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竟然在冰封的‘哈礼拜湖’上凿开了一个极大的冰洞,然后在冰洞旁边架起三十几辆形似马车的木车,每辆木车上都装有一根长长的圆筒,一头探入凿开的冰洞里,另一头则对准墨塔;伴随着木车旁军士们的操控,这三十几辆木车居然将‘哈礼拜湖’深处的湖水汲了上来,尽数朝墨塔喷射而来,正是运用了‘水龙’机关的原理。由于外面已是天寒地冻,喷射过来的湖水片刻间便凝结成冰,全部堆积在墨塔西面。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墨塔西面已然形成了一道冰造的斜坡,离第六层‘天志’的入口不过丈许高低。而那些畏兀儿士兵一面继续喷水,一面在冰造的斜坡上修葺开凿,竟是要建出一条通天之路,直通墨塔之上。”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里,都已脸色大变。墨家先祖建造的这座“墨塔”,暗合天下无双的“墨之守御”,令人无法攀登,如今居然被这些畏兀儿军士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法子,利用“哈礼拜湖”的湖水架起了一座直通墨塔的冰造斜坡,可谓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范围。这边的谢贻香更是吓得一脸惨白,忍不住盯着身旁的宁萃,颤声问道:“难道是他?”宁萃脸上也是一片惊恐,沉声回答道:“一定是他!”
两个女子口中所谓的“他”,自然便是指言思道了。谢贻香吁出一口长气,当即向宁萃追问道:“所以你口口声声说要抢在他前面找到赵小灵,其实根本就是在说谎!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你与他合谋串通,这才有了今日的里应外合之举?”
却见宁萃郑重地摇了摇头,说道:“昨夜我们是趁墨家的人打开暗门,这才能一路闯到这里,我又怎能提前与那个人串通?原以为密道入口处的‘断龙石’已经放下,他便再无可能进入这座墨塔,谁知谁知他竟能调动别失八里的畏兀儿军队,还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攻上墨塔,而且恰好也在此时此刻。”说到这里,她见赵小灵仍旧傻乎乎地跪在地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又向谢贻香赌咒发誓,说道:“我恨不得将那个人碎尸万段,此番绝没有与他勾结!”
谢贻香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反倒更加迷茫。要知道眼下宁萃想带赵小灵离开墨家,却被以墨寒山为首的墨家众人阻拦,赵小灵虽然身负神通,却又不愿向墨家众人出手,局面本就有些复杂。不料言思道偏偏又在这时攻上墨塔,当然也是为了赵小灵而来,整个局面可谓是火上浇油,愈发混乱。只听前来禀告的那个墨家弟子又说道:“我们见这道冰造的斜坡快要抵达第六层‘天志’,连忙打开入口往下放箭,又准备热水要去融化这座冰山。谁知这只畏兀儿军队中居然藏有高手,我们刚一打开入口,立刻便有一红一黑两个老者踏着冰道上来,挡开我们的羽箭,径直跃入第六层‘天志’入口,只在举手投足间就杀害了十几位兄弟。弟子拼死逃进来禀告,若是我猜得不错,如今整个第六层‘天志’多半已经沦陷,彻底落入了外敌的手里。”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便听一阵豪迈的长笑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只是攻陷了你们墨塔的第六层?墨家也未免太过小瞧于人!”话音落处,两个陌生老者已从对面石门大步踏入。附近的墨家弟子急忙上前拦截,只见左边一个白发红袍的老者双掌一扬,当先四名墨家弟子身上顿时便有黑烟冒起,继而迸出火焰,纷纷惨叫着躲到一旁;而右边一个身穿黑衣的胡人老者则是挥舞出一条丈许长的软鞭,只一招就缠住了三名墨家弟子的脖子,再发力一扯,三颗人头便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眼前这一红一黑两个老者,想必就是那名墨家弟子所谓的高手。护法墨白水和墨群山连忙喝退墨家弟子,双双抢上拦在这两个老者身前。那墨剩海更是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墨塔重地!墨家护法‘山’、‘剩’‘水’在此,尊驾若是想动手伤人,只管冲我们来!”那身穿黑衣的胡人老者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旁边白发红袍的老者则是“呸”了一声,说道:“什么狗屁护法,全都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话一出,墨家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却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也不敢轻举妄动。眼见外敌已经攻到面前,墨寒山心中大怒,一时也顾不上赵小灵,当即朝那两名老者踏上几步,缓缓说道:“积水成渊,玄色染天;明火无边,焦土狼烟。比起神火教的‘积水尊者’和‘明火尊者’二位护法,区区墨家护法,原是不值一哂。在下墨寒山,有失远迎。”
23 奉教主()
原来此刻闯入墨塔第六层“非命”石室的这两个老者,便是神火教五行护法当中的正北方位的“积水尊者”和正南方位的“明火尊者”。听到墨寒山自报姓名,两人也有些惊诧,那白发红袍的明火尊者不禁笑道:“既然墨家的巨子在场,那我们哥俩也不能胡来,少不得要来一番先礼后兵的客套。”
谢贻香在湖广时曾听江望才提及,说神火教自教主以下,还依照五行方位设有五位护法,依次为“流金”、“落木”、“积水”、“明火”和“碎土”,当中的流金尊者更是凭借“天露神恩心法”纵横岳阳,就连师兄先竞月也在他手下拜过两阵。由此可见墨寒山这话倒不是谦逊,神火教的五行护法修为之高,但以武功而论,绝非墨家的“残山剩水”四大护法可及。
再看在场的墨家众人,听说这两个老者居然是神火教的积水和明火二尊重,当场便已哗然开来。那墨剩海虽已受了内伤,却连忙抢先两步拦在墨白水和墨群山身前,沉声说道:“墨家与贵教井水不犯河水,素来无冤无仇。两位前辈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今日何故来犯,胡乱杀害我墨家弟子?”
那积水尊者是个胡人,素来寡言少语,听到墨剩海这话,还是由旁边的明火尊者冷冷回答道:“无冤无仇?嘿嘿,只怕未必!我神火教第十三任教主公孙莫鸣在十多年前神秘失踪,至今音讯全无,教中弟子遍寻五湖四海,皆是无功而返、一无所获。直到近日我们才得到消息,说是天山墨家将我们的公孙教主‘请’来了墨塔,我等当然要来查个清楚,迎回自家的教主。”
说到这里,明火尊者的一双眼睛已在墨家众人身上依次掠过,到最后停留在赵小灵身上,而赵小灵也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两名老者。双方凝视片刻,那明火尊重忍不住大喝一声,颤声问道:“是是公孙教主?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赵小灵则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霍叔叔,玄渊叔叔,是我!我是小灵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们!”
原来这位明火尊者本名霍无边,积水尊者的本名则是姬玄渊,听到赵小灵这般称呼,两人心中再无疑惑。那积水尊者按捺不住,不由地踏上一步,激动地问道:“你你真的是小灵?”他这一开口,在场众人却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位积水尊者的声音极是尖锐,就像是捏着嗓子模仿女人说话,又像是戏文里太监的声音。眼见赵小灵一个劲地点头,积水尊者更是尖声大笑,说道:“好!很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神火教终于还是寻到了自己的教主!”
听到这番对话,在场的墨家众人面面相觑,原来眼下攻入墨塔的畏兀儿军队,竟是由神火教指使,其目的也是要带走这个赵小灵。而对墨寒山来说,单是赵小灵一人便足以令他头疼,更何况还有眼前神火教的两大护法以及外面的畏兀儿军队。要说墨家一直将赵小灵囚禁在墨塔之中,本就是件极其隐秘的事,否则十多年来神火教又怎会善罢甘休?而眼下神火教突然气势汹汹地前来要人,又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墨寒山连忙飞快地思索对策,却见那明火尊者已向墨家众人抱拳行礼,说道:“既然公孙教主果然在此,可见那家伙并未说谎。当年教主以‘小龙王’的身份前往金陵,不料半途坐船沉没,从此下落不明,世人皆说是狗皇帝设局谋害。如今看来,当年分明是墨家仗义出手,这才保全了我神火教一脉。我神火教虽不以名门正派自居,但墨家的这份恩德,我等自当铭记于心。承蒙墨家这些年来对公孙掌门的照顾,我等也不便多做打扰,这便要将教主带走了。”说罢,他便向对面的赵小灵招呼道:“教主,神火教十多年来群龙无首,就连‘流金’和‘积土’也随第十一任教主辅匡宇叛教而出,可谓是四分五裂。幸好天不亡我,教主这便随我们一同回去,重振神火教的声威!”
谁知赵小灵听到这话,却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不要当什么教主。”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都是一愣,同时喝问道:“你胡说什么?”赵小灵看了身旁的宁萃一眼,再次坚定地摇头,回答道:“霍叔叔,玄渊叔叔,我虽然时常挂念你们,但我真不想再当什么教主、什么龙王。何况我已经和萃儿商量好了,此后要携手游历、浪迹天涯,再不理会以前的事。”
听到赵小灵这般回答,石室当中的墨寒山可谓是枯木逢春,连忙见缝插针,说道:“两位尊者想必也听明白了,贵教的公孙教主是自愿留在此间做客,倒不是我墨家强求。若是有人要为难墨家的客人,墨家上下也不能坐视不理。”他又向赵小灵问道:“请问公孙教主,你是愿意随他们回神火教当教主,还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做客?”
赵小灵忍不住拉起旁边宁萃的手,沉思半响,这才回答道:“都不愿意!我要和萃儿一起离开。”墨寒山逼问道:“如果一定要在两者中做出选择,你选哪一个?”赵小灵又想了半天,终于说到:“其实无论是霍叔叔、玄渊叔叔还是大叔你,大家都对我很好。但是我如果跟他们回去再当什么教主,像以前那样任人摆布,不但吃饭、睡觉、穿衣服都要被人管着,就连名字也要用假的,还要成天担心有人会害我,我不要真要选的话,只要能和萃儿在一起,那我情愿继续留在这里。”
这话一出,积水和明火二尊者已是脸色大变,墨寒山则是微微一笑,扬声说道:“墨家弟子听令,墨家千百年来信奉非攻天下、兼爱世人。公孙教主身份特殊,若是出山现世,必将再起烽烟。为了守护天下安宁,今日墨家便同公孙教主并肩作战,一同抵御外敌。”话音落处,在场的墨家弟子纷纷响应,手持兵刃将积水和明火二尊者围在当中。赵小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挠着脑袋说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更不要出手伤人!”
旁边的谢贻香见状,只觉头大如斗。墨家将赵小灵关押了十多年,此番宁萃要将他带走,赵小灵若是真向墨家出手,墨寒山等人也未必阻拦得了;可是赵小灵却偏偏顾及和墨家之间的“恩情”,又不愿伤人杀人,本就令此事变得有些复杂。不料神火教恰好也在此时攻入墨塔,也是要将赵小灵带走,请他回去继续当神火教的教主,而赵小灵对此则是深恶痛绝,情愿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肯随他们离去。
所以眼下的局面,居然成了宁萃和赵小灵二人、墨家以及神火教这三方逐力之间的逐力,局面可谓是混乱不堪,也不知应当如何化解。谢贻香不禁转头望向宁萃,无论赵小灵做出什么决定,其实关键只在宁萃身上,谁知宁萃自从推测出来的是言思道,脸上早已写满恨意,眼神中还有依稀些迷茫;看她这副模样,面对如今的形势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眼见墨家和神火教两大尊者的争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但听脚步声响,十多个内穿铠甲、外披裘皮的人相继从对面石门中进来,看装扮分明都是畏兀儿族的军士。当中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胖子嘴里咬着旱烟杆,含糊不清地笑道:“公孙教主说得不错,在场的都是好朋友。不过是区区小事,又何必伤了和气?”那明火尊者见到这人,不禁冷哼一声,说道:“金老弟,你这三脚猫的本事进来添什么乱子?爷爷我这便要大开杀戒,识相的给我滚到一边去!”
这个被称作“金老弟”的胖子顿时“嘿”了一声,伸手摘下嘴里的旱烟杆,扬声说道:“霍老儿,这次要不是有我金万斤,神火教能找到公孙莫鸣的下落?昨夜要不是有我金万斤,神火教能攻破墨家的墨塔?同样的道理,此刻要不是有我金万斤出马,你以为神火教真能带走你们的教主?”话音落处,明火尊者当即“呸”了一声,不再言语。
看到这个自称“金万斤”的胖子突然出现,墨家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路。但这边的谢贻香已是脸色大变,脱口说道:“言思道?”再看旁边的宁萃,也正狠狠盯着这个胖子,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24 报私仇()
这个满脸油光的中年胖子,自然便是言思道的伪装。听到对面有女子的声音叫出“言思道”这个名字,他便在人群中扫视一眼,顿时发现了谢贻香,不禁苦笑道:“谢三小姐,怎么我走到哪里都能撞见你,当真是倒霉透顶。难不成是你看上了我,所以不辞千山万水也要赶来死缠烂打?事先声明,我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谢贻香气得七窍生烟,言思道既然现身于此,可见宁萃所言非虚,当日在阴间山谷里命丧于大芮曾祖父神通下的那个“言思道”,果然只是言思道的一个“化身”而已。她正要开口责骂,却听旁边的宁萃忽听向自己冷冷问道:“他说的是真的,你也对他有意思?”谢贻香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只见宁萃的眼神中杀气腾腾,就仿佛是要将自己当场撕碎一般。她惊异之下,这才终于想通了整件事情的缘由。
记得当年在金陵城的时候,宁萃曾向谢贻香道别,说是遇上了一个值得追寻的男子,要随那男子而去,事后想来,当然便是指言思道了。可如今她与言思道决裂,还赶在言思道前面破坏他寻找“天山坠龙”的计划,其中的缘由多半便是“由爱生恨”这四个字。想来是宁萃落花有意,言思道却流水无情,由此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