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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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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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几个眼快的衙役瞅见一丝端倪,说道:“适才的确有个灰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难道那竟是一个人?这这如何可能,人哪里有这么快的动作?”

    谢贻香心知那灰衣高手武功不凡,又岂是这些衙役和军士们所能拦下?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哼,响起木椅摇晃的“吱呀”声响。转头望去,却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得一子正在拼命挣扎,一张脸涨得通红,却苦于嘴里塞着谢贻香的手绢,发不出声音来。而旁边两名衙役则遵照谢贻香的吩咐,死死按住得一子的椅子,免得被他弄得翻倒。

    谢贻香这才想起还有得一子在场,心中顿时一定,一时也顾不得那灰衣高手,急忙来到得一子身前,说道:“解开你倒也可以,但你可不能骂人。”得一子听到她的声音,挣扎地愈发剧烈,显是恼怒到了极点。谢贻香却不理会,又将同样的话再问一遍,得一子无奈之下,只得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谢贻香这才挖出他嘴里的手绢,谁知手绢刚一离嘴,得一子立刻破口大骂道:“找死!信不信我将你千刀万剐,当场撕扯碎片!”

    谢贻香不禁笑道:“小道长,你是世外高人,我是凡夫俗子,事出无奈,也只好行此下策,实在抱歉得紧。如今你若是肯出手降妖除魔,我便立刻解开你的束缚;但你若是还要骂人,那我只能重新堵上你的嘴。”这话一出,得一子再不敢乱骂,气得大口喘息,过了半响,才勉强平复下心中怒火,厉声说道:“原以为宁义城妖气尽除,区区妖物不足为惧。哼,想不到它竟然栖身于这座城隍庙里,倒是有些扎手你还不赶紧将我解开?”

    得一子这话分明是答应了出手,谢贻香大喜过望,急忙亲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好言相劝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敢啦!待到此间事了,我一定好好向你赔罪。”得一子双手重获自由,立刻扯开猛住双眼的衣襟,用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狠狠瞪着谢贻香,目光中尽是怒意。眼见谢贻香只是一个劲地陪笑,他终于压下心中怒火,厉声喝道:“拿来!”

    谢贻香顿时领悟他的意思,急忙叫衙役将从得一子住所取来的那个黑色包袱送上。得一子冷哼一声,也不多言,自包袱里取出毛笔、朱砂和符纸,用毛笔沾着朱砂在符纸上龙飞凤舞,片刻之间,已画出四大一小五道符咒。他将那道较小的符咒交给谢贻香,示意她佩戴在身,又从在场的人群里点出四名健壮的军士,叫他们每人领一道大符,吩咐道:“稍后你们四人随我一同进去,拿着这道符咒分别站立在这座城隍庙的四角,其间不可挪动一步,以此压制庙内的妖气。”

    那四名军士虽然不解其意,但也立刻答应下来。得一子又将那枚霄光文火神印从木盒中取出,藏进自己道袍的大袖里,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瞪了谢贻香一眼,说道:“你随我一同进去。”谢贻香回想起那女童的诡异,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问道:“稍后要我做些什么?”得一子冷冷说道:“你能做些什么?老老实实看着便是!”

    说罢,他便将身上那件黑色道袍稍作整理,大步往城隍庙中踏去。谢贻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身后,再后面则是那四名手持符咒的军士;待到四名军士一入庙中,便立刻依照得一子的吩咐,分散到了这座城隍庙的四角站立。

    而那女童此时仍旧坐在庙中院子里的地上,看到谢贻香重新进来,不禁柔声笑道:“姐姐怎么又回来了,这回又带了什么朋友来和我玩?”谢贻香默不作声,那女童这才将目光停留在得一子身上,随即笑道:“好俊俏的一个小哥哥,可惜却是个道士不过似这般黑色的道袍,我还是头一回瞧见,真是奇怪得紧。”

    话音落处,那女童忽然又变成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吊着嗓子冷冷说道:“这小道士眉目清秀,细皮嫩肉,滋味必定不错。”

    

58 见张巡妖道对峙() 
得一子却毫不理会,示意谢贻香留在原地,自己则继续前行,自院子里向那女童缓步逼近。那女童见来人不动神色,更不开口说话,而且目中竟是一对灰白色的瞳孔,倒像是个瞎眼小道士,一时竟摸不透他的深浅,又用小女孩的声音笑着说道:“难道这位小哥哥不但眼瞎,而且还是个聋子?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谁知得一子还是不作理会,就仿佛根本没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这个女童,继续朝她一路行来。转眼之间,那女童见得一子离自己已不过数尺之遥,不禁脸色微变,只得从地上站起身来,斜斜退开两步,口中问道:“小哥哥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欺负我这么个六岁年纪的女童不成?”

    不料得一子却径直从那女童的身旁走过,连眼角也没瞥她一眼,继而穿过整个院子,来到城隍庙的正殿外面,抬眼打量殿中神龛上供奉的那个文官塑像,终于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地说道:“果然是你。”

    听到这话,不止是在场的谢贻香,就连那女童也是莫名其妙。这小道士居然对着一尊泥塑的雕像说话,难道竟是个疯子不成?得一子说完这话,又凝视着神龛上的塑像端详半晌,再次扬声说道:“果然是你!”

    谢贻香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这小道士是有话要说,却又就好比是酒楼茶馆里的说书之人,需要一个帮衬的搭档才好继续往下讲诉,急忙开口问道:“这庙里供奉的塑像是谁?”得一子冷哼一声,这才说道:“原来宁义城里供奉的城隍神祗,果然便是昔日固守雍丘、宁陵和睢阳三地的张巡。”

    谢贻香眉头微蹙,脱口问道:“张巡?”得一子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唐时安史之乱,叛军攻陷帝都洛阳,自号‘大燕’,逼得玄宗弃京而逃。时长史张巡誓不降贼,率唐军拼死抗敌,先后转战雍丘、宁陵和睢阳三地,威震天下。之后燕军大将尹子琦率大军十八万,将张巡等人困死睢阳,并围城断其粮草。睢阳城中树皮、纸张、鸟雀、老鼠皆已吃尽,张巡便亲手杀死自己爱妾,强令军士吃下充饥,随后众将也纷纷效仿,杀掉自己的奴仆充当军粮。待到主帅的家人食尽,众军士便开始烹食城中的老弱妇孺,整座睢阳城战前原本有四万之众,待到燕军破城、擒杀张巡之后,城中仅剩下四百活人,可谓是惨不忍睹、触目惊心。事后肃宗平定叛乱,重掌大唐神器,论起张巡之作为,也是以‘过大于功’四个字作为评价。”

    谢贻香自然听说过张巡其人,耳听得一子忽然提及此人,不禁试探着问道:“唐时的张巡固守睢阳,令军士以人肉为食;今日的方铁衣坚守宁义,同样也令军士以人肉为食。乍一看来,这当中的确存有不少相似之处,再加上这城隍庙里供奉的神祗恰好也是张巡难道小道长的意思是说,宁义城的这一场劫难,其实便是源自此间供奉的城隍张巡?”

    得一子却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声说道:“所谓城隍者,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说得简单些,便是各地在阴间的太守或者县令,专管百姓死后之事。由于各地的风俗民情不同,所以每个地方的城隍也是由不同的人出任,甚至是由当地百姓自行选出来,大都是些殉国而亡的忠烈之士,又或者历朝历代的赤诚义士。至于宁义城为何会选远在两千里之外驻守睢阳的唐时张巡出任此间城隍,哼,看这座城隍庙的形貌,少说也有一两百年光景,只怕是无从考证了。”

    说罢,他才回答谢贻香的问题,缓缓说道:“宁义城眼下的这场劫难,自然与城隍庙里供奉的张巡脱不了干系,却并非只是简单的因果关系。所谓‘因果’,不过是佛家的粗浅说辞罢了,在我道家看来,一件事之所以发生,背后其实存有千丝万缕的缘由,绝不仅仅只是源于另一件事的发生,而是数件乃至千百件事共同交织出的来结果,又被称之为‘缘’。此间的城隍庙里供奉着张巡神祗,仅仅只是一缘罢了;整座宁义城地处江浙交界,乃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这又是一缘;恒王叛军围城,奉行那个家伙‘兵不血刃、不杀一人’的方针,这也是一缘;而太守方铁衣宁死不降,誓要效仿昔日张巡的作为死守宁义,这更是一缘”

    说到这里,得一子终于转向院子里的那个女童,冷冷说道:“当然,宁义城里妖物横行,这同样也是一缘。只不过事情发展到如今,种种机缘错综复杂,早已分不清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若是用佛家那套粗俗的‘因果’理论,根本无从解释;既不能说是宁义城的劫难孕育出妖物作祟,也不能说是作祟的妖物导致宁义城生出这场劫难,因为两者本就互为一体,再也无从分割。”

    谢贻香听到这里,已经很难跟上得一子的思路,只得默不作声。而院子里的那个女童之前看到得一子大摇大摆地踏进庙中,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早已心生戒备、案子防范,谁知这小道士居然顾左右而言她,滔滔不绝地说起唐时张巡的往事,直到此刻才将话锋一装,突然来向自己发难。那女童急忙收敛心神,凝意集思,还是用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妖物?这哪里有什么妖物?”

    这话刚一出口,那女童的腔调陡然一变,又用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冷说道:“吾乃鹿吴之神,无知道童,也敢在此胡乱妄言,惊扰本尊?”紧接着她又变回之前的声音,面带惊恐地向得一子说道:“方才是谁在说话?难道难道是有妖物附在了我的身上,这可如何是好?道长你既已知道有妖物作祟,那你还不赶紧救我?”

    得一子用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上下扫视院子里的女童,缓缓说道:“我的确是为降妖除魔而来。只可惜在你的身上,却并没有什么妖邪之物。”那女童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没有?这这怎么可能?方我明明听到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而且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一定是有妖物附在了我的身上”话还没说完,她立刻又将双眼一瞪,向得一子厉声喝道:“识相的便赶紧滚开,本尊饶你不死!”

    得一子缓缓摇头,嘴角处已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上确实没有什么附身妖物。因你本身就是妖邪之物。”

    

59 现原形双瞳破案() 
听到这话,那女童顿时装模作样地“哎哟”一声,问道:“道长你说什么?方才那个声音不是我说的,我……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又怎会……怎会是什么妖物?”

    得一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朝那女童踏上几步,逼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可悲?”那女童不解地问道:“可悲?”得一子已扬声说道:“既然你早已厌倦了‘六岁女童’这一身份,又何必还要继续扮演下去?明明已经深恶痛绝,却只能继续装模作样,终日活在伪装之中,岂不是可悲之极?”

    这话一出,那女童不由地神色一肃,整张脸也有些微微抽搐,却又立刻镇定下来,还是用小女孩的声音摇头说道:“道长你究竟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得一子冷笑道:“无妨,既然你还不肯承认,那我自有办法让你显出原形。”

    说罢,得一子已伸手入怀,摸出一道杏黄色的符咒,凌空一晃,符咒便在他的指尖自行燃烧起来。他挥舞着手中符咒,曼声吟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不料那女童立刻发出阴恻恻的笑声,用诡异的腔调笑道:“雕虫小技,区区‘净心神咒’,也敢在本尊面前卖弄?”待到得一子手中符咒燃尽,他正好也念完最后一句“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但眼前的女童却安然无恙,用小女孩声音笑盈盈地问道:“道长的法术如何不灵验了?”

    得一子掸去指尖的符咒灰烬,冷冷说道:“看来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这妖邪之物,居然对道家也有所涉猎,难怪能够掀起如此风浪。”说罢,他忽然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又淡淡地说道:“不过要让你现出原形,原本也用不着这些粗浅手段。”话音落处,得一子的双眼便向上翻出白眼,终于转出了他深藏眼眶下面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冷冷凝视着面前的女童。

    眼见这小道士目中居然生有双瞳,那女童当场吓得目瞪口呆,额上更是青筋暴起,又换作一个嘶哑的声音脱口喝问道:“你……你这是道家千年一遇的双瞳?这……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她一边说着,一边已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开几步。得一子连忙逼上两步,双眼死死盯住女童的身形,沉声问道:“怎么,不继续扮演下去了?你这位鹿吴之神,难道也会害怕这区区双瞳?”

    那女童不停地摇头,嘶哑着嗓子反复念道:“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怎会当真存有双瞳……”听她此刻的声音,既不同于先前那小女孩声音,也不是那个怪声怪气的诡异腔调,而是第三个全新的声音,倒像是一个饱受折磨的中年怨妇,嗓子既粗又哑,只能勉强分辨出是女子的声音。而得一子已回答说道:“世上既有鹿吴之神,自然也有双瞳。”

    那女童听到这话,似乎突然惊醒过来,急忙站定身子,用嘶哑的声音冷笑道:“既然是识阴阳、辨鬼神的双瞳,不知道长可有看出我的原形究竟如何,果真便是鹿吴之神?又或者你根本就是什么也没看见,不过你的胡说八道而已?”

    得一子不料这女童还能在自己的双瞳之下维持镇定,也有些出乎意料。他一时也不急着强攻,索性暂且避开这女童的锋芒,转头向不远处的谢贻香说道:“想必你早已猜到,此番你所追查的这一桩‘人厨案’,凶手便是你我眼前的这个女童。”

    谢贻香一直默不作声,听到得一子忽然向自己发问,急忙回过神来,回答说道:“正是,她方才已经亲口承认,不止是刑捕房卷宗记录在案的几桩案子,八年间她竟先后犯下上百起杀人吃人的命案。只是……只是……”得一子接口说道:“只是这女童毕竟只有六岁的年纪,所以你一直想不通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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