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彶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由叔叔右公子职亲自管教。公子彶成年,与齐再联姻,迎娶齐国宗女宣姜为妻。但是婚没有结成,卫宣公却因垂涎宣姜美貌,强行据为己有。公子彶心如刀绞,夷姜抑郁而终。宣姜后来生下公子朔与公子寿。公子朔忌恨弟弟公子寿与太子彶交好,常向卫宣公挑拨离间,宣公渐渐厌恶太子。
宣公为了除掉彶,便让公子彶出使齐国,派公子朔在城外埋伏在齐国与卫国交界的莘地刺杀。公子寿与公子朔一母同胞,却与公子朔秉性不同,侠骨丹心,将这一消息告知太子彶。太子彶进退两难,权衡之后仍然决定出使齐国。公子寿设宴,将太子彶灌醉,换上太子彶的衣裳,代替长兄去往莘地赴死。太子彶酒醒,见公子寿留下了书简,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太子彶肝肠寸断,赶去莘地,见公子寿身首异处,才知父亲果真不容他,悲从中来,向刺客大喊,太子彶在此。刺客见杀错了人,连忙将公子彶乱箭射死。公子彶抱着兄弟的尸身,绝命而亡,任人如何掰也没有掰开他抱着公子寿的手。
卫宣公虽有杀太子彶的心,但却极为怜爱公子寿,一夜痛失两子,伤心不已,不治身亡。卫朔成功登上王位,但他的两个叔叔右公子职与左公子泄知晓阴谋,对卫朔怨恨不已,发动政变,要将卫朔从王位轰下来,改立他人。
妫翟听罢,唏嘘不已,感叹道:“难怪婶母为人端方,乃与公子彶一脉相承。只可惜了公子寿,温润如玉,侠骨铮铮。”她看了看颓丧的御寇,眉头微蹙,劝道:“不过,齐、鲁既然主事,卫朔复位乃必不可免。长兄即便不快,此次会盟亦非去不可!”
陈完听侄女这么笃定的判断,吃了一惊,竟然跟他想的不差分毫。
御寇不解,郁闷问道:“我为何要去?陈国又不是我一人,谁想去谁去就是!”
“太子不要动怒,先吃点栗子消消气。”星辰见御寇烦闷,捧来一盘栗子,温柔地放在案几上。
妫翟剥开栗子递到御寇面前,软语劝道:“长兄好糊涂啊!你是太子,又是太子彶的外甥,国主正因如此,才谎称抱恙,让你会盟。你若不去,岂不是有拂圣意?再说,你能将此大任丢给谁人?唯子款而已!蔡姬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你若今日推辞,便是将头颅伸到他们母子刀下了!”
陈完听罢妫翟的分析,对侄女刮目相看:“难怪素日御寇有事都来跟你说,你如今越发冰雪聪明了。御寇,翟儿说得对啊。身为世子,行事要深思熟虑,岂能以个人冤仇为准?况且,你早需历练,伐卫乃千载难逢的时机,怎能怯懦?”
御寇被这样一劝,想通了不少,答应伐卫。星辰见御寇恢复笑容,欢喜不已。叔侄三人围着火炉烤火,闲谈着诸侯之事。
这时,桃林的上空出现了一番奇景,亮得如同白昼,立即又暗了下去。
四人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看,只见凝重的黑暗如墨晕染,漫天闪烁的星星忽然变得焦躁不安,美丽得像是一把银梭子的天琴座忽然散开,千万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亮了天幕,如一场暴雨下下来,又像是天空中不断有灿烂的火花燃烧,壮观瑰丽,令人叹为观止。直到鸡啼三声才渐渐消停。
几人都被这奇丽的异象惊呆了,竟忘记说话。妫翟睁大眼睛,看着从未见过的奇景,突然说:“天空有异象,不知世间发生什么大事了。”陈完道:“流星坠落意味有世人消亡,可精彩如此之灿烂,还从未闻过,今流星雨往南方划去,应该是楚国的事吧。”
几人坐下来,御寇用火烤着栗子,道:“也不知蔡献舞是怎么想的,竟与齐公商议,约楚蛮伐卫。”
陈完道:“楚蛮远在汉水,向来与蔡对立,难道蔡侯欲与楚交好?恐怕是引狼入室啊。”
御寇道:“可不是?不过,听说楚蛮很不识抬举,竟推辞了。”
妫翟讶异:“哦?素闻楚武王好战,伐卫这般时机,怎会推辞?”
陈完道:“你还不知?武王与郑、蔡围曾,薨逝于路途,刚才流星雨,应该是祭奠武王,庆贺熊赀即位为王吧。”
妫翟打趣道:“熊赀?是那个熬了几十年的楚太子么?呵呵,多年媳妇熬成婆,他终于出头了?推辞蔡侯美意的,莫非是熊赀了。”
御寇道:“正是。”
妫翟对于楚国的轶事很感兴趣,忍不住向叔叔多打听:“那他因何而辞?”
陈完道:“名为守丧,实为迁都。”
妫翟惊呼:“迁都?此举非同小可啊!商朝建都于亳之后,先后迁嚣、相、邢、庇、奄,皆因灾荒,直到盘庚迁殷,始有殷商之名。犬戎破镐京,天子与诸侯奋力抗敌,东迁洛邑,始有安定。如今武王虽薨,但亦无损国运,怎地要迁都呢?除非——”
“除非什么?”御寇追问。
妫翟不语,问叔叔:“熊赀迁都何处?”
陈完道:“迁都于郢,在邓之北、申之南,沿汉水而居。”
妫翟听罢,沉思不已,良久才道:“申、吕两国危矣。”
御寇不是糊涂人,有些反应过来,问道:“楚子莫非意在南襄夹道?”
陈完点头:“恐正有此图谋,鄀为西翼,蓼为东翼,南有邓为姻亲,北去申吕岂不是挨着唇边,只待入腹了么?”
妫翟见叔叔沾着茶水画下图示,更吃惊了,频频点头又频频摇头。陈完问道:“翟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熊赀心怀大才,恐不止申吕的南襄之道,东去的淮水更早已被觊觎了!
若以郢城为据,蛮、越、巴、濮恐不在话下,连中原诸夏亦要自危啊。”妫翟眉头深锁,“蔡侯夏时抗楚,想是见到楚王厉害,有意示好了。”
陈完赞同,道:“极有可能。听闻楚国莫敖屈重乃屈暇之弟,颇有手腕,竟将武王薨逝之事瞒下,待曾国屈服才发丧。这样的严密稳重,非一臣子所能为,必有王储属意。”
妫翟叹道:“成大事者才敢如此。为何陈国之境,有此举动者皆无心霸业呢?”
御寇知道妫翟所指的是蔡姬瞒下母亲死讯的事,往事重现,不禁红了眼眶。御寇呆呆望着门外飞雪,倍觉孤独,昔年也是这样的景致,他还能与妫翚来此,如今又少一人。御寇喃喃叹道:“姐妹们都一个个嫁人了,翟儿妹妹,你若是我的兄弟该多好!以你这样的胆识智慧,必能助我成就一番大业啊。”
妫翟拉过御寇,撒娇道:“御寇哥哥,快别伤感了,倒要妹妹伤心。改日要叔叔替你也寻一个天仙佳人,你多一位娇妻,我添一位嫂子,可好?”
御寇见妫翟顽皮,扑哧一笑。妫翟起身接着屋檐下的雪花,豪情万丈地对御寇说道:“长兄,我若是男儿之身,便要学那公子寿,赴汤蹈火,不使任何人动你分毫。”
星辰也赶紧抢话:“奴婢也誓死跟着主子一起保护太子。”话一出口,便羞红了脸,只想找个地缝钻。
一阵冷风吹来,妫翟打了个寒战,赶紧躲进屋内,站立的地方留下一摊红色血迹。星辰眼尖,惊喜掩口,羞怯地凑到妫翟耳边低低说道:“恭喜小主子,终于来了。”
妫翟不知来了什么,毫不掩饰地问道:“什么来了?”
星辰越发不好意思,只向那摊血迹努努嘴。妫翟一看,脱口而出:
“呀,怎么有血?我哪里伤着了么?”
星辰羞得头也抬不起,只恨自己多嘴,没来得及拉妫翟进屋说话,众目睽睽更不知该怎么说。陈完饱经人事,此时已明了,于是赶紧解围:“星辰,赶紧进屋服侍你主子吧,我们先告辞了。”
御寇不知叔叔为何突然要离开,极不情愿起身跟叔叔走出屋,陈完特意从血迹上跨过,不叫御寇多心。陈完走到院子里,回头又道:“咱们翟儿是大姑娘了,等季父从卫国回来,一定要为你行及笄之礼。”
星辰见客人走远,这才数落开来:“我的天神啊,您还那么大声嚷嚷,您知不知道,您来月信了!”
妫翟懵懵懂懂,恍恍惚惚重复:“月信?我来月信了?”等反应过来声音跌到尘埃里,脸已红到脖子根。
星辰又忍不住笑起来,赶紧安排热水和用物,嘱咐这嘱咐那。妫翟打趣道:“你倒成了我的小母亲,像那老母鸡护崽子一样。”
星辰没好气道:“可不是,我的小主子终于过了女人的第一关,我不护着可不行,以后还要操心她嫁给谁呢!”
妫翟咯咯笑不停,反问星辰:“什么第一关第二关?姐姐倒要说说,女人的第二关是什么关呀!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刚才太子殿下来,有的人呢,羞得脸比桃子还红,不知这春心动了,是不是就过了第二关了!”
星辰羞愤不已,一咬牙一跺脚,嗔道:“再乱嚼舌根,便不理你了。”
姐妹二人打闹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宛丘的桃林里。
21。葬礼换婚礼
御寇听从妫翟的劝说,遂向宣公自请伐卫。杵臼大喜:“嗯,这才是我大陈太子本色,太子经得起考验,品行端方,嘉于国人,完全可堪重任。”
原本子款听闻御寇对此事很是抗拒,雀跃不已,正要毛遂自荐,却扑了个空。又听父亲对嫡子的表扬,让他的一颗心落入冰窖,冷了半截腰。更令他气愤的是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子夏,小小年纪竟然也跟着陈完附和,极力支持太子代父王会盟齐、鲁、蔡等诸侯。
下了朝,子款无法再忍,将庶弟拖到一偏僻地方好一顿教训:“尔等下三滥的东西,也不擦亮你的狗眼看看,就知道跟着胡咧咧。你才多大,国政大事你懂什么,胡乱搭话?今日是凑巧,叫你上朝堂。瞧你那乳臭未干的倒霉相,真以为父王会把你放在心上?”
子夏此时十四五岁,有了一定的主见,被子款这样臭骂也不服气,立即回嘴道:“二哥说话怎尽折我的颜面?我也是父王的儿子,为何我的话父王就不会听?太子为嫡长子,自请伐卫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就事论事,何错之有?”
子款见子夏生得呆头呆脑,没想到说话却这样利索,冷笑道:“呸!你母亲不过是洒扫盥洗的低贱奴仆,若不是用些非常手段,能生出你这个祸根?少自鸣得意!”
子夏听子款侮辱自己的母亲,气得呜呜哭起来,与子款对骂道:“二哥为何辱骂我生母?若论嫡庶,哥哥与我一样地位,都是庶子!”
子款听子夏提起嫡庶之分,气得脸色发白,抡起巴掌正要教训弟弟,突被一双手捉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母亲蔡姬。蔡姬反手一巴掌,扇得子款耳鸣眼花,对子款骂道:“没出息的孽子!子夏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弟弟年幼无知,你不以身作则反倒骂他,论什么嫡庶长幼!生怕没有人戳你母亲的脊梁骨不是?”子款被蔡姬发青的脸色吓到了,也没见过母亲暴怒至此的模样,再不敢回嘴,只能忍住满腹委屈退下。
蔡姬骂完皱了皱眉,将子夏拉在身侧,为子夏揩泪并好言安慰,然后带着子夏回到宫里,给子夏拿好多吃喝用度,又派人给子夏的母亲送去了名贵的衣料与饰品,才哄得子夏破涕为笑。
子款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泄,回到宫内酗酒,吓得侍从不敢多嘴。天黑之后,蔡姬派人去叫子款,子款不去。蔡姬听闻后气得暴跳如雷,她带着几个小厮来到子款房内,将子款强行架到偏院。冰天雪地里,蔡姬把儿子捆在树上,命人提起一大桶水从子款头上泼下来。
子款一阵激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得冷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他睁开血红的眼睛,看见母亲已经泪流成河,惊吓不已,酒立马醒了大半。蔡姬伤心欲绝,哭着骂子款:“当年你外祖父非要我嫁给陈佗,我心不悦,私下命太史观察陈佗,果知他乃短命之相,所以屈尊嫁给你父亲做妾室。这些年来我隐忍煎熬,难道是为自己谋求安乐吗?难道还不是为了我的孩子?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怎不叫我寒心?”
“娘亲,孩儿知错了!”子款不忍见母亲哭得伤心,又气得颤抖,连连认错。
蔡姬摇头苦笑,哀叹:“孩子,你并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啊!”
“孩儿不孝,惹娘亲伤心。”
蔡姬听这话心里有些安慰,揩干眼泪,屏退下人,替儿子解开绳索,语重心长地说道:“款儿,你对娘亲孝与不孝都是次要。你要记住,大丈夫想要有所作为、扬名立万,就要喜怒不行于色,谋定而后动。你看你现在,一丁点儿小事就大动干戈,连子夏的话都容不下。”
子款似懂非懂,但也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你与子夏都是庶子,他还未成年,不辨是非,但是谁对他好他自然会记住,所以往后你不能再看轻他,更不能责骂他。他心里惦念他母亲,所以咱们要拉拢他们母子,日后才能收归己用。这王储的争夺,光凭嫡庶是不够的,你必须要有德行与智慧!”
子款心内叹道,自己吃的米还没有母亲吃过的盐多,深宫妇人如若没有心计,焉能这样风光旖旎。是的,以后一定要听母亲的。蔡姬为儿子披上斗篷,说:“我知晓御寇伐卫之事,已与元良大人商议过了,明日你向父亲请旨,要追随御寇出征。”
蔡姬见儿子错愕,只能耐心解释:“没有人比我了解你的父王,他那个人向来只能顺着。你若想取代御寇,只能先令御寇消除戒备,令你父亲放心。”
隆冬时节,御寇与妫翟话别,提到了子款强烈要求随军的消息。妫翟心中一凛,道:“子款前后变化太不寻常,恐怕少不了蔡姬的煞费苦心。长兄,切不可让他参与军机要事,当然也不要与他争执,我恐这是子款的迷魂计。”
御寇笑道:“翟儿妹妹,你真是我的女军师!难怪季叔整日夸你女中豪杰,宛丘之比干!”
妫翟道:“我才不要做比干,命丧狐媚之手!你此去要好生照顾自己。”
御寇微笑道:“放心吧妹妹,你也照顾好自己。如若寻到你喜欢的玩意儿,我一定带给你。”
四月,暮春时节,御寇与陈完从卫国归来。卫朔成功复位,卫国内乱平息,但从此沦为齐鲁羽翼下的附庸。楚文王熊赀懒于理会齐、鲁等国伐卫的显摆之举,大举灭申,建立申县,将俘虏彭仲爽招贤,许以大夫之位,与妫翟年前的判断不谋而合。
御寇带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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