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有此一赖,倒也在我意料之中。你就这么点本事?”言思道哈哈大笑道:“国手博弈,尚且要争一子之先;坐庄开赌,当然也要想方设法地占尽优势。何况我据理力争,恰恰证明重视于你,若是一味退让,反倒是对朋友你的不敬。”
耳听言思道强词夺理,得一子只是傲然一笑,并未作答。随后他用眼角瞥了谢贻香一眼,冷冷说道:“跟我走。”说罢,竟是再也不理会石室里的众人,举步便往对面的石门而去。
06 因果()
谢贻香再次一愣,一时也顾不得细想,急忙上前扶住赵小灵,招呼宁萃跟在得一子身后。【道:“这双瞳怪物平白无故耽误我大半个时辰,事后我定要杀他泄恨。至于和神火教、墨家之间的赌局,我和小灵自会应对,与这双瞳怪物何干?我凭什么要同他一路?”
谢贻香却是深知这个得一子的本事,当日毕府里恒王遇害的命案虽然最终断错了案,但要不是有这个得一子的出现,毕府里那一连串的谜团必定无人能解,自己身上的“七星定魄阵”和言思道留下的“鬼魂”更是无法化解,而且若非得一子的一番设计,师兄先竞月只怕也不能从关公雕像下的密室里平安脱险。所以当时自己和师兄两人便曾有过议论,若说当今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和言思道分庭抗衡,恐怕便只有这个目生双瞳的小道士了;而且从某些方面来看,他甚至比言思道还要可怕。
而此番被莫名其妙地卷入神火教、墨家和宁萃对赵小灵的这一场争夺,谢贻香身为局外之人,原本打算暂时随宁萃和赵小灵离开这座墨塔,之后便抽身而退,再也不理会这桩糊涂事。然而眼见得一子突然出现,还向言思道正面叫阵,要帮助宁萃和赵小灵二人从神火教和墨家的手里逃脱,以这场赌局来定胜负,自己又怎能错过两人的这一番交锋?而且让宁萃将赵小灵带走,也好过让这位神火教教主落到言思道和神火教的手里,那不知又会引起天下间多少的纷争。
当下谢贻香便对宁萃冷冷说道:“你要是还想活着离开天山,和你的小灵双宿双栖,便只能听从这位小道长的吩咐;你若杀他,便等于断了自己的活路。”宁萃凝视谢贻香半响,见她神情肃然不似作伪,不禁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得一子?小道长?这个双瞳怪物究竟是什么人?”
谢贻香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说道:“我只知道如果世上还有人能够将你们两人从言思道的手里救走,那便只可能是他。”
听到这话,宁萃不禁默然片刻,当即不再多言,和谢贻香一同扶起赵小灵往对面的石门而去,临走前又狠狠瞪了言思道一眼,眼中尽是恨意——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言思道吐了吐舌头,待到得一子、谢贻香、宁萃和赵小灵四人相继踏出石门,沿石梯去往墨塔的第五层“明鬼”,他才向在场众人笑道:“我等不妨送他们一程,要知道寒山老兄的这座墨塔耸立天山,可谓是一览众山小,顺便也好看看他们是往哪个方向逃窜。”
石室里的众人大都还没回过神来,眼见言思道放走四人,明火尊者忍不住喝问道:“姓金的,爷爷我当真是看错你了,原来竟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那小子的双瞳虽有些骇人,到底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罢了,又何必如此惧怕于他?如此毕恭毕敬,难道他是你的亲爹不成?”积水尊者也尖声说道:“赌局归赌局,乃是我们与墨家之间的约定,和这小子全无关系。即便是要当场擒杀这个得一子,想必墨家想也不会阻拦。”
墨家众人此时也是议论纷纷,听到积水尊者的言语提及自己,好几人顿时出声附和。就连墨寒山也向言思道投去目光,缓缓问道:“此人当真是鬼谷道的传人?”
言思道环视在场众人,忍不住冷笑道:“我这人素来没安什么好心,今日倒不妨破一回例,在此奉劝诸位一句。这个自称‘得一子’的双瞳少年我惹不起,你们也最好别去惹他。他爱怎样便由他怎样,只要不妨碍到我们的正事,一切随他便是。”
话音落处,那明火尊者当即“呸”了一声,喝道:“世上除了公孙教主之外,还没有爷爷我惹不起的人!就算是躲在天山南脉的青竹老头此刻站在我面前,爷爷照样赏他一个大嘴巴!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爷爷我难道会怕他?”墨家护法墨胜海心中记恨,也厉声说道:“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意图污蔑我墨家之清誉。只要巨子点头,我这便去取了他的性命!”
眼见众人怒气难平,言思道不禁哈哈大笑,叹道:“在场的都是熟人,我也不必谦逊。寒山老兄之所以忌惮于我,是因为他乃是要脸之人,而我却是不要脸之人;积水和明火二位尊者之所以顾忌于我,是因为他们乃是要命之人,而我却是不要命之人。然而似我这么一个既不要脸也不要命的人,其实也有害怕的人,独独只怕一种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不说,低头往烟锅里添装起了烟丝。那明火尊者按捺不住,忍不住喝问道:“害怕哪种人?”言思道漫不经心地点燃旱烟,长长地吸了一口,笑道:“害怕疯子。”说着,他喷出一口浓烟,说道:“无论是谁,都不该去和一个疯子较劲。赢了,浪费时间;输了,得不偿失。只要这个疯子坏不了大家的事,由他叫嚷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不语。过了半响,墨寒山便当先举步,要去往墨塔的第六层“天志”,查看赵小灵一行人是往哪个方向而去,众人略一收拾,也紧随其后。那积水尊者故意放慢脚步,和言思道走在了最后,对他尖声说道:“金老弟,你曾在神火教的圣火前亲口许诺,要替我教寻回公孙教主,为此我教也已替你办了不少事。如今你和墨家定下如此一个赌局,本已有些弄险,这又跳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双瞳少年,据说还有可能是什么鬼谷道的传人。我只希望你莫要令我教失望,否则欺骗神火教的下场,你应当知晓。”
言思道却是毫不在意,大口吸着手中旱烟,笑道:“尊者只管放心,我金万斤从来言出必行、说到办到,几欺骗过你们?”说着,他又夸张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须知世间之事皆逃不过‘因果’二字,昔日既已种因,今日自会结果。所以贵教的公孙教主,此番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掌心,莫说是天山墨家和鬼谷传人,即便是墨翟复生、王诩再世,也同样改变不了这一结果。”
07 送别()
话说天山墨家所在的这座墨塔,从下到上分为十层,依次是“节用”、“节葬”、“非乐”、“非命”、“明鬼”、“天志”、“尚贤”、“尚同”、“非攻”和“兼爱”。其中第六层“天志”,便是进出这座墨塔的绞盘机关所在。
得一子当先而行,也不同身后的谢贻香、宁萃和赵小灵说话,四人沿石梯一路而上,沿途可见墨家弟子的尸体,显是被神火教方才攻入墨塔时所杀,旁边还有畏兀儿军士和神火教的高手看守,见到四人也不作理会,多半是已经得到了言思道传下的命令。随后墨家众人也跟了上来,看到惨死敌手的同门尸体,众弟子见巨子沉默不语,也只得强忍愤怒,自行收敛同门的尸体。
四人一路上到第六层“天志”所在的石室,布局倒是和下面几层有些不同,虽然石室的大小相仿,但连接上下两层石梯却是修建在了石室当中;在石室的四周,还开有东西南北四条笔直的通道。此时石室里已有一队畏兀儿军士驻守,领头的却是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妇人,见到四人上来,便恭声说道:“妾身曾无息,奉金先生之令在此恭迎四位。”
谢贻香见这妇人的两道眉毛一粗一细,包裹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形貌甚是丑陋,不料竟是昔日洞庭湖江望才手下“一凤二虎三才四鱼”中的“无才无德”曾无息,算起来还是那位“北平神捕”商不弃当年学习机关消息术的同门,也是此番协助言思道攻入墨塔的机关高手,不禁大感好奇,也不知这曾无息身为江望才的门下,怎会来言思道手下办事。
当头的得一子却不理会,就连眼角也没瞥向这曾无息一眼,举步便往西面那条通道而去。曾无息略感尴尬,当下又向宁萃抱拳笑道:“宁姑娘别来无恙?多日不见,我等都甚是想念姑娘。”
宁萃冷哼一声,同样不理会于她,和谢贻香搀扶起赵小灵,也往西面那条通道而行。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前方冷风扑面而来,刮得整条通道呼呼作响,谢贻香在这座墨塔里已经待了好长时间,如今终于感受墨塔外天山北脉的清新的气息,虽令人彻骨生寒,也不禁神清气爽。四人一路来到通道尽头,只见两旁各有四个形似磨盘的绞索机关,以手臂粗细的麻绳连接着几个澡盆大小的圆形木篮,想必便是供人进出这座墨塔的吊斗。再到出口处往外一看,整条通道却是在这座被当地人称作“苏里唐峰”的半山岩壁上开了一个出口,所以才会有如此猛烈的劲风吹来;而出口下便是近乎垂直的山壁,而今已被寒冬的冰雪覆盖起来。
而此时正是旭日当空的上午,放眼望去,温和的日光洒落下来,替整个被冰雪覆盖的天山北脉笼罩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倒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再看通道出口的左下方,分明凝结着一整块巨大的寒冰,约莫有四五丈宽,自墨塔西面的山脚下一直凝结到半山腰的这处出口下方,整体成一道巨大斜坡,往西一直延伸到冰封的“哈里拜湖”之上,形貌极是震撼。谢贻香之前听墨家弟子的禀告,说墨塔下的畏兀儿军士凿开冰湖,用类似“水龙”的机关车将湖水不停喷洒向墨塔,一夜之间凝结出了一条登上墨塔的冰道,便已觉得匪夷所思。如今再亲眼见到,其规模之宏伟,更觉目瞪口呆,对言思道的本事愈发感到惊骇,不禁心道:“此人不死,终将是天下大患!”
得一子方才混在同来的畏兀儿军士当中,也是由这条冰道登上墨塔,知道这条冰道离墨塔西面的这个出口其实还有丈许高低,需得在山壁上借力攀爬几步。眼见谢贻香和宁萃双双扶着赵小灵缓步而行,他不禁冷哼一声,说道:“一个时辰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你们若是还想活命,最好快些。”宁萃微微一怔,脱口问道:“如何只剩一个时辰了?”话一出口,她随即醒悟过来,要想沿眼前这条巨大的冰道下到墨塔西面的“哈里拜湖”,自然也要花去不少时间。粗略算来,等四人相继踏上墨塔下面的实地,岂不是的确只剩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逃命?
谢贻香曾在鄱阳湖畔和蜀地毕府见过这个得一子两次,心知这小道士脾气古怪、举止疯癫,看似极难相处,却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甚至还有些怕生,所以也不似旁人那般忌惮于他。听到得一子这话,她反而笑道:“小道长,你毕竟是个男子,如此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两个女孩子辛劳,是否有些不太合适?既然你已决意要和我们同行,不如由你来搀扶这位公孙教主?”
这话一出,得一子当场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冷冷说道:“我已说过多次,我不是道士。”说罢,他再不理会谢贻香和宁萃,兀自弓下身子,沿着出口下方的山壁往那条冰道攀爬而去。此时墨家和神火教的众人连同言思道也上到了这第六层“天志”,相继沿西面的这条通道而来,正好看见得一子在吃力地往下攀爬,那明火尊者不禁哈哈一笑,骂道:“什么道家双瞳、鬼谷传人,原来又是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身旁的言思道当即白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废物倒是不假,然而神火教和墨家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门下诸位更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却要对这么一个废物言听计从,岂不是连废物也不如?”那明火尊者顿时一愣,随即狠狠地“呸”了一声,再不言语。
宁萃见得一子这副举止,显是不会武功,也是心生鄙夷,不知他有什么本事帮助自己和赵小灵逃脱墨家和神火教的追捕。当下她扶稳赵小灵的身子,招呼谢贻香一同发力,两名少女随即展开轻功跃出墨塔,自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赵小灵稳稳地落在了出口下方的冰道上,顿时引来神火教和墨家众人的低声喝彩。
要知道这条冰道乃是以“哈里拜湖”凝结而成,行走于上,自然异常滑脚,如今幸好已被畏兀儿军士在上面开凿出了粗糙的台阶,这才能勉强供人行走。四人刚踏上冰道不久,便听言思道的声音从墨塔第六层的出口处传来,得意洋洋地说道:“眼下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如便以午时为限;待到午时一至,神火教和墨家便会由墨塔出发,一路前来寻访四位。而在午时之前,我等绝不食言,神火教和墨家双方也会相互监督,谁也不会提前出发,更加不会跟踪四位。所以还望四位一路平安,大家回头再见。”
08 履冰()
四人正在沿冰道小心翼翼地下行,听见言思道得意洋洋的话语,都是心中恼怒,却也懒得理会于他。【本章节首发…爱…有…声…爰亲⊥�罚╓是一无所知,但对于他此番他现身的理由,谢贻香却能猜到一二,只怕正如他方才在“非命”石室里所言,仅仅只是为了针对言思道而来;而他的目的更是再简单不过,便是想和言思道“玩”上一局。
回想当日自己随鲁三通一行人在鄱阳湖畔首次见到得一子,他便曾当众夸下海口,说什么当世无人可以与他较量,只好临湖寄思,隔空祭奠一位百年后才会降世的“圣人”。也不知是否因为言思道留在自己脑海里的“鬼魂”作祟,当时的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对得一子说了一句“你若是觉得这世间有些寂寞,待到此间事了,大可以来找我”,顿时引来了得一子的注目。
之后得一子便在自己前往蜀地龙洞山的路上等候,一同去往了毕府,不但破解了毕府里的一连串谜团,还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