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的人,如今却是提早出现,还是凭自己的力量强行控制身体。
白泽揉了揉额角,俯身提起宫灯,道:“既是如此,那将她交给本君吧,夜已深,该歇息了。”
五味子稍稍用力将沈时扶起,白泽上前把人抱起来,转身就要走,却听五味子忽然出声:“神君觉得这孩子如何?”
闻言,白泽脚下一顿,偏头看向五味子,嗓音圆润悦耳:“是问我,还是他?”
“自然是两者都问。”
白泽沉思片刻,笑道:“是个吉祥物,于我来说有趣,与他来说却是个麻烦。不过放心,白泽神君不会厚颜无耻到去伤害这个小姑娘,至少我不会。”
他抱着沈时穿过拱门,一步步往房间走,宫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个不停。
——
半睡半醒间,沈时察觉到身边的气息不对劲,她半睁开眼眸用鼻子蹭了蹭,气息有点熟悉。她不大确信地道:“神君。”
耳畔听到低低的一声嗯,她刚醒来脑袋里有些迷糊,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好一会她才恢复过来,想起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忍不住问道。
“神君,若是说别人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是什么意思?”
白泽没答话,只施术将房门推开,宫灯被他随意地丢在旁边。他把人抱到床上,又捏诀将屋里的灯火点亮。沈时以为他没听见,便又问了一遍,白泽坐在床沿敲敲她的脑袋。
他问道:“有人说你像精致的瓷娃娃?”沈时眨眨眼睛,他眉梢微微挑起,“瓷娃娃漂亮易碎,单纯脆弱。”
同样也没有感情,所有的表情都是旁人赋予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只让沈时早些歇下,便坐到圆凳上打算收拾乾坤袋里的东西。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估摸着沈时应当已经睡下,不想方取出乾坤袋便听到沈时的声音。
她软声道:“神君今夜好温柔。”
白泽动作一顿,眸中映着灯光神情柔和:“喜欢吗?”
“嗯,喜欢。”
似是察觉到自己说得不妥,尾音被她吞回肚里。
见状,白泽起了点捉弄的心思:“那平日里的我不喜欢吗?”等了会仍是没听到回答,他低低笑开,“哦,不说话就是不喜欢。”
沈时像是睡着一般,没有动静。白泽也不在意,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分心想着很久之前做过的一个梦。他依稀记得梦里的内容,在用十方镜看过沈时的前生后,觉得有点熟悉。今次却是反应过来,那场梦便是她的前生,有人故意想让他看见。
他收好乾坤袋转而走到床前,替沈时掖好被角,将就着在软榻上睡一夜。
翌日清晨,白泽靠在软榻上揉着酸痛的手臂,昨夜他忽然失去意识,现下倒是记得些昨夜的事。那姑娘洞察力惊人,一眼看出他的状况,倒也没追问他的事。
虽说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但稍微能记得点也是好事,近来的月圆之夜时他未给自己留下讯息,难免生出些不安。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瞥见床上睡姿不雅的沈时,眼皮狠狠一跳。他竟然委屈自己把床留给沈时睡,还容许她糟蹋自己的床,大抵是脑袋被撞糊涂了。
白泽嗓音微沉:“沈时,起床。”
第69章 跟本君走么()
被人叫醒的前一刻,沈时还做着美梦,梦里是一个种着许多花树的大院子,树上落下的藤蔓枝条挂着各式的点心菜肴。她还未来得及吃就被迫醒来,心情自是不怎么好。
揉揉眼睛见白泽面色不善,她默默把气咽回肚里,乖巧地问道:“神君怎么了?”
白泽睨着她,道:“在本君数到十之前,起床穿好衣服。”
沈时一愣,听到白泽当真数起来,急忙整顿好衣服跑下床。数到十,她恰好站在白泽身后,因着动作急她身上的衣服还凌乱着,头发随意地散开有些蓬松。她用手扒了两下,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是一根黑色的发带。她反应过来,拿起发带将长发束好。
她抬起头方想说话,却见白泽微微皱眉,转身道了句走吧。
沈时琢磨着,应当是自己穿得不齐整让白泽不满意,可那么短的时间,要如何穿齐整。她暗暗腹诽,但还是动手整顿衣裳。待白泽停下脚步,她正巧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眼前的院落是沈时不曾见过的,里头的人倒是熟得很——空青和杏林。两人站在门外,瞧着神色不大对劲,听到声响齐刷刷转过头。杏林愣着一动不动,倒是空青当即拱手行礼,恭敬唤了声神君。杏林回过神,跟着福了一礼。
白泽平静地问道:“你们这是吵架了?”
两人沉默不语,白泽微微勾起唇角,心下多少明白过来。那日破阵之事,他和空青都察觉到不对劲,虽说最后转危为安,可难免心中生出芥蒂,乃至是仇恨。他可以心胸宽广些不与杏林计较,空青就难说了,给予的信任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如今没骂人没动手已是涵养极好了。
“你们的事本君不会多过问,只是别再把此处的院子拆毁。以前忘了告诉你们,这方其实不是本君的地盘,你们先前弄坏的院子记得修好。”白泽看着两人,眸光微闪,“本君不久会离开此处,你们走之前先把院子修好,若想留下也可以。”
两人异口同声应了声是,白泽拍拍沈时的脑袋,低声道:“现在此处待会,本君过些时辰来接你。”
沈时自是察觉到那两人的不对劲,悄悄拉着白泽的衣袖,小声回道:“能换个地方么,去藏书阁也行啊。”她抿了下唇,声音又压低许多,“他们这样,我有些害怕。”
白泽没说话,沈时听得一道密音入耳:“乖乖待着,以后带你喝人参鸡汤。”
听到人参鸡汤四字,沈时眼睛一亮,当即答应留下来。白泽转身就走,至于里头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在意,他只想快些将桑陌那处的事解决,顺手套些有用的消息。
白泽走得潇洒,徒留沈时对着空青和杏林,她愈发觉得尴尬,后悔不该被人参鸡汤迷了心智。人参鸡汤她总有一天能喝到,可这种糟心事现下却逃不开。
她正琢磨着找什么法子开溜,却听到空青压着怒气道:“此事以后再说,你若不想谈,现下就走远些,院子我会替你修好。”
说罢,他拂袖离去。
杏林垂着头没答话,她深吸口气稳住情绪,抬头笑着看向沈时,嗓音里却含了些许哭腔:“哎呀,让你看笑话了,进屋歇会吧,我给你去拿糕点吃。”
沈时亦弯着眉眼:“嗯,杏林对我最好了。”
杏林往旁边走去,眸中蓄着的泪水终是压不住落下来。她咬着唇,抬手将眼泪抹去,可眼泪越抹越多。她吸吸鼻子,在厨房里哭起来,空青说过信她最后一回,可她又辜负了他的信任。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破阵那日突然失去意识,待她清醒过来,察觉到阵法被人改动,而她也参与其中。她心里明白若这样下去空青会死,可她无力阻止,一如当身上的阵法忽然发作。阵法原先是殿下留给她护身的,用以交换她来此处保护白泽,然而阵法被人改动不说,还意外沦为傀儡,连白泽他们也险些被自己害死。
那日将阵法平息下来的灵力强大而温和,令她愣怔许久,是殿下的灵力,强大的肃杀之气以平定混乱,温和的灵力滋养万物。她许久之前听到诸多传闻,有说殿下早已陨落,亦有说殿下落入轮回道失忆了……
万万没想到,殿下竟来到她身边,她的背板或许早就被殿下知晓,可殿下一直没来找她。或许,殿下也不要她了。
好一会杏林才平缓下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瞧见沈时,想起说过给她拿糕点的事,歉然道:“我忘记把糕点放哪了,找了好久没找到,要不先吃些糯米饭团?”
沈时瞧见她红着眼睛也不戳穿,点点头说好。杏林取过一旁的食盒,打开盒子递到沈时面前,沈时拿着饭团啃得开心,一路上连吃了两个。
待到屋前,白泽正好过来,道:“该走了。”
沈时犹豫一下,又从食盒里拿了个饭团,拉拉杏林的衣袖,笑道:“杏林,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呀。”
话音未落,她咬了饭团朝白泽的方向走去。
杏林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不受控制地轻唤一声:“殿下……”
她眸子蓦地睁大,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这句话和殿下当年离去前说的分毫不差。细细揣摩的话,其实阿花和殿下有三五分相似,待她长开应当和殿下长得很像。
性子也有些像,温柔地包容她的过错。
白泽目光偏移落在沈时身上,她啃得欢快没听见杏林说的那两个字,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殿下么,能被如此称呼,想必她曾经在明镜里的地位不低,她曾爆发出的力量也不弱,那到底是谁因何故将她赶出来呢?
他猜不到,如今的沈时也无法告诉他前因后果。他敛起眸中的探究,问道:“如今阵法已破,你是要继续跟着本君,还是自己出去闯闯?”
沈时吧唧吧唧吃得正开心,乍听到白泽这么问她有点懵。她确实一直想出去,外面天高地广可没有属于她的地盘,若跟着白泽,不提成为累赘被半路扔掉,只怕路上危险多得很。
她琢磨许久,咽下嘴里的饭团,抬头看向白泽,道:“神君还欠我人参鸡汤,自然要跟着神君了。”
第70章 漂亮的娃娃()
白泽看了沈时一眼,随即目光落到远处的树上:“若本君出去便请你喝人参鸡汤,你可是要喝完就走?”
沈时思忖片刻,笑道:“神君不是很穷么,这么快就能请我喝人参鸡汤?”
“自然是不能了,先欠着,待本君有钱再请你喝。”白泽伸出手掌心朝上,沈时乖巧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你若什么时候想走便知会本君一声,虽没有人参,但鸡汤是不会少你的。”
沈时握紧白泽的手,语气愉悦:“那等神君有钱就请我喝万年人参熬的鸡汤,我帮过神君这么多回,得些报酬也是应当的嘛。”
白泽沉吟道:“万年人参罕见,不如回去将杏林煮了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气氛瞧着不错。待彻底离开曾被结界包裹的地方,白泽顿下脚步看着远处,蓝天白云尽情向四周延展与地相连,飞鸟划过天际寻找落脚之处。
他记不太清自己具体被禁锢在此有多久,能重获自由真是令人心情舒畅,他闭上眼眸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扯扯唇角。接下来,他该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顺便收回点利息,毕竟,盗用这么久不该给他补偿么。
白泽捏诀招来小胖云,带着沈时登上云头。沈时坐在云头往下看觉得很新奇,以前她都是御剑飞行,绵软的云层摸着很舒服,不用小心提防着掉下去。她不晓得白泽要将她带到何处,但见下头的林子逐渐减少,村镇渐渐多起来。
小胖云落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山脚,白泽拉着沈时的手往前走,不多时便走进一座城门,被盘问一番,查过身份便放行了。
集市上人不多,白泽走得慢,沈时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这儿瞅两眼,那里瞄两下。她许久没有到人间的城镇上,觉得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变了不少,多出许多人气,也热闹很多。或许是她在的那处是个小镇子,而此处临近都城。
她瞧见摊位前放着好些瓷娃娃,忍不住顿下脚步多看了几眼。白泽发觉身旁的人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堆瓷娃娃。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拿着毛笔蘸着颜料给娃娃上色,手上动作流畅,模样认真投入。
白泽道:“要过去看看么,不过只能看,本君没钱给你买。”
听到白泽的声音,沈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松开手跑到摊位前。她看着瓷娃娃,乌黑的长发上别着翠绿的步摇,衣裙上画着奇怪的花纹。它们长得很像,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是给每一个换了衣服和饰品。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喜欢这些瓷娃娃么?”
沈时被吓了一跳,这人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着几颗石子磨出来的。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没说话。倒是老人家又开口问:“觉得她们怎么样?”
她忽而想起夜里白泽说过的话:“漂亮易碎,单纯脆弱……”
脱口而出的话让三个人都有些愣怔,老人家回过神,拿着沈时一直盯着的那个娃娃递过去:“这个送你,不收钱,但要好好珍惜,别将她打碎了。”
沈时点点头接过娃娃,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瞧见娃娃眨了下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水润盈盈,宛如活物。
“谢谢爷爷。”
说罢,沈时拉着白泽的手跟在白泽身旁。瓷娃娃小巧瘦削,一只手就能握住,她时不时低头看两眼娃娃,愈发觉得她好看,心中生出喜爱,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边。
她的心思都放在娃娃身上,是以没瞧见白泽逐渐蹙起的眉头。他感官敏锐,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他都能察觉到,他忘记给自己易容确是他的失误,但更多的目光是落在沈时身上。
进城不久后便时不时有人打量他们,他心知有一部分原因是沈时的衣着服饰。但从沈时拿着瓷娃娃开始,有几道目光越发放肆起来,情绪也愈发露骨。
他瞧见一家成衣店,拉着沈时走进去,里头好几个女子,打着扇子聚在一块闲聊。听到脚步声,她们齐刷刷抬头,惊艳了一番,目光落到沈时手里的瓷娃娃身上,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果然瓷娃娃有问题。
白泽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丢到桌上,道:“给她换身衣服。”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迎上来,拉过沈时的手,娇笑道:“小姑娘来,姐姐带你去换身漂亮衣裳,先把着娃娃放一放,换好衣服再拿。”
沈时本想点头将娃娃放下,不承想手却怎么也松不开,遂她握紧娃娃,道:“没事,我带着她一起进去好了,她那么小不碍事。”
女子也不多劝说只将她带进屋子,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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