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肯接任下令,我霍无边这便去将那死胖子碎尸万段!”
积水尊者沉吟半响,又和对面的木老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二人倒不是怜惜这个金万斤的才能,更不是受人恩惠、不肯恩将仇报,而是深知此人的厉害,若是神火教与他反目,从而开罪此人,真不知会惹来怎样的麻烦。然而众人此时都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积水尊者只得尖声说道:“此人落后我和明火一步,眼下正随神火教的‘八方使者’同行,全力赶往此间。既然宁姑娘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那稍候我们将此人交给姑娘处置便是。”
宁萃不禁暗叫侥幸,原来言思道此时也正往玉门关这里赶来,却不幸落后了积水和明火二尊者一步;也正因为这一步之遥,反倒让自己抢先占据优势,可谓是天要亡他。当下她便向身旁的赵小灵说道:“小灵,既然你这几位叔叔一片诚意,那么神火教教主一职你还是暂且接任下来。反正有萃儿陪着你,就算身受约束、枯燥乏味,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俩往后的日子还长,也不急于眼下这一时半会儿,待到将神火教里的事情安置妥当,对你这些个叔叔也有了交代,你再另选贤能,将这个教主转交出去便是。”赵小灵本就被众人说得动了心,耳听宁萃也答应下来,顿时点了点头。
伴随着赵小灵这一点头,木老先生以及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都是大喜过望,同时跪倒在地,向赵小灵叩拜下去,由木老先生领头说道:“神火不灭,江山焚裂!神火教第十三任教主公孙莫鸣,从今日起重掌神火教教主一职!”哥舒王子一行人也招呼起四下的色目人军士,高声恭贺赵小灵重新接任,一时间整个玉门关外呼声震天,参差不齐地叫道:“神火不灭,江山焚列!”
面对眼前这千军万马的欢呼,赵小灵却是一脸茫然,感到极不适应,心底更是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旁边的宁萃也向他恭贺,叮嘱说道:“小灵,如今你已重新接任神火教教主,那么‘赵小灵’这个名字往后便不能再用了,你还是改回‘公孙莫鸣’这个名字。”赵小灵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好……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赵小灵,而是……公孙莫鸣……”
然而就在欢呼的人群当中,却有一人默不作声,兀自仗刀冷眼旁观,自然便是先竞月了。眼下他身陷四国联军的八万大军之中,又有神火教的落木、积水和明火三尊者在旁,再加上哥舒王子手下的一众色目人高手,无疑是身陷险境。而他仅有的两个同伴,居然还是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和恶名远播的“撕脸魔”宁萃。此情此景,对先竞月而言,自然是无比的尴尬,面对这一连串变故,他也只能在旁边当一个看客。
眼见赵小灵在众人的哄骗下重新接任神火教教主,恢复了“公孙莫鸣”这一名号,先竞月虽是初次认识这位公孙教主,却也看得出他本性不坏,甚至还有些侠义之心,绝非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杀人魔王。他再从大局着眼,此番四国联军发兵中原,虽然是由言思道谋划、神火教号召、哥舒王子执行,但这位公孙教主其实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枢纽。若是没了公孙莫鸣,神火教便是散沙一盘,也再无力号召西域各国。所以此时先竞月身在其间,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位公孙教主击杀当场,从而令西域各国的联军不攻自破、不战而溃。
然而公孙莫鸣到底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质朴少年,又在不久前救回自己一条性命,要在此时出手杀他,以先竞月的为人,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杀心。更何况公孙莫鸣方才为了救积水和明火二尊者,竟然用身体硬吃了自己一记“独劈华山”的杀气,到头来却是毫发无损、安然无恙,纵是先竞月一向狂傲惯了,也自问没有本事能将这位公孙教主击杀当场。
于是先竞月只得寄希望于公孙莫鸣身上,但愿此人良知未泯。他当即提气说道:“既然西域各国皆奉神火教教主为尊,那烦请公孙教主下令,让四国军士就此撤离玉门关,再不可滋扰中原。此外玉门关内如今还有数千名染病军士,也要请这位哥舒王子送药救治。”
这话一出,立刻便将四下色目人军士的呼喊声压了下去,清晰传入众人耳中,神火教的三位尊者更是面色微变,这才想起还有这位“十年后天下第一人”先竞月在场;只恨方才一心只想着让公孙莫鸣重新接任教主,居然忽略了此人。公孙莫鸣听到这话,不禁问道:“退什么军?还有染病的军士又是怎么回事?有劳大侠说得详细一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办到!”
先竞月本就不善言辞,但是当此局面,也只得耐住性子,将神火教唆使西域各国发兵中原、用瘟疫残害玉门关驻军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神火教三大尊者虽是又惊又怒,但方才亲眼见到自家教主与此人联手闯进军阵厮杀,一时也摸不透两人的关系,只得静观其变,任由先竞月把话说完。最后先竞月便沉声说道:“公孙教主也是汉人之身,又岂能指使西域各国屠戮中原百姓,徒增杀孽?相信神火教先前的举动并非公孙教主本意,而是受了奸人挑拨,如今公孙教主既已复位,还请就此罢手,下令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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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故人()
公孙莫鸣听得连连点头,随即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向在场的三大尊者说道:“这个……这个沐叔叔、霍叔叔还有玄渊叔叔,我们神火教的宗旨是要驱除鞑虏,还我汉人河山,又怎能唆使西域各国攻取中原,侵犯汉人的疆土?你们赶紧让这些军士撤去,不可胡乱挑起战事!对了,还有这位大侠说的染病军士,既然是你们散播的瘟疫,也要由你们送去药材,务必要治好他们!”
听到教主这番吩咐,在场三大尊者的脸色都是一变,明火尊者当即怒喝道:“汉人的江山本该是我神火教的,却被那狗皇用卑鄙手段窃取,教主难道忘了那狗皇帝是怎样对付我教的?若非他当日暗下毒手,弄沉教主的船只,教主又怎会十多年来不见天日?如此深仇大恨,神火教当然要报!”积水尊者也冷冷说道:“中原的疆域乃是以嘉峪关为界,这玉门关本就是别失八里的国土。西域各国助别失八里抗击来犯的汉军,可谓天经地义,又有何罪之有?”木老先生更是厉声说道:“教主可知这个先竞月本是朝廷亲军都尉府的人,也便是当今皇帝的走狗?神火教与汉人朝廷早已势不两立,教主又岂能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
要知道公孙莫鸣被墨家囚禁了十多年,又哪里知道这些年来世间的变故?听到三大尊者这一番说辞,也不知应当如何辩解,只得喃喃说道:“这个……这个……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该挑起战事,让汉人百姓受苦……”旁边宁萃见这三大尊者一副吹胡子瞪眼的神情,倒像是执长辈的身份来训斥公孙莫鸣,当即冷冷说道:“怎么,公孙教主才刚刚接任,下的第一道命令你们便不听了?果然好威风、好气派!”
听到这话,木老先生以及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都是勃然大怒,然而当着哥舒王子一行人的面,再加上在场四国联军的色目人军士,倒也不便当面反驳,只得强压怒气,相继向公孙莫鸣躬身行礼,说道:“属下失礼!”心中则是暗骂不已,寻思应该怎样说服教主。却听远处的哥舒王子再次开口说道:“既然公孙教主有令,小王这便派人将祛除瘟疫的药材送进玉门关,救治那些染病的汉人军士。只不过这撤军一事,眼下别失八里、汗国、突厥和波斯四国合计共有八万人马,长途跋涉至此,免不得要稍作歇整;若是贸然撤军,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乱子。所以依小王之见,不如令众军士在玉门关前安营扎寨,暂且歇息几日,大家再商议如何撤军,不知公孙教主以为如何?”
哥舒王子这话无疑是缓兵之计,以此拖延公孙莫鸣的命令。要知道如今的玉门关已经彻底告破,就连守关之将陆元破也已丧命,剩下那数千染病军士的死活,对哥舒王子而言其实无关紧要,送些药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让四国联军驻扎于此,再伺机除掉先竞月,后面有的是机会说服这位公孙教主。但公孙莫鸣却哪里知道哥舒王子心中的盘算,顿时对这个突厥王子大生好感,说道:“好……很好!这位哥……哥舒王子果然深明大义,我先替玉门关里的汉人军士谢谢你了!”宁萃也不敢当真和神火教几位尊者闹翻,眼见哥舒王子出来打圆场,只用一席话便化解了双方的争执,当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则是对这个突厥王子愈发感到兴趣。
如此一来,众人便将公孙莫鸣的号令糊弄了过去,当下神火教的三尊者齐齐望向先竞月,正待思索应当如何对付此人,却不料忽听西面马蹄声响,军阵从中分开之处,二十多骑快马已飞奔而来,却是随积水和明火二尊者一路从天山北脉追赶至此的一众神火教高手。只见马队中一个中年胖子满脸油光,形貌猥琐之极,正是那化名“金万斤”的言思道,终于也在此时赶到了玉门关前。
看到言思道终于出现,宁萃顿时欣喜若狂,这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如今的她已和神火教以及哥舒王子谈妥了条件,任凭这言思道如何花言巧语,也注定难逃一死。而公孙莫鸣在墨塔的时候便要替宁萃击杀此人,如今再次见到,也是一脸杀气腾腾,遥遥瞪着言思道。
待到这支马队行至当中空地,神火教一众高手便相继下马,向公孙莫鸣跪地参拜。言思道落在后面,也从马上吃力地翻身下来,眼中尽是疲惫之色,显是这一路不分昼夜的追赶,早已有些吃不消了。当下他便向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问道:“可是我来晚一步?”积水尊者面无表情,尖声说道:“好像的确有些晚,公孙教主和这位宁姑娘已恭候多时了。”
言思道在路上便已听到四国联军的色目人军士齐声欢呼,不断叫出“神火不灭,江山焚裂”的口号,心知必定是公孙莫鸣终于答应接任神火教教主一职。此时听到积水尊者这句不冷不热的回答,再看公孙莫鸣和宁萃二人的神情,他心中顿时雪亮一片,知道是神火教这些个老家伙过河拆桥,将自己的性命卖给了宁萃。当下言思道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高声说道:“恭喜恭喜!也不枉我这几个月穷尽心思,踏遍西域各国,这才结成今日之联盟。如今有公孙教主重掌神火教,江山焚裂,指日可待,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说话之间,言思道已在暗中扫视在场众人一遍,却见积水和明火二尊者、木老先生以及哥舒王子等人皆一脸幸灾乐祸,分明是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再扭头一看,他顿时发现除了这些熟人之外,此时分明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汉人青年,正手持半截战阵上所用的乌黑色长刀站立在旁,端是威风凛凛。言思道微微一愣,随即扬声招呼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竞月兄别来无恙?”先竞月见这胖子生得肥头大耳,倒像是个满身铜臭的商贾,自己并不认识,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不禁皱眉问道:“阁下是?”
言思道嘿嘿一笑,从腰后拔出那柄漆黑的旱烟杆,旁若无人地往里面装填起烟丝。先竞月幡然醒悟,原来眼前这个胖子便是化名“金万斤”的言思道,也是挑起这一切纷争的罪魁祸首,顿时怒火中烧,杀念陡生,厉声喝道:“原来是你!你可记得还欠我一刀?”
此时的先竞月已达到“刀”、“招”、“人”三者合一的至境,杀念一出,杀气已如潮水般向四下扩散开去,惊得周围众人都是心底生寒。言思道首当其冲,更是吓得手足发软,连忙退开好几步,深吸了一口旱烟压惊,强笑道:“竞月兄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也曾并肩作战。今日我大祸临头,原本指望你救我一回,你忍心见死不救倒也罢了,又何必还要雪上加霜?”却见先竞月径直踏上几步,将手中偃月刀高举过头,沉声说道:“废话少说,受死!”
却不料就在这时,宁萃忽然飞身抢上,径直拦在先竞月和言思道两人之间,寒着脸冷冷说道:“要杀此人,还轮不到你先竞月!他的命是我的。”
15 服输()
眼看先竞月这招“独劈华山”便要出手,却被宁萃拦在了当中,仓促间他只得将偃月刀停在半空。公孙莫鸣深知先竞月这一刀之威,生怕宁萃受伤,急忙抢了上来。当此局面,先竞月也不愿和神火教教主起冲突,反正此间有的是人要取言思道的性命,的确轮不到自己亲自动手。当下他冷哼一声,默默退到一旁。对面的言思道则是微微一笑,向先竞月大声说道:“正所谓有拖无欠,看来我欠竞月兄的这一刀,又得暂且记下了。”
话音落处,宁萃已转头怒视言思道,心中更是怒不可竭。要知道她自持年轻貌美,才智武功也属当世一流,是以自视甚高。却不料当日在金陵城中,她一路追杀“牛头马面”中的“马面”吴盛西,凑巧撞见刚从天牢中逃出不久的言思道,一番交谈之后,居然对此人一见倾心,不但饶了吴盛西一命,还心甘情愿地听他差遣,这才有了后来紫金山太元观和禁军合谋生出的一场叛乱,让言思道从中捞走不少好处。
之后她便一直跟在言思道左右,也曾多次表露心意,却被言思道嬉皮笑脸地蒙混过去。宁萃也不是愚蠢之人,没过多久,便知道两人的关系乃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逢此境遇,若是换做寻常女子,自然会选择黯然离去,但宁萃的心思却与寻常女子不大相同,否则也不会沦为杀人如麻的“撕脸魔”。在宁萃看来,言思道的拒绝对她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深仇大恨,顿时令她由爱生恨,说什么也要让言思道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宁萃也深知言思道的手段,凭自己这点微末伎俩,还远不足以找他报复。于是在打探到言思道的图谋后,她便抢先一步去往天山墨塔,利用自己的身子引诱公孙莫鸣,将这位神火教教主据为己有;继而步步为营,终于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将言思道彻底逼上绝路。
如今仇人便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