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拉扯得双脚离地,往后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哐镗”一声大响,却是那关公雕像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狠狠劈下,刚好斩落在谢贻香方才的站立之处,整片大地也随之裂开,自裂缝中喷洒出血红色的黏液。不等谢贻香看清眼前究竟出现了这样骇人的场景,便觉眼前一片凌乱,似乎是空地两旁的树林正在来回飞掠,耳中尽是呼呼风响。在这当中,谢贻香握住乱离刀柄的右手继续发力,随后便有绯红色的光华一闪,自己的乱离终于离鞘而出。
一时间无论是那尊关公雕像,又或者是身后那个三丈高的巨汉,都伴随着谢贻香出鞘的乱离灰飞烟灭、荡然无存;而四下的光景也已恢复如初,依然是深夜树林中的这片狭长空地。谢贻香惊魂未定,急忙持刀四顾,却见得一子已经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指尖处分明还燃烧着半张杏黄色的符咒。谢贻香急忙笃定心神,问道:“方才难道是青田先生的阵法,所以将我生出了幻象?”
听到这话,得一子便丢开指尖烧剩的符咒,冷冷说道:“你方才陷入的是‘归息之地’,若非我及时做法,请来穿渡阴阳的黄巾力士解救,只怕再过片刻,你便会被自己心底的恐惧撕扯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说到这里,他不禁浮现出一丝的冷笑,又沉声说道:“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令我终于看懂了此间的玄机。原来对方在这片树林中布下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阵法,而是以‘阴阳双鱼’为阵眼,一口气摆下三十六种截然不同的阵法,却又以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一个整体。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手笔,的确是由青田先生本人所为。”
谢贻香也不知得一子是否又在装神弄鬼,只能将方才的一切尽数归结为幻象。虽然听不懂什么“归息之地”、什么“阴阳双鱼”,但听得一子说出看懂了此间的玄机,谢贻香不由地心中一宽,急忙问道:“也便是说,小道长你已有了破阵之法?”
不料得一子却要故弄玄虚,淡淡地说道:“破阵?哼,若是真要‘破’去此阵,我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只是此阵既是由青田先生所设,对方又打着青田先生的名号,想要以此阵考校于我,若是我鲁莽破阵,反倒有些不太合适。”
他怕谢贻香听不明白,又补充说道:“就好比你们江湖中人相互之间引证武学,若是一位前辈高人前来向你赐教,使出一记得意的招式叫你破解,却又并非是要取你性命,你当然只能在武道之中寻求破解的答案。倘若你为破此招,居然对这位前辈高人使出撒石灰、下毒药等下三滥手段,又或者跳出武道的范畴,搬来一门火炮将这位前辈高人连人带招轰个稀烂,这非但是失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在说自己无法破解,这才只能采用旁门左道的手段。”
要知道谢贻香今日从清晨折腾到半夜,哪还有心思听得一子的讲解?她也不敢惹怒这小道士的暴脾气,只好说道:“无论如何,小道长你既已堪破青田先生的布局,知道此间是由是由三十六个阵法叠加而成,凭小道长的本事,自然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可以正大光明地破解此阵。”
得一子被她带上这顶高帽,顿时冷哼一声,嘴角处却到底还是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当即盘膝坐在地上,悠然说道:“你说得不错,我当然已有万全之策。要想解开此阵,其实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那便是一个‘等’字;只要待到天明之际,一切便迎刃而解。”
谢贻香心中一凛,回想起那梦痕师太也曾告诫过,说夜间是这片树林最为凶险之时;莫非待到天亮之后,此间的阵法便能不攻自破?她虽不知此刻到底是什么时辰,但离天亮少说也还有一两个时辰。眼见得一子盘膝坐下,显是准备就此等候,她也只好就地坐下,又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天明时分?若是早知道要白天才能破解此阵,你我倒不如在那回梦庵外歇息一宿。”
听到这话,得一子顿时白了她一眼,厉声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能否破解此阵,和白天黑夜全无关系;我说要等到天明之际,并不是要等天亮,而是要等日夜交替的那一刹那。至于这当中的道理,就算我全部说给你听,你也未必能够听懂,到头来只是白费唇舌!”
话虽如此,得一子静坐半响,见谢贻香果然不再反问,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了,还是开口解释道:“要说这片林中的布局,虽有三十六道阵法之多,但说到底始终还是以‘阴阳双鱼’为基础,从而形成阵眼,搭建出整片树林的骨架。”
说着,他便借着灯笼火光,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大圆,说道:“这个圆便是这整片树林。”紧接着他又在这个大圆当中画出一道弯曲的弧线,将整个圆平均分成两半,乍一看去,倒像是太极双鱼的图案。
得一子便指着当中的这条弧线说道:“你我此刻所在的这片狭长空地,便是圆圈里的这条弧线,从而将整片树林均分成两片,形成阴阳呼应之势。如此一来,这条鉴于阴阳二者之间的弧线,自然便有‘归息之地’形成。而所谓‘归息之地’,并非联通阴阳二者的入口,而游离于阴阳二者之外的洪荒,几乎等同于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本就是极其凶险的场所。所以你方才沿着这片狭长的空地行进,才会在不经意间陷入‘归息之地’,以至身陷其间无法自拔,险些被自己心底的魔怔所害,就此自毁其身。所以要想解开此间阵法,始终还是从空地两旁的树林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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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颠倒阴阳()
09 颠倒阴阳 第1/1页
说到这里,得一子也不管谢贻香是否已经听懂,又继续在地上双鱼图案的两个半圆内,分别点上一个小点,继续说道:“至于太极双鱼里的这两粒鱼眼,本是象征阳中有阴、阴中有阳的阴阳互济,但在这片树林里,却是用‘四圣破星阵’、‘六丁六甲阵’和‘九宫连环阵’等一十八道叠加而成的阵法共同实现,从而让当中的阴阳不断颠倒变化,用这片空地两旁的树林呈现出一阴一阳的相反之势。伴随着入阵之人的举止动作,这一十八道阵法便会同时运作,不断调换两旁树林的阴阳属性,最终令入阵之人做出错误的选择。”
说罢,得一子又在地上的双鱼图案里画出一条直线,将当中的两粒鱼眼连接起来,又解释道:“至于‘甘渊归墟阵’、‘水月镜花阵’和‘蔽日浮云阵’等另外一十八道叠加其间的阵法,则是为了封印入阵之人的视、听、嗅、味、触、感六觉,从而令人一旦入阵,便彻底丧失判断方向的能力,无论怎样穿行,最终都会绕回到树林当中这片狭长的空地,既不能通过,也无法回去,只能困在这里;稍有不慎,还会陷入这片空地上‘归息之地’的凶险。”
谢贻香早已听得云里雾里,待到得一子说到这里,好不容易停顿了片刻,连忙开口说道:“小道长,你你能否再说得简单一些?”得一子被她这话扰了兴致,不禁冷哼一声,指着地上的图案沉声说道:“简单来说,便是你我身在林中这片狭长的空地上,接下来无论选择穿过哪一边的树林,代表双鱼鱼眼的那一十八道阵法都会颠倒阴阳,让你做出错误的选择。也便是你想前进,它们便会让你踏进入阵的前半片树林;你想后退,他们便会让你踏进出阵的后半片树林。而连接双鱼鱼眼的另外一十八道阵法,则是迷惑你的一切心智,无论你踏进哪一边的树林,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调转方向,再次回到这片空地。”
谢贻香虽然勉强听懂得一子给出的这一结论,却还是弄不懂其中缘由,却又不敢再问,只能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得一子便继续往后解释道:“所以要想解开此间阵法,其实应当分作两步,第一步是解开代表双鱼鱼眼的一十八道阵法,在空地旁的两片树林中选出正确的一片。第二步则是解开连接双鱼鱼眼的一十八道阵法,避免再次调转方向,重新回到这片空地。”
随后他又说道:“先说解开此间阵法的第二步,其实并不太难。之前你我在林中来回穿行之时,我便已将连接双鱼鱼眼的这一十八道阵法尽数堪破,要想不受迷惑,也并非全无可能。真正的难题却是第一步,因为身在这片狭长的空地上,不管选择哪一边的树林穿行,代表双鱼鱼眼的一十八道阵法洞彻人心,都会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让你我走上相反的一条路,要想解开这一难题,仅凭人力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说到这里,得一子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提高声音说道:“然而此间的阵法再如何厉害,充其量也只是‘地利’二字罢了,始终难逃‘天时’的制约,况且此阵又是以‘阴阳双鱼’为阵眼,通过阴阳二者的设阵,由此便会存在一个极大的破绽,那便是日夜交替、阴阳颠倒之际。要知道阴阳二气本就源于天道,此间阵法身在天地间,自是无从幸免,所以空地两旁的这两片树林再怎么遵循那一十八道阵法的变化,一旦遇上日夜交替、阴阳颠倒之际,随着‘天时’的颠倒,各自的阴阳属性必定也会出现一次额外颠倒。如此一来,代表双鱼鱼眼的一十八道阵法虽会给出一个错误选择,但因为这一次额外的阴阳颠倒,反而化错为对,令错误的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也便是说,你我只要在天亮时分的那一刹那,任意选择一片树林穿行出阵,便一定是正确的选择。”
谢贻香直听得头晕脑胀,眼见得一子终于说完,再也懒得理会自己,她哪里还敢再多问一句?反正依照得一子的意思,只要待到天明时分,两人便可以走出此间的阵法,离开这片阴森可怖的树林,谢贻香对此中缘由也不求甚解,急忙抓紧时间调匀内息,闭上眼睛入定歇息。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得一子开口招呼,谢贻香急忙睁开双眼,四下果然已有朦胧的亮光微微泛起。
而得一子早已站起身来,跨过当中的空地来到一片树林面前,谢贻香心知机不可失,急忙抢到得一子身旁。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树林前面,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陡然间只觉光亮洒落,正是日夜交替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也随之一阵颤抖,就仿佛天地二者在这一刻竟发生了一次颠倒调换;可是再仔细辨别,天还是天、地仍是地,却又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谢贻香心知这多半便是得一子所谓的“阴阳颠倒”,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得一子已沉声说道:“走!”谢贻香急忙迈开大步,和得一子一起冲向面前的树林,眼看两人便要进到树中,不料忽然间竟有一大团紫色的东西迎面扑向两人,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谢贻香惊骇之间,脚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令她摔倒在地。就连身旁的得一子也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再定睛一看,原来眼前这一大团紫色的东西,竟是一具身穿紫色纱衣的女尸,就这么直挺挺地悬吊在两人身前一棵槐树树枝上,只因为两人走得极快,所以仓促间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迎面扑来。
尽管看清眼前只是一具死透了的女尸,谢贻香还是吓得头皮发麻。试问在这一大片被青田先生布有三十六道阵法的树林里,怎会突然出现一具悬挂在树上的女尸?再看面前的这具女尸脸色乌青,双眼凸出,将她悬挂在树上的绳子正好是勒在她的脖子上,从而留下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分明是上吊自杀的景象。看这形貌,少说已经死了两三天之久。
谢贻香正惊恐之际,忽听身旁的得一子居然罕见地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说道:“能够取了她的性命,而且还是令她自缢身亡果然好大的本事!”
谢贻香听到得一子这话,倒像是他认得这具女尸,不禁心中好奇,又去细看那女尸乌青的面容。谁知这一看之下,谢贻香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吓得当场跳起,脱口说道:“这这这是毕忆潇?是毕大将军家的潇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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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羽扇纶巾()
10 羽扇纶巾 第1/1页
原来吊死在两人眼前的这具女尸,竟然是和谢封轩齐名的“不死先锋”毕无宗毕大将军家的二小姐、在蜀地被称作“女财神”的毕忆潇。由于谢封轩与毕无宗二人的交情匪浅,是以谢毕两家也算世交,谢贻香自幼便已识得这位毕二小姐,而且去年还曾在毕府一案时有过重逢,所以决计不会认错。
尽管毕家后人因为那一案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毕长啸、毕忆潇和毕忆湘兄妹三人好歹保全下性命,虽然被朝廷撤去封号和俸禄,但有毕忆潇这位心智过人的“女财神”坐镇毕府,相信毕家后人迟早还会有翻身出头之日。可是这位本该身在蜀地的毕二小姐,如今又怎会出现在江浙地界的青田县一带,而且还命丧于这片被青田先生设下阵法的树林之中?
对此谢贻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当即又再次查验这具女尸,才敢肯定这的确便是如假包换的毕家二小姐毕忆潇。她不禁心中惊骇,急忙向身旁的得一子问道:“这是我们去年在毕府里见过潇姐姐,可是她她又怎么会在此间上吊自尽?”
得一子此时已恢复了镇定,当即冷笑一声,望着毕忆潇的尸体说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只怕是她急着邀功,所以想替那位恒王走这一趟,谁知到头来却技不如人,还白白赔上了一条性命。”谢贻香听得瞪大双眼,追问道:“恒王?你是说谋反的那位恒王?这这如何可能,潇姐姐又怎会替恒王办事?”
原来当日“恒王”命丧于毕府一案,究其幕后元凶,其实是由恒王和毕家二小姐毕忆潇两人合谋所为,乃是要以此制造恒王遇害的假象,好让皇帝信以为真,动手铲除支持恒王的各方势力。随后恒王再现身江浙驻地,声称出海追击倭寇,所以在海上耽搁了数月之久。而各方势力此时已被皇帝逼上绝路,眼见恒王“死而复生”,就好比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纷纷义无反顾地支持恒王起事,这才有了如今江南大乱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