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告诉你,我想好了。”
君黎说了这句话,紧张之色反而退却了。倒是刺刺脚步忽地一停,手上也是一紧,双目望他,竟不敢放松。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从梅州的那个晚上到今天,她等了他太久了。这样的两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他握住她的手,甚至他偶尔的襟怀相抱——却唯独不曾听他说过一句郑重而像样的情话。
“我已想好了——要与你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君黎接着道,“如你听完之后还愿不改当日初衷,那我——我必以此生相予,再不令你孤身一人。”
刺刺自他说第一个字时起,眼眶便已红了。她不是爱哭的女子,却也是最率性、最易动情的女子,又如何忍得在他这一番言语面前无动于衷。
君黎其实想过许多更为热烈的情言爱语,更为直白的海誓山盟——但到了临头,却觉也说不出口来,纵然心里实有万千波澜,到底还是成了这样平平淡淡的口吻。反是刺刺这般激动的样子令得他一时之间心生百感,竟也觉眼眶微热。
“你要说什么,你……你说啊。”刺刺红着眼睛,那一只手握着他,还是不曾放开。
“我说了……你别吓到。我就……从我小时候说起。”
君黎没有多生扭捏——该说的终究要说,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必再多犹豫。他果然就像去年逢云与他说起时一样,从他小时候说起了,而比那时更多的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出身何处,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甚至还见过了自己父母双亲。
他说了那个难以释怀的命中断言,说了幼时遭的那些危险,说了那个救过自己的草环,说了如何不得不离家云游——然后是为己而死的义父,因己获罪的双亲,与父母重逢的大喜与大痛,还有这重逢之后的种种九死一生。
——所有那些印证着那个断言的一切。
----------
【被人提醒今天是情人节,连忙想码个纪念篇,为此还研究了两篇玛丽苏文。。然而好像今天来不及了啊!就算玛丽苏也只能放下一章了到时候还玛不玛得出来也不知道了。。然而不管怎么说,还是赶着塞进了一点表白。。。希望。。。希望大家开心,希望大家都能。。。节日快乐~】
三二〇 执子之手(二)()
君黎以为,先前就眼圈红红的刺刺,多半会听得越发落泪——不管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同情。可刺刺却好像听得愣住了,忘了落泪,反而呆呆地看着他。
“你说……你本来是夏伯伯家的……大公子?”刺刺好半晌才怔怔问了第一个问题。
君黎是早准备着她有无数问题的,却也没想到她第一个关心的是这个,当下里也只好点点头。
“那在梅州的时候你和夏伯伯、夏伯母到最后都一直避着不见面,就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吗?”
君黎只好又点点头。
“你那时候说和我娘,和顾家断绝关系,丢下我们走了,也是因为‘那个’吗?”
还是点头。
刺刺问完这三句便沉默了,沉默地,甚至松开了他的手。
君黎心头空空的一落。才发现,从来,都是他松手,将她放了——而原来被人这样放开的感觉,如此令人害怕。
“刺刺,……”他开口,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即使只是片刻的不确定,也如煎熬。他想象不出在她等待自己的那漫长的时光里,又有多少倍的煎熬?如果——如果她能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想,他要把所有那些她受的煎熬都以万倍的美好补偿予她——只要她还能给他那个答案。
刺刺半晌才又迟疑开了口:“君黎哥,你真觉得发生的那些坏事,都是因为你?”
君黎也迟疑着,“你觉得不是吗?”
“若真是这样——我前些日子感了些风寒,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你感了风寒?”
“有一日夜里蚊子咬我,没睡得好,是不是也要怪你?”
“……”
“上回无意走路还跌了一跤,是不是也怪你?”
“……刺刺,你别扯远了。”君黎已知她意,“你也不必定要曲解此事……”
“我曲解此事?”刺刺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笑,“要是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以后我们碰到坏人,碰到仇家,还怕什么?你立时去与人家结拜了兄弟,不就能把人害死啦?”
君黎苦笑起来,“话不是这么说……”
“怎么不是?”刺刺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声音也高起来,“难道那坏运气也要挑人、挑事的吗?你都不能自圆其说——你根本连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你就……你就动不动翻脸不认人,我……我要被你气死了!”
她把自己说得生起气来,忽然便一扯他胳膊:“走,快走,到了青龙谷,我要你好好跟我娘赔罪!”
君黎有些愕然,“可是我还在……还在等你说话……”
“等我说什么?”
“等你回答我,这样一个我,你还愿意与我一起吗?……”君黎语意讪讪。
刺刺愣了一愣,面上忽然便红了,只是扯他,“这有什么好问,还不快走。”
即便她不肯答,君黎也能读出了她的心思。可他还是一时心中难安,觉得——非要听她亲口说出来不可。
“你答了我便走。”他带了两三分固执己见。
刺刺不得已,随手一指,“到了这个山顶,我就答你。”
她趁了君黎一时无奈,伸手一下挽住了他,嗳嗳然地藏着笑,低头嘟哝,“快走!”
君黎知道,她这样的亲昵已足以代替那个回答。不过,没听到她亲口确言,他心里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倒不是有什么不高兴,只是,她若不说,他也便无法说下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刺刺却不知他还有着别样心思,大约觉得此事已经算过去了,未几已是恍若无事,便问道:“君黎哥,你在夏家的本名叫什么?”
君黎显得郁郁寡欢。“你还没答我的问题。”
刺刺张口结舌,只好假作未闻,隔不几步却又忍不得沉默冷清,问道:“还有别人知道你身世吗?”
“你先回答我!”君黎忽地就停步一把抓了她,“你不应我,问我这些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无理的——因为,那时,他就不曾应了她。可换到自己头上,他就偏偏忍不得。
刺刺嘻笑道:“这么凶做什么,我说了啊,等到了山顶上,我就告诉……”
君黎忽一把将她抱起来,掳掠般往山顶便跑,竟将她一个未说完的字吞得没了。前几日新学的轻功奔行口诀此际是派上了用场,这一奔起来只是飞快。
刺刺吓了一跳,忙道:“快放我下来。”叫了几声却无果,心知君黎是真的急了。山路本是陡峭不平,她身在半空,越发见得避让周折间满眼翠色的竹影乱晃,起伏青雾般向前向下倏然而去。她一时有些后悔紧张,却也有些窃窃不可告人的欢喜,便这般望着望着,竟觉一切纷纷缤缤都满蕴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温柔,就连被惊起的虫鸟,偶尔拂过面颊的落叶,都带了无限温存。
君黎一气跑了有一刻钟,到了山顶,将她放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刺刺面色比方才更带了些受惊之后的潮红,仿佛奔跑了这么久的并不是他而是她。她望着他,若说是羞怯却也不是羞怯,若说是好笑却也不是好笑,咬着嘴唇才道:“君黎哥,你今日真一点也不似你……”
她见君黎表情越发要变,才忙道:“你不要生气啦——你知道我为什么定要到这山顶上,才肯与你说吗?”
“为什么?”君黎问着。若是以“小人之心”想来,他先前让刺刺等了那么久,刺刺自然也该将他折磨得久些的。可他心里相信,刺刺不会这般促狭。
“因为——这里风景好啊。”刺刺伸了伸手臂,好像要抱住头顶这片树影,“我自是想着,答应你的时候,要有乾坤朗日作证……”她说着却笑起来,“可谁知道这里也是树荫蔽日,看不到天的……”
君黎却已经直直地盯着她了,“你刚才说什么,说你答应我了。”
“我只说我答应你的时候。”
“你答应我了。”
“是‘答应你的时候’,我还没答应你。”
“你答应我了,我听见了!”君黎完全不顾她的反驳,又将她一把抱起,这一回是欢喜得如小孩子般将她一连转了两圈。“要什么乾坤朗日作证,就算没有乾坤朗日,你也都是我的了!”
刺刺没有再说话。她本想再反驳两句的,可被他这般旋了两旋,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搂住他的肩项。她觉得,她的君黎哥,大概是一朝也没有真正地、放肆地欢喜过。可大概正因为此,她才觉得此刻这个忘形的他比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都更值得她爱惜——甚至比往日的他还都十倍地更让她爱惜。
君黎在山顶上转了好几圈才肯将她放下。似乎是平静下来了,那么多笑意收去,一时竟也讷讷然相顾无声。
他方开口道:“你……你真的不怕吗?我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怕之事,可你……一点都不信。”
刺刺依然伸手握住他,语意中带着镇定。“只是觉得……那些事,若比起你来,都那么小,那么轻,不论是真是假,都拦不住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又更有什么好怕?”
“如果是真的……你或者我,也许将来有一天……”
“若你死了,我便不会独活。”刺刺的口吻,好像一切都不过寻常。——不过就是同生共死而已——对于世间许多爱到炽烈的男女来说,这样的决定一点都不难。而比这更难的——大概是真正相信对方也更宁愿与己同死而非独活世间的事实吧。世间男女也是唯独在此事上,难以将心比心,常以为——要对方活着才是最好的,却忘了有时独活之痛,远胜死去。
“可是啊,”刺刺却又一笑道,“比起‘共死’,我更想要‘同生’……我不信我们两个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还有什么坏事对付不去的。我只是不怕‘共死’,但你可别老往那上面想啊!”
君黎望着她,一时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他总是记起第一次看到她时,那种前所未有的魂不守舍的感觉。那时候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道这个虽然标致却算不得美貌至极的女孩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就对他有种异样的引力。现在,他隐约明白了。若真的有冥冥中的注定,那么,她或许便是这上苍赐予他绝境命途之上的唯一解药——除了她,再没有旁人治得愈他的那些悲观。
“你怎么不说话?”刺刺瞧他,“你又想什么去啦?”
“想着……你这么好,我竟辜负了你这么久。”君黎笑道,“早知如此,我见到你的第一日,就该对你说了我的心意。”
“那可不成。”刺刺连连摇手,“你要是那日与我来胡说,我定要被你吓跑了。”
“是么?那你是何时开始——想要与我一起的?”
刺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是那时候在梅州遇见了你……?不对,还要更早些,是你头一次带着我混进内城的时候……”她又摇摇头,“也不对,还要早些。”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忽然便怔怔地盯着君黎的脸,“大概……大概是你第一次在徽州离开我的时候。你说,你不是我舅舅。你那时候的脸色那么白,你的表情那么难过,我突然觉得——觉得,你走了,我也好难过……”
--------
【新开了微信公众号,微信搜索“xiao-yang-mao”或者“吐槽的小羊毛”可以找到我。】
三二一 金玉之信()
君黎记得那个日子。那些难过是他不愿回想的往事——而他不愿回想的又何止这一件。一直都是他选择了逃避,而刺刺选择了追寻——他不敢想象若她不曾这般勇敢,那个胆怯至极的自己或许到现在也依旧什么都无法担负。
“我那时就想着,倘若能与你一起,定再不令你有半分难过……”
“也就只有你。”君黎点点她额头,随即把目光落到她的佩剑上——那个鲜红的、他赠予她的剑穗上。“这个该还我了。”他微笑起来,伸手去夺。
“什么!”刺刺大是吃惊,忙伸手相护,“你怎么这般小气,送出来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的吗?”
“这是那时让你‘等我’的,现在不必等了,还不还我吗?”
“可这是……这是你爹给你的……夏家的东西……”刺刺说得有些羞怕,“就算不是等你,总也有……也有别的意义……”
君黎很是发笑,他四顾找了一处干净之地,道:“我们去那坐会儿,我有别的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刺刺毕竟是小女孩子,听闻有礼物便高兴得很。
君黎与她坐下,打开背囊,取出一只不大不小的浅纹匣子来,“先说好,你往后可便收不得旁人的礼物了。”
刺刺一怔,“我——我往前也没收过旁人的礼物呀!”便抢过他手里的匣子,顾自打开。
礼物原是一对金镯,确切说该是腕钏,应是出自巧匠之手,镂空雕纹极为精巧,间缀以明润小珠,颇是跳脱有趣,倒与刺刺一贯的性情很是相配。她一目之下,已觉喜爱,取了一只套在腕上。
“有点大嘛……”她嘟哝了一句。不过好在腕钏有个开口,可松可紧,她稍稍旋得紧了些,道:“这样还差不多。”
“是你腕子太细了。”君黎笑道。
“为什么送我金的?”刺刺试探地道,“虽然是好看,不过……这一对都戴上,岂不像戴了镣铐。”
“你不喜欢?”
“我可没说。”刺刺忙将另一只也戴起来,“不过我以为……嗯,我本以为你是不喜欢金饰这样招摇之物的。”
“男子佩玉,女子戴金,有什么招摇。”
“可没有这般说法吧?”刺刺皱皱鼻尖,“不然,玉镯子做出来是给谁戴的?男子可没有戴镯子的。”
“这么说你还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