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华阁,策王书房,红木桌台上,熏香的香烟缕缕萦绕着顶上木梁,偌大的房里一样的安静空气却有些让人不敢放松的沉。背对着窗外的光,霍策天赫然坐在椅上,冷峻面容并无他色,修长的手指,井然有序地翻阅着手中的文卷。
“臣妾给王爷请安。”行礼,若沫却无意识地抬眼看看霍策天。似乎,他在很认真地处理公务。
“过来!”视线还在手中的文卷上,霍策天只伸出另外一只手,示意她过来他身边。似乎,那是很严肃的事。
不置任何异议。若沫垂下眸眼,温顺地走近他,前一刻还十分平静的心情,下一刻瞧见了他手中的书,却傻愣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霍策天这样认真看的,居然是金瓶梅!
“你……”若沫小脸渐渐泛红了,她算是长见识了。这个男人手里安然捧着这样的书,到底是多深藏不露,才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来人不知情的,还当真以为是他策王是多么严肃处理这什么棘手的公务呢。
霍策天略略看几眼,视线终于回到了她身上,乍一看那泛红的脸,他似乎是猜想到了这个女人心里所想。唇角坏坏笑起,凑近她,“你也读过?”
若沫脸更红了,“没有。”
只不过随口问问,这幅模样还真是不打自招了。看边儿上那正羞恼瞪他的人儿,霍策天终于干爽笑出一声,抬起手,吩咐底下的人都出去了。
等屋里所有都退下去了,霍策天二话不说便一下拉她入怀,若沫踉跄一下,就严严实实坐在他腿上。空荡无人的空间,两人那姿势看去,十分的暧昧。这样坐在他腿上未免太亲近了,若沫有些尴尬,而还没等她再开口,他便已然凑到她耳边轻声问,“睡得好吗?”
“嗯。”应了一声,若沫稍稍避了避。
霍策天似乎十分喜欢她这幅样子,小情绪溢于表上,手扣在她腰肢上,半晌才悠悠道,“本王也是。”
他稍稍沙哑的声音,飘荡在偌大的书房里,听着多少有些飘渺的感觉。
1840。第1840章()
若沫抿抿唇,偷偷看了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忸怩着身子,有意看了看他的手臂,“王爷,手臂可是好了?”
“你很担心?”霍策天深深看她,只是那眼神里多少有些挑逗她的意味,见她又不说话了,便又补上一句,“你似乎从昨晚便在问了。”
非要得人嘴上便宜,霍策天就是讨人厌。她确实很在意,毕竟他手上的伤多少源起于她,想了想,若沫便咬紧下唇道,“是,臣妾很担心。”
这才舒坦了。霍策天长眉一挑,故意将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你觉得本王的手还有事吗?”
看来是没事了。若沫心下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当时血流成那样,她真担心日后要费上好些时候才能好呢,“王爷那便要好生养着。”
沉沉应了一声,霍策天不说话,若沫自然也不打算开口。一刻,两人之间有些安静得诡异了。
软玉在怀,霍策天不觉然思绪有些飘远了,曾经,依依也依偎在他怀里……
香烟袅娜空中,不声不响。半晌沉默后,霍策天目光渐渐从远处收回,最后才把视线放在若沫身上,方才还十分淡漠的眼,一瞬突然柔了下来,长指挑起一缕长发,声音轻轻,“沈若沫,你听话一些。”
四下无声,妾婉君膝上无语,何其一片迤逦之景。
听话,叫她听谁的话?渐渐,若沫目光悠悠飘远了,模糊的往昔似乎又开始清晰。
那日,在湍急的河流边上,她跑去找他,恰逢连天绵雨那河上的板桥腐陈年老终于断了。听得耳边河水哗哗不止,她站在桥上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天还下着雨,打湿了她身上轻盈的薄衫,丝丝发冷,手里就紧紧抱着药包,她在桥上踯躅不前,怯然的脸上是又着急又害怕。
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了。任何时候,他总是有种让她完全信服而依赖的力量,完全的,绝对的。
眼睛分明裹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脚步却镇静如山稳。一步一步靠近残桥塌陷的边缘,徒然伸出手。
“依依,把手给我……”
“我害怕!”她不敢。
“别怕,把手给我!听话。”他轻轻一笑,安抚她。
……
看着她,眼眸恍若闪烁着那惶然失神的样子,霍策天好笑地轻轻歪着头,嘴角还有一丝笑,“怎么不说话?”
落寞回神,往昔早已消逝远去,始终半点都留不住。“嗯。”没留心思在霍策天身上,便胡乱应了一句,若沫低着头并没有再说话,继而盯着脚下滑得发亮的大理石板,久久沉默了。
“沈若沫,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本王的话?”霍策天不悦地捏起她的下巴,这个女人敢无视他的话,抬起她的下巴,迫使若沫正视他,再重复,“知道吗?”
正对着,霍策天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眸子,那明明无辜的眼神,又有些倔强。
1841。第1841章()
“臣妾会很安分。 ”终于心思留在霍策天身上,看着他,若沫安静地应允了。听话,霍策天要她安分听话,那她便安分一些,不再顶撞他就是了。
挑眉,她这句话,霍策天将信一半。随后,他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沉了,不同于往常的威严阴沉,那是相当的语重深长,“叫你安分不是叫你出哑巴亏,以后若是有人找你麻烦,直接教训她便是了。”
听起来,怎么像是泼妇一派作风?
“记着了。”心里有点想发笑,始终忍住,若沫轻轻回答。
再看她淡淡无兴的样子,霍策天嘴巴又开始露刺儿了,那十分不屑的语气又有些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宠溺,“柔柔弱弱,就是天生要被人欺负的模样。”
本不想搭理他,可这话又起了些作用。
天生被人欺?听得若沫不觉也有点恼了,她身不由已,这说到底是谁拜谁所赐呢?最后,她忍了心里要反驳的话,只张口说了句颇意味深长的话,“以柔克刚。”
她柔,他刚。
“呵,嘴皮子伶俐得很。”霍策天笑她,随后,他手臂紧了紧,轻声再道,“放心,没人能伤你。”
在冷酷决绝的男人的怀里,这样一句温柔呵护的话,是很动听的。
他在,没人能伤到她。话语绵绵,若沫有些动容,那么长时日的相处,她是畏惧霍策天,也抗拒他。可这一刻她却破天荒地感到有一丝悸动,她想到了此刻的自己,坐落君怀,不胜可怜。
多少是被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触到心头了,若沫终于也愿意缓下身上僵持已久的抗拒,大着胆子,轻微得靠在他肩膀上,很轻很轻的动作,就如她声音一样轻,“也记着了。”
尽管那是很轻的动作,有些胆怯的也有羞涩的,尽管她如此一个轻盈的举动但霍策天还是感觉到了,她在靠近。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沈若沫,你若能一直这样好好安分听话,他日,本王必定免你流离无所。
“是了,本王要的木兰诗集呢?”
“在抄。”
“抄了多少?”
抿抿唇,终于底气不足地伸出三根手指。
“才三页?”
“不是,三行。”
“……”
“什么?”玲妃一声又惊又恼,愣愣看去一旁站着的丫鬟,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丫鬟额上直冒冷汗,只好咬紧牙再说了一遍,“王…王爷昨晚留宿清竹苑了。”
“我是问你王妃!”玲妃情绪愈加激动。“王妃昨晚回来了?”
丫鬟着实是被玲妃激动逼问的样子稍稍吓着了,这下她真有些吃不准主子心意了,比起王爷,怎么主子更关心王妃?半晌才讷讷说,“王妃……王妃是昨晚深夜随王爷一同回来的。”
沈若沫她居然没死?居然活着回来了?惊讶之余,那张美丽的脸上才终于漫上怒意,玲妃手紧紧抓着杯子,呵斥了一声,“都给我出去!”
今儿早,主子似乎火气大得很。还是早些消失不碍眼才是正道,丫鬟们各自使使眼色,很快放下手头的活儿赶紧出去了。
1842。第1842章()
“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毒青是怎么办事的!”重重放下杯子,玲妃沉着声音狠狠道。 为了除掉沈若沫,她可是将令牌都交出去了,而结果却是,毒青那废物竟然也没能得手!
不知是过了多久,玲妃情绪才稍稍平复,平静下来的美丽面容多少有些冰冷的杀气。抬眼望去门外,目光骤然紧聚,她笃定了一事,外人全都信不得,她必定要亲自动手,才能永绝后患。
中秋晚宴过后,前后才不过一天的时间,表面上安静如死水的王府里头却暗自涌动。杂房前,下人们说起清竹苑可是显得小心翼翼了,而各院的夫人姨太们亦是各自揣摩着心思终日不得安宁。
*
报应不爽,欠下的怨债,终是要还的。直到这会儿,千玥信了。
路径一处庭院,花园假山背后掩住两道人影。
“你…你还想躲着我到什么时候?”顾不得她该有的矜持,手死死抓住着一处衣角,梅雪衣紧紧抿着唇,看去千玥,双眼充满了委屈和埋怨。
对这个男人,她是又爱又恨。她以为,孽起之时,缘至之时。那日困于石林,所幸被他所救,全只因他嘴上邪笑着的一句‘难得同路,姑娘与小爷似乎缘分不浅。’如此轻狂漂浮的一句话,自己却乱了分寸。
男子笑起的样子分明十分轻佻,却不知怎么的牢牢落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无法忘记。
从那刻起,便已将心暗许。说来痴心女子最痴缠,为步近他,当初不惜日随他千里,风雨不悔,只求得能够得到他些许真心相待。此后,好不容易得到他应允了将娶之意,本以为即是盼来了苦尽甘来之时,却不知那日为她取下喜帕的男人,居然不是他!
而他也明知道她许心于他,已是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可是千玥啊千玥,为何要骗她?为何要如此伤她?
恼羞成怒,当晚她狠狠打碎了新房的所有摆设,眼里不停地流着眼泪,有恨也有痛。她以为她恨透了他,将来再见面时必定是以刀剑相见!可是,她不知道在王府里的日夜那么长,长到她变得习惯了等待,等他,她始终不能离开。
他俊不如霍策天,狠不及霍策天,处处相较下,他到底是逊色于霍策天的。可就是她无论怎么为自己找理由开脱这份痴情,最终还是没法忘记说服自己的心,自己还情愿这样无可救药等这个千金不换的浪子。
“你居然逃了,千玥,你知不知道我恨透了你!恨透了!”梅雪衣手紧紧拽着千玥衣角,嘴上恨恨的,“几乎想杀了你!”
该死,在王府溜达那么久,他早该料到雪衣会找上他的。
哼,还就如霍策天那浑蛋说的,该来总是来的。说来,自己再躲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罢了。
被砍死也是自己活该。半刻,双眼凝凝神,千玥要高出她半个头,稍稍抬头看她,那一向俊美妖冶的面庞难得有些难见的正经,语气也收起了平日的轻佻,“雪衣,我千玥自认对不住你,日后总是要碰面,如今见着了,任凭你怎么做,我绝不反抗!”
1843。第1843章()
“你……好!”纵使是他对不住她,可千玥说得出这样的话仍是他不变的铁石心肠,梅雪衣深吸一口凉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抵到千玥颈脖处,狠着脸色再一次提醒,“千玥,我告诉你,你要么带我走!不然我真的会下手!”
秋后萧瑟的冷风吹拂在两人紧绷的脸上,冰冷的,爽快的,直要把堆积在心中的恩怨一下子吹得一干二净。
四目相对,一人悲恨,一人无奈。
匕首剑锋处寒光乍现,抵在到千玥颈脖处,久而久之划出一抹浅红的血痕。刀抵要害,只要她再稍稍用力一些,那便可取了他性命。命在她手,明明危在旦夕,可他却全然无感,内心苦涩,梅雪衣咬紧下唇,千玥,于我,你就只能那么狠吗?
哐当一声,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始终不能心狠。看他,梅雪衣眼里悲哀远远多于愤怒,最后这个优雅高傲的女人终于眼圈红了,哽咽问他,“于我,你……你就真的没有丝毫的喜欢?”
一个素来优雅清贵的女人此刻在他面前为情而泪流满面,第一次让他顿时心生愧疚。他本是多情之人,花处来去无期,而现在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他又于心何忍?
何苦呢?他是不该被任何女子放在心上的人。想要安抚一下她,千玥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是忍住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摇头,不爱。
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
喜欢怕是有的,实话说了,他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感兴趣。喜欢、中意,这样轻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的真不少,可真正对着这个执念成痴的女子,他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多情放逐不归的浪子,多半是心无所归。若花路途中真寻得一名从心里交予真心的女子,便会从此挽手共叹天涯。他想,这样的情感,绝不是嘴上的一句喜欢,那必定是痴缠一生的爱恋。
“雪衣,我……”千玥浓眉紧紧蹙紧,张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啊,他该说什么呢?道歉?还是再编另外一个谎言?
“别说了,我知道。”梅雪衣眼角流下一行滚烫的泪,沿着侧脸滑到唇角,尝到了苦涩,才笑起,“你那痞子嘴上肯定是对不少窈窕女子说过喜欢,是不是?”
千玥一愣,却无可反驳,点点头。
那么多句的喜欢,我却无法听到。心中有些悲痛的释然,梅雪衣依然在笑,只是眼泪仍是止不住,强忍着颤抖的声音,听来有些让人心疼的沙哑,“我明白了。”
“对不起……”千玥不笑时的脸十分清肃,沉下来的脸带着复杂的情绪,英俊的脸庞交夹着清冷的光线,竟让人产生他本是重情重义之人的错觉。
他,心真的乱了,自来花间来去,从未想过一天会让一个女子为他如此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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