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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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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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二”

    “十”。

    “了悸讲师你怎么没有数三到九?”有人问道。

    “我没说一定要规规矩矩数完十个数,这也是教你们的第一件事,佛法并不拘泥。”季寥悠然道。

    不过,此时已经有十个人举起手,占据了学堂里生员三分之一的数目,若是季寥老老实实数到十,恐怕人数会更多,因为人皆有从众之心。

    这十个人各自都有些庆幸,还好举得快。

    季寥对他们道:“你们都出去。”

    他们见这位年轻讲师颇有些难以揣摩,都不愿多做停留,故而都老老实实出去。

    季寥目光落在那名叫陈原的生员身上,说道:“你怎么还留着?”

    陈原道:“学生还不想离开。”

    季寥道:“为何?我都说了你没有慧根,而且你若是留下,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的要求是最严格。”

    陈原咬着牙道:“学生亦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是没有慧根。”

    季寥笑道:“你倒是有骨气,好,我就留着你,希望你届时莫要后悔。”

    陈原道:“学生行事,向来无悔。”

    季寥便轻轻点头,又对留下来的众人道:“正好二十三个人,倒还差一个人凑成二十四。”

    有生员奇怪道:“了悸讲师,为何要凑成二十四个人?”

    季寥指着祝义才道:“你来回答。”

    祝义才才思敏捷,不假思索便道:“圣人云‘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五六和六七加起来,正好二十四,圣人这段话描述的是圣王之治,如此时代自然人人如龙,皆是贤者,这是了悸讲师对我们寄托厚望,希望我们都成为贤者。”

    他家学渊源,什么假大空的套话张口就来。

    其他人听后,亦不得不佩服,有人说祝义才是江州府第一才子,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时外面出现敲门声。

    众人望过去,却是一个瘦削的少年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进来吧。”季寥淡淡道。

    少年人一抬头,正好看见季寥,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他是聂小娘子。

    季寥并不惊讶,他早就发现聂小娘子到来了。心想聂县令倒也厉害,居然能把自家女儿都塞进学宫。

    不过他也不特别奇怪,此事并非首例,因为女子要参加科考自然很难,甚至不可能,毕竟乡试和会试都十分严格,甚至有修士监察。但进入学宫,只要能得学正默许,便可以扮成男装进来。毕竟进学宫名义上需要学籍,但实际上能操作的余地很多。

    听说京城里许多贵女在嫁人前,便有不少进入学宫学习。所谓制度、法理,在权势和力量面前,并没有那么坚固。

    此事估计是主持和聂县令商量的结果,不过看聂小娘子的惊讶之色,怕是她自己是蒙在鼓里的。

    季寥指着呆立的聂小娘子道:“这位同学,你自己找位置坐下。”

    聂小娘子反应过来,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但一众人都向她鼓起掌,她还不明其意,一头雾水。

    原来聂小娘子一来,正好凑齐二十四人,其他人自然很高兴,说明这是个好兆头。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读书人多多少少还是会信气运之说。

    季寥道:“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上课。若说佛法,诸位觉得,哪一本佛经最具有代表性?”

    陈原举手道:“自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季寥问道:“为何是它?”

    “因为其讲解了佛家成无上正觉的境界。”

    季寥道:“不错,金刚经亦是佛陀在世同一众弟子问答的语录集合,亦可以说是一场法会。现在我便给大家讲解法会因由。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他说完之后,便道:“这便是法会的由来。”

    聂小娘子举手问道:“这段话只讲了佛陀搭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然后次第乞已,回来本处又吃饭,吃饭完了,把衣放好,把钵洗好、收好,洗了脚坐下来,而且还是金刚经的原文,为何是法会因由?”

    季寥笑了笑,说道:“这是下一堂课的内容,你们在此之前可以想一想为什么,下次上课时亦可上来讲你们心中的答案,最后我也会讲解其中原因。下课吧。”

    众人不由大感意外,本以为了悸大师会长篇大论讲解佛经,结果说了一段不足百字的经文,便把这堂课讲完了。

    以前的讲师哪个不是将圣人的微言大义长篇累牍的说出来,一句话能说上一炷香,如季寥这般省事的,简直是头一次见。

    祝义才最近修持黄庭经,根性有长,因此隐隐有所悟,但还不透彻,故而冥思苦想起来。

    其余人下了课,便各自开始讨论。

    季寥走到聂小娘子面前,笑吟吟道:“出去转转。”

    聂小娘子犹豫了一下,便点头。

    学宫除却精舍外,尚有草地、花园、假山、流水。原来这府学宫曾也是一间规模宏大的佛寺,后来遭遇战火,便被官府改为学府,但依稀可见旧时候留下的佛堂。

    两人并肩漫步,耳边是潺潺流水以及蝉唱虫鸣。

    聂小娘子率先打破沉默,说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特意在这里讲学?”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因为我见你发现我时,都没有任何惊讶。”

    季寥笑了笑,道:“你是希望我特意为你来,还是不希望?”

    聂小娘子道:“我才不关心你是不是为我来!”

    “那你还问?”

    “要你管。”

    季寥微笑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是因为我在这里才来的。”

    聂小娘子道:“是啊,我自己要来的。”

第17章 白眉() 
季寥笑了笑,拍了下聂小娘子的肩膀,说道:“那你一定是为了学习,对吧。”

    聂小娘子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季寥打个哈哈道:“我有事,先出去了。”

    “站住。”聂小娘子这一喊,季寥跑得更快了。

    眨眼的功夫,季寥便到了学宫外,有一条河水经过挨着学宫流过,河边种着杨柳。杨柳随风荡漾,好似舞女蹁跹。一株两人合抱的柳树下,正立着两个道士。季寥已朝他们走去,须臾间停在两个道士面前。他不是骗聂小娘子,而是因为发现了张道士在外面,故而出来瞧瞧究竟。

    不错,两个道士里正有一个是张道士,他自称出身禾山道,在他身边的道士是个白眉青年,手里托着一柄雪白的拂尘,看起来颇是清傲。

    张道士见季寥出现,微微惊讶,便对着身边的白眉道人说道:“师叔,那天晚上我遇到的高人便是他。”

    季寥笑道:“怎么,你打不过我,便找来师门长辈撑腰。”

    白眉道人淡然道:“修士之间,偶尔意气之争,本是无所谓的,贫道也不是来替我师侄出气的。”

    张道士道:“那日交给祝公子的黄庭经贫道想讨要回去,当然贫道也另有补偿给祝公子。”

    季寥笑道:“你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想再讨要回来?”

    张道士苦笑道:“如非那本书事关重大,贫道怎么会厚颜来讨要,我知道祝公子就在里面,想等他出来后跟他说明情况,哪知道你也在这里。”

    季寥悠然道:“看来你们是顾忌学宫,不好直接进去明抢,才在外面等着吧。”

    张道士正色道:“我们禾山道绝不会干这种劫匪的勾当。”

    季寥道:“那若是祝义才死活都肯把那本黄庭经给你们,你们又当如何?”

    张道士不由支支吾吾。

    白眉青年道:“那本书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季寥一笑,说道:“你倒是比你师侄实在。”

    白眉青年道:“这样吧,咱们也不浪费口舌,直接做过一场,你若输了,便不许管我们禾山道的事,你看如何?”

    季寥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可惜如此做了,你肯定后悔无比。”

    白眉青年道:“若是贫道输了,便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可后悔的。”

    季寥笑道:“那好,若是我赢了你,你们便不要再来了。”

    白眉青年轻轻点头。

    随即季寥目光一冷,道:“若是再来,我只好亲自去你们禾山道走一趟。”

    他深知这些修行宗门十分团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次便是明显的例子,所以对方若是再不知好歹,季寥便只好显露下雷霆手段,好好震慑对方。

    白眉青年拿出一副江州府的地图,指着一个用朱砂标记的地方,说道:“咱们的比试,不必学江湖人那样拳来脚往,就比两样东西,第一样便是看谁先到这个谷口,第二样便是走进这山谷,从另一边出来,且毫发无损。我先给你说明白,这山谷是天然的阴煞汇聚之地,里面的山石受到阴煞侵染,长得如同山笋一样,铺满山谷,而且个个都比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刀还锋利坚硬,因为山谷汇聚阴煞,你要用法力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被那些尖锐的石笋刺死。”

    季寥悠然道:“如果我们两人都毫发无损走出去,算谁赢?”

    白眉青年负手笑道:“两样比试,只要是打平了,就算我输,若我输了一样,便也算我输。”

    季寥淡淡一笑,说道:“那就开始吧。”

    白眉青年道:“你先走。”

    季寥笑道:“还是你先把。”

    白眉青年轻哼一声,便甩出拂尘。那拂尘不断变大,白眉青年飞身上了拂尘,很快便化为一条白线,划破长空而去。

    季寥走到河边,纵身一跃,只见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而季寥也不知所踪。

    白眉青年的拂尘亦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到了空中,雪白的拂尘四散,千丝万缕,好似白云一般。

    他怡然自得,看着脚下重重山水被自己掠过,不多时便看到一座峡谷。

    白眉青年面上略有得色,近来修为渐深,飞遁的速度倒是比往昔快上一成。

    他驾着拂尘往大地降落下去,稳稳落在地上没有惊起一粒尘沙。

    忽听得有人悠悠道:“我都打完一个盹了。”

    白眉青年往前看去,只见谷口一块大石上正躺着一人,正是季寥。

    他神色微凛,适才在空中,却是根本没发现他的气机,好厉害的敛息手段。

    白眉青年道:“道友遁术高明,贫道输了,第二场已经不用再比。”他虽然清傲,却不是赖皮的人物。

    季寥微笑道:“不,还是得比,我要你心服口服。”

    说罢,季寥便起身进入山谷,白眉青年有些好奇,便跟在后面。只见山谷石笋林立,密密麻麻,如同刀海。

    季寥漫步其间,所过之处,石笋纷纷折断,而他居然毫发无损。

    白眉青年看得仔细,那是石笋撞到了季寥身体,但显然季寥身体更坚硬,导致他身体无损,可石笋却尽数断去。

    这人身体便是铁水浇筑的,也不该有这般强横。

    白眉青年心内震惊。他试着用手指触碰石笋,立时出现了口子,鲜血流出来。

    而谷内阴煞气比他从前来时,没有丝毫减弱。

    不多时季寥便将山谷走完,白眉青年沿着季寥开辟的道路,跟着走出去。再回头,那些折断的石笋许多又长了回去。

    原来山谷的石笋因阴煞气而生,随断随长,故而总能恢复旧观。

    白眉青年神色阴晴不定,对着前面的季寥道:“你肉身已经堪比神兵利器了,究竟练的什么功法,是什么来头?”

    季寥微笑道:“我的功法是自创的,说了你也没听过,现在你可服气了。”

    白眉青年道:“贫道自是不及你法力高强,但黄庭经事关重大,后面仍会有人来,你继续阻拦此事,无论对你,还是对那位祝公子,都是有害无益。”

第18章 回文() 
白眉青年劝了季寥几次,见他并不理睬,便带着赶来的张道士离去。

    路上,张道士已经知晓白眉青年没有斗赢季寥,忧心忡忡道:“师叔,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甚是自责,此前不知那黄庭经竟如此重要,才随手送了出去。

    白眉青年道:“这是命,你也不必自责,如果不是那边派人来要黄庭经,我们也不知道它如此重要。”

    “可现在那边催得紧,我们交不出来,恐怕升入上三品之事便希望渺茫了。”张道士面露苦色。

    白眉青年道:“实情相告他们便是,那位纵然高高在上,可我们禾山道亦非他手下的鹰犬,我们不要掺合此事了。”

    张道士不免一惊,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也开罪了那位。”

    白眉青年冷笑道:“你当刚才那位也是好得罪的。”

    张道士犹豫道:“他再怎么厉害,亦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白眉青年淡然道:“你还是眼光太浅,大凉王朝固然一统天下,连我们这些修行宗门都不得仰承鼻息,但世间总也有些人能够不用摧眉折腰侍奉权贵。何况我们终归是修士,不是官,不是民。”

    张道士心头一震,“不是官,不是民”,他突然间有些心酸,这才是自己当年求仙学道的初衷,可是进入禾山道后,才发现修士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纵能绝云气,负青天,亦没法超脱这万丈红尘。

    在千年以前,修士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他道:“师叔教诲的极是,只是他当真厉害到那个程度了。”张道士问的是季寥。

    白眉青年悠悠道:“至少咱们九品宗门里,出不了这等人物。”他又吟道:“江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江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手上雪白的拂尘一洒,如白云变幻,只见他踏足其上,乘风而去。

    张道士架起一道剑光,往白眉青年身后追赶。

    他明白师叔的意思了,这是要随波逐流,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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