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愈发不利,白泽靠结界撑着和阵法僵持着,无法靠近寻找阵眼。怀里的人终于醒过来,只淡然道了句放我下来。白泽见她又变得和平日里不一样,抿了抿唇把人放下。
沈时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利器划伤的伤口,她看着火墙,眸中火光跳跃:“火克金,金克木,木生火,这个阵法我帮不了你。”她偏过头,认真地看着白泽,“我可以先替你引开阵法,但找出阵眼和破阵法得靠你自己。”
她化出一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法阵,示意白泽把火收起来。白泽有些怀疑,但仍是把火收回,瞬间白光朝沈时飞去却被挡住。法阵四周围起结界将沈时护在其中。
“快去找阵眼,我撑不了太久。”
白泽点点头飞身上前,化出罗盘探查阵眼所在,还未靠近多少,一团火忽然冒出来拦住他的去路。他当即反应过来那是他的东西,借他的东西来牵制他,或许阵眼就在放木桶的那个位置。
他握紧长剑轻轻一挥破开火团,快速往前走,火团分散成数团将他围困住。他无法好不容易靠近阵眼处,见那里一条裂缝,想来是要放些东西进去。
上回破木阵是将种子放进去,这回破金阵要放什么?
白泽琢磨着,金属西方,主肃杀,金阵多以神兵利器做杀阵。他这里倒是有一把剑,上回从木阵中炼化后被他放在乾坤袋里,看裂痕的大小挺适合的。只是火团的攻势愈发猛烈,若无法压制它,便是找到阵眼也无济于事。
哗啦——
听到声响,白泽心下一沉,他回头恰好见沈时握紧树枝,死死撑着阵法,时不时有白光从她身旁划过。此时的她身体长开,少女的脸颊上几道鲜明的红痕,渗出丝丝血迹。
四周风涌起吹动她的衣袖,树枝在风中断裂,她皱着眉,扔掉树枝双手结印,却不想灵力不足,结了一半的印便断了。她咬着唇,嘴角的血缓缓流出。
风渐渐狂乱起来,沈时的身影在风中消失。待风平静下来,白光瞬间转向白泽,和火团一起将他困住。
沈时双脚触及地面便捂住嘴猛咳了起来,她看着掌心的血迹,随意地往衣袖上擦了擦。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废墟,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她缓步走进去,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废墟中央找到一面破损的镜子。
冰冷的镜子,寒意仿佛能直达心底。
沈时方想丢掉镜子,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杏林,东西可拿到手了?”她垂眸见镜子上映出模糊的身影,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人看见她似乎很意外,他道:“你为何在此时?”
声音有点低沉,不是方才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音色。这人认识她,可她却连对方的模样也看不清,只看到黑色的袍子,上面绣着莲花纹,他的小手指上有一枚碧玉戒指。
她淡然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那人的情绪平复得很快,笑道:“你想在自然能在,不过有一桩事我倒是挺好奇的,被自己安下的护卫背叛,滋味如何?”
背叛?
她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个名字,杏林是她的护卫么,她已经不记得:“与你无关。”
短短四字,淡漠至极。
镜中的人沉默片刻,饶有兴致地问:“前不久听闻你失忆了,我有些好奇,你是真失忆了还是在骗他们?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你若是说了,我还能给你透露些消息。”
沈时眸子微动往四周打量,想找镜子的碎片,她运气好,找到了一块,恰好拼出那人的半边脸。他的额角有一枚小巧的花型印记,半阖着眼眸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扬。
脑袋里蓦地刺痛,记忆受到冲击竟恢复了些。这个印记她记得,将她从山顶推下去的那人额角就有这样的印记。
她顿时警惕起来:“你会有这么好心么,能毫不犹豫把我从山顶推下去害我受重伤,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面露疑惑,好一会才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嗳呀,你别生气,我那时可是帮你逃过一劫。若我不推你下去,你现如今怕是尸体都风干,凉得不能更凉了,魂魄还得被囚禁在阵法中慢慢消磨殆尽。”他忽而抬眸,目光却不是落在镜子上,他敛起笑意,压着嗓音哑声道“此事暂且不提,我借用你的人不过是想找一样东西,除去这块印记。”
沈时看着他额角的印记,道:“不是挺好看的么,留着当个纪念。”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这印记可是会要命的。”他停顿片刻,“找到一株古树……”
话未说完,镜子碎裂落到地上化作一道裂痕,沈时瞧见里面有个小盒子,她抬手覆在裂痕上,盒子贴上她的掌心。她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些土壤,她伸手捻了下,是息壤。
为何这地方会有息壤?
第57章 给自己起名()
略一思忖,沈时捏了一小撮息壤,食指微动,息壤缓缓落进缝隙里,不消片刻便将它填满。地里涌起一股灵力往四周扩散,她有些错愕地往旁边看去,方才她的脑袋里闪过白泽的脸,他被困在火墙里,时不时有白光从侧面偷袭他,模样有些狼狈。
沈时轻抿着唇抬起手,掌心一颗种子迅速发芽抽枝,藤蔓结成一把长弓。她对准白泽所在的位置张弓搭建,手一松,箭矢离线而去。
截断土地的灵力,来削减金阵的威力,以万灵古燚暂时压制火墙。但她的箭也只能撑片刻,得尽快将无根水引来挡住火势。她调息片刻,运转灵力赶往白泽那里。
却说白泽,察觉白光和火墙的势头弱了下来,他瞅准时机取出长剑插进裂缝里。金光顿时平复下来,只是火墙仍然烧得旺盛。白泽捏诀想把火招回来,不料火墙化作火团朝他飞来攻势猛烈。
天下忽然落下无根水,稍稍压制住火团,白泽咬牙心下有点烦躁,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利用,让他如何不生气。
恰好桑陌赶来,他急忙捏诀施水术,水落在火团上刺啦作响冒出层层水汽,火团被水困在空中。虽是将火势压制住了,可阵法却似乎还未破解。
破阵得让原本的东西归位,譬如幽闭中木阵的榧树,此处的剑已归位,金阵却无反应。莫非是之前这剑被他炼化,又受火势的压制,是以力量不足以支撑阵法。
以土生金,应当能破阵,他这里刚好有息壤。
白泽取出装着息壤的小盒子,他捏了些撒在剑上,能察觉到剑的力量渐渐加强,但还不够。他琢磨着又撒了些息壤,不够便再撒一些,待剑剧烈颤动起来时,盒子里的息壤已用去大半。
长剑发出嗡嗡的剑鸣,白光炸开散向四面八方。
沈时抱着盒子往白泽那里跑,她的灵力就一丢丢,待灵力耗尽,身体变小还累得很。前面一道白光横扫来,她捂住盒子被震得往后倒在地上,屁股仿佛摔成八瓣疼得她飙出眼泪。意识骤然被震开,她心中暗道不妙。
黑暗中,沈时借着手上的光屑往前走,不断安慰自己很快就能回去。光突如其来照亮她的前路,她诧异地转过身,不想白光刺眼得很,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瞧见自己坐在地上。
方才莫名其妙到了一片黑暗中,醒来又换了个地方,这事怪异得很,难道有人在暗中夺取了她的身体?
屁股上的疼痛感越发剧烈,让她无法凝神思考,泪水蒙住眼睛看不清景象。她抹着眼泪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不料手上没力气,又坐到地上。
“嗷——”
她惊呼一声,眼泪顿时上涌,真是、真是太过分了,强占了她的身体还摔在地上,更要她承受这份痛意,简直不能更过分了。
沈时咬咬牙,想着趴在地上应当会好一些。不待她动身,眼前突然出现一角白袍,她抬眸瞧见白泽有点反应不过来。
倒是白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方才有一股灵力释放,是你把哪边的阵法破解了?”
沈时看着他,有些迟疑地啊了一声,不明白他的意思。破阵不是白泽在破阵么,她之前还被白光划伤来着,看样子白泽应当已经破阵了,可他为何说她破解阵法?
“罢了,你先起来吧。”白泽见她一副蠢样也猜到她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地上脏,弄脏了衣服你晚上就睡树上。”
沈时吸吸鼻子,略委屈道:“我起不来,屁股摔得疼。”
白泽看着她,嘴唇微动:“蠢。”
沈时撇撇嘴没答话,身子却一轻被人抱起来。她顺着惯性把手搭在白泽肩上,眼睛一瞟瞧见黑乎乎的爪印落在白袍上,扎眼得很。她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做了桩坏事。
“神君为何一直穿着白色的衣服,若是受了伤,不是很容易弄脏吗?”她咽了咽口水,委婉道,“若是沾上墨水灰尘也很容易被看到,这样很丑啊。”
白泽脚下微顿,沉默片刻回道:“因为本君很穷,穿不起漂亮的衣裳,白色的衣袍不必染色也没有花纹,制成衣服不必费太多力。”见沈时不信,他扯着嘴角一笑,“你瞧,本君连束发也只用布带,没钱买发簪发冠。”
沈时同情地叹息道:“神君比空青还穷么,以前我见空青常常给杏林送东西,玉簪呀,耳坠呀,送得可多了。”
四周沉寂下来,沈时忽然觉得白泽的气息变得有些压抑,她不明白,只是提起他比空青穷就令他生气了吗?
良久,白泽轻笑道:“是啊,比空青还穷。这片土地上的东西都不是本君的,本君只是借用它许久,除去这副身躯和神兽的名号,本君再无其他属于自己的东西。穷得很呢……”
沈时愣怔片刻抿着唇不说话,她总觉得白泽话里有话,可她却不明白其中的指向。不过倒是有些感同身受,以前的她,在离开师父后亦是借住他人的地盘,什么都没有。
白泽将沈时抱到软榻上,随即走到书架间,捏诀除去衣服上的污迹。他随手抽出几本书,走到梨花椅前坐下,翻开书页目光在字上扫过。
念及名字一事,他语气甚是随意地问道:“对了,之前一直喊你阿花,你如今识字,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沈时一愣,因着白泽不怎么喊她阿花,是以她都快忘了自己在此处被人换做阿花。这两个字,她的师父也曾用来唤她,后来给她一个姓,沈,她自己定了一个字,时。
这是她的名字,伴随着她的前生。如今从头再来,宛如新生,名字也要换一个吗?
她思忖许久,道:“时……沈时。”
“为何取这两个字。”
“习字的时候这两个很好写,也很好看,合在一起恰好能做个名字。”沈时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手指在掌心比划着,“这两个字挺好的。”
白泽不再多问,目光落回书页上却神思飘忽看不进书。
那本记着明镜之事的书上提起过,里头曾有个少女被赶出来,她离开时带着一盏琉璃灯,一路被人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少女没有名字,只一个单字,时。
第58章 有人闯进来()
能将记载明镜的书带出来的,想必也只有明镜中的人。上回他见到的那个神秘少女,极有可能是明镜中的人,而她那般在意沈时,大抵沈时便是那个被赶出来的人。
白泽拨弄着书页角,许是这其中出过什么意外,沈时才失去修为记忆,连同性子也变得有些奇怪。他不会介意沈时的过去,只要她能助他解开阵法打破禁锢,且对他无害。遑论十方镜受损,他若用十方镜探查她的过去,镜子碎裂不说,还可能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他偏头看着在软榻上打坐修炼的沈时,唇角微微勾起。现如今,就让她暂时在他的掌心自由些,他提供庇佑,而她当个有用的吉祥物。
四周一时静极,只听闻细微的翻书声。灵气缓缓聚集起来,轻柔纯净仿佛置身温泉之中,白泽看向窗外,远处云层慢吞吞挪动着,偶尔有两三只飞鸟划过,阳光穿过云层飘落在桌上。
岁月悠闲,逐渐消磨人的意志。
白泽回过神看着书上的字,一页复一页,不觉时间流逝。待他转动酸疼的脖子稍稍放松时,沈时仍旧在闭眼修炼,他倒是低估了她的毅力和耐心,如是想着,沈时忽然睁开眼睛。
沈时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在衣袖间摸了摸,她面色一沉,随即凝起灵力感知一番。装着息壤的盒子不见了,她之前明明抓在手上的,受到金阵灵力波及失去意识,难不成是后来半路掉了?还是说被送人了?
她咬着嘴唇好一会才松开,抬眸看着白泽,问道:“我之前拿着一个小盒子,你可有看见它去哪了?”她伸手比划着,“大约就这么大,没上锁。”
白泽回想着见到沈时的场景,道:“本君见到你时,你手里并未拿着东西,许是你半路将它弄丢了。趁天色未晚,你可以出去找找。”
沈时瞧见外头天色昏黄,摇摇头暗叹一声,此时出去找怕是也找不到的,就当是被金阵的灵力打散的吧,但愿没有要用到息壤的时候。
宽慰自己一番,沈时念及自己之前撒息壤带来灵力,道:“我之前在废墟上找到一个很像阵法的东西,将裂缝填满确实释放出强大的灵力,瞧着有些像土阵。”她略微迟疑道,“可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阵法的力量也有些不足,破解得过于轻易。”
废墟么……
白泽会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杏林的院子,说来杏林身体结霜后,她曾说破坏掉此处的阵法,那时的她险些杀了杏林。白泽眸光蓦地一寒,十之八九杏林和木斐一样被当成阵眼,可杏林是在他被禁锢之后很久才来的。
那这些阵法是在什么被布下的……
他心下顿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仿佛这里是一个巨大棋盘,而他们是棋盘上的棋子,一双无形的手在最关键的时候推动棋子向前,掌控着整个局面。
天色渐晚,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白泽长舒口气,起身正打算关窗,冷不防瞧见外头一个人影。有些眼熟,但见那人神色匆匆,他方想上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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