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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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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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区区凡人?这位得一子道长乃是鬼谷一脉不世出的道:“原来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小觑了谢三小姐这位高人。失敬!失敬!”

    谢贻香见他们两人非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一搭一档地挪逾自己,当场气得面红耳赤,险些便要发作。却听身前的得一子突然开口,沉声说道:“倭寇!”

    谢贻香顿时一愣,只见得一子已经缓缓睁开双眼,显是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说道:“老贼心狠手辣,此番除了要将我们二人诛杀当场,还另有一策备选……那便是搬出保家卫国的大义,妄想叫我们二人平息江浙境内的倭寇之乱,使出‘驱虎吞狼’这等下作手段!以这个家伙的刁滑,又怎么……怎么可能看不出老贼的心思?他却偏要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这番话直听得谢贻香云里雾里,脱口说道:“平息倭寇之乱?”得一子咳嗽两声,向她吩咐道:“把我的道袍拿来。”谢贻香这才注意到得一子至今还光着上身,瘦弱的身子上到处都是他喷吐出的血迹,急忙松开贴在他前胸和后背的手掌,去将得一子那件漆黑色的道袍取了过来,一边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迹,一边帮他穿好衣服。

    而言思道此时已再次点燃一锅旱烟,接过话头侃侃而谈,说道:“所谓‘倭寇’者,自东瀛越海而来的流寇也,常年盘踞在江浙和福建的沿海各地,以烧杀抢掠为生;看似一帮乌合之众,但若是追本溯源,背后其实大有文章。”

    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须知东瀛一国,也便是旧时之扶桑,本是一个三面临海的弹丸岛国,其间地险多山,常年地动不休,可谓是穷乡僻野之国。殊不料正因如此,反倒愈是令其民众励精图治、众志成城,誓要开疆辟土,另谋繁衍生息之地。直到偷师李唐之后,东赢一国历经多年经营,国力已是日渐昌盛,渐有繁华之兆,其对外开辟之心也愈发坚定,到如今几乎已成必然之势。”

    说到这里,言思道吐出一口长长地旱烟,正色说道:“然而对东瀛这一海上岛国而言,八荒六合之内,要想另辟疆域,便只有北面之高丽与隔海之中原。其中高丽一国虽然终年羸弱,但区区一方苦寒之地,到底不是东瀛人心仪之处。所以对东瀛举国上下而言,中原的万里江山,便是他们开疆辟土的唯一选择——此国不灭,此志永无更改。”

    “再说如今的东瀛,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得,其侵犯中原之心,更是势在必行、势在必得。其流于表面之象,便是眼下的倭寇之乱,这已是大势所趋,完全无从更改;除非是将其灭国,否则绝无根治的可能。倘若青田先生此番的要求,是要我们二人越海破国,尽灭东瀛一国,那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须知即便强如横扫宇内的前朝铁骑,先后两次征讨东瀛,也皆以失败告终,又何况是我与鬼谷传人这两副文弱之躯?”

    说到最后,言思道便径直迎向星儿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问道:“所以正如鬼谷传人方才那一番言辞,可谓话糙理不糙。既然青田先生有心要让我们二人平息这场倭寇之乱,自然是他老人家已经有了应对良策,在下愿意洗耳恭听。否则的话,青田先生如此要求,岂非是用心险恶,打算再一次将我们二人置于死地?”

    

53 将星下凡() 
听到言思道这一番长篇大论,星儿却不做回应,只是在棋盘前重新坐下,一对瞳孔深不见底。而谢贻香听到此时,也终于弄清了整件事的原委。

    倘若言思道所料不差,此番青田先生设局将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请来此间,便是想趁机将他们二人囚禁甚至诛杀于此,从而替苍生消除这两个“恶因”。除此之外,青田先生也深知未必能够除掉他们二人,所以还另有一策备用,那便是让星儿在这场棋局之中胜出,好让言思道和得一子替他去办一件事情。至于这件事件,便是平息如今江浙沿海的倭寇之乱。

    所以伴随着言思道在最后一轮时以一枚黑子认输,他们二人便得兑现承诺,前往清剿江浙沿海的倭寇。想明白了这一点,谢贻香顿时又起又怒,向言思道投去怒目,厉声质问道:“你还有脸在这里夸夸其谈、大言不惭?要不是你让恒王驻军撤离江浙、退守福建,沿海的倭寇又怎会酿成今日之祸?而今东瀛倭寇犯我中原、杀我百姓,便是因你的引狼入室一手酿成,似这等唆使异族犯我华夏疆域之举,实乃祸国殃民之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在这里惺惺作态、巧言令色,简直令人作呕!”

    言思道正在同星儿说话,听到谢贻香突如其来的这番言辞,不禁微微一愣,脱口问道:“我?”他随即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吸了一口手中旱烟,摇头笑道:“引狼入室,祸国殃民?想不到谢三小姐居然送我如此大的一顶帽子,多谢!多谢!”

    说着,他的神情突然一肃,正色说道:“秦皇灭六国,汉武霸天下,二者何尝不是借西北匈奴之势?这是否也是引狼入室,祸国殃民?唐宗起兵,得力于鲜卑;宋祖加冕,受益于契丹,这是否也是引狼入室,祸国殃民?昔日孔明三分天下,挥师伐魏,何尝不曾用西凉南蛮之兵?今时青田先生一统天下,定胜江南,何尝不是靠前朝异族之力?那他们二位此举,是否也是引狼入室,祸国殃民?正所谓‘成王败寇’,本就是亘古不变之理,其间是非善恶、功过对错,还轮不到这等后世小儿之言来做评判。”

    听到这话,谢贻香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应当如何反驳。只听言思道又扬声说道:“以神火教的名义号令西域诸国,集别失八里、突厥、汗国、波斯和吐蕃五国之军强攻嘉峪关,确实是我所为;以前朝异族残留的一支‘尸军’偷袭金陵,也同样是我所为。我敢用之,自然便有把握除之,根本不足为虑。然则东瀛倭寇之乱,诚如方才所言,已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加持,可谓势不可挡;除非越海破国,绝无根治的可能。对此我也是苦无良策,只能让恒王退守福建,将这一烫手之山芋丢给朝廷,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原非我本意。”

    随后他便不再理会谢贻香,又转头向星儿说道:“所以此番受青田先生之邀前来,在看懂了青田先生的用意之后,在下甘愿输掉今日这场棋局,以供青田先生差遣驱使。因为世间倘若当真存有什么平倭之策,那也只可能是出自‘天下第一智者’青田先生之手了。”

    坐在地上的得一子早已重新穿上他那件漆到这里,突然厉声说道:“倭寇之乱,已成定局,绝无逆转之可能!青田老贼早已自身难保,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哪还有什么妙计良策?如此用意,分明就是要你我二人前去送死,亦或是自相残杀,难道你至今还没看懂,依然对这老贼抱有期许?”

    言思道却笑而不答,只是继续凝视着棋盘前的星儿。星儿一直沉默至今,直到此时,她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向在场的言思道、得一子和谢贻香三人开口说道:“老师说,既然二位贵客对东瀛倭寇之事所知甚详,那么他老人家也不必多言。此番之所以恳请二位出手平乱,并非有意加害,而是他老人家的确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这话一出,言思道和得一子都是脸色微变,同时问道:“什么眉目?”星儿微笑道:“一百五十年!”

    话音落处,言思道顿时眉头深锁,兀自吞吐着旱烟;得一子则是面带疑惑,露出一脸的不屑。谢贻香听得莫名其妙,再看他们二人的反应,显然是不打算替自己解释了,只好厚着脸皮向星儿问道:“一百五十年是什么意思?”

    只听星儿笑道:“回禀谢三小姐,正如二位贵客方才所言,倭寇之乱的根源在于东瀛一国之国情;此国不灭,此祸永存。对此老师其实也无治本之策,却有一策可以治标,又或者说是将这场祸事延缓。倘若老师所料不差,只要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能将这场倭寇之乱延缓到一百五十年之后,那么届时自然便会出现转机。”

    谢贻香还是不解其意,追问道:“一百五十年后?会有什么转机?”星儿笑道:“想必小女子方才也曾提及,近年来老师一直带着我们这些个不成材的弟子日夜研修,打算编写一首歌谣传世,以此预知后事之定数。依照老师的推演,一百五十年后,本朝定有将星下凡,筑其城、造其台、利其器、编其阵,驭五行祭六道,化身战神一剑镇海,彻底荡平倭寇之乱。”

    这话直听得谢贻香目瞪口呆,也不知星儿所言是真是假,疑惑地说道:“将星下凡?”她不禁想起自己已经离世的父亲,顿时心中一酸。星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说道:“还请谢三小姐节哀。老师说,将星之说终属虚妄飘渺,原本当不得真。谢封轩谢大将军之能,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若以功绩论之,谢大将军仅是功在当世;而一百五十年后的这位‘战神’,却是功在万世,至少能令东瀛一国三百年内再不敢侵犯中原寸毫之地。”

    谢贻香听到这里,已再不敢开口多问。但听旁边的言思道喃喃自语,说道:“青田先生既已预见后世定数,自然不会有假……延缓一百五十年……嘿嘿……”说着,他转头望向地上得一子,问道:“小道长,倘若只是要将这场倭寇之乱往后延缓一百五十年,凭你我二人之力,你觉得能有几成胜算?”

    谁知得一子只是冷哼一声,吃力地从地上起身,向身旁的谢贻香招呼道:“走!”谢贻香微微一愣,问道:“走?”得一子转身便向山洞外走去,沉声说道:“东瀛流寇,岛国蝼蚁,虽然气数已成,但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蝗祸鼠灾而已,根本不配令我亲自出手。如果有人想管,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没工夫理会,也没兴趣参与。”

    谢贻香顿时愕然,也不知是否应当劝得一子留下。谁知言思道已是哈哈一笑,扬声说道:“正所谓愿赌服输,既然今日的这场棋局,是我和鬼谷传人败在了星儿姑娘的手里,那当然应该遵照约定,由我们二人替青田先生办好这趟差事。倘若有人妄图反悔,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说说,言思道便向身旁的星儿嬉皮笑脸地说道:“星儿姑娘,历经方才那一场棋局,我们三方都已有过多次的联手,想必已是驾轻就熟了。眼下鬼谷传人既然要打破这一平衡,置大家的规矩于不顾,那你我双方,是否可以再度联手,先将这位鬼谷传人诛灭当场,再议倭寇之乱不迟?是为‘欲攘外者,必先安内’也,不知星儿姑娘以为如何?”

    

54 回梦月夜() 
    言思道的这话一出,得一子顿时停下脚步,整个人也僵立当场。棋盘前的星儿随即接过话头,笑道:“老师说,以逃虚先生之才,要想将这场倭寇之乱往后延缓一百五十年,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要请这位鬼谷传人与先生同去,其实也是希望二位能够同仇敌忾,就像方才在棋局中一样互帮扶持、共同进退。如此一来,纵然二位无法化干戈为玉帛,罢手言和,也能或多或少消除一些心中戾气,为天下苍生留存一思善念。”

    顿了一顿,星儿又补充说道:“只不过而今看来,鬼谷传人既然执意不肯遵守约定,还一心想着要与逃虚先生为敌,为了接下来的这场倭寇之乱,小女子倒不如依了逃虚先生之言,由我们双方联手,先替先生除去这一后顾之忧。”话音落处,旁边的言思道顿时抚掌笑道:“甚好!甚好!”

    听到两人这一搭一档,不远处的得一子虽没回头,但整个身躯都有些轻微的抽搐,显是气到极点。谢贻香暗叹一声,言思道和星儿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威胁得一子,令这小道士不得不与言思道联手,共同平息倭寇之乱。她生怕这小道士又想不开,再一次被气得口喷鲜血,急忙上前拽住得一子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谁知谢贻香绕到得一子的身旁,却见他一张脸虽然气得苍白一片,但嘴角处却分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再加上嘴边残留的血迹,竟是显得分外诡异。

    谢贻香微一凝神,还没来得及细想得一子为什么会面带冷笑,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无端响起,犹如鹤鸣九皋,又似松抚万涛,缓缓念道:“南方终灭北方终,英雄一半尽还乡。”

    这句类似歌谣的话语一出,在场四人同时惊骇当场。尤其是棋盘前的星儿,立刻转过身去,朝石墩上的柳木匣子跪拜在地,惊喜交集地说道:“老师,是老师!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您您老人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而言思道、得一子和谢贻香三人脸上,也在顷刻间布满恐惧之色,惹不住同时踏上几步,死死盯着石墩上那个柳木匣子——显而易见,方才响起的这个苍劲之声,正是从这个柳木匣子里传出来的。

    要知道依照星儿先前的说法,早在七年前皇帝要以一枚毒丸赐死青田先生之际,青田先生便已有所准备,将自己的部分肉身存于眼前这个半尺见方的柳木匣子里,继而以神通复生,用近乎妖法邪术的手段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然而星儿同时也说了,如今身在匣中的青田先生,只能与自己门下的几个弟子神交,以意念相互沟通,对旁人则是毫无功效;而且从头到尾,谢贻香一行三人都不曾听到匣子里传出过半点动静,到后来别说是谢贻香,就连言思道和得一子都几乎忘了这口柳木匣子的存在。哪怕星儿一口一个“老师说”,众人也早就习以为常,默认眼前这个女童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人。

    谁知直到此刻,这口柳木匣子里面竟突然传出两句歌谣,而且听这声音,显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莫非星儿之前所言果然非虚,昔日的青田先生的确身在这口柳木匣子之中?

    带着这一疑问,言思道、得一子和谢贻香三人同时上前,向石墩上的这口柳木匣子缓缓靠近,打算一探其中究竟。却见跪倒在地的星儿已经抬起头来,向三人说道:“刚才说话之人,的确便是老师的声音,这决计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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