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竞月贻香- 第7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本人,就连洞庭湖上的一干首领帮众,都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先竞月之前还曾怀疑过,这个所谓的方东凤,或许便是从天牢中逃出来的言思道,但此刻看来,这方东凤似乎竟比眼前这个言思道还要莫测高深。

    只见言思道狠吸了几口旱烟,突然展颜一笑,又恢复了他平日里那副自鸣自得的神情,嘴里傲然说道:“只可惜那方东凤也毕竟是个凡人,而凡人终究会有犯错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在我面前露出了马脚。眼下我虽无十足的把握,但形势却已容不得我们放长线钓大鱼,这便该立刻收网了。”

    先竞月微微一愣,喃喃念道:“收网?”

    要知道先竞月此番刚一踏入湖广境内,便在那岳阳城郊的安泰镇上,首次遭到了洞庭湖的阻拦,其中为首的,正是洞庭湖“三才”之一的“破财免灾”宋玄。而那些个围攻他的高手,在合力发出绝杀之际,所用的暗语便是“收网”这两个字。

    不料此刻又从言思道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一时之间,先竞月不禁有些恍如隔世。

    【本案(中)完】

01 独钓洞庭() 
当那皓月凌空、繁星点起之际,谢贻香正坐在湖边一块大青石上,用一条绯红色的薄丝巾,默默地擦拭着手中那把绯红色的短刀。

    刀名乱离,恰如它主人此刻的心境。谢贻香身在此情此景,一时倒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乱”而“离”,还是因为“离”而“乱”了。

    但听湖中的浪潮轻拍而来,温柔地抚摸着她身下那块长满青苔的大青石,微微溅起几点冰冷的水珠。她不禁抬眼望向这一潭夜幕下的碧色湖睡,暗自思索道:“原来眼前这一潭洞庭湖水,不但北接长江,当中更融合了湘江、资水、沅江、澧水这四条河流,浩浩汤汤横跨八百余里地,这才从岳阳城一直延伸到了此地的益阳。”

    谢贻香正暗自出神,忽然间仿佛有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响起,将她从不着边际的思绪中拉扯了回来。

    谢贻香低头一看,却是手中那条正在拭擦着乱离刀身的薄丝巾,不小心触碰上了刀锋,顿时被剖作了两片。

    随着丝巾破裂的轻响声,就在湖畔的另一端,一个正以芦竹为杆、临湖垂钓的男子,愕然抬起头来,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终于来了。”

    谢贻香微微一怔,抬眼向那男子的方向斜望过去。但见那男子手中的芦竹鱼竿下,一条六尺多长的金色大鲤鱼,此刻已被他的鱼钩挂穿了腹部,正吃力地在湖水中挣扎不休,激荡起道道涟漪。

    原来这条大鲤鱼并不是食饵上钩,却是被鱼钩侥幸撞上,所以才会是鱼腹被钩中。谢贻香微感失望,暗自讥笑了一声。

    却见那垂钓男子淡淡一笑,忽地将手里的芦竹鱼竿扔掉,一股脑抛进了湖中。如此一来,鱼竿上的力道顿时消失,那条上钩的大鲤鱼在湖水中奋力游动,竟然连同鱼钩、鱼线乃至鱼竿一兵拖拽着,拼命地游往湖水深处潜去。

    那垂钓男子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冷不热地说道:“鱼儿啊鱼儿,自古太公钓鱼,愿者方可上钩。你既然是无心之失,这才不幸撞上我的鱼钩,我又如何忍心加害于你?”

    谢贻香听到这话,当即再也按耐不住,冷冷说道:“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假作慈悲?我早已说过多次,那日我之所以出手相救,一来你好歹也算是当世枭雄,我不愿见你死于那些卑鄙小人之手;二来你掌管洞庭湖的这些年里,据我所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恶行。所以如果是天意要让这湖广大地继续独树一帜,割据一方,那么这洞庭湖湖主的位置,还是由你继续坐下去为好。”

    原来此刻在谢贻香身旁的这个垂钓男子,自然便是昔日被她救下的洞庭湖湖主江望才了。

    那日在洞庭湖龙跃岛上,这江望才一时不慎,被庄浩明挟持当场,却不料谢贻香陡然出手,从庄浩明手中夺过江望才,当即拉扯着他冲入了在场的人群之中。要知道当时在场的,约莫有数百名洞庭湖门下的绿衣汉子,谢贻香一入人群,手中的乱离便四下挥舞,所到之处,看似伤敌自保,其实却在暗中划破了好几十个人身上穿着的绿衣。

    而就这这混乱之中,谢贻香已悄然拉扯了几件洞庭湖帮众的绿衣,紧紧攥在手中。待到她和江望才冲到湖畔,双双跃入洞庭湖中之后,便在水下匆忙更衣,换上了那些绿衣汉子的打扮。

    其实她这个胆大妄为的逃命法子,却是从言思道那里偷学过来的了。当年在紫金山的太元观外,言思道便是以此法子,一举混入在场的数千难民当中,继而躲过了一场头破血流之灾。谢贻香当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临危之际,自然便有计上心头。

    所幸的是谢贻香自幼便在苏州的水乡中长大,水性倒也不俗;而那江望才虽然不通武艺,却好歹也是洞庭湖之主,水性自也不差。两人跳进湖中伪装妥当,便一直在水里闭住呼吸,不做丝毫动弹。而岸上的郑千金等人见两人跳入水中,早已乱做一团,只得手忙脚乱地派人下水搜寻。谢贻香和江望才却早已换好了洞庭湖门下的绿衣,当即在水下瞅了个空子,便悄然混入了那些搜寻的队伍中,伺机潜回了岛上。

    那龙跃岛南北十多里长短,当中的树林岩壁极易隐蔽。两人重新上岛后,江望才便暗中寻到了几名心腹之人,悄然觅得一条小舟。待到天色一黑,他便同谢贻香一起上船,自龙跃岛的西面下湖,径直穿过整个洞庭湖,来到了隶属常德府的益阳地界。

    然而谢贻香出手救下江望才这一举动,本就是率性而为,根本没有长远的打算。是以之后在益阳的这些日子,谢贻香也不知应当作何打算,无奈之下,只得暂时留在了江望才身边。直到今日,两人在洞庭湖畔再次提起此事,江望才被谢贻香言语相激,当下也不动怒,只是伸手轻捋颔下长须,微笑道:“三小姐说过的每一个字,江某自当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忘怀。然而江某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不知三小姐却是作何感想?”

    谢贻香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江望才讨了个没趣,却也并不气馁。当下他抖了抖衣袖,自湖边站起身来,缓缓说道:“眼下这益阳的沅江,便是生我养我江望才之地,也是我江某人一生的基业所在。所以自从我掌管湖广以来,决计不敢有任何忘本之举,一直以造福湖广为己任,不曾亏待百姓分毫。眼下在我湖广地界,家家户户男耕女织,安居乐业,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光景。即便是去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旱,也不曾将我湖广百姓击溃。”

    江望才嘴里说着,已缓缓走到了谢贻香所在的那块大青石旁,露出一脸诚恳的神情,继续说道:“相比之下,当今皇帝刻薄寡恩,拥权利己;朝中百官则是贪生怕死,一心只顾争权夺势。整个朝廷上下,根本就没人关心治下百姓的存亡,以致千里饥荒,灾民四起。单凭这一点,我江某人便已远胜于当今朝廷,却不料到头来竟然落得个‘洞庭水匪’、‘湖广反贼’的名头,被天下人所不齿。”

    说道这里,他仿佛有些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唉,平心而论,其实我与当今的皇帝,都不过是平头百姓出生,二十年前自前朝的暴虐中揭竿而起,各自率领义军割据一方。到如今二十年后的今日,我与皇帝之间唯一的区别,便是他所割据的疆域,要比我江望才的湖广大上一些罢了。难道就因为双方所割据的疆域大小,当今皇帝便能以正统自居,而我江望才便成了洞庭湖水匪?”

    谢贻香一直低头不语,待他这番长篇大论说完,当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亏你也是一方之主,莫非连‘成王败寇’这四个字也没听说过?”

    听到谢贻香这“成王败寇”四个字,江望才却陡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话语。谢贻香不禁怒气渐生,冷冷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江望才嘎然止住笑声,沉声说道:“好一个‘成王败寇’!此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自然是没有错,只可惜你谢三小姐却不是旁人。”

    说着,他缓缓踏上一步,直视谢贻香的双眼,一脸郑重地说道:“江某平生阅人无数,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深知三小姐的与众不同,绝非是那些庸碌无为的世俗之人。若非你心存大义、深明是非,当日又怎会置朝廷的旨意于不顾、置上司的命令于不顾、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要来出手相救江望才这么一个匪类?”

    谢贻香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热,连忙定下心神,铁着脸沉声说道:“少在我面前多费唇舌,无论你说什么,我也决计不会相助于你。眼下我留在此地,不过是救人救到底罢了,待到此间事了,我自然会孤身前往那江西鄱阳湖,替朝廷寻回那批失窃的军饷。”

02 江风湖云() 
江望才听闻谢贻香要孤身前往那鄱阳湖,不禁哑然失笑。

    当下他正要出言相劝,却听身旁的洞庭湖里水花声响,窜出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形来。却是一名妙龄女子破水而出,湿淋淋地跃到岸上,向江望才拱手作礼。谢贻香这些日子和江望才相处得久了,倒是识得这名女子,知道她便是那号称“洞庭四飞鱼”之一的“鲢鱼”连玉。自从江望才逃离龙跃岛以来,她一直紧随在江望才身边。

    此刻但见那连玉轻摇细腰,抖去一身水靠上面的水花,这才向江望才恭敬地禀告,说道:“属下连玉有礼,果然不出主人所料,今日确然有人前往龙跃岛行拜山之礼,共是三人,一路上接连闯关破阵,最后闯进了御笔峰内。到如今他们已经安然离开龙跃岛,回到了岳阳地界。”

    谢贻香听到这番话,不由地暗自心惊。要知道此地虽然也是在洞庭湖畔,却已是资阳地界的沅江,离那龙跃岛和岳阳城一带的水域,遥隔着百余里的水路。似连玉这般说法,如今那三个拜山之人刚一离岛登岸,这边便已传来了消息,可见这江望才如今虽是在逃之身,但在这湖广境内,私底下仍然掌控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

    那连玉说完这番话,当即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大青石上的谢贻香,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甚至有些鄙夷的神色,分明是想让谢贻香暂且回避了。却不料江望才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连玉一愣之下,只得不情愿地继续说道:“属下现已查清,今日拜山的三个人,一个是姓萧的老者,暂时摸不清他的底细,似乎是被武林盟主闻天听重金请来湖广的,却又好像是朝廷的官员;另一个则是漠北南宫破将军手下的参将、朝廷大将军谢封轩的二公子谢擎辉;至于还有一个人,便是闻名天下的‘江南一刀’,身居朝廷亲军都尉府统办之职的先竞月。”

    谢贻香陡然听到自己二哥和师兄的名字,忍不住从那大青石上跳了下来,脱口问道:“什么?你说今日去那洞庭湖拜山的人里,有谢擎辉和先竞月?”她这些日子随江望才出逃资阳,一路上颠沛流离,到达沅江后又是深居简出,倒是少有想起自己身边的亲朋。如今仔细算下来,从自己前来湖广开始,到如今已有近半个月的光阴,难怪二哥和师兄要同来湖广,到龙跃岛上去找寻自己的下落。

    那连玉似乎对谢贻香心怀敌意,听她开口询问,当下只是白了她一眼,继续向江望才冷冷说道:“主人,那龙跃岛是我洞庭湖的枢机所在,若是被朝廷的人勘破其中的屯兵布局,待到战事一起,我们多年来辛苦创建的基业,只怕便要毁于一旦了。”说完这话,她便伸出一只纤手,在自己脖子旁作了个斩杀的动作。

    连玉这番言辞和这个动作,分明是暗示江望才对谢擎辉和先竞月下毒手了,谢贻香盛怒之下,反而冷静下来。她只是望向身旁的江望才,看他要作何说法。那江望才却只是淡淡地一笑,缓缓抬起头来,仰望着空中那轮皓月,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若是下令擒杀这三个人,三小姐是否这便要与我翻脸为敌?”

    谢贻香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无论你是否要下这个指令,你我终究是敌非友,与你翻脸不过是迟早的事。”她当即一扬手中那把绯红色的乱离,口吻随之一转,狠狠说道:“你若是当真要对谢擎辉和先竞月两人下手,我此刻便与你翻脸,要你死在我的刀下。”

    她这句话刚一出口,远方黑夜中立刻便有一道人影飘然出现,不过两个呼吸间的工夫,这道人影已然挡在江望才身前,乃是一个白发老者,面无表情盯着谢贻香手中的乱离。谢贻香倒是见过这个老者好几次,只知道他是江望才身旁的保镖护卫,这些日子一直紧随江望才左右,虽然年纪颇大、武功奇高,并从不开口说话,旁人都称他为“云老”。

    如今眼见这“云老”现身相见,自是要保护江望才的周全。谢贻香虽不知这“云老”究竟是何方神圣,却也始毫无惧色,反而踏上一步,嘴里缓缓说道:“阁下既然要来赐教,只管出招便是。”

    那江望才突然说道:“云老,劳烦你暂且退下。”那老者听得江望才发话,当下根本没有一丁点犹豫,立时转身而去,弹指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仿佛至始至终根本就没出现过似的。

    那连玉眼见江望才居然喝退了云老,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顿时脸色大变。她急忙一跃而起,带着一串水花落在了谢贻香与江望才两人中间,从腰上解下了一条拇指粗细的软鞭来。江望才不等她开口说话,便已出声下令道:“连姑娘,你这便传我江望才的号令,岳阳城内任何人都不许对谢擎辉和先竞月一行人动手,否则便是与我江望才为敌。”

    连玉听到这一号令,不禁呆立当场。就连谢贻香也有些惊讶,难道江望才真肯放过谢擎辉和先竞月二人,甚至置自己的龙跃岛安危于不顾?却见江望才向她展颜一笑,继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显是心意已决。谢贻香心头随即莫名一跳,猜不透这江望才究竟是何用意。

    只听江望才柔声说道:“三小姐切莫多心,江某虽是洞庭湖的匪类,却好歹是一言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