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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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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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了。莫说是这吴盛西的金钟罩,就算是佛家名扬天下的“金刚不坏神功“,在此招之下,也绝不可能丝毫无损。

    却听青衣少女叫道:“当心。”话音未落,那吴盛西陡然停下了身形,腰间微一发力,如弹簧似地向旁边弹出,竟是奔那秃顶老者而去,他之前以后背撞向谢贻香的举动,竟是诱敌的虚招。

    原来这吴盛西早已看出在场的两名女子都是高手,唯有那秃顶老者疯疯癫癫,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若是自己能将他擒下作为人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此大雨之中,浑身冰冷之际,谢贻香盛怒之下出刀,竟没看破吴盛西的虚招。此刻她招式已老,情急之下也不及细想,急忙转动手腕,将乱离的劈势改为绞势,内力也随之从刀身上吐出。但见刀风过处,乱离竟将吴盛西那头披散的长发大半卷在了刀身之上,硬生生拉住他的去势。

    这一阻隔,那青衣少女脚步一动,如电光般闪到那秃顶老者身边,收起手中的油纸伞,合拢成一条短棍,径直往吴盛西脸上疾刺下去;隐约可见她那伞尖乌光闪烁,当中自是暗藏了锋刃。与此同时,她伸脚一勾,已将老者面前那张木桌踢到半空,在她头顶上高高飞起,却是因为收起了油伞,所以踢起木桌给自己遮雨。

    眼见这青衣少女出手,吴盛西大惊之下,只得就地一滚,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头发崩断,挣脱了谢贻香的乱离。谢贻香挥刀扫开断发,却见那吴盛西已借势跃上了屋顶,发足向北面狂奔而去。

    青衣少女却并没有追去,她微一犹豫,重新撑开了自己的油纸伞,脸色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这场大雨倒来得真是时候。”谢贻香看得清楚,方才若非这青衣少女担心身上被雨淋湿,那吴盛西绝无逃脱的可能。眼见她高举起油伞罩在头顶,这才凌空跃起,毫不理会雨中的秃顶老者和自己,自顾自地往吴盛西逃走的方向飘然而去。

    从那青衣少女收伞出招,到她开伞追敌,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她踢到半空遮雨的木桌此时才缓缓落下。谢贻香急忙抢上两步,将秃顶老者拉开,躲过了当头砸落的木桌。

    那秃顶老者也不言语,脸上更不见丝毫的表情,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谢贻香将他推入屋檐下,见他毫发无损,不禁笑道:“看来事在人为,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秃顶老者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回复了些许神识,慢吞吞地说道:“多谢三小姐关怀,但老夫今日之局,早已是命中注定,谁都无法更改。”顿了一顿,他长叹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老夫自习得家师的一半本领,这才能预见未来之事。其实早在十多年前,我便已算出家师还会收一位关门弟子,继承他老人家另一半本事,那便是洞悉过去的能力。然而这世间自有他的规律,我和那师弟虽然素未谋面,冥冥中却早已相互牵制,绝不能共存于世上。如今我死期已至,我那位师弟,也终于可以脱离束缚,涉足凡尘,这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谢贻香心中正记挂着吴盛西和那青衣少女,哪有心思理会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当下她向那秃顶老者微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望多多保重,我这便跟上去看看。”说完,她也飞身跃起,往吴盛西和青衣少女离去的方向追去。

    秃顶老者嘴里依然在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些什么。他眼见那张木桌歪倒在地上,便重新走进雨中,伸手要把那木桌扶起来。不料他这一扶却扶了个空——那张木桌早已被摔得碎裂,咋眼看去却是完好无损——老者握住桌角发力,却只有一小块轻飘飘的木板被他扳了下来,顿时失去了重心。

    此时雨中地滑,老者这一踉跄,顺势便往后翻倒,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那漫天雨水只管劈头盖脸地打落下来,径直往他口鼻中灌去。

12 激荡风雷付谈笑() 
谢贻香施展开轻功,往那一男一女离开的方向追去,在参差错落的屋顶上疾速奔行起来。她那“落霞孤鹜”的身法虽疲于长途奔波,却极适合在险要的地势上腾挪起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隐约可见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陡然间但觉四周一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居然哑然停歇,如来时一般毫无征兆,说停便停了。片刻之间,一弯秋月已出现在夜空当中。

    谢贻香大喜之下,当即运起那“秋水长天”的内力,身上顿时一片白雾蒸腾,本已湿透的衣衫被她内力烘烤,逐渐将雨水蒸腾了出来。待到她浑身的衣服尽干之时,那青衣少女的背影已是近在咫尺,眼看便要追上,却有一声巨响突如其然地从南面传来。

    谢贻香转头望去,却是半里外的秦淮河畔,一座三层高的楼阁砖瓦四溅,整个屋顶无端迸裂,劈头盖脸地四处飞散。惊异中她略一辨认,立刻认出那是京城中声名远播的“五侯家”,秦淮河边最富盛名的风月之地,向来是朝廷权贵的最爱。此刻夜色初临,正是寻花问柳的大好光景,如何会陡然发生这番变故?

    伴随着屋顶破裂的巨响声,那五侯家的底楼纷纷涌出一大堆衣衫不整的男女来,尖叫着四下逃窜。透过那五侯家碎去的屋顶,第三层阁楼上依稀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动不动,仿佛将自己的身形凝固在漫天飞舞的碎瓦当中。

    当真是多事之秋,想不到今夜只在片刻之间,自己便先后遇到两件异常之事,似乎正如那老者所言,这天下又要大乱了。是继续追寻那一男一女,还是掉头去五侯家查看?谢贻香这一犹豫,那一男一女身法极快,顷刻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心中暗叹一声,只得转身往五侯家方向奔去。

    此时大雨初停,附近的百姓听见那声巨响,纷纷掌灯前来围观,满脸幸灾乐祸地指指点点。谢贻香自屋顶上腾挪,匆忙赶到楼前,立刻看得清楚:只见楼中相对而坐的乃是两名男子,一人做道士打扮,穿着件雪白的道袍背对自己,满头银发扎成发髻,用竹叶编织的道冠盖住,显然是个老道士;而另面向自己而坐的男子,约莫五十来岁年纪,方脸剑眉,两鬓微霜,一双眼睛灿如星光。

    谢贻香一见这人,顿时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落街心。她不禁心中暗叫了一声:“爹?”

    那人正是本朝第一开国元勋,朝中武将之首,谢封轩谢大将军。

    要知道谢封轩出现在这风月场所,倒也并不稀奇,然而眼见如此情形,谢贻香心中即便有千百般思绪,也知道形势不妙,急忙飞身而起,跃入楼中。

    谁知她刚一踏上五侯家的第三层阁楼,一股极强的气息便排山倒海地向自己袭来,惊惶之下她匆忙要去拔刀,不料右手刚握住刀柄,浑身的气力却突然被抽空了一般,竟连刀都无法拔出鞘来。

    那是一股无影无形的气息,将自己浑身上下尽数浸透在了其中,似乎此时的这副身躯已和那股气息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属于她自己了。

    谢贻香微一辨认,立刻察觉这股气息是来源于场中的两人,甚至可以肯定是从那白发老道身上散发出来的。自己父亲的内力她再熟悉不过,向来是横冲直撞的金戈铁马,猛烈至极,而此刻制住自己的这股气息,分明是一股柔和的感觉,身在其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舒服之感。

    谢贻香武功虽不高,但见识倒也不凡。此刻父亲谢封轩和那老道士虽然身形并无动作,但暗中却以内息相交,正进行着一场不动声色的激战。想来是两人的内力相互激荡,充塞满了整个五侯家的三楼,无处可泻,这才震碎了楼顶。此刻两人陷入这般僵持的局面,任谁稍有不慎,露出一丝躁动或者不安,立刻便会先机顿失,只怕一招之下即可判出生死。

    这白发老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和父亲做如此对持?而且从场中的气息分辨,竟是这老道士占了上风。此时谢贻香已能看清那老道士的摸样,只见那老道士一张如同婴儿般红润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皱纹;两道卧眉垂落至两腮,和颔下那三缕白须微微颤动,如同是画中仙人一般的模样,同时却又是十分面熟。

    难道自己曾经见过这个老道士?谢贻香微一思索,顿觉头脑发胀,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难道那老道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但将自己的身躯锁住,就连自己的记忆也一并被封存起来了?谢贻香无助之下,只得望向场中的父亲。

    场中的谢封轩似乎没有发现女儿的到来,依然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面的老道士,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有一丝变化。就在此时,但听一串上楼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登上三楼,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不怀好意地向谢贻香望来。谢贻香微一识别,立刻认出这锦衣人乃是这京城禁军的统领韩锋。

    大将军谢封轩和禁军统领韩锋素来不和,今夜同时现身于此,再加上那不知名的白毛老道士,谢贻香虽不明当中的来龙去脉,却也深知其间必有大事发生。那禁军统领韩锋见谢贻香也望向自己,立刻开口笑道:“原来是谢三小姐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这间五侯家顿时添色不少。”

    谢贻香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羞辱?她素知这韩锋不但心智过人,一张利嘴更是能言善辩,此时见他开口挑衅,幸好自己还能说话,当即冷笑道:“我原以为只有那些贪花好色之徒才会来此烟花场所,想不到竟会在此地遇见韩大人。哼,这也难怪,试问连那修道之人都动了凡心,相比之下,韩大人前来此地风流,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一番话顿时将在场的三人尽数骂了进去,韩锋却毫不动怒,哈哈大笑道:“三小姐莫要误会,世人皆知令尊风流,当此良辰美景之际,也只有在这飞霜醉月之地方才能寻访得到。在下和希夷真人求见心切,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也做一回寻花问柳之客了。”

    谢贻香听了这话,脑海中灵光一闪,思绪立刻恢复了正常。她终于想了起来,眼前这老道士,便是紫金山太元观的掌教希夷真人。

    据说这希夷真人已有百岁高龄,一身道法通天彻地,内力更是惊世骇俗,自前朝起便名动宇内,享有道家第一高手的美名。待到本朝建国之后,他却与人立下了誓言,约定终此一生不再踏出紫金山半步,这才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眼。当年自己随先竞月去紫金山视察皇陵的修建时,曾有幸见过他一面。

    想到这一点,谢贻香心中那股不安愈发沉重。这老道士虽然率领着太元观救济了大批难民,在这一带口碑甚好,但从不迈下紫金山一步。如今他非但破例下山,还前来这秦淮河畔的妓院和自己父亲大打出手,莫非这平静了十多年的京城,终于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她心中思绪,只听那韩锋又说道:“京城中人都说三小姐是个美人胚子,又得深得刀王的真传,当真算得上是色艺双绝,只怕就连你家大小姐的风头都要被你盖过了。既然今日有幸得见,叔叔倒要好生看看。”他嘴里说着,脚下居然已绕过场中的两人,向谢贻香缓缓走了过来。

    然而谢贻香浑身上下仍然无法动弹,想来是那希夷真人催动内息将自己制住,却没向韩锋发力。她大怒之下,嘴上却忍不住辩解道:“胡说八道,我何德何能,如何及得上姐姐的万一。”韩锋哈哈一笑,说道:“都是谣言罢了,叔叔其实也不太相信,所以要细细查看才行。”说话间,他的人已到了谢贻香十步之内。

    谢贻香急的满头大汗,腰间的乱离却怎么也无力拔出。正焦虑间,猛听一声长笑响起,如战鼓、如惊雷,激得楼外那条秦淮河水,都泛出点点涟漪,继而水花四溅;长笑声中,场中的谢封轩已站起身来。

13 秦淮晚风涌心潮() 
长笑声中也不见谢封轩身形有丝毫挪动,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韩锋身旁,漫不经心地伸手搭住韩锋的肩膀。这一变故虽来得突然,但被谢封轩做出来,却又那么的顺理成章。

    韩锋脸色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此刻身在场中与希夷真人对持的谢封轩,居然还能分心抽身,前来对付自己。他毫无防范之下,左肩、胸口、咽喉一片要害顿时受制于谢封轩之手,只得呆立当场,不敢有丝毫动弹。

    一时间,谢贻香还没回过神来,谢封轩已单只手扣住韩锋,转头望向场中的希夷真人,扬声笑道:“今夜你我就此作罢,如何?”

    只见场中的希夷真人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上下打量着谢封轩,略带诧异地说道:“贫道一直很是纳闷,自古将军在外征战,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孔明尚且无功岐山,关公也曾败走麦城,但何以谢大将军生平大小数百场战役,竟然从未有过一败?当真称得上古往今来第一名将。不料今日看来,原来却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嘿嘿,看来这天下之事,本就公平得很。”

    希夷真人这一开口说话,谢贻香立时觉得自己身上压力一扫而空,“唰”的一声,乱离终于离鞘而出,斜指着场中的希夷真人。

    希夷真人对谢贻香根本视若无睹,只是神色复杂地望向谢封轩。谢封轩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真人若是不服,大可再来赐教,何必学那市井泼妇,与我逞口舌之利?”

    希夷真人脸色微变,然而眼见韩锋被制,他略一思索,当即淡淡地说道:“那便依你所言,今日你我暂且作罢。”

    谢封轩拍了拍韩锋的肩膀,笑道:“韩统领意下如何?”韩锋此刻正受制于他,哪敢有所不从?连忙说道:“既然两位都有了决议,在下自当遵从。不过今后的事,还望大将军三思,切莫因一时的义气用事,连累自己家人的升官发财了。”说着,他不经意地扫了谢贻香一眼,笑道:“三小姐风华正茂,又是这般精巧的美人,大将军真是好福气。”

    谢贻香听韩锋话中有话,似乎是要拿自己威胁来父亲,正待发话,谢封轩又是一阵大笑,微微一抬手,便毫不犹豫地放开了韩锋。

    需知此刻的局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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