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结果,人往深一处讲,是能细推出几层意思来的。就如现在的结果来看,若沫本身那蹩脚的琴艺是没有露陷的。恰好这样一来,人只把注意放在回味即兴之曲之上,而不会再计较若沫那生涩不干练的琴术,人分了心,便就只顾着惊叹她沈若沫那惊人才华之上了。
厚此薄彼,人不尽知,以此瞒天过海。
其实若沫是逼急了才不得已用了这法子的,说起来这法子是收得两全的效果,可终究她心底还是心虚的,到底是糊弄人的把戏。
新作之曲?霍策天稍稍挑起眉头,面上似有一丝狐疑之色。细长双眼眯起,他就怎么看沈若沫面如淡水的面上就觉得怎么诡异,只是暂且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沈若沫,你好本事啊。
霍策天还未开口,而一旁的玲妃便先开口了,轻轻回头头看一眼霍策天,复而细声道,“人道王妃才情无双,今儿确是让人开眼了,只是……”
“如此一来,可得如何知晓胜负?”两人不同曲,确实是很难定出高低的。
闻言,若沫浅浅勾唇一笑,辩不出琴艺之高低,这才是她想要结果。
“既然已不符原定规则,那便全凭王爷定夺了罢。”
话音刚落,这偌大的聚华园变得安静非常,相互对视却又是不敢出声。霍策天微微抬眸,看去中央站立不动的若沫,面上素净坦然,就在边上站着即便不开口说话便徒然生出一分傲气来。
将她全然看在眼底,霍策天深如寒潭的眸中浮动着些微光。
怎么看,这沈若沫是与别的女子不大一样。
而现在座上的女人都没法安坐了,目光始终关切地看向高座之上,霍策天一直不开口说话,她们心思再多也拿捏不准他心中的主意。与此同时,玲妃亦是十分关切地盯着霍策天,就等着他嘴里说出口的话。
这下子谁都不出声,一刻安静的大厅蒙上了些许说不上的紧张之感。
其实,连若沫自己在底下站久了,心中便渐渐有些中气不足了。郁闷,也不是什么难以定夺的事,这霍策天怎么还不决定?不得已,若沫才悄悄地抬起眸子,想要偷偷观察一眼得了,谁知这一眼没偷成倒是自己直直撞上了霍策天直硬的视线。
1895。第1895章()
啊,偷窥不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眼底将若沫的小动作观察了个透彻,看,这多笨拙的样子。这一没人留意到小细节过后,霍策天心中莫名有些舒坦了,稍后再看去底下的若沫,他才轻挑起眉头,一手挣在长椅的一侧托起俊凡的侧脸,唇角扯起一丝并无情绪的笑。
“此局比试,本王更喜爱玲妃的琴声。”声音懒懒,听来有些疲倦的慵懒之感,好像就是随意出口的一句话,叫人不要太在意一般。
他是极其挑剔的人,对所有事都要力求完美,眼下,对琴艺无不例外。平心而论,若沫即兴作曲是才艺惊人没错,但论起手上拨琴弦的功夫,那确实还是玲妃弹得好好些。
霍策天公正以对,分得高低,这对王府上的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肯定。可是这样一句郑然明辨的话,却并无让得胜之人开怀起来。
玲妃面上的笑容戛然而僵,似乎她就不该赢了一般。此刻,就连同底下的郑馨华及胡研言都笑意散尽,始终是没料到一番折腾下来最后今晚是这样的结局啊。
玲妃赢了,那她们原来的计划可不就打乱了?
始料未及的意外发生,弄得一堂满腹心思的女人慌乱了手脚,可眼下一时间又不得想出什么法子,心中沉闷,面上也难免焦虑之色。
适时,一名捧着黄铜雕花酒盅及铜质小酒杯的丫鬟,缓缓而上,步至若沫跟前,微微行了个礼。
“照原来定下的规矩,该当是输者罚饮三杯。
看着那黄铜酒壶,若沫下意识地吸上一口凉气,说来,她可真的是一杯醉倒那号人,眼下要饮上三杯,可不醉得不省人事?心中万分挣扎着,却又不得已将手伸去那小酒杯。罢了,也就这回了。
“且慢。”这时底下的郑馨华却站了起来。若沫抬眼看去,只见郑馨华已然走出了自己座位上,面带笑容步至她跟前,再转过身来看去霍策天,委婉娇柔道,“王爷可允臣妾说上一句?”
看着眼前的郑馨华,胡研言面上惊讶之色难掩,奇怪啊,这馨华今晚是怎么了?这郑馨华接连做出不寻常的举动,且自己都是并不知情的,微微皱眉,胡研言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之感。
而另一边,玲妃对上郑馨华脸上那狡黠的目光,读懂了其中暗藏之深意后,便亦是会意般弯唇浅笑。
霍策天抬眼看,眸里满是不以为意,却也让郑馨华开口说话了。
“说。”
“是,王爷。”郑馨华得到准许之后,面上再是娇媚浅笑着,接下来便开始道出了自己一番颇有深意的见解来,“臣妾看着这番比试下来,深为惊叹。虽说王妃弹得略有些生疏,这琴艺方面比不得玲妃的娴熟精湛,可方才王妃也说了,那是王妃即兴而来新作之曲,如此说来,这正经地论起所谓琴艺比试上面来,确是十分了不得的。”
话点至此,郑馨华眼尖尖留意着霍策天的脸色,见得似乎霍策天亦有几分兴味在,才复而再进言一句,“因此臣妾以为,王妃与玲妃这一场比试,是各有春秋不分仲伯才是。”
1896。第1896章()
郑馨华居然在为她说话。对此,若沫心中自然甚是意外,凭她们以往的恩怨,两人之间无非是水火不相容罢,断不会再有平心而论之时。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若沫还是在心中反复提醒着提醒着自己的。稍稍皱眉,看去郑馨华,只见那笑意冉冉的脸上似乎并无丝毫的恶意,可是自己多虑了?
一同是听着郑馨华的话,旁边花琪这会儿的反应可比若沫要直接得多,哼,这鬼心思百般多的女人,该不会是又想着什么别样的把戏吧?
“姐姐所言极是。”玲妃急忙上前再附和一句,看去霍策天,那面色委婉而真挚,“凭臣妾手上拙艺胜了王妃,臣妾实在是愧不敢当。”
看去底下两人婉言求全的女人,心中是有些意外了。什么时候,这府上的女人都这般礼让谦卑了?霍策天浓眉微扬,再看去若沫,终得启唇开口问了,“那依馨儿之见,当下该如何?”
郑馨华微微上前一步,“既然是平分秋色,那便是让两人各饮一杯清酒,以示同好便是了。”真奇怪了,这郑馨华难不成在一夜之间转性了?
似乎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看去面露异色的若沫,霍策天最后唇角微微扯起,“那便这样办了。”省去了两杯,倒不让她喝醉了。
既然已决定如此做了,若沫自然也不矫情再添置半句搪塞的话。安分地听从,正巧当她抬手要拿起酒杯之时,郑馨华却又突然开口了,掩下若沫的手,再轻笑道,“既然难得王妃与玲妃平分秋色,那何不如请王妃为玲妃斟上一杯,以表姐妹情深呢?”
这话说得含蓄,却在理儿。若沫抬眼看去郑馨华,只见对方依旧是和声轻笑,好似并无恶意。这笑容很和气,这话也说得十分和气,这一下一下倒让若沫对自己生了些疑问,总是警戒着郑馨华,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了?
“那便有劳王妃了。”玲妃低着眉眼,小心翼翼般将酒杯伸向若沫跟前,那感觉就好像是等着若沫来恩赐一般,“今晚能与王妃一较高低,此乃臣妾的荣幸。”一句话说得是谦卑而大方。
若沫静静看着那色泽圆润光亮的酒杯,杯子边沿闪着灯影冰冷的光线,一下子照在人的眼里,总是有些刺眼的。随后,若沫只弯唇浅浅一笑,“自是姐姐言重了。”复而抬手拿起了那酒壶,轻轻地给玲妃端在半空中的酒杯漫上了酒。
看着酒杯面上的涟漪,若沫面上始终是浅淡笑着,人家玲妃都这样说了,她若再不再给玲妃倒上酒,可不是让外人说了她气度小,容不下玲妃么?
玲妃起袖遮住脸,一口饮尽了若沫倒上的一杯酒,酒尽下肚,末了唇角不经意染上一丝极浅的笑,散在迷离的火光里隐隐有些危险的味道在。玲妃喝完过后便给若沫的酒杯上也满上了,而若沫也没矫情,同样是爽快地一饮而尽。
1897。第1897章()
霍策天就在上面静静看着,不发一言,只当若沫仰头饮酒那刹那,恰好他手里正捏着盛满酒的酒杯。 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不肯轻易离开,在那抹淡雅的身影前,似乎场上那么多艳丽娇媚的女人都黯然失色了。
倏然,他唇角扯过一丝笑,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心思,沈若沫总是有本事引得他注意的。
“如此便好了。”这时郑馨华笑道,面上万分欣然,就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而一旁的胡研言似乎端倪出别的异样来,看着玲妃再看看郑馨华,似乎稍稍猜出些什么来,最后亦是笑起,附和着郑馨华的话。
没人留意,红唇边的笑意染上了阴险的狡黠气息,仿佛在向人小声道着,就等看戏吧。
一场晚宴就如此平和无事地结束了,可到底是各自相安无事呢?还是另有所谋呢?
目前若沫是一无所知的。
罢宴,当下夜已深,人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得到那散在夜空中沉重的夜雾,似乎拽着人脚步一般,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的费力。
“王妃,你可是醉了?”花琪忧心忡忡地看着脸颊泛红的若沫,一边手轻轻扶着她,眼看若沫就要踩偏了路子,花琪又得叫唤一声,“当心呐!”
这往清竹苑的路子不好走,就一条黑路走到底,如今夜深露重的,走起来更觉费劲。
脸颊确实有些发烫,不过眼下若沫更多觉得是头疼,手紧紧抓着花琪伸过来的手,最后还不忘乐呵呵笑出一声,“花琪,你忘了,我可是千杯不醉。”
闻言,花琪鄙夷了一番,翻翻眼,“得了,就你。”
若沫笑笑,不置一词。想起今晚自己惊险的一举,心中便觉得有些滑稽了,过后嘴边还捻着一丝恶作剧的笑,她弹的是什么?哈哈,映山红啊映山红。
夜晚的星十分明亮,就如同此刻她光亮闪烁的双眸。
破晓时分,晨晓的阳光刺破王宁静安详的夜,初升的太阳稍稍露出一小边儿,悄悄端在那屋顶的琉瓦之上,犹似远在天边等观闹剧一般。
难得今儿若沫也起得算早,对着铜镜中清丽颇有活气的模样,这一刻自己倒是想笑话自己了。她这人向来不能沾酒,谁想昨夜沾了酒气,她非但并无感觉不适反而睡得更加香甜了。
一杯醉倒,也是有些好处的啊。嘴边挂着一丝笑,再抬眼看去窗外清爽的院子,若沫柔下目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简洁无华的木梳正一下一下轻轻梳理着那光滑如丝的秀发,动作轻得很。
这日子平淡无奇,倒是十分惬意的。
“王妃……”花秀面色苍白,十万火急的模样气吁吁跑到里屋,直向坐在梳妆台前的若沫奔去,这边抓住若沫还握住木梳的手,张口就是惊恐之言,“王妃不好了!”
一瞬,思绪骤然被扰得干干净净。若沫怔怔从铜镜前回头,再放眼看去惊慌而来的花秀,可见平日里那秀气的脸上苍白中透着一丝红,想是跑得急给弄的。
1898。第1898章()
平日里花秀做事有条有序的,万不会像今日这般毛躁无束,看着花秀气喘得厉害,便想到了平时横冲直撞的花琪,若沫轻轻笑了,顺手放下手中的木梳,站起拍拍花秀后背,还不忘开玩笑道,“可是给花琪附身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着急的,可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
这会子她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花秀赶紧咽下一口气,转身抓住了若沫的手,神色紧张,“玲…玲妃出事了!”
闻言,若沫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心中再悄悄漫上不详之感。玲妃出事了?笑意散去,面上复而漫上是大事将至的凝重。
“什么事?”
稳住呼吸,花秀再抬眼看着若沫,看着若沫方才一脸的松散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戒备的肃真,花秀徒然心中升起一丝同情,暗叹,她们王妃真是事事不尽如她意啊。
若沫看着面露难色,又迟迟不肯开口的花秀,自己倒是有些急了,走近再轻声问,“到底是怎么了?”
花秀抬眼看着若沫,半晌才呐呐说出口,“今儿传来消息,说是玲妃中毒了。”
中毒!闻言若沫心中万分惊诧。好稀奇,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心中震惊过后便是不安,凭着直觉,总是感觉十分糟糕的。若沫眉头微微蹙紧,脑中闪过不好的讯息。
“听下人说玲妃中毒是十分的厉害,眼下所有人可都聚在相华园里,这下就连王爷都惊动了。”花秀说着,看一眼若沫,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过会儿,怕是有人要来咱这请王妃你过去了。”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却足以让若沫听见并悄然间意会明了其中深意。
这事突然也颇让她意外。若沫眉头锁得紧紧的,心中千百念头闪过却又一时整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许久才镇静地问出一声,“玲妃中毒,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不敢看若沫,此刻花琪声音越来越低。
昨晚!若沫霎时混沌的头脑似乎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一刻便清醒了,心中恍然大悟,昨晚昨晚,玲妃喝下的那杯酒,可是她给倒上的啊!
若沫这厢已是震惊不已,于困惑焦虑中不能自拔,而此时上天似乎还不肯轻易放过她,因为她缠上的麻烦之事不止这一遭。
花秀再抬头时,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王妃,咱们得赶紧赶去相华园才行。花琪今儿早上就被当做投毒嫌犯,被郑夫人和胡姨太的手下的人扣押了起来,再不快点……”一向镇定自若的花秀这会儿是绷不住了,说着泪水就直往下掉。
这人都被抓去关着了,拖得再久一些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花秀这一句无疑又是当头一棒打在若沫头上,今儿晨起才消得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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