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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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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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李文仲也道:“秋姑娘总算是醒了,我们风爷可是担心了半天,这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秋葵脑中嗡嗡作响,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倚着净慧颤声道:“沈凤鸣呢?”

    “沈教主他……刚走开一会儿。”净慧道,“秋姑娘先躺下,慢慢再说……”

    “刚走开?”秋葵打断她,“去哪了?”

    净慧迟疑了一下,看向风庆恺等。风庆恺面上颇有些不自然,“沈教主一会儿也便回来了,秋姑娘不消着急。”

    秋葵见二人如此,一颗心有如自崖上跌了空,没了重量地向下坠着。“你们不说,我自己去看!”她一手将净慧推了一推,便待起身——力气虽然用不大上,但这一推的心思却着实不轻。

    净慧拦了她待要解释,那一边李文仲先看不下去:“秋姑娘这脾气真是——你不知道‘人有三急’嘛,那沈公子再是仔细你,也不能时时刻刻的都在这——师太和风爷都不好意思讲,你却非要问个明白。”

    秋葵一愣——李文仲似笑非笑的,不像是拿什么要紧的事来打趣。她顿然无言以对,坐在床沿,微感尴尬。李文仲又咳了一声,“不过要我说,沈公子和姑娘好像没什么缘分,你看他子时待到午时又待到此时,你也没醒来同他说句话,偏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嘿嘿,便错过了。还是我们风爷——中午过来的,曲子这么一弹,姑娘就醒了。”

    “他……他真的没事?”秋葵小声向净慧细问。

    “秋姑娘放宽心,沈教主身上有些轻伤,大碍却是没有的。若真有什么事,也是这两夜没睡,疲倦多些。”

    “是啊,中午我们过来,风爷劝他去休息,他还不愿去。这下可好,等这么久,还是没逢着秋姑娘醒的时候。”

    秋葵心下微微发窘,垂头不语。

    “好了。”风庆恺出言,“秋姑娘既然醒了,想来师太还要再替她细察伤势,我们暂且出去,一会儿叫人送些粥菜过来。”

    净慧向他点首为意,待二人出了去,她便柔声道:“姑娘昏睡了有六七个时辰——眼下身上觉得如何?”

    秋葵没抬头,“说不出来,总归是不甚舒服。”

    净慧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手轻轻握着,“秋姑娘,我与你说件事,你听了……勿要太难过。”

    秋葵心才刚刚放落几分,这一下又提了起来,“是不是沈凤鸣他……”

    “不是沈教主,是秋姑娘你自己的伤。”净慧道,“此事想来十分难以接受,沈教主原是要自己来与你说的,不过我见他一晚上疲于应付,心力交瘁,也不想他再多添一件为难事,恰好他此际不在,不若贫尼便替他说了。”

    “是不是我的伤……很重?”秋葵目光垂落,“是不是……这一身功力都已尽数散了?”

    净慧有些惊讶,“秋姑娘……感觉到了?”

    “我猜到了。”秋葵苦笑了笑。她暗自运过气息,可是——比起气息尚短,她更感觉周身空荡荡的,甚至抬手抬臂用力都与平日里大是不同,像换了一个身体似——若非失了内力,哪里会得如此。她原不敢肯定,可如今从净慧口中说出来,自是再无侥幸。

    净慧惊讶于她与昨夜沈凤鸣同样的平静,稍稍一默,方开口道:“贫尼也是习武之人,知晓内功修行甚为不易,十数年苦练一夕丢失,个中失落,非三言两语可慰,姑娘若是难过,左右此际没有外人在,也不必太过抑在心里……”

    “我真的没事。”秋葵却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她固然该很难过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仿佛——早在等着这一日。

    净慧不知道——便在上一次沈凤鸣身中幽冥蛉剧毒时,秋葵就已听韩姑娘就说过,她或要因救沈凤鸣失去这身武功。后来她运功之下,未有大碍,原是一直觉得自己偷得了一段幸运,而如果现在——如果沈凤鸣之无恙能以她失去这身功力为代价换得——她反而觉得心安。

    “不过是与常人一样。”她向净慧露出微微一笑。“那么多人都不曾习武,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四一七 神梦双琴(八)() 
净慧见她如此,稍许放心。“秋姑娘能如此想就最好——无怪乎无怪乎沈教主说姑娘其实很看得开——还是他了解姑娘。”

    “是么。”秋葵不置可否。这话若是从沈凤鸣嘴里说出来,她听着却又有些不快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她小声咕哝了句,“去很久了吧?”

    “黑竹会的人都暂住在这周围,他想必又给人叫去了。”净慧道。“此地是岳州东郊,昨夜姑娘伤重,原是该回城里休养的,只不过黑竹会不方便入城,那伤兵满营的,沈教主一时也走不开。他不肯将姑娘你交了别人照管,只能大家都暂且留在了郊外。”

    秋葵轻轻“哦”了一声,“我眼下没事了。”便又试着站起,“筋骨上没什么损伤,我还是起来活动活动,躺着也没什么用。”

    净慧拗不过她,帮着她起身来回在屋里走动。秋葵问起昨夜一战之死伤,听闻关非故、关盛父子之死,默然不语。

    走了两圈,倒是没有太大疼痛不适,只是轻灵惯了的身体只觉笨拙得很,怎么都不似那回事,想来——这种拙笨怪异的感觉总还消持续一阵。

    她忽想起昨晚沈凤鸣爬树时的拙笨模样——应该比自己此刻还更难受百倍吧?她还是有几分想不透:“那,沈凤鸣身上的幽冥蛉毒,后来是怎么解的?”

    “幽冥蛉毒?”净慧疑惑。

    “你不知道?”秋葵心头一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昨天他与关非故交手,给关非故的幽冥蛉偷袭得了手——他没有说吗?”

    净慧摇头,“教主一句也未提起,只是说——是中了关非故一掌,胸口有几分冷痛,但缓过来之后,也没什么要紧。”

    秋葵瞪目看着她,“所以,你——你们其实没有探过他的脉象,只是——一切听他自己说的?”

    “秋姑娘的意思是”净慧想了一想。“可贫尼的确未见得沈教主有何不妥,只是顾不上休息,面色不好,却不似中毒的样子”

    秋葵一急,“只是‘不似’?所以你们也没追问关心他伤势到底如何,他说没要紧就没要紧了?他先前那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你们总是见了吧?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凭空好了?——所以这次也是他说走开一会儿,你们也就信了?”

    “秋姑娘少安毋躁。”净慧还待安慰,秋葵却愈说愈是自怕。“我去寻他!”当下里便甩开了净慧,向外奔去。

    门将将“呀”的一声拉开,她几乎便与一个人撞了满怀。“你要去寻我?”那灰涩涩却熟悉已极的身形仿佛伸手便能搂得了她的腰肢,“湘夫人现在——竟这么关心我了?”

    秋葵行动比往日钝迟了何止百倍,吃了一吓,差一点要立不稳,抬头却清清楚楚看见沈凤鸣一张面上尽数是诡笑,显见他方才竟是躲在门外,偷听了自己与净慧这一番急怕之下的对话。她一腔忧心还未释然,先已化了愤怒。“你!”她不假思索一掌便向他掴去。也是合该她生气——自己在屋中焦心如焚,他竟还有意在门外不露声色,也不知——他到底知不知晓轻重缓急?

    这一掌当然是绵软无力,半空之中,已被沈凤鸣捉着了。“你现在气力还不如我。”他竟还敢笑着,“怕是打不着我了。”

    秋葵实是想不通,一个人怎能突然又变回如此惫懒——纠缠中莫名忆起昨晚还曾有一瞬心中剧跳,对他生出了情意来,越发羞忿难当,挣出了手,“我竟会给你担了心思——算是我自讨了没趣!往后你就算是死了,也休想我再瞧你一眼!”

    这话说出口她便有三分后悔——眼下虽然沈凤鸣好端端在这儿,但他身上的剧毒是什么情形却还未尽可知。幸好沈凤鸣于此早已不以为怪,依旧笑嘻嘻道:“真冤枉,我也是刚回来,听得你在大喊大叫的,还以为出什么事——走近来却原是——因了我。这么难得,我多听两句怎么了?”

    一旁净慧忍不住插话:“沈教主,适才听秋姑娘说你昨夜身中了幽冥蛉之毒,此事当真?毒性可有发作?”

    沈凤鸣稍许敛去嘻笑之意,“若是发作了,我还能站在这里?”一顿,“师太不消担心,我当然是没事,才一直没与你说。”

    “让我看看。”秋葵伸出手来,按向他颈上脉络。沈凤鸣这一回没挡,由得她探了几探,秋葵已是心惊道:“什么叫没事,这毒性一分未减!”

    “我看你精神不错,不如跟我去外面走走?”沈凤鸣已经岔开话去,“大好的天——闷在屋里也可惜了——师太说是吧?”

    净慧踌躇了下:“出去走走自是好,不过沈教主和秋姑娘都有伤在身,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此间还有许多事情,都要仰仗二位的。”

    “走一转就回来,我又不对她做什么。”沈凤鸣有意挤着眼睛,伸手便去拉秋葵。秋葵不愿再当着净慧的面与他拉扯,慌忙将手缩了,狠瞪他一眼,先向外走去。

    外面似乎是个野村落,村子便在洞庭一隅。日光甚好,从水之西照射过来,得几分树荫滤过,既不刺目,又不显阴鹜。

    “你还好走么?”此时的沈凤鸣反而没了戏谑之意,“你伤得不轻,其实是该好好休息的。”

    “出都出来了,又假惺惺说什么休息。”秋葵不快,“怎么,要走哪里去?”

    “只是想你陪我说会儿话。”沈凤鸣喟然道,“想——找你出个主意。”

    “你还有事要我出主意?”秋葵冷笑,“你主意不是大得很吗,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一个人去刺杀‘程方愈’,一个人去”

    “没错。”沈凤鸣语气有点低落,打断她,“‘双琴之征’最后弄得如此,确是因我之故。原本——”

    他似是不知该如何往下说,默了一下,“秋葵,老实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去见君黎的面。”

    秋葵微微怔了一怔,“也也不至于那般不堪,这次不是胜了吗?”她见他认真,也便认真道:“独自行动固是不好,但谁也难说若没有你这一去,单疾泉、青龙教无人牵制,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出现。再者——就算昨晚是我和你依原来计划合奏双琴,但关非故若是没受了伤,魔音也奈何不得他,他若以幻术反击,我——一样是入幻断弦,那时就剩你一人单琴,纵然想以‘一音二幻’破敌怕都不成,黑竹会反要落败也未可知。”

    沈凤鸣苦笑了笑,“你倒也会安慰人。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胜负死伤固然要紧,但还不至于无法交代。”

    “嗯?”秋葵不解,“那你说你不敢见君黎?”

    “单无意死了。”沈凤鸣低低道,“师太告诉你了么?”

    秋葵愣了一愣,“什么?”

    “娄千杉没事,可是单无意死了。”沈凤鸣目光似有几分复杂难言。“无意他——本是无辜。如果不是我定要娄千杉利用他打听消息,他不会受了牵连——他不会死。这件事我总是脱不了干系了。”

    秋葵心神震动,“怎会如此?——可是谢峰德下的狠手?”

    沈凤鸣默默点头。

    秋葵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一晌:“但这这也怪不到你头上,要说起来,这倒该怪单疾泉才对——谁会想到他能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顾?若不是他放了谢峰德出来,若不是他那般狠毒想要置千杉于死地,也不会反连累了无意。——他若都没料到,我们更料不到。君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这事不会怪你。”

    “不是怪不怪我。”沈凤鸣轻叹,“是他就要与刺刺成亲了。”

    秋葵一时怔住,无言以对。

    “没错,君黎,刺刺,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沈凤鸣苦笑,“但现在可是讲道理的时候?死的是刺刺一胞双生的哥哥,不是旁人!不管内中有什么样的情由,在任何人看来,无意便是因了黑竹这次‘双琴之征’死的——纵然刺刺再是‘讲道理’,难道君黎还能与她分辩,害死无意的其实不是我,不是黑竹,而是她爹?”

    “那那你准备怎么办?”秋葵踌躇道,“要不要我们先瞒着此事,等他们成亲之后再说?”一时又觉不好,摇头道,“不成,若是回头刺刺知道了,怕是越发要怪君黎——也定会——定会越发误会于你。”

    “瞒只怕是瞒不住。”沈凤鸣道,“无意的死讯,单疾泉也知道了,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我反而只能只能早点派人给君黎送信,早些告诉他此事,免得刺刺从别处得知传闻,说不定更颠倒了黑白。至于何时、如何告诉刺刺,只能由他自己定夺了。”

    秋葵咬着唇,“他们两人感情甚笃,就算就算单无意之死实所悲痛,可是——成亲之事已昭告天下,总不会因此”

    “希望是这样。”沈凤鸣道,“但我很担心,即使这次大婚依旧,他们二人心情总是不同了。以君黎的性子,若刺刺有一分犹豫不定,他多半——是宁愿推迟婚期的。”

    秋葵知他说得没错,也一时没了主意,垂首不语。

    “我叫你出来,其实”沈凤鸣理了话头,“我原是想你回去之后,替我多与君黎、与刺刺说几句话,不过现在想来,总还是我自己去说的好。若是我不露面,刺刺不免只能将事情都怪在君黎头上,倒不如”

    他似是心中烦乱,欲言又止,顿了一顿,“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去说。若不是恰逢这个时候,原本——自是可以解释的,或是——躲过一段时日,待刺刺悲痛稍减些,再去细说。可现在——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对了,千杉呢?”秋葵道,“她——当时应在一旁的吧?从头至尾,她最是清楚,何不——让她去说呢?刺刺定也想知道无意临死之前的种种的吧?娄千杉必不会偏袒青龙教,由她告诉刺刺,刺刺自会明白这不是你、不是黑竹之过,也便——也便不至于对君黎心生隔阂了。”

    “娄千杉啊。”沈凤鸣叹道,“她走了。”

    “走了?”秋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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