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更不愿为了击毙赵小灵拼上整个天山墨家的存亡。
所以墨寒山早已心知肚明,墨家今日多半是留不住这位公孙教主了。但他身为墨家巨子,在墨家弟子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轻易屈服于外敌?而此刻言思道提出的这个赌局,且不论墨家是否还有机会擒获或者击毙公孙莫鸣,至少是给了自己这个巨子一个台阶下,同时又避免了双方的厮杀,让墨家一脉免于死伤。
于是墨寒山便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如此也好,两个时辰后,谁能先一步找到公孙教主,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但为了公平起见,这位姑娘和公孙教主离开后的头两个时辰,神火教的两位尊者和你带来的这些畏兀儿军士,都要留在墨塔上下,双方互相监视,不可提前跟踪或是追赶。”言思道见他答应下来,反倒有些惊讶,心道:“不等我点破此中的利害得失,他自己倒先想明白了。无论是这份心智还是这份隐忍,这墨寒山倒也算是个人物。”当下他便微微一笑,回答道:“既然是赌局,自然要做到公平,便依老兄所言。”
在场的墨家众人眼见巨子答应下来,急忙开口反对,墨寒山抬手止住众人的声音,淡淡地说道:“天山墨家将神火教教主囚禁了一十四年,虽然是为守护天下安宁,但对公孙教主本人而言,却也有些不公。此番与神火教定下赌约,若是天意要让公孙教主离开,墨家也不便逆天而行。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说罢,他便拍了拍手,随即便听机关转动声响起,石室前后的石门已重新开启。
宁萃哪猜得到墨寒山心中的担忧?生怕这位墨家巨子反悔,连忙扶着赵小灵往对面石门而去。言思道又望向墙边的谢贻香,笑道:“谢三小姐,你却要何去何从?”面对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局面,谢贻香早已是云里雾里,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心道:“他们三方定下赌局,却和我没什么关系。虽然我有心偏向墨家,但墨家众人只怕早已认定我是宁萃的帮凶,就算不将我擒下,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而言思道和神火教一方,我更不可能参与。倒不如还是和宁萃、赵小灵一路,先离开这座墨塔,再见机行事不迟。”
当下她便冷哼一声,抬脚抢上几步,和宁萃一同搀扶着赵小灵前行。宁萃虽然恼她先前拿自己的性命威胁,这才害得赵小灵穴道被封,但如今墨家和神火教只留给他们两个时辰逃命,多一个谢贻香好歹能多一分力量,便也不再和她计较。
眼见三人就要走出石门,自门外的石梯上到墨塔的第五层“明鬼”,忽听旁边畏兀儿军士的人群中传来一个汉人男子的声音,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从你利用‘哈礼拜湖’之水搭建冰道、巧破墨塔开始,到方才这一连串的合纵连横,唬得各方心甘情愿地被你牵着鼻子走,可谓是滴水不漏、挥洒自如,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果然没有令我失望。然而你最后定下的这个赌局,却是你整个谋划的败笔所在,甚至可以说白白浪费了你之前所有的心血。因为你忽略了我,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话音落处,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也不知人群里这个大言不惭之人到底是何来历。谢贻香却是心中惊骇,听这男子的声音分明有些熟悉,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师兄到底放心不下,所以一路尾随到了别失八里,又乔装混进了畏兀儿军队当中?倘若是师兄来了,什么神火教的尊者、墨家的护法,全都不值一哂;即便是赵小灵穴道解开、墨寒山亲自出手,凭师兄的‘杀气御刀’,也足够与他们一战!”
谁知她和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人群中一个“畏兀儿军士”摘下头上的皮帽,露出一张几近完美的男子面容,约莫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分明是个极其俊美的汉人少年;但是再仔细看这个少年的双眼,一对瞳孔却是暗哑无光,呈灰白之色,难道竟是个瞎子?谢贻香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道:“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说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谢贻香之外,竟无一人认识这个俊美的汉人少年,更不知他为何要混进畏兀儿族的军队里。言思道看清这个少年的形貌后,不禁哈哈一笑,说道:“你是哪家的小娃娃?听你言下之意,难道竟是冲我而来?”那少年并不作答,迈步走出人群,两只眼睛突然往上翻起白眼,将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转进了上面眼眶,露出下面的眼白,随后便有一对血红色的瞳孔从他下面的眼眶里转了上来,缓缓扫视着在场众人。
一时间所有的人皆尽失色,不少人甚至当场惊呼起来。试问一个人的双眼之中,怎么可能存有两对截然不同的瞳孔?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人还是妖怪?那神火教的积水尊者到底见多识广,忍不住尖声问道:“道家双瞳?”话音落处,墨寒山也是脸色大变,沉声问道:“难道是道家传说里千年一遇的双瞳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少年仍不理会众人的询问,继续迈开脚步,径直来到言思道面前,用他那对血红色的瞳孔死死盯住言思道,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到这两人相对而立,谢贻香心中居然生出一丝错觉,仿佛自己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分明是一只妖怪和一头魔鬼;而这一妖一魔,此时此地,终于在这墨塔的第四层“非命”石室里正式相逢!
言思道的一张胖脸上已是亮光闪闪,也不知是渗出的油脂还是浸出的冷汗,口中却强笑道:“似这般盯着我看,莫不是看上我了?话说你这小娃娃虽然生得俊美,但我却没这个癖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话一出,少年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愠怒,却又立刻镇定下来。只听他终于再次开口,用极慢的语调缓缓说道:“你在谢贻香脑海里留下的化身,便是被我破去,方才你不是还说想要会一会我?其实我早已在你身边恭候多时。你听好了,我叫得一子,便是‘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之‘得一’。我敢保证,从今天开始,你将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本案完)
01 闻香()
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在五个多月前无故离开江浙驻地,私自前往蜀地的龙洞山毕府,却不幸被人谋害,只在毕府里留下一具无头尸。历经三个月多的调查,先竞月和谢贻香也先后参与其中,在神秘小道士得一子的相助之下,终于侦破毕府里的一连串谜团,坐实了恒王之死。
谁知待到恒王的讣告发出,朝廷也开始肃清恒王残留的各方势力,恒王却突然死而复生,现身江浙驻地,说是袭击倭寇迷路,这才在海上耽搁数月,根本就没去过什么蜀地,更不知死在毕府里的那个“恒王”究竟从何而来。然而世人皆知恒王心怀不轨,朝廷此番剿灭恒王余孽之举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此皇帝当即朱批十个大字:“恒王已薨,诛杀冒名贼子”,竟是不承认从海上归来的这个恒王之身份。而原本追随恒王的各方势面对皇帝的狠绝,只得拼个鱼死网破,拥立恒王在江浙起事,就此引发内乱。
然而自本朝开国以来,皇帝鸟尽弓藏,先后诛杀大半功臣,方今天下十之七八的军权都掌握在几个皇子手里。除了在江浙沿海抵御倭寇的恒王,还有驻守在西北的泰王,加上在漠北对抗前朝异族的颐王和赵王,又被世人称为“四王将兵”。如今恒王造反,驻守西北的七皇子泰王当即率领兰州卫的二十万大军回师中原,而西北原本的玉门关、嘉峪关和兰州卫这三道防线,便只剩下陆元破镇守的玉门关和龚百胜镇守的嘉峪关。
得知这一消息后,先竞月对毕府一案深感愧疚,心中懊恼不已,当即决定返回金陵,但谢贻香和商不弃则要继续西行,缉拿“撕脸魔”宁萃归案。在玉门关送别二人之后,先竞月便孤身前往关内街道上的杂货铺,寻访亲军都尉府安插在此地的校尉李刘氏。谁知他来到李刘氏的杂货铺门前,却发现店门已经虚掩起来,在上面挂出了打烊的木牌。
先竞月不禁心中生疑,眼下还没到午时,那李刘氏若是还没起来开店营业,倒也罢了,但怎会在这个时候打烊?他趁街道上没人注意,便起身绕到杂货铺的后门,轻轻一推,门却从里面栓上了;伏在门上倾听,里面依稀传来男子的说话声。由于这个李刘氏身份隐秘,先竞月担心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解下背后的偃月刀,沿着门缝一刀劈断里面的门栓,径直推门而入。
伴随着房门打开,屋子里顿时传来一个粗壮的男子声音,厉声怒喝道:“哪里来的狗杂种,竟敢打扰老子风流快活?”先竞月定睛一看,才发现屋子里的一张雕花软床上面,一男一女从薄薄的丝被里探出头来,身上皆不着衣衫。当中那女子面带惊讶,正是之前打过照面的李刘氏,那男子却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陌生壮汉。显而易见,这李刘氏分明是在自己家里和这男子偷情,不想却被先竞月无意撞破。
先竞月哪里料到自己撞见的竟是这样一幕,顿时大感尴尬。他正准备退出屋子,却听那男子怒气冲冲地喝骂几句,忽然“哎呦”一声,问道:“是是亲军都尉府的先统办?”
先竞月微微一怔,再仔细看这男子,这才想起曾在陆将军的军帐中见过此人,乃是这玉门关驻军的一员将领,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因为对方没穿衣服,所以仓促间自己才没能认出他来。
那将领认出先竞月后,顿时转怒为笑,说道:“想不到先统办也是此中行家,这才刚来玉门关不久,便能闻香识人,嗅出这婊子身上的骚味。这不,谢三小姐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来寻欢,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倒是末将不识趣,打扰了统办大人的雅兴了。”说着,他又调侃道:“不过是个婊子罢了,先统办远来是客,末将让你便是,又何必动刀?”
先竞月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提着毕无宗的半截偃月刀,连忙转过头去,兀自将刀收了起来,想不到这李刘氏开杂货铺不过是个幌子,私底下干的却是这般营生。那李刘氏此时已回过神来,看到来的是先竞月,顿时满脸喜色,笑道:“公子前两日才刚刚来过,怎么一转眼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否则妾身定会恭候贵客,说什么也不会让这莽汉上我的床。”说着,她便抬脚将那将领踹下床去,笑骂道:“你给老娘滚出去!”
那将领不禁“呸”了一声,骂道:“婊子就是婊子,喜新厌旧。等下回轮到老子再来,定要叫你三倍补偿!”那李刘氏冷笑道:“你这可是十足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凭你这副腰身,到时候可别死在我的床上!”
听到两人这番淫词荡语,先竞月大是窘迫,却又无法辩解。要知道这李刘氏是亲军都尉府安插在此的眼线,目的便是要监视玉门关驻军统领陆元破的动静,少不得要和军队里的人打交道。似她这么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长得又颇有姿色,用这样的法子接近军中将领,在床上套问消息,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而且听这将领的言下之意,李刘氏做的这一买卖在玉门关一带已是小有名气,只怕军中的其他将领连同那什么周师爷、吕师爷在内,甚至包括陆将军本人,都有可能是李刘氏的常客。所以先竞月也不敢暴露李刘氏的身份,只得默认了自己的“寻欢”之举。
那将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李刘氏满嘴粗话,随后又和先竞月交代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怏怏离去。等到那将领去得远了,李刘氏才从床上跳下,拿屋角的扫帚将后门重新栓好,向先竞月躬身行礼,说道:“卑职参见统办大人。”
她这话虽然说得得体,但言辞间分明轻佻之极,像极了秦淮河上那些妓女招呼客人的腔调。先竞月哪里敢看她?当即沉声喝道:“把衣服穿上!”
那李刘氏答应一声,却往先竞月身上靠了过来,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大人再次光临,不知是有什么吩咐?无论是曾样的要求,卑职一定照办,绝不会让大人失望”先竞月只觉李刘氏身上的香熏味扑鼻而来,说话时的气息更是径直喷到自己脸上,连忙定下心神,朝旁边避开,口中厉声喝道:“滚开!”
不料这李刘氏的脸皮竟比外面那玉门关的城墙还要厚,反而抢上一步,从后边紧紧抱住先竞月,将脸颊贴在他背上轻轻摩擦,口中喃喃说道:“大人也看到了,卑职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今日能够伺候亲军都尉府里的统办大人,那是卑职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看卑职的年纪大了一些,却胜在经验丰厚,可不是那些一二十岁的小丫头可以相提并论待到大人试过之后,自然便知其中滋味。”
02 乡愁()
先竞月只觉心中一荡,急忙发力挣脱。谁知这李刘氏居然还练过武功,两条手臂的劲道倒是不小,紧紧将他身子扣住。先竞月在湖广一役内力尽失,至今全靠墨家“蔷薇刺”和“天针锁命”冰台二人合力封印住浑身筋脉,此刻被李刘氏这一抱,居然挣脱不开。当下先竞月只得从意念中生出杀意,驾驭杀气自身上迸发出来,这才将李刘氏一举震开。
那李刘氏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已借势退开数步,径直摔倒在屋里那张软床之上。她将双腿盘拢,拉过床上的丝被略作遮掩,脸上春意盎然,喃喃说道:“原来大人喜好的竟是这一口,果然是英雄气概大人只管放心,卑职一向听话得紧,大人想要怎样都行,只要留下卑职的这条贱命便是,因为因为卑职还想多伺候大人几回”先竞月不等她把话说完,当即沉声喝道:“我最后说一遍,把你的衣服穿好。我有正事找你,莫非你要我去找高骁?”
他口中所谓的“高骁”,便是亲军都尉府里左卫军的统领,也是这李刘氏的顶头上司。听到先竞月搬出这人,李刘氏才终于有些收敛,慢吞吞地取过自己的衣服,一面穿一面笑道:“卑职全听大人的吩咐。不过待到正事聊完,大人若是还有其他要求,妾身也一样随时奉命。”
先竞月气得七窍生烟,他本不是随意拈花惹草之人,当此紧要关头,更不会对李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