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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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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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杨捕头便遵照谢贻香的意思去办,将衙门里的公差衙役连夜派遣出去,挨家挨户盘查家中领养了五到七岁女童的人家。如此转眼便是两天过去,进展却是极为缓慢,待到第二日傍晚,得到的消息也不容乐观,这偌大的一个绍兴城里,符合这一条件的居然只有两户人家,盘问之下,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领命的公差衙役怕挨杨捕头的骂,又将盘查范围扩大至整个绍兴地界,如今仍在绍兴城的郊外忙碌。

    谢贻香和杨捕头略一合计,顿时想通了其中关键。原来但凡是领养过子女的家庭,多半是因为夫妻二人身有隐疾,导致无法生育,又怎么好意思对外吐露?况且领养回家的子女,家里人通常都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般抚养,极少有人家会以实情相告,让子女知道自己是被领养来的。所以就算是面对公差衙役们的盘问,他们多半也不肯承认此事。

    对此杨捕头也是束手无策,便问谢贻香是否要扩大盘查范围,只要是家里有五到七岁女童的人家,通通都要查上一遍。谢贻香却说暂且不必,决定亲自前去盘问已经筛选出来的这两户人家,视情况再做决断。谁知两人还没来得及踏出厅堂,便有公差手忙脚乱地跑来禀告,满脸都是惊骇之色,大声说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绍兴城西南面的诸暨刚刚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年轻夫妇,被人杀死在自己家中。而且……而且夫妻二人的心脏竟然被活活挖了出来,在厨房里就着姜葱蒜椒做成了一盘爆炒心片!”

    听到这话,谢贻香和杨捕头顿时呆立当场,杨捕头更是确认道:“死者只有夫妻二人?家里难道没有子女?”那公差连连点头,随后又摇头说道:“遇害的确实只有夫妻二人,并无子女。”谢贻香和杨捕头两人都是心中惊疑,似这般挖出人心烹食,显然是那“人厨”的手段,可是这回死者的家里却根本没有子女,难道先前的一番推论从头到尾都是错的,这桩“人厨案”根本就和收养女童一事无关?一时间两人也不敢多做耽搁,杨捕头急忙召集起人手,一同赶赴绍兴城西南面的诸暨。

    话说诸暨本是隶属于绍兴地界,离绍兴城约莫有百余里路途。此时夜色已深,众人星夜赶到诸暨,已是子时前后。在当地公差的带领下,谢贻香和杨捕头一行人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虽已是夜半时分,巷口还围着不少人,对着巷子里的一处宅子指指点点,却是被此间的命案吸引,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杨捕头连忙喝散人群,和谢贻香一同进入巷子里的一处宅子,顿时便有血腥味扑鼻而来。再顺着血腥味进到厨房,只见血泊中此时正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胸膛已被利刃抛开,流淌出满地鲜血,一颗心脏却已不知去向。而就在旁边的灶台上面,分明正摆着一大盘炒熟的心片,虽然早已放凉,但在葱姜蒜椒的点缀之下,依然显得格外诱人,令人大生食欲。

11 焚香炉爆炒人心() 
谢贻香虽已接办此案,但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真正的案发现场,只觉胃中一阵翻涌,在绍兴府衙门里吃的晚饭险些呕吐出来。而杨捕头等人早在银山村李屠夫家目睹过一次,此时再次见到凶手留下的这般现场,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相继冲到屋外呕吐起来。

    谢贻香实在想不通世间怎会有以人肉为食之辈,岂不是等同于禽兽?她一时也没勇气去看灶台上那盘爆炒人心,而是蹲在地上查验血泊里的两具尸体。只见这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除了被人剖开的胸膛以外,身上便再无其它伤痕;粗略推断,极有可能是被凶手活活摘心而死。而旁边水池里的一柄菜刀,刀柄上还留有没冲洗干净的血迹,显然正是凶手用来作案的凶器。

    杨捕头此时已缓过一口起来,回到厨房向谢贻香说道:“这的确是那‘人厨’的手段,和李屠夫一家三口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就连那盘爆炒的心片,也是……也是完全相同的烹饪手段,显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谢贻香正在查看水池里的那柄菜刀,听到杨捕头这话,才敢去看灶台上那盘爆炒人心。只见盘里的每片人心不过寸许厚薄,可见刀法极为老练,此时虽已彻底凉透,却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油香,再佐以葱之绿、姜之黄、蒜之白、椒之红点缀,当真可谓是活色生香。她不禁喃喃说道:“凶手并未剔下夫妇二人四肢上的精肉,甚至就连这盘心片也没来得及吃完,可见当时的情况极是仓促……报案的人眼下在哪里?”

    随即便有公差带来一个中年妇人,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说什么也不敢再进厨房。谢贻香和杨捕头便在厅里询问,原来死者乃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外地夫妻,膝下并无子女,当中那男子姓陈,在附近一间杂货铺里做工;女子姓万,终日在家接些针线私活来做。夫妻二人虽然在这诸暨举目无亲,但日子倒也能凑合着过下去。

    而这个报案的妇人,则是死者一家的邻居,平日里最爱管些闲事。今日傍晚前后,她闻到陈姓男子家中传出阵阵香味,似乎是在爆炒什么动物的内脏,竟是自己从未闻过的味道,好奇之下,便过来叩门询问。谁知她敲了半天的门,屋里却没人应答,妇人当时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当成一回事,怏怏回到自己家中。

    如此待到一个多时辰后,她隐约听到陈姓男子家传来开门的声音,也不知是有人出去还是有人回来,便想去打个招呼,顺便再问问他们家里方才爆炒的是什么稀罕物。不料等这妇人从自己家里出来,却是来晚一步,陈姓男子的家门已经重新合上,并未见到开门之人。她又再次敲门,依然无人应答,随后便闻到屋子里隐隐传出一股血腥味。

    妇人惊慌之下,顿时手足无措。幸好巡夜的更夫路经此地,妇人便叫上更夫帮忙,一并前去唤门。那更夫也闻到屋中的血腥味,怕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便用力踹门,谁知房门随之而开,竟没从里面闩上。两人便跟着血腥味一路寻到厨房,才发现死在血泊里的陈姓男子夫妻二人,当场吓得毛骨悚然,急忙向诸暨的官府报案。而当地官差见凶手居然将死者的人心挖出,在厨房里炒成了一盘心片,惊骇之下,也知道是一桩重案,所以急忙快马加鞭,连夜禀告绍兴府衙门的杨捕头。

    听完这一番讲诉,谢贻香和杨捕头这才弄清事情的原委,看来是邻家这个中年妇人好管闲事,再一次惊扰到了作案的凶手,所以新炒好的一盘人心还未来得及下肚,便已匆忙逃走。而妇人听到的开门声响,多半便是凶手匆匆离开时弄出的声响,所以房门并未从里面闩上。

    随后谢贻香再去看厨房里的两具尸体,心中愈发感到迷茫。那日在银山村李屠夫家,她见凶手全程只用一柄菜刀切心片、剁女童,并未动用过李屠夫那些专业的刀具,所以曾有过推断,认为这个“人厨”多半不会武功,而且平日里只能接触到菜刀这一类刀具。可是再看眼前这对年轻夫妇的尸体,极有可能是被活生生地开膛摘心而死,这个“人厨”若是不会武功,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剖开两个大活人的胸膛?

    当下她便以此和杨捕头探讨,杨捕头一愣之下,这才说起一事。原来依照衙门里仵作的验尸结果,李屠夫夫妇死前毫无挣扎抵抗的迹象,极有可能是早已昏迷过去,又或许是中了迷香一类的药物。由于这小地方衙门的仵作本领有限,至今也还无法查证此事。谢贻香便让杨捕头带人在屋子里四处搜查,看看有无迷香一类的痕迹,自己也加入其间。

    话说这对年轻夫妻也算是节省之人,家中尽是些朴素之物,众人一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谢贻香打开衣柜,才发现柜子里有一块新扯的红布缎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名贵之物,但比起家里的其它物件,显然却要奢华得多。谢贻香将这块红布展开,却只有四五尺长短,远不够缝制一身衣衫,也不知是做什么用途。杨捕头见她拿着这块红布发呆,便说道:“据说这陈姓男子的妻子终日里闭门不出,只在家里接些针线私活来做,挣一些幸苦钱。这块红布少说也要五钱银子,应该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哪个客人吩咐下来的针线活。”

    听到这话,谢贻香也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惑。而此时杨捕头手下的捕快却已有了发现,就在桌角下的一个香炉里,分明有半截用水浇灭了的香线;放到鼻前一嗅,却是一股桂花香味,随后便觉脑袋隐隐发沉。杨捕头急忙拿过来查验,倒是识得此物,说道:“我道是什么厉害的迷药,原来却是江湖里再常见不过的蒙汗药,难怪仵作验不出来。不过对寻常百姓来说,药效也算颇为厉害,足以令人沉睡不醒;而这支桂花香线,正是事先用蒙汗药水浸泡过的。”

    要知道这一发现可谓是极其重要,无疑证实了谢贻香的猜想,凶手多半没练过武功,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之前在银山村李屠夫家里并未发现类似的东西,想来是被凶手清理干净了,而这回因为邻家妇人突然前来叩门询问,凶手惊惶间就连那盘爆炒心片也没来得及吃,哪里还有工夫清理香炉里的迷药香线?

12 品残羹种因得果() 
当下众人又在房间里仔细搜寻一番,眼见再没有其它发现,杨捕头便在厅里依次传召这条小巷里的居民,盘问他陈姓男子一家最近可有客人来访,又或者是见到有陌生人在这一带出现;与此同时,也是在暗中察言观色,看看附近的邻居是否存有嫌疑。似这般一直盘问到黎明时分,却是无甚收获,谢贻香一夜未眠,精神反倒更加亢奋,暗道:“这‘人厨’已经在绍兴一带接连犯下两起命案,但是查来查去,却只有些旁枝末节的线索,至今连凶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若是再抓不到这个‘人厨’,真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家遭殃。”

    想到这里,她心中已是愈发焦急,当即再次去往厨房里查验现场。眼见杨捕头的手下正在收敛地上的两具尸体,还要将那盘爆炒人心一并收集起来作为物证,谢贻香一时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念头,当即走上前去,从旁边的碗柜里摸出一双筷子,蘸了些这盘爆炒人心的油汁放到舌尖品尝。

    她这一举动直吓得在场众人皆尽失色,想不到这位年纪轻轻的谢三小姐,居然敢品尝凶手留下来的人心残羹,好几人更是忍不住惊呼起来。只见谢贻香已闭上双眼,深锁眉心,似乎是在仔细品尝这盘爆炒人心的滋味;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正所谓‘东辣西酸,南甜北咸’,这江南一带的口味本就偏甜,但这盘心片却是辛辣无比,而且咸味极重,倒像是……倒像是湖广、湘西和四川等地的口味,可见凶手极有可能并非江南人士。然而六年里的这四起命案,为何全都发生在这江南一带?”

    谢贻香虽然得出这一推断,但烹饪口味本就是因人而异,也不能以此说明什么。眼见盘问附近的居民依然没有收获,众人又是一夜未眠,杨捕头只得下令收队,让大家先回绍兴府衙门歇息。临行前他又吩咐诸暨当地的公差照看好案发现场,一旦有什么新的进展,便要立刻通知自己。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众人在赶回绍兴府衙门的路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落,显是因为这个凶手在绍兴地界上接连作案,官府却始终不能确定他的身份,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找不到,难免垂头丧气。杨捕头见谢贻香的马落在队伍最后,似乎若有所思,便放慢马速来到她的身旁,问道:“诸暨的这户死者家里的确只有夫妻二人,膝下并无子女,自然也不曾收养过什么五到七岁的女童。对此方才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屋子,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生活的痕迹,附近的邻居更能证实这一点。所以……所以我们先前的推断是否有误?之前遇害的三户人家都有一个五到七岁的女儿,其实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至于濠州朱员外和银山村李屠夫的女儿都是领养而来,更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谢贻香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昨夜诸暨的发生的这起命案,反倒恰恰证明我们先前的推断正确。”顿了一顿,她又说道:“要知道这个‘人厨’的作案频率本就不高,如今在同一个地方接连犯下两桩案,当中间隔不过十来天,对他而言可谓是前所未有,分明有些反常。而我之前曾有预感,以为凶手在李屠夫家里没能吃到用女童炖煮的肉汤,所以有可能在短期内再次犯案,但昨夜诸暨的这起案子里,死者家里却根本没有女童,这一猜想自然也便站不住脚。所以凶手之所以再次犯案,想来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我们前两日派人全城盘查,在整个绍兴地界寻找收养了五到七岁女童的人家,无疑已经打草惊蛇,引起了凶手的惊恐,这才令他犯下诸暨的这起案子,又或者说不得不犯下这起案子。”

    杨捕头被谢贻香这番说辞绕得晕头转向,想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谢三小姐的意思是说,凶手杀害诸暨的这对夫妻,并非为了烹食女童,而是因为我们查对了方向,引起了他的恐慌?那么……那么凶手昨夜在诸暨犯下这起案子,其实是凶手故布疑阵,想要欲盖弥彰,将我们诱入歧途,不再追查收养了五到七岁女童的人家?”

    谢贻香却还是摇了摇头,犹豫着说道:“这个说法未免又太过牵强了些,倒像是我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无误,从而忽略既有的实事,想方设法自圆其说。可是我认识的一个家伙曾说过一番话,大意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之事,一切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源于‘因果’二字;只有昔日种‘因’,方能今日得‘果’。所以命丧于‘人厨’之手的这些人家,而今既得此‘果’,那便必定有‘因’,倘若家中领养了五到七岁的女童并非是此案之‘因’,那么这个‘因’还能是什么?”

    她这话问出口来,忽然心念一动,自己反倒先想明白了,当即又说道:“不对!这个‘人厨’犯下的前三起案子,都是将死者家中的女童剁碎炖煮,并未落下一根手指、一块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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