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拓跋孤关了禁闭,不过照现在想来,她该是一早知晓,只是不得不屈从拓跋孤之意罢了。
他有些想不通。拓跋孤明知这般场合顾笑梦倘不现身,必会惹人闲话猜疑,却依旧不愿放她前来——韩姑娘之事他再是恼怒,也不至于将单疾泉一直关下去,而隐瞒此事——以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最初的这一个,代价不可谓不大。须知,顾笑梦虽然可以不说,但单无意、单一衡、单一飞那三个孩子可未必那么听话;左先锋麾下部属众多,向琉昱、许山那一干人,时日一久总也会有所怀疑。
他忽想到适才夏灯鹜匕瞎掠幸馊霉思抑鼗厍嗔蹋底灾辶酥迕迹胍谠傥适裁矗懊嫫此祷吧氡赜腥苏獗吖础K坏眉昕冢掖倚欣竦溃骸叭绱硕嘈话⑼缌耍惺略倮次誓恪!�
阿同连连道:“不客气,不客气。”君黎方方闪出,外面果然又有两个家丁回来,一个便道:“阿同,你与谁说话呢?”
阿同答道:“是夏大公子的随从,来问点事。”
“夏大公子的随从?”那家丁有些惊讶,“夏大公子不是说他两个随从今天办事去了,要后边才来?”
阿同却不以为意,反辩解道:“夏大公子随从好几个呢。”
两个家丁也懒于深究,作了罢。君黎听得这边无事,才放心掠走,但终究有些沉沉闷郁。莫非拓跋孤真的会弃单疾泉而用顾家的人?这个猜测听来有些荒谬,莫说顾如飞比起单疾泉来无论智计、武功乃至对青龙教这份心思都差得何止千里,就算他能比得上单疾泉,顾家和单家既是姻亲,顾如飞甚至还想“亲上加亲”——难道拓跋孤如此弃了单家,顾家还能为他所用?
然而,顾宅今日能打听到的,也便尽于此了。这样的消息竟比毫无消息更令他不安。倘若刺刺那里未有所获,那么今晚他是非去青龙谷不可了。
回到茶楼等了好一会儿,刺刺方才回来。她的脸色看上去也并不好,抬头见了君黎,才快走了两步。
“你有什么消息吗?”刺刺先开口问。
“不算有什么新消息,不过是——确证了之前的猜测。”君黎道,“看来你们拓跋教主好像还没有要放了你爹的意思。你这边呢?”
“我——没打听到我爹的消息,”刺刺道,“不过我在关爷爷家里看见个人……”
“是什么人?”君黎给她倒了杯茶。“是认识的人吗?”
刺刺捧着茶喝了一口,才道:“是关默。”
君黎眼色微变。“他也来了?”
“什么‘也’来了?还有谁来了?”
“夏!本枵鹚!拔以诠思壹怂!�
“夏大公子?”刺刺有些不解,“他来——与关默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关联,不过——夏翘嫣永吹模胍煤筇斓牡倍凸巳绶梢黄鸾惶饲嗔取9啬惹耙苍犊苛颂拥模饣岫鱿郑阉凳遣皇乔珊稀!�
“我看关默好像已经来了两天的样子,就和关爷爷在天井里坐着喝茶,也不说话。对了,他爹关非故和关爷爷是亲兄弟俩,你知道吧?”
“我听说过。——关代语没来?”
“没见到。”
“那也难怪他不说话。”君黎露出无奈之色。
“也不知关爷爷有没有将此事与教主叔叔说一声。”刺刺眉心微微蹙起。
“你是担心什么?——他若只是来走亲戚,自然不必说;如果不是——幻生界和你们青龙教不是盟友么?”君黎有意笑道。
“谁和他们是盟友了——上次他来,引了那么大事情!”刺刺瞪他,“我可不想青龙教有这样盟友,教主必也不想的!”
君黎不语。上次关默和关代语避在青龙谷中的那段时日刺刺并不在,所以对他们殊无感觉,加上她这次去了三支之会,更是不喜幻生界的作派。可其实青龙教上下却与她不同,一来,他们与关默已很是熟稔了,二来有关老大夫这层关系,纵然称不上盟友,也必不会成了敌。如果这一次关默出现也与太子有关——太子没有派跟了他更久的葛川和摩失,却派来夏凸啬慵窍胍揽空饬饺擞肭嗔掏沾蚬慕坏溃胪匕瞎伦叩酶P�
“怎么不说话?”刺刺将他手臂拉了一拉。
“没什么,在想你们拓跋教主。”君黎说着,“我只是看你——好像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你们教主诸多信任。就突然有点想不明白这次潜入青龙谷、找到你爹之后,又该怎么办了。”
“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办的?”
“本来打算——不管怎么说,总要先让你爹得了自由,然后或许——帮你们一家都暂时先离开青龙谷,避上一段时日。不过以拓跋教主的脾气,如此做当然又要惹恼了他,猜想着——你多半不想这样。”
“我当然不想与教主叔叔为敌了。”刺刺低低道,“爹从来做任何事都将青龙教放在最重的位置,教主也一直知道的,所以从来都待我们家很好,就算有时恼了,都只对别人发火,对我爹一直也让三分,唯独这次……”
“好了,好了,别难过。”君黎道,“总之,我今晚一定让你见到你爹。至于其后怎么办,悉听你爹的意思,怎样?”
刺刺抬起头来,“你想好怎么去了?”
“早想好了。”君黎倾前了身体,“就按你说的——用凌大侠、凌夫人的身份进去。满意了没有?”
刺刺咬了唇,不言不语却也足以默认了。
…
暮色四合之时,远在临安的凌厉和苏扶风,并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正沿着徽州城外的小径向青龙谷悄然而去。君黎将时辰选得晚了些,一来是天色全黑,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二来入谷以后也可以以夜深不便打扰为借口,不去见拓跋孤的面,径直去找自己想找的人。
刺刺的包袱里藏的不光是两张人皮面具,还有仿着凌厉和苏扶风的两身衣物和其他修饰工具,看来她是真早准备万全了。此刻走在路上,刺刺的嗓音冷中带柔,正是模仿的苏扶风。
这是她早已学过的。易容之术中,嗓音的模仿原就与容貌的变化一样要紧,尤其是要扮作一个本就存在的人,更是丝毫不能有偏——似君黎从未学过此术,一时半会儿便仿不得,无奈只能吃了刺刺给的一粒特制丸药,将声音变得极为低沉沙哑,浑然听不出原本状貌。
“我便说你是感了风寒,低喑难语,你便尽量别说话,没办法了才说。”刺刺提醒着,“不过这药药效不长,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若过了药效,便要设法再吃一粒,可别忘了。”
君黎不想以这般嗓音说话,只是喉中咕噜一记,算作答应。
两人走得并不快,因为,他们还在各自习惯这个新的身份。出来之前,两人已互相细细挑剔了许久。走路的姿态、目中的神色乃至遇事的反应都极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得毫无破绽。幸好君黎对凌厉足够熟悉,刺刺也有心将苏扶风观察了好几日,只要不动起手来,料想借着这样夜色是没人会发现异样。
已近了谷口,君黎伸手将刺刺握住,想了一想却又放开。在他印象里,凌厉好像很少这样握着苏扶风的手。
刺刺没有在意,仿了苏扶风的样子伸手轻轻掠了一掠鬓边的发,走上前去,那般绰约之态,一时真的令君黎恍然有了三分错觉。
他已是低哑之声,交谈对话之事自然只能袖手。好在凌厉去年是到青龙谷为教中解过围的,君黎虽然不过站在一旁,但这身与去岁时凌厉一般无二的装束还是很容易令谷口众人“认出”他来。青龙教中人人皆知凌厉夫妇与教主的交情非常人可比,自是忙不迭向二人行礼,更不会有人拦阻。
君黎不料入谷这般顺利,放下一颗心。既已在谷中,四下静谧少人,刺刺也顾不得太多,先快步往家赶去。
单家在谷中偏西。其时山间灯火已疏,君黎跟随刺刺辗转数久,才到得她家院之外。回想起来,他受单疾泉之邀已有多次,却始终未能有一次真正到了此间——如今第一次成行竟是以这般异样身份与目的,不免有些喟叹无奈。
灯笼高高挑着,清楚照得门外守着两个家卫。君黎目视刺刺,后者却摇了摇头——这两个是拓跋孤的亲信,并非她家中之人。
君黎心中明白,欲待说话,却又难以发声,干脆附耳与刺刺窃窃一番如此这般的打算。刺刺听得点头,两人主意已定,自暗处现出身来,施施然往门前走去。
三二五 狭谷夜路(二)()
两名守卫忽见有人到来,顿时醒了精神。淡淡的灯笼光下,看得见来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旧衫,垂发简束,面色清淡而不著表情;女子也是浅色衣履,偏光之下显出些柔和的、不太真实的淡红,映着她的脸庞净雅而姣俏。
“我们来见单夫人。”扮作了苏扶风的刺刺开门见山,“不必通报了,这便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两名守卫惊疑不定,眼见两人要往里走,伸手便要来挡,“可有教主谕令?”
刺刺轻笑了一声,望向君黎道:“我说对了吧,凌厉,这地方真有不认识你我的人,还定要向我们要拓跋孤的谕令。”
两个守卫听到“凌厉”的名字,心头顿然一震。他们虽然跟随拓跋孤多年,但凌厉夫妇很少出现,去年那一次凌厉来谷,两人也不曾从近处见到他,这一下两人才将“凌厉”的装束仔细看清了,在心里与去年的形貌相对照了一番,一个小心道:“是……是凌公子和凌夫人?”
刺刺侧过脸,“你说呢?”
“这个……”那人下意识退了一步,还是道:“凌夫人,但是……那个……夫人近日身体不适,单先锋这几日也不在家,所以……所以特地交代了不见客人……”
“是单先锋交代,还是教主交代?”刺刺反问。
“是……”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君黎咳了一声,似要说话,刺刺早已冷笑一声,抢道:“单先锋在哪里,旁人不知,难道我们还会不知?两位也不必为难,此事你们教主前些日子去临安早便与我们说了,他也只叫你们拦了向琉昱他们几个,可没叫你们拦我与凌厉,对么?”
那人迟疑一下。拓跋孤派他们守在这里的目的,说到底是不想让青龙教众人与顾笑梦碰面,传出了单疾泉被关的消息——倘若凌厉夫妇原本就已知道了,他们与顾笑梦见不见面也便没什么差别了。加上,两人亦更不想得罪了凌厉,当下作了罢,躬身道:“凌夫人说的是。”让开道来。
君黎与刺刺得以入了单宅,可头一进屋子黑沉沉的,前院、前厅全然不见什么人影,偏屋裙房里连个家丁的影都不见,自然也便没有人接引。刺刺心中疑惑,加快步子到了里进,才见一名中年妇人打了水正待上楼。
刺刺认得是家里的仆妇,多跟在顾笑梦身边的,忙上前道:“那个……”
那仆妇想是没料到有外人到来,倒吃了一惊,水盆一晃,她“哟”的喊了一声。楼上已有人循声问来:“丹婶怎么了?”却是单无意的声音。
君黎和刺刺听到无意的声音,心头都是一喜。那丹婶回身见到天井里站了两个陌生人,好在两人看上去不似坏恶之辈,她惊魂甫定,忙不迭道:“有……有客人,大少爷,有客人来了!”
无意从楼上推了窗望下,星光仅够他依稀分辨来客。“……苏姨——凌叔叔?”他有些意外,不敢怠慢,忙忙道:“快请进来。”便自下楼来迎。
“无意,爹和——你爹和你娘呢?”刺刺实在按捺不住,不待无意人影从楼梯转出,便已开口问起。
“爹不在,出去好多天了。”只听着无意答道,“娘在楼上呢,不过——她这几天病了,身体不太好。”便领二人上楼。
刺刺自然知道这里本就是顾笑梦的屋子,此处白天阳光甚好,单疾泉不在时,她偶会独居于此。可是——无意好像并不知道单疾泉的情形,而顾笑梦竟真的病了,这却是始料未及。“她没大碍吧?”
“头晕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无意道,“教主让程夫人来看过,说要多休息静养,明日外公那里都没法去了。”
说话间已到了房里,顾笑梦正自坐起,单一衡、单一飞两个孩子也在边上,见有客来,显得有些拘谨。
刺刺眼眶止不住热了一热。她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许久没有见到顾笑梦和两个弟弟。如今见他们安然在此,她的心总算落了一半,可另一半依旧悬着,不敢就此将话说明。
顾笑梦的气色果然不甚好,见了两人虽然欢喜,却也惊讶,亦只能无力轻语道:“扶风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刺刺拉了她的手,一时心潮难平,竟有些哽咽,若真有外人在,恐怕便不免奇怪她为何如此激动了。“我们……我们听说了这里的事情……过来……过来看看……”刺刺将话说得半明半暗,“你身体不要紧吧?”
顾笑梦显然好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难得你们有心……”她轻声道,“无意,你们三个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你苏姨他们聊一会儿。”
“哦……那好。”无意也便道,“苏姨,我娘身体不好,你……照看着点儿,晚些让丹婶来叫我也行。”
刺刺点点头,待三个少年都走了,才转回了头来。
顾笑梦此际更坐起来了一些,望着刺刺润红的眼睛,忽而一摇头,叹道:“不是叫你先别回来吗?”
刺刺吃了一惊。“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用回了原本的声音,“……娘,你怎么……怎么认出我的?”
“我女儿的手,我从她小时候捏到大,捏了一千一万遍,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一句淡淡言语那么柔,连最冷的星光都足以被柔碎,一颗原就柔暖的心又如何经受得住。刺刺难忍泣涕,扑入顾笑梦怀里哭道,“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是怎么了,你又是怎么了,这家里的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