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虽是疑惑他为何弃道修佛却也没多问,她思忖片刻道:“我也没什么疑惑,来这里是因为恰好走过听见木鱼声,我来这个镇子上不久,便想着来瞧瞧镇子上的寺庙。”她停顿下,“说来我还真有个疑惑,倘使有朝一日,把自己所有的心愿都了结,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时,该当如何?”
和尚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道:“试着去地府走一遭,投胎转世。或者,自己到处走走,总能找到事情做的。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麻烦事,有时你坐着一动不动就会有事找上门。”
说话间,有个老和尚缓步走来,他道:“元平,火房的木柴不够了,你去买些回来。”
元平起身双手合十道声师父,随后便走出去。老和尚坐在蒲团上,道:“施主莫怪,元平才出家不久,若说了什么让施主难过的话,施主不必放在心上。有何难事可和老衲说,老衲定当替施主解答。”
沈时笑道:“多谢大师美意,方才还有些迷惑,听元平师父一说,却是那个道理,我已不再疑惑。”
说罢她起身和老和尚告别,还未走出去,却听老和尚道:“施主慢步,老衲给施主一个忠言,要小心身边的人。施主本是福运通达之人,老衲却见施主被什么邪秽之物缠上,施主的福运会被它消磨殆尽的。”
闻言,沈时顿住脚步,她转身认真地看着老和尚,见他不似在说谎,勾起唇角道:“大师可听过一句话,冥冥之中天注定。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天道自有安排。”
老和尚双手合十行礼:“施主心胸开阔定能逢凶化吉。”
——
沈时买了些糕点,坐在茶馆里听书,听得昏昏欲睡,脑袋险些磕在桌上。大白伸出舌头舔她的脸将她弄醒,糕点碎屑粘在她脸上,它又舔几下被沈时一把捏住耳朵。
她压低嗓音威胁道:“不许再舔我的脸,否则以后就没有糕点吃。”
大白眨眨眼睛,沈时松开手,它急忙乖巧地蹲坐在她身旁不敢把脚搭上桌子。它委实不喜欢说书人讲的故事,看沈时脑袋都快贴上桌面了,显然也是不喜欢的。它不明白,为何沈时还要委屈自己继续听,倒不如给它买烧鸡带回去吃。
烧鸡分明比故事更吸引人嘛。
故事到收尾,沈时缩在角落里打着哈欠鼓掌。她收好油纸包,拖着大白走出茶馆,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她弯腰把大白抱起来,嫌弃道:“大白,你又长胖了。”
大白呜嗷一声反驳,沈时啧一声抱着它东拐西转,翻墙溜进谢家的宅子,落地的瞬间便隐去身形。她瞧见一个男子翻过墙头疑惑地往四周扫视一圈,大抵是在找她。
沈时不明白,为何这人想找自己,瞧着一脸正气却不知到底如何。她悄悄跟在那人身后,琢磨着先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若是真图谋不轨,那就动手收拾他。
男子在谢家转过一圈没找到人便翻墙离开,沈时又跟着他一段路,见他走进客栈皱了皱眉。她化出树枝,飞上山顶回到虚无境里。
君九脸颊绯红地窝在躺椅里,沈时伸手贴在他额头上,温度有点烫手应当是发烧了。她拍拍君九的肩膀:“君九醒醒,你发烧了,进屋歇一会。”
他烧得迷糊,压根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皱着眉哼哼几声。
第139章 古怪的道士()
沈时琢磨着自己可能拖不动君九,她从铃铛里取出书籍指尖在书目上划过,找到一个挪物的术法。她试了一下,因着力度把握不好,君九将将腾起些便摔回躺椅里。
这一下君九彻底醒来,他抚额哑声道:“回来了,咳咳,你先进屋歇会。”说着便要起身,不想重重摔回去跌在躺椅里,脑袋里一阵晕眩。他轻嘶一声,“来扶我一下。”
沈时再度捏诀将他挪到屋里,这回倒是没再让君九摔下去。君九躺在床上脸颊绯红,他小口呼着气,一手覆在额头上,晓得自己身体不对劲,耳畔传来沈时的声音。
“你喝凡间的药能痊愈吗?”
君九脑袋里已经有些意识混沌,他没怎么听清楚沈时说了些什么,只含糊地嗯一声。耳畔听到房门的吱呀声,四周安静下来,他浑身一哆嗦想抱紧自己,身体在发热,可心底却阵阵泛着寒气。他晓得自己很不对劲,可是也说不出是为何。
他低低呢喃:“殿下……”
大白抬起腿搭在床沿看着他,华光闪过化作小少年的模样,他伸手点在君九的额心想施展入梦术,不想君九还有一丝意识在反抗。他眉梢微挑,转而往外走去。
天上又飘起细雪,地上积雪未化,雪花落在躺椅上,晕染开一片水迹。白泽呼出口气,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察觉的周围灵力波动,他急忙变回大白的模样。想起地上的脚印,他又胡乱在地上踩着,想把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迹抹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瞒着沈时自己能化形的事,或许,他是怕沈时得知后会把他扔掉。但其实他离开沈时也没什么,留下来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心。若是让沈时晓得,他已经回来,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白泽有点好奇,可他不敢赌,更不敢告诉沈时,倒不如在他离开之前就一直隐瞒着。
沈时提着药包回到虚无境里便瞧见大白在雪地里转圈,脑袋转过去追着咬自己的尾巴。她从铃铛里取出陶罐,架在小火炉上,从水坑里取了点水给君九熬药。
她打着扇子煽火,蓦地想起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她忍不住皱起眉。若说一回她还能当成是个意外,可连着两回都跟踪她就不对劲了。她琢磨着要不要借机把人引出来,但万一那人对她图谋不轨想杀她灭口,那就麻烦了。
陶罐里冒出腾腾热气,沈时瞧着药差不多煎好把药倒进陶碗里,中药的味道扑面而来,闻着就觉得苦。她端进屋里将君九唤醒给他喂过药,转而将躺椅搬进屋里,烘干躺椅上的水便舒舒服服窝进去,满足的喟叹一声。
屋里没有外头冷,但只身躺着还是觉得不暖和,沈时抱来毯子盖在身上,却觉得越来越冷。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起身走到床沿抬手贴在君九的额头上,温度低得不正常。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给他渡了点灵力,好一会他的体温才恢复正常。她尚未来得及送口气,君九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他双眸失神,呆滞地看着沈时,嘴角无声地一张一合。
稍时,君九恢复过来,他松开手闭上眼睛。平缓片刻,他道:“劳烦你照顾了,等我歇会就出去。”
“这本就是你住的屋子,你只管躺着休息便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近来暂时借住谢家,过阵子看能不能在此处搭个屋子。”沈时停顿下,“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何身上会突然变冷?”
君九没答话,捂着嘴咳了几下,道:“我一生病就会这样,忍过一会就好。你有事就快走吧,这床先借我躺几天。”
沈时见他不愿多说的模样,转身领着大白往外走。她特意隐去身形才离开虚无境,先前她走到山上把跟踪她的人甩掉,这会出去难免会撞见那人,说不住那人就在土地庙里。
她往庙里瞟了眼,瞧见一个青年模样的道士,眼皮狠狠一跳。因着她自己先前也是个道姑,她对道士没太大的反感,但万青叶的事和那间道观确实让她对道士有点厌烦。
她实在不想和道士打交道,见道士动手把剑指向她捏的土地像,她终是忍不住站出来:“住手,破坏神像有损功德。”
道士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转过身看向沈时,他把剑收回剑鞘,问道:“这是什么神像?”不等沈时回答,他又续道,“瞧这神像古怪的模样,只怕是间假的土地庙,你可别来糊弄贫道。”
……你才古怪呢!
沈时心里有些气愤,面上却还算平和,她淡声道:“这是土地庙,供奉的是土地神。道长在镇子上没看见过别的土地庙吧?这是此地唯一的土地庙。”
道士冷眼看着她,语气称不上友善道:“既供奉神明,何故还要去寺里拜见佛祖?”
沈时心下了然,亦不大客气道:“既身为道士,何故不知羞耻地尾随姑娘家?”道士拇指抵在剑格上,咔嚓一声剑身稍稍出鞘,沈时眸色微沉,“我奉劝道长一句,最好不要再这里动手,亵渎神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道士冷哼一声抬起拇指,长剑露出的锋芒落回剑鞘。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沈时,话里带着分明的质疑道:“贫道杜衡,先前偶然见姑娘去寺庙里,本想找姑娘打听个人。奈何姑娘走得太快,贫道追不上,后来又想找姑娘问话,可姑娘警觉得很,突然间就不见了。”
啧,警觉些倒还成她的错了。
沈时嗤笑道:“道长这话说得真是令人费解,姑娘家被陌生人跟踪难道不该警觉些么,毕竟我很惜命。”
杜衡木着脸:“贫道想问姑娘可在寺庙里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比如,刚出家的和尚,满嘴胡话骗人。”他顿了会,道,“还请姑娘如实告知,此事事关重大,若姑娘不说实话,怕是很多人会遭殃。”
沈时觉得这人肯定认识那个叫元平的和尚,就等着她说出来。可这人的语气是在令人不喜,沈时不喜欢被人威胁,她转身就走。察觉到身后的剑气,她捏诀布下道结界,哗啦一声,结界应声碎裂。
“姑娘这般离开,怕是不大妥当,还请姑娘把话说明白再走。”
第140章 道士与和尚()
总有些人喜欢木着一张脸,说出威胁他人的话,而沈时最不喜欢也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她素来觉得能和和气气说话,就别故意端着架子话里带刺威胁人。
沈时转身嘴角勾起,笑中讽刺意味十足:“我就是不说,道长能奈我何?怎的,要拔剑么,对一个无辜的姑娘家动手,道长不觉得愧对自己的良心吗?”
杜衡抽出长剑指向沈时,道:“贫道只是想找姑娘打听些消息,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十之八九是和寺庙里的妖僧勾结,是故意包庇他们。贫道出手是为民除害,怎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被杜衡理直气壮的气到,沈时嗤笑一声:“道长这么厉害,为何不自己进去打听?我看道长腿脚利索口才出众,术法修行也不错,自己溜进寺庙里打探消息即可。我还有事,道长自便。”
沈时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杜衡作何反应。剑气袭来的瞬间,沈时手中化出弓箭挡住,凝起灵力将杜衡震开。她抬手张弓搭箭凝聚灵气,箭矢破空速度极快地钉入杜衡脚下的地里,箭结成阵法将杜衡困在其中。
她收起弓箭,带着大白往山下走。本来还想四处逛逛买些过冬的衣物被褥什么的,被这个叫杜衡的道士捣乱,她顿时心情极差。方才她没动手揍人,委实是她的克制力好。
途经寺庙,她顿住脚步多看几眼此处的香客稀少,香火气息却挺浓的。她凝神感知里头的灵气波动,气息平和没有一丝波动,灵气里掺杂着香火味纯净得不像话。像是要……盖住什么东西。
不待她细细探查,门口走出来一个和尚,正是先前喊住她的那个叫元平的和尚。哦对,也是杜衡想找的人。
元平双手合十朝她施礼,道:“施主又是心中有所困惑了么?”
沈时不答反问道:“元平师父是要去哪?”
元平一反常态,笑着问她可要一起走走,沈时见他使了个眼色,大抵是有些话想避开寺庙说。她点点头,跟在元平身旁,不想元平扯着镇子上的事。他说起大白养的肥美适合过冬,引得大白朝他嚎叫,若不是她按着,大白估摸着想咬在元平腿上。
一路上,元平时不时和镇子上的人打招呼,一时间手上攒了不少东西。见他往山脚下走,沈时眸子微动,推测他是想去找杜衡。她沉默地一步步踏上山顶,灵气凝成的箭还未消散,杜衡仍被困在阵法中。
瞧见元平,杜衡咬着牙瞪大眼睛,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恨恨道:“你当真出家了!”
沈时捏诀撤去阵法,杜衡当即提着剑冲上来,随后把剑丢掉双手扯住元平的衣襟。元平面带微笑:“阿衡,莫要冲动,师父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何时都不要丢掉自己手里的剑么。快点,把剑捡起来。”
杜衡松开手推了他一把,指着地上的剑道:“你看清楚,那是谁的剑!是你的!被你丢在门口,阿姐将它收好托我出来时给你的。”他深吸口气,“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又修书回来说要弃道修佛,师父被你气得至今没醒来。阿姐一直在等你回去,你一句各自安好就算是给她的交代?”
元平不为所动,平静道:“这位施主,出家前的事都成过往,与贫僧再无多少牵连。施主快些回去吧,莫要让家里人担心。贫僧还要去化缘,这些粮食就送与施主,保佑施主平安回家。”
四周沉寂下来,杜衡看着元平手里的篮子,转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待他再度转身,脸上又恢复成初见时那张面瘫脸。他沉声道:“贫道不差钱,不需大师的施舍。若大师当真能心无愧疚忘却前尘,贫道也无话可说,大师自便,贫道有事先行一步。”
与沈时擦肩而过之际,杜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沈时觉得这人又在威胁她。一个实力不如她的人,是如何有勇气来威胁她的?沈时想不明白,她目光落在元平手里的的篮子上。
元平回过神,笑道:“让施主看笑话了。这些东西也不好带回寺庙里,嗯,不如就当供品给这里的神明吧。”
说着,他走进土地庙将供品摆在供桌上,跪在地上叩拜,一副虔诚的样子。沈时方想问他和尚来祭拜神明是否不大好,她听见元平的声音:“阿衡,你不该来的……”
跪在地上的元平分明没开口,可她却听见了声音,她想起先前在冬凌的幻境里亦是如此,她能听见很多人的声音。那是凡人心里的话,有些是向神明祈求庇佑,有些是不为人知的隐秘。
沈时不懂元平话里的意思,他却不在说下去,能这么快就稳住心绪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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