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逐渐淡去露出一条路,时不时有精怪跳出来偷袭,白泽手中化出长剑挡住。偶尔魑魅缠上来迷惑人心,他面不改色地挥剑将它们斩落,脚下几乎不停歇。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块方正的石块,上头摆着个神龛。周边雾气散去,露出青石板路,白泽盯着神龛却没伸手将龛门打开。直觉告诉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里头。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白泽侧身躲过的瞬间,一支箭落在龛门上。他转身看过去,见着手握弓箭的沈时。她冷着脸周身灵力凝聚,拉开弓弦,又一支箭迅速刺入龛门。
察觉到神龛里有动静,他足尖点地向后褪去,呼吸间,神龛炸开嘭的炸开。木屑四散,飞过他的衣袖脸侧,雾气随着震动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荒芜的大地。
枯死的花草,被蛀空的树干,几道裂痕向远处蔓延。唯有一条通往神龛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些许生机,杂草从缝隙里冒出,嫩绿的叶子轻轻摇晃。
不是幻象,这是真正的虚无境。
青年站在石块上,他的脸上被什么东西划开一条细细的伤痕渗出点血,发带被解开,高高束起的长发随之落下。风吹动发梢,他握紧发带跳下石块。
“你们很厉害么,竟然破开所有的幻境。”他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如何,可喜欢这样的虚无境?”
沈时抿着唇没说话,她从沉睡中醒来就发觉自己站在迷雾中,从青年嘴里得知此处是虚无境。她曾去过虚无境,却并非这般荒芜,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已死去。
青年低低笑开,语气里没什么恶意:“想来是不喜欢的,我也不大喜欢现在的虚无境。”他感叹一声,“许久之前,此处其实并不叫虚无境,这里有诸多灵物,后来被人遗弃封闭起来。虚无境的主人生死不明,我被留下来看守它,再过不了多久,连我也撑不住要消亡在此。”
他看着白泽,道:“神君若是能把此处恢复原样,我愿将书和卷轴双手奉上,将这小姑娘留在此处我也愿把东西交还。不然,东西拿不到,还会被困在此处。”
二选一么,白泽抬手,指尖划过剑身轻弹了下,清脆的声响说不出的悦耳:“你既晓得是交还,还有意提出令人为难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本君也容你做个选择,要么东西交出来,要么本君略尽绵力送你一程。”
青年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咬着唇,心知肚明自己打不过白泽,毕竟连幻境都被人破除了。他提出的那两个要求,只是想挣扎一下,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我可以帮你。”沈时蓦地开口,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有息壤,可以让大地重生,但想要马上恢复是不能的。你把东西还给白泽,胆敢骗人,我会让你死得比那个神龛更彻底。”
沈时走到裂缝前,捏起息壤撒进去,先前还剩下些,如今倒是派上用处了。息壤一点不剩,地里却没什么反应,她凝起灵力探查。顺着她的灵力,一株嫩芽冒出来。灵力迅速流失,她眼前一黑意识涣散。
片刻,意识回拢,沈时发觉自己的灵力在被吸走,怎么也止不住。她隐约感到这是在吸取她的灵力滋润大地,但一碗水根本无法滋润干涸荒地。
辅以息壤,赐予生长,养天地灵气……
一段诵文莫名其妙划过脑海,沈时当即默念着,地面震动起来。她将将直起身便被灵气震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白泽身形一移拉住她,手臂搂住她的腰带着她避开。
待震动平息,沈时松了口气,听到耳畔有人轻声问她:“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泽搂着她。白泽松手将她放下,眸光落到呆若木鸡的青年身上,见他毫无反应周身气场愈发低沉。
青年使劲掐着自己的脸,回过神从袖中取出书和卷轴递过去,恭敬道:“这是神君要的东西,小仙如约奉上。”
白泽伸手接过,打开书页,里头空白一片,四周的雾气靠拢钻进书里。不多时,书页上的字和图案显现出来,沈时瞄了眼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像她见过的那本记着许多花草树木的书,但这本书上记着的是应当是妖怪。
第89章 神君很过分()
古籍里曾有记载,白泽作鬼神图鉴,内有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这本书便是白泽精怪图。
沈时见过仿版的精怪图,上头虽也记着许多精怪,但纰漏甚多连模样和名字都能弄混。她有点好奇,真正的白泽精怪图里记着点什么又是如何用的。
瞥见白泽手里的卷轴,她忍不住问道:“这里面的是什么?”
白泽将书收进乾坤袋里,摩挲着卷轴没答话。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他也不记得卷轴是谁给他的,只觉得它挺重要的。说来,他从拿到卷轴的那天起就没打开过它,不是不想打开,而是压根打不开。
他勾起唇角,将卷轴递过去:“你自己打开看。”
沈时犹豫一会便接过卷轴,她拉开卷轴见里头又是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是要自己画上去吗?
她琢磨着,忽而想起自己曾在书里看过,有些东西看似空白实则内有玄机,可以用火烧或是用水浸泡让它显现出来。她正想着让白泽用火烧一下试试,卷轴忽然从她手里挣脱。
袖中飞出一个小光团,嘭的变作一本书。沈时看见封面上的那朵花有些疑惑,那本书是她从藏书阁里带出来的,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委实怪异得很。
书页哗啦啦翻动,如花朵凋谢般一页页落在卷轴上消失不见。待书彻底消失,卷轴拉拢飘到沈时面前,她抬起手卷轴落在她掌心,有点重。她看了看卷轴,又看了看白泽。
虽说书是白泽给她的,但卷轴却是白泽的,说到底这是白泽的东西,她理应归还。
白泽拍拍她的脑袋,道:“那是你的东西,不必给我。”见她抿唇拿着卷轴脸上带着点踌躇,他指了指她的手腕,“这个铃铛可以储物,你若是觉得拿着麻烦可放在里头。”
沈时好奇道:“怎么放进去?”
白泽面上笑意加深,拉起她的手点在她的食指上。
“嗷——”
指尖冷不防被利器划开,沈时疼得忍不住眼泛泪花,偏生白泽丝毫不觉得愧疚,用力将她手指按在铃铛上。微弱的红光闪过,沈时察觉到指尖触及一片宽阔的区域,有点像白泽的乾坤袋。
心念一动,卷轴从手中消失不见,她在铃铛里探查一番,发觉它已在铃铛的角落里。红绳和铃铛是白泽很久之前送她的,她以为只是个首饰,不想原来是份贵重的礼物,心下顿时满满的感动。
白泽确实坑过她,但好歹后来对她不错,还送她礼物,虽然屡次三番威胁她,可还是会出手救她。他嘴上不饶人,心却是好的。
沈时软声道:“多谢神君。”
白泽勾了勾唇角取出冬凌给他的香囊,方想拿出来撒在沈时身上,不想青年突然开口:“这些香烬可否给小仙?虚无境可以通往许多地方,神君若有想去的地方,小仙可以送神君去。”
寻思片刻,白泽沉吟道:“本君的确有个想去的地方,你若能将本君送到谛听那处,本君便把东西给你。”
青年张了张嘴,好一会才为难道:“这……小仙只能将神君送到谛听所在之处的附近,无法随意踏足谛听的地盘。”
白泽颔首:“那带本君去谛听附近的地方,离开前本君会将香烬给你。”
青年拱手行礼带着白泽往前走,一路上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悄悄打量着沈时。察觉到白泽的目光,他才收敛些,径直往前走。
石板路向前铺开,尽头处是一座神龛,青年顿下脚步:“穿过神龛就能到谛听的地盘外,小仙无法再往前了,还请神君将香烬交与小仙。”
白泽将香囊递过去,牵着沈时的手往前走。倏然青年伸手拉住沈时,他俯身抬手贴在沈时脸上,眸中映着沈时的面容,又和她的脸有些差别。他解开香囊,捏着一撮香烬撒在沈时身上,递给她一块木牌。
他轻声笑着:“若有一天你想回来,就拿着它喊我的名字,虚无境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沈时看着木牌上的两个字符,她明明不认识这样的字,却神使鬼差地念出来:“君九?”
君九笑意温和:“嗯,是我。”
她把木牌收进铃铛里,白泽忽然大力拉着她往前,她踉跄两步跟上白泽的步伐,听到白泽淡然地道了句走吧。她在神龛回头看了眼,君九仍站在原地,冲她摆摆手。她亦摆摆手像他示意,随即穿过神龛消失。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微不可闻的叹息似融入清泉的滴水,转瞬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
沈时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再睁眼时发觉自己站在山崖边,她心不自觉跳得快起来,手上用力握紧。她僵在原地,双腿发软没力后退。她本能地感到恐惧,而恐惧产生的源头就她身旁。
“你怕高?”
她压着内心的害怕,努力平静道:“嗯,有点。”瞥见白泽的脸,她扯扯嘴角,“就是会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白泽反握住她的手,顺着掌心给她渡了点灵力以作安抚:“如今你有修为傍身,便是摔下去也能自救。”
沈时嗯了一声,她垂眸敛目,头发遮住侧脸。白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她情绪低落,他不是灵植所化是以不大明白是不是很多灵植都怕高,不过他晓得沈时是朵奇葩。
看着弱小,可其实爆发起来很吓人,明明是灵植却闹着要吃肉。
他松开手搭在她肩上,道:“这些高度的山崖你还摔不死,若是再高些怕是你小命不保,所以在你碰上更高的山崖之前好生修炼吧。”见沈时抬头,他嘴角一勾,“在这之前,你可以试着克服一下恐惧。”
话音未落,他用力将沈时推出去,未承想沈时反应快,反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一起带下山崖。她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因着被吓惨了,她止不住地哭叫着。
耳边的声音很吵,白泽却低笑出声,他捏诀召出小胖云,一手托着沈时,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沈时的叫声慢慢缓和下来,却还是抽噎着,嗓音都哑了。
“神君作甚要推我!一点也不好玩的!”她努力放大声音,做足气势,“我很害怕,神君这样很过分!”
第90章 谛听在地府()
白泽不以为意地挑眉:“正是因为你害怕本君才将你推下去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时就气得要炸毛,要不是她打不过白泽,她早就动手了。听听,这是一个纯良的神仙该说的话么,这是一个祥瑞的神兽该说的话么!
怀里的人在颤抖着,白泽思忖着许是玩笑开过头把她吓坏了,他把人放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想要让自己不再去害怕它,你要有足够强大的勇气和力量,或是不断地适应它。好了,不用怕,本君不是接住你了么。”
沈时捏住袖子擦掉眼泪,冷哼一声再没理会白泽,她可没忘记掉下来那会是她拉住白泽,否则白泽只怕是要在上头看好戏。她直到此时仍心有余悸,脑袋里一片空白,早已忘记现下的自己会术法。
小胖云悠悠落地,白泽跳下去径直往前走,沈时跟在他身后。她记得白泽之前说要来找谛听,相传神兽谛听是地藏菩萨的的坐骑,长相奇特善听人心,可辨认世间万物。
从某些方面来说,谛听和白泽有点共通之处。
沈时抬眸瞧见大殿里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不由得眯起眼睛,这光委实有些扎眼。白泽拉着她跪在佛像前,她侧头见白泽恭敬地叩拜,有点惊奇。高傲如白泽,竟也会跪地叩拜。见白泽稍稍抬头眸光偏移看了她一眼,她顿时跟着叩拜。
谛听在地藏菩萨身边,若能拜见菩萨自然就能见到谛听。可拜见佛像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嗖地穿过佛像到地藏菩萨面前?
叩拜完,白泽起身往外走。沈时亦站起身抬头盯佛像,大抵是跪得久头有点晕乎,她竟瞧见佛像朝自己眨眼睛,揉了揉眼睛在细看时,佛像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情。
沈时踏出大殿,看向白泽认真道:“我刚刚看见佛像眨眼了。”
闻言,白泽瞥了眼大殿里的佛像迅速收回目光,拉起沈时在寺里瞎逛,沿着林中小道一路往前。一阵左弯右拐后,白泽站在一汪清泉前,风掀起细微波澜,吹动泉中荷叶。
泉中萦绕着丝丝灵气,与寻常凡间的清泉不大一样。沈时在清泉边蹲下身,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她眨眨眼睛,倒影跟着眨眼。她抬手抚上额间,倒影也抚上额间遮住那处的印记。
她仰着头,手指点在额心问道:“神君,我这里有印记吗?”见白泽摇头,她疑惑地看着水面,“可水里映出来的我有印记。”
白泽微微愣怔,他靠近些看向水面,上头映出他的脸。不多时,游来一条锦鲤,跳出水面将影像打破。沈时凑得近,冷不防被溅了一脸水,她揩掉水珠,见锦鲤钻进泡泡里浮在水面上。
锦鲤吐出个泡泡:“二位是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地?”
……锦鲤说话了。
沈时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被白泽拉走,她呢喃道:“这年头的锦鲤不化型就会说话了吗?”
白泽敷衍地嗯一声,留意身后的气息动静,在锦鲤冲上来之际,手疾眼快地布下结界。锦鲤撞在结界上,幸得有泡泡护着,它在泡泡里咕噜噜滚两圈。泡泡破裂的瞬间,锦鲤化作人形。
小少年跑上前抬手拍着结界,道:“仙人,仙人,你们是不是要去见地藏菩萨?可以带我一起去么?我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此时已临近黄昏,夕阳余晖落在水面上,染上周边的草木。沈时拉住白泽的衣袖,她有点看不懂这突然的变故,锦鲤变成人,还晓得他们是去找地藏菩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时心中生出戒备,白泽嗤笑一声,依旧放出结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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