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论疑点幕后主犯()
当下杨捕头便深吸了一口长气,说道:“且不论六年前凤阳府濠州和两年前镇江那两起命案,单说最近发生在绍兴地界的这三起案子,按照案发的先后顺序来看,依次是文山村老者的孙女失踪、银山村李屠夫一家三口惨遭灭门和诸暨陈姓男子夫妇遇害。首先是文山村老者的孙女失踪,如今已经证实他的孙女其实是死在李屠夫家里,当了李屠夫女儿的替死鬼;然后是李屠夫一家三口被杀,但被剁了碎炖煮的女童尸体,却不是李屠夫夫妇领养来的那个女儿,而是文山村老者失踪的孙女,也便是说李屠夫的女儿并未死在命案现场,甚至极有可能还活着;最后则是诸暨陈姓男子夫妻二人,就在银山村李屠夫一家惨案发生后的第十天,陈姓男子不知从哪里领了一个女童回家,随后夫妻二人也惨遭杀害,领养回来的那个女童则是下落不明。”
杨捕头说完这话,脸色已变得愈发暗沉,继续说道:“若是将绍兴府这三起案子联系在一起,用最简单的破案思路来分析,杀人凶手十有八九便是李屠夫夫妇领养的那个女儿。是她在自己家里杀害了李屠夫夫妻二人,并且挖出养父养母的心脏切片爆炒,同时又将文山村老者的孙女拐骗到自己家里,然后剁碎了丢进锅里炖煮,以此作为自己的替死鬼,让我们误以为她也被凶手杀死。随后李屠夫的这个女儿便离家逃走,又在诸暨附近遇见陈姓男子,由于陈姓男子的妻子无法生育,所以夫妻二人便打算将她带回家中收养,当作是自己的女儿。却不料恰巧就在这时,我们全城盘查领养了五到七岁女童的三口之家,李屠夫的女儿听到这一消息,或许是自己做贼心虚,或许是陈姓男子夫妇对她生出疑心,令她不得不逃。所以情急之下,她又将刚刚收留她的陈姓男子夫妻也一并杀死在家中,由于事出突然,她匆忙逃走之际,就连那盘爆炒人心都还没来得及吃,自然也没机会去别处找一个女童来当自己的替死鬼,所以才会露出破绽,终于被我们发现了她瞒天过海的把戏。”
谢贻香听到这里,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问道:“这一番推断的确合情合理,其实却又全然不合情理。对此杨捕头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杨捕头顿时长叹一声,说道:“不合情理之处,简单说来便只有三点。其一是年纪,要知道李屠夫领养来的那个女儿,如今才不过六岁年纪,无论心智还是力气,又怎么可能完成如此精妙的凶杀案,先后谋害了五条人命,而且其中还有四个是成年人?其二还是年纪,试问一个六岁年纪的女童,怎会生出如此歹毒的心肠,非但动手杀人,而且还做出烹食人肉这等丧心病狂之举?其三依然是年纪,若是结合发生濠州和镇江的前两起命案,这个‘人厨’早在六年前便已开始犯案,而当时李屠夫的这个女儿只怕还未出生,又怎会作下濠州和镇江这两起案子,成为‘人厨’这一连环凶手?”
说到这里,就连杨捕头也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惊恐,又说道:“况且凶手倘若当真是李屠夫的女儿,如今自然也还活着,那么……那么六年前的濠州和两年前的镇江,被凶手炖煮的女童尸体,是否……是否也是由其它女童所代替,并非那两户人家真正领养回家的女童?又或者说,六年前濠州朱员外家的女儿,和两年前镇江刘姓男子的女儿,以及银山村李屠夫的女儿、也便是陈姓男子刚收养的女童,其实竟是……竟是同一个……唉,说来说去,最大的疑点始终还是这‘年纪’二字;如今只有六七岁年纪的女童,难道六年前竟也是七岁年纪?”
谢贻香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杨捕头说有三点不合情理之处,其实归根究底,却只有‘年纪’这一点而已,这也正是此案最大的疑点。倘若所谓的‘人厨’果真便是李屠夫收养的那个六岁女童,那么杨捕头所说的第一、第二点倒也罢了,但这第三点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躲不过。要知道此案本就是一桩连环凶杀案,倘若忽略濠州和镇江那两处案子,那便是走上了歧途,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杨捕头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只觉头脑发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关键。他又试探着说道:“可是想来想去,李屠夫一家三口惨遭杀害,当中女儿的尸体却并非本人,而是由文山村老者的孙女所顶替,那么他家里的这个女儿自然存有最大嫌疑,否则又何必要给自己找来一个替死鬼?只有将李屠夫的女儿假定成此案凶手,绍兴府的这三起案子才能够说得通……”说着,他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又说道:“话说这桩‘人厨案’,凶手会不会并非是同一个人?或许六年前濠州的案子以及两年前镇江的案子,杀人吃人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而如今李屠夫的女儿不过是在效仿当年的两起命案,又或者是李屠夫的女儿与之前两案的凶手有什么关联?”
要知道案子查到这个地步,谢贻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杨捕头愿意分享他的推测,谢贻香便一直留神细听,看看能不能对自己有所启发。此时听杨捕头说出这话,她心中忽然一动,当即说道:“你错了,从濠州到镇江,从银山村到诸暨,作案的凶手都是‘人厨’本人,一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额我们之所以解不开‘凶手年纪’这一疑点,是因为我们被自己的想法所局限,一直以为这个所谓的‘人厨’仅仅只是一个人,又或者说仅仅只有一人而已。是否会另一种可能,那便是六年前濠州朱员外家七岁的女童,两年前镇江刘姓男子家五六岁的女童,以及银山村李屠夫家六岁的女童、同时也是诸暨陈姓男子家刚刚领回家里的女童,其实都是这桩‘人厨案’的凶手,但却仅仅只是三个‘从犯’罢了。就在这三个女童的背后,还存有另外一个‘主犯’,那才是真正杀人吃人的凶徒、真正的‘人厨’!”
16 观画像妖气冲天()
要知道谢贻香曾在兰州城里亲身经历“鬼猴”一案,目睹了丐帮兰州分舵的“采生折割”之举,竟是将好端端一个孩童弄成残废,以此博得世人的同情,不惜慷慨解囊;又或者是将孩童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缝合在一起,从而激发世人的猎奇之心,达到诓骗钱财的目的。
而在这桩“人厨案”里,且不管镇江刘姓男子一家的命案,假设所有被“人厨”杀害的死者,都是因为家里有一个五到七岁年纪且是领养回来的女童,这才惨遭灭门之灾,那么这些人家当时领养女童的渠道,会不会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也便是说,遇害人家领养回来的女童背后,极有可能存在一派类似丐帮兰州分舵的帮派,又或者说是一个魔教、一股势力,从而在暗中操控这些被死者领养回家的女童,利用她们合伙犯下这些命案。
至于幕后的这股神秘势力为何要将这些领养女童的人家赶尽杀绝,并且当场烹食死者,或许是类似峨眉山上“止尘庵”的目的,想要以此修炼什么邪功秘术,所以用女童为诱饵,安排这些五到七岁的女童潜入各户人家,待到时机成熟,便来个里应外合;又或许是这四户人家将女童领养回家,其实并非幕后这股神秘势力的本意,所以才要以此手段作为报复,从死者家中带回女童。正因如此,凶手在每次犯案之时,都会从别处另寻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童来当替死鬼,从而替换死者家中原来的女童,让办案的官差误以一家三口已经悉数毙命,从而掩盖这一事实真相。
听到谢贻香的这一番推测,杨捕头急忙从头到尾细想一遍,也觉得合情合理,的确能够将这桩“人厨案”解释清楚。但他一时却想不明白世上是否当真存有这样的一股神秘势力,居然会利用五到七岁的女童犯案,只得向谢贻香请教。
谢贻香不禁冷道:“从古至今,这种事岂非是司空见惯?类似这样的帮派或者势力,天底下更是数不胜数。就好比是将孩童‘采生折割’的丐帮,以此骗取钱财;又例如江南‘听涛阁’的主人葬花夫人,不也是只收女童作为门下弟子?就连如今的金陵皇城之中,暗地也存有类似的组织,专门收罗那些容貌姣好的女童,从小培养她们的言谈举止,让她们成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待到二八年纪,再给她们伪造一个显赫的出身,嫁到朝廷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府上为妾,从而达到掌控朝局的目的。哼,甚至就连当今皇帝直属的亲军都尉府,据我所知,也在私底下做此勾当,将那些孤苦无依的女童纳入麾下,自幼学习色媚之术,训练成密探或者刺客。”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况且我所谓的这一股‘神秘势力’,也未必便是一个帮派或者一个组织,说不定在这些女童的背后,便只有凶手一人而已,是凶手一个人谋划出了这一连串的命案。”
只可惜谢贻香的分析虽然头头是道,但隐藏在这桩“人厨案”幕后的神秘势力究竟是什么,其烹食人肉之举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仅凭现有的信息,还远不足以做出判断。当下她又和杨捕头仔细商讨一番,到头来还是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那便是从银山村李屠夫家并未遇害的那个女儿入手,发动所有的捕快、公差和衙役全面搜查,说什么也要揪出这个五六岁的女童。随后再从她的身上顺藤摸瓜,查出幕后的这股神秘势力,也便是真正犯下此案的“人厨”。
此时从银山村里请来认尸的村民还在衙门里,杨捕头便将他们尽数召集起来,依据他们对李屠夫女儿的描述,让手下捕快画出肖像。待到画像做好,谢贻香接过来一看,却是个容貌清秀的女童,显得极是可爱,一双凤眼的眯成两弯新月,在嘴角处还挂有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不是作画捕快的技法问题,谢贻香愈是细看这幅女童画像,竟愈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就仿佛是有一股极强的妖气笼罩在这个女童的画像上,几欲破纸而出。
耳听在场的银山村村民都说这幅画像甚是传神,像极了李屠夫的女儿,杨捕头便让捕快们照着临摹出二十几张,在整个绍兴地界严密搜寻,尤其是南面的诸暨一带。如此又过了两天,绍兴府衙门的捕快们办事效率倒是不差,果然寻访到画像上这个女童的踪迹,乃是在诸暨南面的东阳关。依据东阳关的驻守军士回忆,就在三日之前,有一老一少由东阳关南下,当中那老者身披一件白色斗篷,少说也有六七十岁年纪,却没能看清样貌,身旁还带有一个五六岁女童,长得格外可爱,像极了画像上的这个女童。再核对出入东阳关的记录名册,那老者当时自称姓夏,同行的女童则是他的外孙女,一老一少说是要去往南面的宁义城探亲。
谢贻香听到这一消息,不禁脱口问道:“一老一少?”话音落处,她心中已是“咯噔”一下,紧接着又开口说道:“难道……难道这个所谓的‘人厨’,竟然是……是……”杨捕头等人见她欲言又止,不禁相继询问,但谢贻香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并未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原来这听到这个女童身边居然还有一个身披斗篷的老者同行,倒是让谢贻香想起了一桩旧事、两个故人。话说当日在岳阳城里,神火教五行护法之首的流金尊者化名“金先生”,不也是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四处招摇撞骗,以洞庭湖“龙女”的名义作奸犯科?如今李屠夫的女儿果然没死,而且还跟在一个老者身旁,一老一少结伴南行,无疑和当日的流金尊者极为相似;难道隐藏在这一桩“人厨案”幕后的那股神秘势力,竟然又是和神火教有关?可是经过洞庭湖一役,无论是流金尊者还是那个什么“龙女”,甚至包括化名“方东凤”的神火教前任教主,都已毙命于师兄先竞月的刀下,如今又怎会出现于此?
想到这里,谢贻香陡然惊醒。去年年末师兄从西域赶回,曾和自己说起过玉门关发生的事。当日岳阳城里的流金尊者虽已毙命,但如今神火教已然提拔出了新一任的流金尊者,正是在西域各国化名“金万斤”的那个言思道!
17 逞单骑南下追凶()
一想到那个言思道,谢贻香顿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像这个“人厨”一样挖出他的一颗黑心烹而食之。要知道去年年末那一支“尸军”绕开宁夏卫颐王的驻军,悄然潜入中原境内,妄图一举偷袭金陵、颠覆本朝,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正是由那个言思道暗中设局,唆使西域各国发兵嘉峪关,以此牵制住朝廷的军马,这才让这支“尸军”有机可乘。若非如此,父亲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又怎会擅自调用守卫皇城的“驭机营”将士出城伏击,从而在皇帝那里落下口实,终于引来杀身之祸?
而父亲当夜前曾经千叮万嘱,叫自己不要记恨皇帝,更不要有什么报仇之心。对此谢贻香虽然至今想不明白,却也不能违背父亲临终前的嘱咐,只能将这一份恨意深埋心底,整个人更是因此颓废,只能惶惶度日。经过这几个月的思来想去,杀害父亲的直接凶手虽是除夕之夜令人送来一只蒸鹅的皇帝,但是追本溯源,整件事的起因始终还是那个言思道,此人才是杀害自己父亲的真正凶手。
想不到自己因为岳大姐的一番好意,借查案之名远离金陵城,前来绍兴调查这一桩“人厨案”,到头来居然又和那个言思道扯上关系。一时间谢贻香已是无比激愤,心神更是随之大乱,哪里还顾得什么推理求证?她当即猛一跺脚,便要立刻带人南下追去宁义,将三天前经过东阳关的那一老一少缉拿归案。
杨捕头等人也不知这位谢三小姐为何忽然间戾气大增,又问不出其中缘由,只能好言相劝,说这世间容貌相同者大有人在,而且再高明的画技,也最多只能勾勒出一个人的神态,无法精准描绘出外貌;仅凭一幅女童的画像来辨人,也不一定靠得住。所以三日前经过东阳关的那一老一少,当中那个女童未必便是李屠夫失踪的女儿,需得从长计议证实此事,倒不如再等上两日,看看除了诸暨南面的东阳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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