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毒妇人心,郑馨华这如意算盘算得确实是绝妙。借着她中毒的由头,除去了沈若沫和胡妍言,倘若她自己再用药不知轻重,赔了性命,就再算上她。如此一举得胜,最后是她一人得了大便宜,其余人全死于谁之手而不得知。
一计暗生一计,防不胜防!
咽下一口苦药,嘴边溢出一丝黑褐的药汁儿,一明一暗,此时更是闲得那脸色苍白了。玲妃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安安分分喝下那一碗药,小芦收拾完东西退下后,这冷清的房中又只剩下玲妃独自一人。
夜冰冷无声,就如同玲妃那面无表情的脸,半刻,再转而再放眼望去那冷寂阴暗的门外,双眸变得十分阴狠,王府里的女人,一个都不能剩。
同是肃静冷清的夜,王府的另一边似乎也不得安宁。
清竹苑的前院依旧是冷清无声的,被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安静如常。
床榻前,迎着幽暗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看清楚正在把手诊脉的太医那面上凝重的肃色,两道老眉拧得紧紧的,虽然已经反复诊断了三四遍,但此时面上饶是有不敢懈怠的肃真,凝着神色,决心再把一回。
旁边站着的花秀看得有些着急,这都诊得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整出个结果来?而在一旁的霍策天始终只是冷静看着,面色阴郁,不发一词。
这回似乎是真的确定了,心中万分肯定之后太医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收拾好东西,接着俯身就是一跪,声音嘹亮而显得雀跃,“恭喜王爷!”
原本只是淡然旁观,可眼下太医突然道出一句恭喜,倒让霍策天在意了,直直看着地上的太医,拧着眉头,面容沉冷如常,随后才清着嗓子问,“喜从何来?”
“恭喜王爷,王妃已怀有身孕,已近两个月。”
医者道是寻常事,眼下太医依然是低着头回话。
殊不知,这一句在旁边两位听来无疑就如翻涛之海浪,一瞬将周遭的人浇得浑身索然而不知之所以,恰似一记厉雷劈下,除了惊然还是惊然。就连镇静沉冷如霍策天,现在看去面上都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而一旁焦虑的花秀现在更是震惊万分,王妃……怀孕了?
这会儿没人开口说话,这太医权当是这屋子的人喜兴过头忘了言辞,心中也释然了。虽说今儿在王府碰上的事儿是多了一些,但眼下这总归是喜事一桩,如今他也算得是办了件正经的好差事,再对着策王倒也不必太过惶恐不安了。
1909。第1909章()
“回禀王爷,策王妃本来体质虚弱,这脉象也比寻常人弱一些,自然这往后王妃的身体切莫再要劳累过度或是受惊难安。 另外王妃这饮食似乎是清淡了些,导致现在底子是更虚了,为好好养着腹中胎儿,日后还得多加留意才是……”据自己的诊断,太医这厢仍在叨叨不停歇。
然而,此时霍策天却是一句听不进耳里。眼直直看着床榻上安睡的若沫,喉咙像是卡着什么难咽的东西,那感觉是十分磨人。半晌,面上才稍稍恢复平时模样,他才豁然腾出一手,清厉的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
“退下。”
太医这也摸不准策王的心思,看去那冷峻如刻的面容并无过多可供人揣测的情绪,这说是欣喜不是,说是不悦也不是,面上总是猜不透的神色。罢了,他这一介庸辈还是甭再猜了,留着性命在策王府办完差事也是值得庆幸的,眼下他还是早些收拾干净打道回府了才是正途。
随后,太医便就退下了。
“王爷……”花秀稍稍看去床榻边的霍策天,面目神色凝重而不发一词,她这会儿在旁边倒是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目光依旧是看着安然入睡的若沫,犹似无感,却犹似温和。良久,他才轻淡地扬起一只手。
“你也退下。”
看去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若沫,花秀面上略略犹豫,可最终还是无奈退下了。
“是,王爷。”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逝在夜幕中。灯架上燃着的蜡烛闪烁着火光,迷乱了眼前冷清单调的摆设,竹木隐逸的香气悠扬散在空气中,吸进鼻里落入心头,直叫人心那端安宁舒静。
一人榻中安眠,一人榻旁守着,不言不语,这屋里头似乎是更加安静了。
这样目光丝毫不避讳地看着,霍策天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床榻上那人安然入睡的面容,沉默无声,清秀而精致的面上此时看去多了一份安心的娴静。阖上的双眸上两道细长而稠密的睫羽闪烁着烛光的柔和,微微翘起,又似那停在枝头上那栖息的蝴蝶,似静似动。
目光紧锁着她,倏然,霍策天不经意扯起唇角,他的王妃,很美。
只是如今这美丽的花儿是受了些风雨摧残,是显得娇柔有些无力了。今晚的事,本来也不是他本意要让她看见如此惨厉血腥的一幕,只是怪她真的是太倔了,哪能有人三番四次惹恼他还面不改色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治治她怕是不行的。
对于玲妃中毒一事,实话说了,他心里多少还是偏着她的。将她押下无非是想掩下旁人耳目罢了,事实上,他并未真正想过要处置她。他心里边,还是觉得这个蠢女人是无辜的。
视线依旧停留在原地,打量着那身子骨纤弱而眉目间不乏存着倔气的女人,这女人真是好生奇怪啊!真想不出这世上还能像她一样的人……像她一样的?
1910。第1910章()
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温软,稍后霍策天才徒然反应过来——
像她的人,怕是有的。沈若沫,怀上他孩子了。
冰凉的夜风缓缓吹来,轻轻拂动垂在床沿边上的纱幔,那么的轻柔。面目如刻的面容依旧是肃冷的,只是凭借晚来夜风,那深似如潭一般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柔和了。熟睡中的人儿是那样的让人垂怜,手神差鬼使般伸了出去,想要轻抚一下她,发自内心的。
然而,手停在半空中却愣愣停下了,顿在半空中……
倏然,耳边似乎在回荡着以往的声音,一点一点……
“待我伤好了,最要紧做的事,就是捏碎了你这花猫脸,淘气。”他伸手作势要擦去脸上染上豆大的草渣子,板着面,看去佯似十分的生气,只是过后才不到半刻,没听见声音,便自己又笑了,“怎么?知道怕了?”
仍是听不见回音,他心头一紧。
“依依!”
他慌,她却在笑。
“依依?”稍有察觉,他再问。
奈何那调皮的花脸猫依然不做声,只是在他跟前紧紧抿着嘴巴就是忍着笑,看他擦不干净的青绿的大花脸,到底是谁是花猫脸?
他是多精明敏锐的一个人,凭她那点小伎俩,还能骗得了他?存心是想要教训这妮子了,于是乎,摸索着桌角边儿上剩余的药膏,悄悄捻在手指上。皱着眉头,语气骤然一变,“坏了,这药没上好……”说完,他便是十分痛苦般掩住眼睛。
她闻言一惊,怎么会没上好?
“怎么会?明明……”
声音骤然而至,她才挪开步子靠近他,结果就被他狠狠拉过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指上的药膏往她脸上抹去。快!准!
脸颊上药草的清香徐徐向鼻端袭来,这微微愕然的脸上还是凉丝丝的。片刻,她才回神过来,哭笑不得的指着他,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才老大不开心地绷着小脸,可恨自己嘴里又说不出一句狠话来,才向他哼哼。
“小心眼儿。”
那时候他看不见啊,她此时是多么的可爱俏皮。
……
停在半空中的手,像是被人施了法,久久不能落下。谁说不是呢?他确实是被人施了法,牢牢将他困到往昔逝去的时间里,孤身一人,往前不得,往后也不行。
安然的睡颜依旧,温柔安静得让人心动。霍策天抬眼看着,最后还是将手慢慢抽了回来,动作极慢,当中有决绝,也有无奈。可他终归是一个孤傲冷峻的人,方才面上那恍若存在的落寞这一刻便消失无踪了。
窗沿的灯架的烛光,如同他眸底蓄着无以名状的淡然,渐渐迷离。
*
“妈的,下手那么重!”千玥蹲在长椅边儿上,手里拿着热水泡过的毛巾,嘴里还不忘叨叨骂着。可嘴上骂人的狠劲,此时却用不得在手上,只怕他稍稍一用力,遍体鳞伤的她就疼得不堪。
眼下花琪已经是疼到昏迷了,任凭千玥再凶狠地骂人,她也听不见。
1911。第1911章()
就在方才见到她时,千玥那脸上是十分震惊的,干净的素衣已经被鞭打得完全一道道撕破开来,衣口子绽开之处可见那狰狞的伤痕,赤红而醒目,就连平日那俏丽的脸蛋如今也是苍白无色的,疼得似乎是说不出话来了,可见下手是多狠。
“霍策天那王八蛋是死了还是怎么着?就容得那个叫郑馨华的女人搞的事。”千玥看着浑身是伤得花琪就来气,手上拧着热水,嘴里还是狠狠的,可动作却依然轻得出奇。看看那张小脸,不禁再小声道,“若是迟一些,那岂不会死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察觉是自己哪里不寻常了,可这里头再细致的事他是没追究下去了,所以最后还是都草草归罪在霍策天头上,“都是霍策天那没心肺的混蛋,连个女人都管不好,最后还得我还管着他府上的破事!”
其实,这也怨不得霍策天,这府上的女人,他从来是不管的,谁好谁坏都一样,向来都是自生自灭。而且,这府上歹说也得上百号人,区区一个小丫头更是不必说了。这么一来,千玥这气撒在霍策天身上,倒是有些唐突无理了。
是为何那么生气呢?
“你……”这一下,花琪似乎是醒了。
黑亮的大眼睛睁着,就这样直直看着身旁的人,只是嘴巴动了动,费好大劲说不出一个字来。
知道了花琪已经醒了,只是千玥手上的动作还没停下来,“想问什么等明儿我再跟你说,你现在浑身都是伤,开口说话费劲就别说了。”
花琪稍稍看着他,那一脸的认真模样,乍一眼看还会以为认错人了。只是现在的花琪是没那么多心思的,她只知道这个人在她快要没命的视乎救了她。
眸光微动,努力动了动唇角,“谢……”
千玥此时却是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是清冷得一尘不染。语气亦是不冷不热,“道谢的话先留着,现在先闭上嘴休息。”那模样是认真冷肃的,完全不是平时里轻佻的公子哥。
瞧,那沉冷的模样,跟霍策天多像。
闭嘴是十分要紧的。现在即便是花琪想说也说不了了,周身疼痛就连扯扯唇角都是觉得费劲的,神色迷离,随后过了不久这又昏睡了过去。
伺候病人这活儿可得折腾了千玥到了深夜,这伺候人的活儿他到底是不在行,可是奇怪啊,这一趟下来他是用心得令人惊叹,也没一句怨言。过后盯着地上一盆凉透的水许久,才愣愣站起来,嘿,今儿个,也到他千玥伺候人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花琪,再回神看看自己时,发现现在反而是自己一身狼狈了。深秋的夜里十分凉,千玥就站在边儿上,双手抱怀一身艳粉华丽矫健的身影,此时却多出了一些沉稳来。
其实,现在他自己就是有一点点好奇,为什么那样义无反顾地救了这丫头?
闷在这楼阁久了想出来散个步,好奇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下人,一路到了一处偏地。本是无心之所为,谁知就让他这么赶巧碰见了受刑的花琪。哪个不识好歹的敢在光天化日在府上滥用私刑!霍策天知道还不给活活剥了皮?他当时是惊讶,只当看清了那披头散发被打之人正是花琪之时,一瞬火气冒上!
1912。第1912章()
妈的,可不那丫头么!
后来是他管了事,废了那扬鞭的人的手,然后二话不说就将她抱走了,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时,胸腔里一股蓬勃的怒气其实还在燃烧着的,那是生气给气的。
此时,四下俱静,万物无声,安静得世界就好似剩下两个人一般。千玥轻轻靠着木梁,也不说话,就看着长椅上躺着的人。
缘分是很奇怪的东西,你苦苦寻它的时候,它远在天涯,当你作罢不再纠缠的时候,它有悄悄来临。
任性,还十分有道理的模样。
今晚的夜,注定人不得安宁。
“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郑馨华怒气难下,伸手就将桌上的茶杯向边儿上站着的下人砸去,“一个小小丫头都料理不干净,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那三两个边儿上站着的宽额面憨又满脸青肿狼狈的汉子不敢出声,只顾着自个儿站着。只等他们郑夫人面色稍稍好一些,最边上那上了些年纪的瘦小老妇人瞧着郑夫人脸色,寻思着要怎么开口解释开脱。
面上颚骨突出细小的眼睛飞快转动着,这长得是十足的势利眼,许久不出声,最后她才切切站出来,低着半边脸,委屈万分,“夫人息怒,原本奴才们治得那丫头死死的,可恨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来,这……奴才们也万万想不到啊。”
郑馨华冷哼一声,“哼,这样扰了本夫人的好事,王府上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那老妇人犹豫一下,瞧着郑馨华难看的脸色,最后才慢慢小声说出口,“管事的人,是千玥少爷……”
来去无踪的人怎么会管起闲事来了?此时郑馨华面上倒是有几分惊讶之色了,她印象中就只偶然在府上撞见过一次这人,此人花名在外她也略有耳闻,当时只是觉得好奇,为何此人会与王爷一道?后来王爷不许府上的人过问,也就作罢了。
郑馨华眉头蹙紧,莫是这人跟清竹苑那边有什么干系不可?用计至深的女人,心里想的难免会比寻常人要多,就如现在的郑馨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是盯着清竹苑那个地方。
老妇人见郑馨华许久没有说话,想是心中谅解了他们些许,便再而上前,赔着笑脸道,“照奴才说,夫人实在不必过于在意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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