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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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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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角眉间一紧,道:“怎偏今日——有任务来。沈大哥先避一避,应是很快就好。”

    沈凤鸣点头,向里间转入。阿角去开了门,果然外面的人不过是看明他身份,便递进一张纸条,随即离去。听得关了门,沈凤鸣悄然出了来,道:“又有事情要做?”

    阿角点点头,道:“不晓得这回又是什么人要遭殃。”便打开那纸条去看,一看之下,面色却是一变。

    沈凤鸣注意到他面色之变,道:“怎么?是什么人?”

    阿角却犹豫了下,道:“我……我不知道是否能说。就算是沈大哥,也……”

    沈凤鸣也是一默。一贯都是他教这些少年们循守规矩,任务的详情,原是不该对外人说。他沈凤鸣如今的身份,从官面上来讲,也的确是个外人了,阿角不得告诉自己,他自也无话可说。

    可阿角的表情却分明已经说了这任务的不寻常。沈凤鸣想了一想,道:“这样,你别说,只我问你,若对了,你便点头。”

    阿角连忙点头,分明不说出来也是难受。

    沈凤鸣沉吟一下,道:“是不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

    阿角已经点头。

    沈凤鸣心里已经一沉。“那就是‘大生意’了。”

    阿角又点点头。

    “超过五十人参与的大生意?”

    阿角惊异地看着他,不断点头。

    沈凤鸣轻轻嗤了一声,闭目转开。“想不到你也有份,倒不必再费心去查了。”

    阿角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沈大哥就不……不猜猜是谁?”

    沈凤鸣没转过来,只低沉道:“是不是夏铮?”

    “你怎知道?”阿角讶然无比,已经忘了点头,脱口而出了。

    沈凤鸣轻轻哼了一声,心内却已极苦。他怎能不知——他原就是因怀疑此事而来的。让阿角去调查是否有这件“大生意”,不过是他想确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跟朱雀有关。

    若只是太子、庆王,他们若想在途中暗害夏铮,自有自己的人、自己的手段,而应不会去动用属于朱雀势力的黑竹会。如今黑竹既动,只能证明朱雀决计脱不了干系;而他动得这么快,上午方下了圣旨,下午这一纸杀人的命令已传至,足见他早已有谋,决计不是因得知此事之后才临时起意落井下石而已。

    ——朱雀啊朱雀,我曾那般希望我是误解了你,可你果真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夏铮已与你秋毫无犯,只不过因为他是君黎的父亲,你便要杀他?

    阿角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他双手紧紧握拳,表情忽然悲愤,不觉道:“沈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凤鸣方回看向他,摇了摇头。忠于自己的任务——这也是他们杀手的规矩,他纵然不希望朱雀得逞,可是此刻,也无法开口让阿角放弃这个任务,何况仅仅他一个人放弃有什么用?这样的“大生意”,动用到的可能有数十乃至上百人,阿角在其中,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吧!

    “你……千万记得,不要与任何人说起与我见过面,只当我今日没来过就好。”他涩涩地道。“只是……千万小心保重。因为,你在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可能会遇见我。”

一二九 沉心之择(二)() 
“遇见你……?”阿角不甚理解,可是沈凤鸣已经不愿多说。他只能追上前去,道:“沈大哥,那你也千万保重。”

    沈凤鸣已经掉头走了。我保重?我为了一己之私、一时意气,与朱雀暗中往来了这么久,“保重”得够了吧!原以为只不过是为他打探消息,不至于真成了他的爪牙,可为他做的那些事,都招致了一些什么后果?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我还要后悔多少次?

    他抑住心中起伏,低着头,也不擎伞,就这样淋着雨往回走。那时以为就算有一日要与朱雀断绝合作也必是因为旁的缘故,却不料偏偏是为这非亲非故的夏铮。或许因为多少觉得夏铮是个好人,或许因为与夏琛也已经成了朋友,他想,若我不知来龙去脉便罢,既然知道了,我——便没法放任不管。

    他深深吸了一口雨浊,忽然又想,我是知道了这一切,可那个道士呢?他倒是安然自在,却不知自己背后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若将朱雀与夏铮放在他面前,他如今会帮谁?说不定还真是帮他这所谓的“师父”朱雀。他不知夏铮是他父亲,也不知朱雀已使了这样阴谋。那一切因他而起,可他……

    他叹了口气。若此刻君黎在自己面前,他还真的不知该不该将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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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没有沈凤鸣,在这个傍晚,君黎却至少也听说,夏铮要被调离临安了。

    他愣愣一个人坐在廊上,看了半晌中庭的雨。虽然与这个人不过见了那么几面,可一直总隐约有一种心意上的相通,尤其在重新得他相赠那个剑穗之后,种种因夏鸬幕骋珊筒恍湃伪阌窒讼氯ァU庥肫渌凳鞘裁春酶校蝗缢凳侵蛛孰实男湃危秃孟衲墙K氡闶且恢窒嗷ヒ欣档男盼铮裁囱杂锒疾槐赜小�

    而今,他要远行了吗?早晨心血来潮地去垂拱殿外,想来也算是适时,得以在他离开前最后多见那一眼。

    ——据说是“升调”。君黎不谙那般明争暗斗,只料想既然是“升”,便不是坏事。可即使再不谙那一切,总也知道这是要人背井离乡,从直觉来说,不似寻常。他虽然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可又能怎样?只能说服自己一切心烦其实都不过天气作祟。

    忽然斜面人影一闪,是娄千杉正从房里出来,瞥见君黎独个在此,眉眼一动,轻飘飘转过了弯靠近,笑道:“君黎道长,怎么一个人在此闷闷不乐?”

    君黎历来不喜多理睬她,面色平淡,并不答话。

    娄千杉反更往前凑了一凑,轻笑:“我晓得了,是怪我总霸占了秋师姐,你不高兴了对不对?可是也用不着生气嘛,我是女孩子,难道还会把她抢走了不成?你若一个人闷,尽管来和我们一起说说话,我又不会推你出去。”

    君黎冷淡道:“我一个人在此挺好,娄姑娘身体弱,多休息为佳,不要在这里被雨扫着了。”

    娄千杉还待说什么,一股压迫感忽然隔空而至,逼得她话语硬生生吞回,两人一起抬头,却是朱雀正来了中庭,面色带着些凛然,就这样逼视着娄千杉。

    娄千杉心里怕了一怕,下意识站正:“朱……朱大人。”

    君黎也不得不站起来,欠一欠身:“师父。”

    朱雀眼角扫了扫他,只向娄千杉道:“你过来。”便转身先去了书房。娄千杉果然只能低头跟去。君黎倒是松一口气,心中庆幸。

    娄千杉不无惴惴。果然,进了书房,朱雀回身已冷冷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接近君黎,你只当耳旁风?”

    娄千杉眼珠微微转动,勉强换出一副巧笑:“千杉决计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君黎道长一贯太过淡漠不快了,想逗他开心,这——也不行?”

    朱雀似乎无心说笑,只沉沉道:“再让我看见一次,我送你回张弓长手里。”

    娄千杉听他语气严峻,知他决计做得出来,只得收了笑垂首应了,心下却奇。明明自己一直与秋葵那般亲近朱雀却也不管,怎么独独怕自己去接近君黎?话说回来,先前他还曾令君黎给自己疗伤,似乎也并没有似今日这般谨慎。他在怕什么?

    朱雀听她应了,凛意才敛去些,道:“今日夏铮的事情,你也晓得了吧?”

    娄千杉点点头:“听说了,想来不几日他便不得不启程去梅州。千杉先恭喜朱大人这次计谋成功。”

    朱雀只是漠然应了,道:“你后日再跑一趟摩失那里,传个消息给他。”

    “这次要告诉他什么事?”

    “就说你发现——我已经调派了黑竹会大量人手,要在途中截杀夏铮。”

    娄千杉轻轻咦了一声。“这次又是什么目的?”

    朱雀轻轻哼了一声。“算是为了你。”

    娄千杉惊讶:“我不懂。”

    “黑竹会的事是张弓长在安排,他既然与谢峰德是一路,便算你不去说,摩失也会知道,倒不如你去了,更可取信于太子。”

    娄千杉反而抽了口冷气:“意思是截杀夏铮是真有其事?”

    “自然是真的。”

    “可这——先前刚让他们相信夏铮是与朱大人共谋,如今却又要杀他?”

    朱雀冷笑。“反正等夏铮上路,那便是箭已离弦,无可更改。便是要让太子知道,他这一次错了——我朱雀和夏铮,可没半点共谋。”

    娄千杉仍是不解道:“可既然箭已离弦,也就不必一定要杀他了啊?”

    “往后我与太子还要共处,夏铮不死,岂非等于心结还是不解。”

    “但——就算不动用黑竹会,太子的人大概也会在途中安排些什么,总之不会让夏铮好过的,大人何必……”

    “就怕他那些人还动不得夏铮!”朱雀口气忽然透出阴狠来,打断了她。“你以为夏铮是好对付的脚色?便算是你们黑竹的马嘶凤鸣都还在,也未见能轻易拿下了他,太子那里略能当一些的也不过一个葛川,一个摩失,但这两人不可能同时离京,他最多不过派出其中一人。”

    娄千杉听他说得决绝,才道:“好,既然朱大人如此交待,千杉自当照办。”

    朱雀才“嗯”了一声,照例加上了一句:“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娄千杉也照例点点头,这一瞬间她看见朱雀眼睛里亮腾腾跃着光。那竟是种让她恐惧到发寒的光亮,让她隐隐觉得朱雀竟好像隐瞒了什么。他是真的恨夏铮——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缘由,掩埋在他所有那些莫须有的言语与举动之下,令他非要置夏铮于死地不可。

    在退出书房的一瞬,她忽然有种感觉,觉得——他不让自己接近君黎,或许,更与这件事情有关。“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从来目空一切的朱雀,为什么谨慎至此?他连告诉我这么一个“外人”都不怕,为什么却怕别人?

    廊下,君黎仍然坐着。可娄千杉从另一边饶过,再也不敢靠近他半分。

    沈凤鸣回到夏家庄也差不多是这时候。是时已近黄昏,渐暗的天色里,只见庄子门口撑了一溜的伞,似是有客人。他走近去,只见人似乎正准备离开,李曦绯站在门口送客。

    “李管家,是谁来了?”沈凤鸣上前道。

    李曦绯看到他:“皇上给庄主的赏赐,方才着人送来了庄子里。”

    沈凤鸣已看到夏铮犹在前厅门口与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说话,偷眼细看,该正是摩失,便低声道:“真是皇上派来的?”

    李曦绯看见他目光所到,解释道:“那一位摩失大人是太子府上的要人,说是太子听说此事,特派他随着一同来看看庄主,还说——说两日后庄主上路,还会派些人护送庄主至梅州,叫我们只管放心。”

    “护送?”沈凤鸣皱眉。什么护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否则,一个寻常三品官员,哪里劳动得了太子多加关心?

    只见摩失与夏铮末几句话已说完离去,他忙入了前院,道:“夏庄主,我方才打听到些事情,去梅州的途中,黑竹会也……”

    话未说完,却只见夏铮表情似极为低落,空茫茫好似什么也没听着,不由一停。“夏庄主?”

    夏铮才反应过来,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沈公子回来了?”

    沈凤鸣见他全不似先前那般平静淡然,料想是摩失带来的话必太过放肆,心头愈发不忿,上前两步道:“庄主不必多想,无论太子是好心歹心,也不管他们埋了多少杀机暗算在路上,只消我沈凤鸣这条命在,必不让庄主有半点闪失!”

    夏铮目光中才显出诧异:“此行甚险,沈公子的意思……要随我去梅州?”

    “不错。”沈凤鸣回看着他。“庄主于我有恩,如今前路艰险,我岂能便此坐视?何况对手如此猖狂,圣旨方下,他竟便就露出真面目来,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当庄主你是软弱好欺!”

    却不料夏铮听闻此言,却竟眉目都轻轻一颤,就像是忍了许久而终于按捺不住,流下泪来。“沈公子如此重义,又要夏某心何以堪?”他言语竟哽了。“若……若君方有你的一星半点,夏家庄如今……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沈凤鸣听着这话有些不对,不由道:“君方?——大公子他又怎么了?”

    夏铮方抬起头来。“沈公子只道摩失是来替太子传话,向我示威的么?”

    “难道不是?”

    “太子原本恐还不至于如此,可——是我未防,我决意将庄主之位传于君超,未料君方竟径自跑了出去,去了太子那里!”

一三〇 沉心之择(三)() 
“他去了太子那里?”沈凤鸣吃了一惊。“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夏铮叹道:“我为怕大家多想,没提起此事根本系出太子一党的鼓动,所以君方确实不明其中关系;可我亦不知他何时与太子竟也打过交道,依照摩失的说法,君方是心中不平,就去了太子那里诉闹,想要以太子的利害,来逼我改变主意,甚至还放言说,若我不答应,他便不回夏家庄!”

    沈凤鸣眉头也轻轻蹙起。夏蠢创舜问钦娴钠戳耍月η寄羌轮螅巡桓胰ビ胩咏油罚扇缃裎苏飧鲎鞯奈恢茫淳乖俅稳ネ侗继樱缃袢寺涞教邮种校傥右募易某锫肟只共蛔灾桑�

    “所以摩失此来——此来是想逼庄主改变主意的?”

    “没错。”夏铮道。“他把话说得很明,君方已经答应了太子,若他得到这庄主之位,夏家庄日后就是太子在这临安城的膀臂。可悲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竟连半点辨别是非之能都没有,竟不懂得大义与小利之别,竟会以己为质反来要挟自己父母,却不知这样才正中了太子下怀!”

    沈凤鸣只能沉默不语,半晌方道:“那庄主的决定是?”

    “我不知。”夏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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