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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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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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丈高的水柱,如同一条破土而出的巨龙当空吟啸,径直将湖水往四面狂喷开来,溅得巨舰上众人衣衫尽湿。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奇观所震慑,纷纷呆立当场。那两京十三使司的武林盟主闻天听虽是最后一个上船,心中却最是镇定,见此情形,立刻明白这不过是龙跃岛的下沉之势太过迅猛,导致岛下的湖水来不及往四面流泻,这才形成一道极大的水柱破岛喷出。看着模样,只怕不出片刻工夫,这龙跃岛便要尽数沉没于洞庭湖底了。

    闻天听思虑之间,连忙扬声喝道:“速速开船!”童夜哭被他喝醒,连忙传下号令起航,那“飞虎神舰”乃是靠船身两侧木轮的转动推进船行,一干水手收到童夜哭的命令,便在船舱下层奋力踏动木轮,将巨舰飞速驶往东面的岳阳城。却见后方一条灰扑扑的人影从那支离破碎的龙跃岛上飞身奔来,两只脚上一边绑着一块木板,竟然顶着喷落的水花,施展开轻功在翻卷咆哮的洞庭湖上踏浪而行,看他前行的方向,正是往众人所乘的这艘飞虎神舰奋力追来。

    当此时刻,众人哪有心思去惊异此人脚下惊世骇俗的轻功?闻天听放眼一望,已认出了来人,说道:“那是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咦,他背上还有一名女子……”身旁的谢擎辉已惊呼道:“他背的是家妹谢贻香,快救他们上来!”

    眼见那庄浩明身负谢贻香,却只需凭借双脚下两块木板的一点浮力,便能在如此激荡的湖面上踏浪奔行,轻功之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江望才的“飞虎神舰”是何等迅捷?庄浩明毕竟身负一人,无论他如何发力狂奔,也是无法追上巨舰,眼见双方之间还差十多丈距离,渐渐地已是越来越远,船上的谢擎辉猛然大喝道:“停船!”

    当此局面,所有的人都明白此刻的洞庭湖是何等的凶险,若不尽快离开,众人的性命立时便要长埋湖底。然而听到谢擎辉这一声“停船”,却没人敢出言反对,因为后面那两人一个是刑捕房总捕头,一个是谢大将军之女,再加上还有一个在船上发号命令的谢大将军公子。有道是死则死耳,不可祸及妻小家人,若是此刻为了保自己的小命而开罪朝中大员,当今皇帝一纸令书,顷刻便是祸及九族之罪。

    于是众人只得将“飞虎神舰”缓缓停下,在翻腾的洞庭湖中等庄浩明和谢贻香两人追上。待到两人离巨舰还有数丈距离之际,这洞庭湖湖心的龙跃岛,终于完结了它两千多年的宿命,伴随着弥漫的尘土的四分五裂,尽数没入了洞庭湖中,继而激带起方圆数十丈的一大片滔天水花喷起,惊天动地地拍落下来,就连那极是宏大的“飞虎神舰”也随之一荡,差点翻沉当场。

    但见水花落尽,那龙跃岛沉没之处的湖水兀自旋转起来,引得一大片湖面凹陷了下去,渐渐形成一个极大的漩涡,带动扩散到四面八方的湖水一并旋转急流,仿佛要将这整个八百里洞庭湖一股脑拖拽进去。

    眼见身下的巨舰也被那漩涡激带的水流拖拽着,一尺一尺向后退去,往身后那大漩涡的中央之处滑落。闻天听连忙大喝道:“立刻开船!”谢擎辉惊恐之下,脱口叫道:“那……那家妹……”闻天听陡然运起他那“吞星吐云”的神通,压下四面的一切杂音,再次大喝道:“立刻开船!”

    众人被闻天听的声势所镇,童夜哭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情急当下也顾不得其它,本能地下令开船,却又哪里还来得及?但见巨舰两侧的木轮飞速转动之下,船身仍然一点一点往后退去,继而渐渐向后倾斜,愈发接近那漩涡的中心。

    巨舰后面的庄浩明背着谢贻香,更是苦不堪言。虽然发力终于赶到了船尾,庄浩明年过七旬,早已是筋疲力尽,当即脚下一软,下半身子已没入湖水中,再也无力跃起。所幸巨舰上有人抛下几根油绳,庄浩明匆忙中拽住一根油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待到他缓过一口气,便振臂一挥,先将身后的谢贻香向巨舰的船尾处抛了上去。

    谢贻香在空中借力腾挪,用乱离的刀鞘在船身一点,人已跃上了巨舰的甲板。就在这弹指间的工夫,众人身在的巨舰,又顺着水流又倒退回去了好几丈距离,开始随着漩涡的水流围着漩涡中心旋转起来,再不受巨舰上水手的控制。就在众人的惊恐声中,那童夜哭终究是水上谋生的老手,情急之下急中生智,突然大声喝道:“放锚!”

    要知道但凡是航船,大都配有一根铁锚,以便停靠时用来钩住湖底,从而将船身固定在江湖之上。而今这江望才的“虎头巨舰”船身庞大,前前后后一共有六根手臂粗细的铁锚,伴随着童夜哭的号令,顷刻间已同时抛入湖中。约莫过了三四个呼吸的工夫,但听巨舰上的六根铁锚铮铮有声,齐齐崩得笔直,巨舰也是随之一震,终于止住倒退之势,斜斜停留在湖面上,在漩涡中疾速旋转的湖水冲刷中,激荡得周围水花四起。

    伴随着巨舰上众人的一阵欢呼声,谢擎辉吁出一口长气,这才望向湿淋淋的谢贻香,问道:“可曾受伤……”谢贻香经此一连串的大变,缓缓回过神来,又惊叫道:“庄叔叔还在下面!”说着,她连忙从船尾探头出去,只见庄浩明兀自抓着根油绳在巨舰下被湖水冲刷着,模样甚是狼狈。谢贻香连忙找到那根油绳,双臂用力,要将庄浩明从湖里拉上巨舰。谢擎辉见她吃力,便帮她拉住油绳发力一震,顿时将庄浩明从湖水中拖拽了上来。

    那庄浩明经过这一路的踏浪狂奔,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被谢擎辉这一发力拉拽,这才勉强施展出他那“明镜千里”的轻功来,身形如同一片毫不受力的落叶,借势斜斜飘起,落向巨舰船尾处的甲板上。却见那船尾的船舷下面,陡然射出一条人影,带着水花直扑向半空中的庄浩明;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道银光已在半空中炸开,径直窜入了庄浩明的小腹之中。

    这一变故虽是突然,但却也显而易见,那条暗算庄浩明的人影,自然是一早便已躲藏在船舷下面,待到庄浩明跃上巨舰的一刹那间,这才现身发难,一击命中。

    莫说庄浩明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单是如此危机的局面下突逢惊变,也决计无法躲避。但听半空中的庄浩明闷哼一声,身子余势不减,径直滚落在了船尾的甲板上。谢贻香狂奔上前,这才看得清楚,插入庄浩明小腹的那道银光竟是一柄短枪,正是庄浩明昔日在洞庭湖中遗落的那柄“九命灿银枪”。

48 魂断洞庭() 
当此危机之际,众人当真可谓是齐心合力、同舟共济了,谁料得到会有人骤起发难,偷袭庄浩明?

    不单是谢贻香,就连闻天听等人也是暗自惊讶,这一路行船中急于应对这汹涌的洞庭湖水,竟没人察觉到那船舷下还暗藏着一个人。只见那出手偷袭庄浩明之人已从船尾翻身上来,白面短须,满脸狠辣之色,正是那江海帮的帮主李惟遥。

    原来这李惟遥本是和童夜哭一起在湖底凿击江望才的水军舰队,待到龙跃岛剧变之后,他早在谢擎辉、闻天听等人上船之前,便已率众登上了童夜哭抢来的这艘巨舰。后来见到庄浩明现身洞庭湖上,奋力追赶众人身在的巨舰,李惟遥报仇心切,便悄悄躲到了船尾的船舷之下,正是要苦等机会,一举击杀这庄浩明替父报仇。

    此刻大仇得报,虽然还未脱离险境,李惟遥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喝道:“庄浩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昔日你设宴用奸计谋害我爹,今日我便用你自己的银枪取你狗命!我呸!这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容不得你这条朝廷的老狗苟延残喘于世!”

    庄浩明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谢贻香轻轻将他扶起,但见庄浩明身下全是鲜血,那柄“九命灿银枪”已然穿透他的身体,枪尖径直从后颈下刺出,无疑已是毙命之伤。谢贻香惊魂未定,一腔怒火随之燃上心头,当即抽出腰间的乱离,就要往李惟遥身上剁去,谁知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乱离差点脱手落出。

    原来那龙跃岛沉没之处引发的漩涡极大,带动四下的水流疾速旋转开来,那铁锚竟然难以承受这般冲击,巨舰放下的六条铁锚,终于在湖水中一一断裂,继而让“飞虎神舰”彻底失控。

    一时间,众人身下的巨舰已被湖水带动,自漩涡中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圈,速度越累越快,摇摆着往漩涡中心处而去。混乱中依稀是闻天听的声音大喊道:“大家用千斤坠的功夫,将船身压住!”

    那所谓的“千斤坠”,乃是江湖中最粗浅的入门功夫,靠的便是将一口真气压在丹田之中,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如今谢擎辉、闻天听一行六十来人,连同童夜哭和李惟遥手下众人,百余人面临生死关头,哪顾得思索其他?不管是甲板之上还是船舱之中,所有人顿时一起使出这“千斤坠”的功夫来,其场面当真是前所未有,别开生面。

    那“飞虎神舰”被这百余人同时运气一压,竟然往水里沉下了好几尺的深度,船身在水流汹涌的冲击下也稍稍稳定下来,却依然转向漩涡的中心之处。

    谢贻香一经稳住身形,当即又要提刀往李惟遥身上扑去,身旁的谢擎辉却伸手按住她的肩头,沉声喝道:“不可造次。”甲板上的庄浩明猛咳几声,满脸都是咳出的鲜血,也强自笑道:“你哥说得对……犯不着为我……当年我杀他父亲,今日死在他手里,也是因果报应……”说着,庄浩明口鼻中鲜血狂涌,这一生数十年的景象浮光掠影,相继浮现在他眼前。

    谢贻香直气得浑身发颤,只是狠狠地盯向李惟遥,莫说庄浩明和父亲谢封轩是至交好友,单是这些年来自己就任于刑捕房中,一直深受庄浩明的照顾,便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再说当日庄浩明诛杀李惟遥的父亲,不过是听从朝廷的旨意依法办案,却结下了如今这场深仇大恨,落得个猝于任上、客死异乡的下场。谢贻香悲切之余,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谢擎辉再是了解这个三妹谢贻香不过,怕她再次骤起出手,当下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不放,另一只手索性将她的乱离夺了过来。那甲板上的其他人此刻正是生死关头,齐齐运起“千斤坠”的功夫将巨舰船身压死,哪有心思来理会他们的恩怨?

    谢擎辉当即四下望去,深知大家已经到了鬼门关口,一颗心反而沉静下来。他双手依然防范着谢贻香,嘴上已高声说道:“各位好朋友、好兄弟们,佛说百年修行,方可换得同船一渡之缘,所以今日大伙就算是命丧洞庭湖,也不枉我等相识一场了!如今我们的这艘船,眼看就要被漩涡卷进湖底,大伙命在旦夕,而我等江湖中人习武一生,到头来却又是为了什么?当此最后的光阴,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去做?”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突兀,但一时间也教众人默默无语,大半低下了头,细细回味起自己的这一生来。谢擎辉又大声喝道:“虽然大伙习武的初衷各不相同,但练到一定的境界,便也殊途同归,只剩一个目的了。那便是要战胜敌人,也是战胜自己,对不对?所以无论任何事,就算明知不可为之,就算明知技不如人,我们也必须要去拼尽全力、奋战到底,这才是我们江湖儿女豪情万丈的英雄本色,对不对?不错,我们这些个人既不会写诗,也不会做官,又不懂怎么经商,更加不会缝缝补补做家务,这却是为什么?因为我们只会练武,我们这一生所有的热血和汗水,早已毫无保留地投身到武学一道之中,对不对?我们既然是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来到世上,那么临死之前,我们也要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风风光光地走完最后一程,绝不能让旁人笑话,更不能让自己笑话,对不对?”

    巨舰上的众人被谢擎辉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谢擎辉每问出一句“对不对”,都有数人大声回答道:“对!”越到后面,回答的人也越来越多,到最后百余人竟然一起大喊,高声喝道:“对!”似这般响彻天际的豪言壮语,竟仿佛将那洞庭湖的浊浪排空之声也尽数掩盖了下去,高高回响在这八百里洞庭湖的上方。

    谢擎辉又望了一眼巨舰旁边那近在咫尺的大漩涡中心,当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喝道:“既然如此,我们这便拼了!大伙站直身子,拿出你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全部内力,只管将这艘船压死在原地!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输给了江望才这个洞庭湖!”

    他话音落处,甲板上的百余人纷纷大喝,再一次使出浑身解数,同时使出那“千斤坠”的功夫来,说什么也要将这“飞虎神舰”稳在原地。有人心中一急,竟弯下腰用双掌往甲板上拍去;更有人气沉丹田时压得太急,一股脑连放了好几个臭屁。

    就连李惟遥也再不理会垂死的庄浩明,只是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当即气沉丹田,运功发力。谢擎辉也再不多言,将自己苦练的全部内力毫无保留地沉入丹田,透过双腿尽数压向甲板。但见身下的巨舰在众人这一发力之下,再一次向湖中沉没下去,伴随着众人的怒吼声和狂叫声,四下湖水乱喷,湖面径直沿着船身往上涌起,不过弹指间功夫,四下的湖水便几乎与船舷平行,眼看就要漫上甲板来了。

    然而众人此举虽将巨舰船身深深压入了湖水之中,然而在四下湖水的流转之下,巨舰依然缓缓滑向漩涡的中心。猛听一声巨响,继而碎板与木屑到处乱飞,却是巨舰的甲板经不住众人这般齐齐发力,终于破裂开来,径直塌陷了下去,顿时便有十多个人掉进了下层的船舱。这一耽搁,巨舰顿时被漩涡的水流拉扯得更为猛烈,眨眼间已到了那漩涡的中心。

    眼看巨舰便要通过那漩涡中心被吸入洞庭湖底,但听一阵摧枯拉朽的崩裂声中,四面八方的湖水劈头盖脸地喷上甲板来,巨舰船身的下沉之势,却陡然一空,继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上托起,竟仿佛是整条巨舰被那漩涡中心给“吐”了出来一般。

    接着便是“波”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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