是在她睡了两天饱餐一顿之后,拉着她去上了一天班,却发现她整天都浑浑噩噩的状态的时候,便带了她出来,美其名曰出差,其实就是散心。
“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哦。”枫荛的声音惊醒了她,沐清欢猛然惊觉自己居然走着走着又在发呆。
脸一红,她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
“究竟是想事情,还是想人?”
沐清欢白了他一眼:“想禽兽。”
枫荛闷笑几声,本就俊美的脸更显得熠熠生辉,引来了不少人偷窥。
沐清欢打趣道:“再笑你就把满街少男少女的心都给勾过来了。”
枫荛无奈的横了她一眼。
“不过老实说,老师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身边有过谁。”
枫荛噙着笑,轻笑不止:“为师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为师的心意么?”
“你再笑,再笑这条街的少男少女心都要荡漾了。”沐清欢怎么可以相信他的话,这个老师不正经起来,她可是领教过的。
看似温润的人,其实有时候也有一些孩童的恶作剧
两人找了个幽静的咖啡店,看到一个少妇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沐清欢脑子里又不禁想起了那张令祁墨失控到几欲杀她的照片。
一时又失了神。
枫荛无奈,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又发起呆了?”
“嗯?”沐清欢为掩饰眼底神色,匆忙低头喝咖啡,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一片平静。问道:“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年年不都一样么。”
沐清欢这才想起,枫荛似乎从未提及过自己的父母家人,不由问道:“你不回家团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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