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有点愁- 第85部分

　　　　五味子撤去聚灵阵，将聚灵珠缩小用丝线穿起来系在她额上，先养一阵子，等她的身体状况好些再想办法将她唤醒。她眼前蓦地一黑，险些撑不住倒在沈时身上，她伸手抓住床柱，缓了缓才没那么晕了。

　　　　她转过身低声道：“小仙暂时稳住她的身体和魂魄，诸位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小仙守着便好。”

　　　　脚步声想起，和着房门的吱呀声，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五味子目光落在沈时身上，她俯身替她拂开散乱的头发，叹了口气躺到躺椅上。她近来越来越累，明镜也越来越乱，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撑不下去。

　　　　五味子闭上眼睛想小憩片刻，黑暗之中她瞧见一只白色的蝴蝶，引着她一路往前。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光团，越往前走，光亮越是刺眼。她闭上眼睛，待睁开眼睛瞧见熟悉的天命石，一下愣住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还在虚无境里，虽说是做梦，可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地方？衣袖被人拉了几下，她顺势往下看去，瞧见一个小姑娘。是沈时，不对……这副模样是长大些却还未彻底长大的沈时。

　　　　沈时疑惑道：“五味子，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带我来看天命石，要给我讲故事的吗？”

　　　　五味子愣了下，随即笑了笑，只当这是自己一个奇怪的梦，道：“殿下，这个便是天命石……”

　　　　话音未落，沈时略歪着脑袋，不解道：“五味子，你怎么了？我不是娘亲，为什么要喊我殿下？你不喊我阿花，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见五味子不回答，她有些焦急道，“嗳呀，你别生气，我以后不缠着你来看天命石了，你别不理我。”

　　　　是了，这是在沈时没有成为十三殿下前的事，她还被唤作阿花，直到离开明镜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她确实曾缠着她想来看天命石，想晓得自己往后的命运。那时她是怎么回到的来着？

　　　　五味子蹲下身，轻捏了下沈时的脸颊，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你。”停顿下，她摸摸沈时的脑袋，“天命石确实会记载很多人的命运，但命运这种东西，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发生变化。阿花不用太过在意天命石上写了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你只要相信自己，一直努力往前走就好。”

　　　　她记不清自己当年到底说了什么，但眼下这番话，是她想告诉沈时的。前路坎坷，唯有一路向前披荆斩棘，才能冲破黑暗换来光明。

　　　　沈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着五味子的手往外走，软声撒娇道：“那，那你给我讲故事嘛，讲好多好多故事，我就会越来越努力，一直往前走，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五味子看着她，心头一暖，意识逐渐飘远，待回过神已是置身一片黑暗中。

第196章　以铃铛入梦（）　
蝴蝶扑棱着翅膀，在她面前化作小少年的模样，道：“请您救救殿下吧，我们也无法将殿下唤醒，若是再这样下去，殿下迟早会陷在梦境中再也出不来。”

　　　　五味子想了想，问道：“你是谁？”

　　　　小少年身着白衣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他咬着唇，好一会，他身旁传来一道小姑娘的声音：“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奉命守护殿下的魂魄和意识。求您帮帮忙，如今只有您有办法帮殿下了。”

　　　　话毕，周围气息波动却没显现出什么东西。小少年伸手往旁边一拉，光芒顺着他的手一点点传递过去，逐渐映出小姑娘的身影，她双眸紧闭，身着黑衣胸前挂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平安锁。

　　　　五味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他们，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思索片刻还是没理出头绪，道：“我也不知该怎么把她唤醒，这样的术法我见过却没法破解，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小姑娘抬手覆在平安锁上，扯下一枚小铃铛：“曾经有人几次三番闯进殿下的梦境，却没受到阻拦，将这个给他带到殿下身前，这个铃铛会带他进入殿下的梦境。或许，他能将殿下唤醒。要是有危险，我们会将他带离殿下的梦境。”停顿下，她伸出手，不大确信道，“他叫白泽，曾变成一只狗，如今大约和我们一样高。”

　　　　犹豫片刻，五味子接过铃铛：“好，我会将他带来的。”

　　　　眼前白光刺眼，五味子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发觉自己的沈时屋里。她缓了会，松开手瞧见自己掌心躺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她愣了下，五指收拢长叹口气。

　　　　梦中那个小姑娘说的，估摸着就是神兽白泽。五味子不晓得白泽会不会答应帮忙，若是他不肯帮忙，那她要么找别人，要么用什么东西和他交换。不过，如今沈时的身体还不大好，等恢复些再提这事。

　　　　这事一推就推到半个月后，沈时恢复得快。白泽每日在她屋子里呆上好几个时辰，他坐在床沿翻着书，也不说什么。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说担心又这般漫不经心，说不在意又每日来探望。

　　　　五味子琢磨着，走过去福了一礼，道：“小仙晓得这番请求实属过分，但恳请神君帮忙救一救殿下。”

　　　　如今的白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却还是像当初那般懒散地抬了抬眼眸，随即目光落回书页上。他没说话，看样子是在认真地看书，五味子也没看出来他已晃神，神思不知飘向何方。

　　　　五味子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恭敬道：“只要神君肯帮忙，无论什么事，小仙都会尽力帮神君达成。”

　　　　白泽回过神，手指拨弄着书页，意味不明道：“你有法子把她唤醒？”他瞟了五味子一眼，略一思索道，“你若是想让我进她的梦境将她唤醒就免了，我试过用入梦术，可惜没用。”

　　　　五味子有点惊讶，没想到白泽曾试着救沈时，她回过神，随即将手里的铃铛递过去：“用这个铃铛可以进入殿下的梦境，神君想办法将她唤醒即可。若是有什么危险，会有人将神君带出来的。”

　　　　银色的铃铛泛着点光泽，令白泽有点晃神，这个和沈时送他的铃铛有点像，只是小了许多。他不自觉地伸手捏起铃铛凑近些看，果然和手腕上的铃铛有几分相似。

　　　　铃铛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白泽合上书，翻身滚到床里头，他捏诀断开床柱边的细绳，床帐挣脱束缚落下。因着是纱帐，从外头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五味子瞧见白泽拉起沈时的手，方想上前就被结界挡住。

　　　　……好像有哪里不对。

　　　　五味子被挡在外头，想不明白这番变故，方想出声阻拦便被人蒙住双眼。那人凑在她耳畔低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且放心，白泽做事有分寸，我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好像更不对劲了。

　　　　被人稀里糊涂拉出来，五味子疑惑道：“仙君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神君拉了殿下的手，又将床帐扯下，还用结界防着我，若是他对殿下不利便是我的失职。”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谛听用糕点堵住嘴，他笑眯眯道：“放心，白泽不会伤害你的殿下的，就是拉个手没什么的。你瞧，我不是也拉着你的手，我有对你做什么事么？”他停顿下，笑意加深，“至于扯下床帐，既是要入梦，肯定要睡觉，你喜欢自己睡觉被人观摩打扰么？”

　　　　五味子细细一想，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被压下心里残留地那丁点疑惑。她咬着糕点，往沈时的屋子看了一眼，旋即被谛听按着肩膀坐在石凳上。

　　　　谛听闲适自得地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看不出半分担心，他将糕点推到五味子面前，道：“安心吃糕点，他们的事留着他们自己解决，你守了那么久，吃点东西休息会。”

　　　　从辟谷以来，五味子不常吃东西了，几乎忘记凡间的吃食是什么滋味。嘴里残留着糕点的味道，甜丝丝的，不怎么腻。她盯着碟子里的糕点却没动手，从明镜出事开始，她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在六界各地到处跑，还要看守天命石。

　　　　“你盯着它不吃，是想让我喂你吃么？”乍听到谛听这么问，她猛地抬起头，在她没反应过来时，谛听捏着一块点心凑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住糕点。谛听松开手，轻笑道：“嗯，真乖。”

　　　　她回过神，借住摇摇欲坠的点心，慢吞吞地把点心吃完。她很少有这样悠闲地吃东西的时候了，眸中流露出些微怀念。以前旭殿下也会让她带点心回去，几个人便坐在石桌前，吃着点心说起些趣事。

　　　　这样的时光不复存在，什么都变了。

　　　　五味子又捏起一块糕点，细细嚼着。谛听啜着茶水暗中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眸中露出些微笑意，也跟着笑了笑。初次见到这个姑娘他便觉得她绷紧神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

　　　　很久之前，他刚到地藏菩萨坐下，亦是这副模样，身上压着重担，一点也不能放松。可他其实打从心底里希望自己能抛下所有，自由自在不必再压抑自己的性子。

第197章　闯入她的梦（）　
思绪回拢，谛听从袖子里取出佛经颇为闲散地翻着。这本佛经他已翻阅过许多遍，都能将它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但眼下他身边只有这本，权当拿来打发时间。

　　　　五味子忽然问道：“你是神兽谛听，当年为何跟着地藏菩萨？”

　　　　闻言，谛听面色从容地翻过书页，无声一笑，道：“这可是个秘密，怎么能随意告诉你呢？这样吧，我们交换秘密，你告诉我明镜的事，我就告诉你原因，你一下如何？”许久没听到五味子的答复，他抬眸瞟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你们那里为何取名为明镜，可是因为佛门的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思忖片刻，五味子望向天边的白云，道：“在有这句话前明镜便已存在，当年创造明镜的尊神只在一块巨石上留下明镜二字便云游四海去了，所以取名为明镜。有人说，尊神大约是想让我们心如明镜，以辨是非。”

　　　　五味子想起很久之前，她其实见过尊神一面，那是她降生不久之后的事。她懵懵懂懂，并不认识尊神。只瞧见有人着一袭白衣，墨发用发带随意地束起，背上一张古琴。他站在天命石前，抬手抚着天命石。

　　　　他稍稍偏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没有名字么，那你以后就叫五味子吧，好好守着这块天命石……这上面记载着很多人的命运和未来，天命难违却也善变……”

　　　　后来她才晓得这位是创造明镜的尊神，而五味子这个名字，她一直用到现在。

　　　　谛听合上书，打着哈欠道：“真是个无趣的理由，不过这名字和地府也没什么差别，简单又随意。创造这种地方人，性子肯定很是无趣。哎，小神仙，你见过创造明镜的神仙么？”

　　　　五味子抱着画卷，站起身笑道：“仙君的年纪怕是比我小上一截，唤我小神仙难免有些不妥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神君自便。”

　　　　说罢，她转身就走，谛听看着她的背影，啧一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这个神仙，果然和他很像，真好玩。

　　　　——

　　　　另一厢，白泽握住沈时的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深吸口气，将铃铛放在沈时的掌心抬手覆上，与她十指交握。掌心是冰凉的铃铛，指尖触及沈时柔软温暖的皮肤。

　　　　白泽俯身亲在沈时额间：“别怕，我很快就带你回来。”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远处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化作小少年的模样，他朝白泽拱手行礼，伸手握住身旁小姑娘的手。光芒瞬间连接处传递过去，映出小姑娘的模样。

　　　　小姑娘道：“有劳神君帮忙进梦境将殿下唤醒，这是由术法构筑的梦境，进入梦境意识和记忆会受到影响，神君进去可能会被封印一部分的记忆。”她停顿下，语气里能听出来分明的自豪，“殿下如今逐渐能控制住梦境了，神君所受到的封印也会减弱许多。”

　　　　小少年接过话头：“不过我们无法保证神君进入梦境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是一株树，一颗石头，抑或是神君本来的面貌。神君手上的铃铛是我们送与神君的护身符，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铃铛会把神君带到此处。梦境会有危险，神君不妨再考虑一下，若是不进去便将铃铛还我们。”

　　　　白泽嗤笑道：“本君自然是晓得会有危险，但既来了此处，就这么退出去不是有损本君身为神君的尊严和形象么？不必多言，该动手的尽管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抬起交握的手，霎时间，光芒大作刺得白泽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他定神细看，是沈时，看身形就像凡间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有点懵，回过神不由得感慨自己运气真好，竟然这就碰上沈时了。

　　　　他张嘴喊了沈时的名字，出口却成了一声响亮又奶声奶气的：“汪——”

　　　　嗯？咦……啐！

　　　　不过呼吸间，白泽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终归化成千万羊驼从心里崩腾而过。他心里苦，但说不出来。怎么就又变成狗了？怎么就过不了这个坎了？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弯弯，伸手抱起他，脑袋凑过来，用脸颊蹭着他的脑袋。她开心道：“谢谢尊神，我会好好养着它的。”

　　　　听到尊神二字，白泽四条小短腿晃动着，想转过去看一看方才抱着自己的是谁。可惜如今的他力气小，他的用力挣扎在沈时眼里不过是调皮玩闹。

　　　　身后传来尊神温和的声音：“嗯，回去吧，她们该等急了。”

　　　　白泽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可惜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等沈时转身，他趴在她肩头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白衣墨发，略弯着眉眼朝他比对了个口型。

　　　　他琢磨许久才恍悟过来，那人说的是：“小心点。”

　　　　这个人，沈时唤他尊神，六界之中能被唤一句尊神的，说多不多说少也好几位。但长那副模样的，他当真不记得了，思忖许久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他索性不再多想，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能开口说话。他其实也不晓得要如何唤醒沈时，但若是连话都不会说，那肯定没法唤醒她。

　　　　沈时大抵是真拿他当宠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