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势也便随之失效,只能再另外找机会。
这一回宁萃油伞在手,大部分时间都是取合拢之势,还是将那套新学的怪招和“海天穿云追”交替使用,比起前两次的交手,显然又纯熟了不少。一旦被谢贻香的攻势逼落下风,她便撑开油伞,采取“海天垂云翼”的防御之势,令谢贻香的乱离无功而返。
如此一来,谢贻香竟是拿她没一点办法也没有,来来回回拆了三百多招,两人身上都已是香汗淋淋,却还是一个平手的局面。谢贻香只觉气息渐弱,兀自咬紧牙关坚持,说什么也不肯罢手,最后还是宁萃率先行跳出战圈,提议暂且歇息一阵,稍后再战。
于是两人各自歇息,又喝几口水。眼见自己和宁萃斗成这般局面,谢贻香心中越来越感到焦急。当年在金陵城初遇宁萃,自己的武功虽不及她,却也只是稍逊一筹,待到后来在言思道的指点下悟出“融香决”,自己已能轻松胜过宁萃。谁知就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天里,宁萃也不知从哪里学到这么一套怪招,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每次交手她都有不小的进步,到今日居然还打出一个不分胜负的平局。照此下去,自己岂非迟早要败在宁萃手里?
再回想起宁萃先前的话语,分明是要自己和她一同“侍奉”那赵小灵,若是自己败在宁萃手下,她岂不是就能以武力相逼,强迫自己从了赵小灵?想到这里,谢贻香不由地生出一丝悔恨,要怪就怪自己平日里疏于练武,不似师兄那样刻苦钻研,若是能练到师父或者师兄一半的本事,又怎会被宁萃逼到这般地步?眼下就算是临急抱佛脚,又哪里还还来得及?
待到歇息了一顿饭左右的工夫,宁萃便一晃手中油伞,再次前来邀战。这回两人拆到一百多招时,谢贻香看准时机抢攻,形成攻势将宁萃逼落下风。眼见宁萃再次撑开油伞,采取“海天垂云翼”的守御,为了保存体力,谢贻香只得按下攻势,另寻时机。
却不料她的乱离刚一慢下来,宁萃突然施展开轻功,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绕着谢贻香飞快地转圈,同时以撑开的油伞向她出招。谢贻香微微一怔,回想起当日在赤龙镇衙门里,潮音洞的前掌门人曲宝书指点自己新悟出的“融香诀”时,也曾用过类似的打法,自己一开始还有些吃不消,待到后来将“落霞孤鹜”的身法融合到“融香诀”里,曲宝书的这种打法便再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当下谢贻香连忙也施展出“落霞孤鹜”的身份,和宁萃游走缠斗。两人越打越快,待到宁萃转出第十六个圈子时,渐渐地已有一股莫名的劲风卷起,环绕在二人身旁,继而越刮越强,到后来竟成了一团猛烈的旋风。谢贻香心中一凛,顿时脸色大变,惊道:“海天风云怒?”宁萃身法不停,口中笑道:“正是!”
要知道普陀山潮音洞一脉,男子多以扇为兵刃,女子则多用伞,讲究“合则为攻,开则为守”。若是将兵刃张开,便是“海天垂云翼”的防御绝技;若是将兵刃合拢,便是“海天穿云追”的破敌神通。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式攻守皆备的绝杀之招,其威力足以令风云变幻、天地失色,正是“海天风云怒”。
当日在鄱阳湖畔的地底深谷,谢贻香曾亲眼见过曲宝书施展这一招,再配合戴七的定海剑神威,眨眼间便将那阴间家族的“混沌兽”击毙,其威力之大,令她至今心有余悸。而之前和宁萃的几次交手,都没见宁萃施展过这一招,谢贻香还以为是宁萃功力不足无法施展,又或者是根本就没学过,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不料此刻斗到酣处,宁萃居然将这“海天风云怒”不动声色地施展出来,顿时便叫谢贻香手足无措。
幸好这“海天风云怒”的威力虽大,却要以极快的身法不断游走,借势蓄劲,才能逐渐生出风云变色之相,而眼下宁萃这一招分明还未完全成型。谢贻香哪敢让宁萃将这招“海天风云怒”使全了?不禁心道:“之前在墓室下的“乱龙石”附近,我的武功胜过宁萃,而且还有商捕头与我联手,宁萃料定我们两人稳操胜券,不愿和她拼命,于是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这才得以逃脱。但此刻的她分明已有胜我之势,又和那赵小灵如胶似漆,终日卿卿我我,反倒变成她舍不得和我拼命了。”
想到这里,谢贻香索性放弃守御,也顾不得什么刀法招式,宁萃的身形往哪里去,她便抢先拦在哪里,同时将“空山鸣涧”的刀意催发到极致,一刀刀往宁萃身上狠劈而去。顷刻之间,宁萃的油伞已先后击中谢贻香的左臂和后腰,却因为油伞是取撑开了的“守势”,再加上宁萃的内力和谢贻香一样,也是二三流的水准,所以谢贻香虽觉身上吃痛,其实却并未受伤。而宁萃为了躲避谢贻香的乱离,身法也随之涣散,这一招“海天风云怒”自然无法继续蓄力,四下的劲风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看到眼前这般局面,激战中的宁萃当即抽身而退,略带讥讽地笑道:“妹妹,说好了只是相互切磋,如何却成了性命相搏?你明知我不肯伤你,似这般打法,岂不是在和我耍无赖?”谢贻香喘息未定,冷冷说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不过是原样奉还罢了。”宁萃笑着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再多言,自行转身离去,显然是结束了今日这一番切磋。
待到宁萃回到赵小灵那边,谢贻香越想越觉得后怕,方才若不是自己豁出性命,今日一战必定会败在宁萃手里。可是今日虽能侥幸逃过一劫,似宁萃这般飞速进展,只怕几天后她再来邀战,自己就算和她拼命也无济于事,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只恨自己眼下被困在这个洞穴之中,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谢贻香正值心慌意乱之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心道:“我身上不是还有一本海一粟海道长赠送的水镜宝鉴录?虽然一直看不太懂,如今也没有其它办法,倒不如学上一学,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15 水镜术()
当日在鄱阳湖畔的地底汉墓里,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在临死之前,曾将一本水镜宝鉴录交给谢贻香,据说是教人如何在短时间内偷学他人功夫的神通,而且异常难学,极少有人能够练成。谢贻香后来也曾看过几次,谁知刚翻开第一页,便见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语句又极是拗口,粗略算来,整本书虽然只有薄薄的十多页,照这般排版,当中少说也有五六万字。
要知道江湖上常见的武功秘籍,说到底离不开“口诀”和“招式”二者,口诀乃是文字,招式则要以图解,所以基本都是图文并茂。似这本水镜宝鉴录通篇都是文字的秘籍,谢贻香还是头一看到,倒像教书先生写的经史子集。再加上海一粟和曲宝书都曾告诫过自己,说这门功夫难学,而且又是教人偷学别人的武功,所以谢贻香也一直没下心思去学。
谢贻香便将这本贴身收藏的水镜宝鉴录拿了出来,由于一直用油布包裹,所以先前几次潜水,倒也并未将书弄湿。当下她便翻开书的第一页,硬着头皮读道:“鉴于水,得之曰影,冠于镜,得之曰像。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镜至明而丑者无怒,水镜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技击亦使之然。”
谢贻香将这几句话反复念了好几遍,这才渐渐读懂。原来所谓的“水镜”二字,倒不是戏文里那个卧龙凤雏的老师水镜先生,而是指“水”和“镜”二者。乃是说人在水中能见其影,在镜中能见其像,其影像皆与本人一般无异、惟妙惟肖,这便是“水镜”之功;而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运用在武学里面。
看懂开头这句,再往后面读下去,便觉得顺畅了许多。谢贻香耐着性子诵读这通篇拗口的词句,一口气读完前面的一万多字,却还只是开篇的总章,又或者说是全书的引言。她虽然只能理解一小半,但也知道这一万多字都是在阐述“水镜”之理,并举一反三将这个道理运用于武学之中,说到底便是要用“水镜”的原理去模仿他人的武功,又或者说是偷学,而且当中还了涵盖了不少粗浅的武学道理。
谢贻香不禁心道:“写这本书的人未免也太罗嗦了一些。开篇这一万多字洋洋洒洒,却只是些最基本的道理,大可以全部删去。想来是写书之人太过严谨,担心读者完全不懂武功,所以才故意写得这般详尽,对我而言却是多余了。”当下她继续往后翻阅,只见全书中间的一大段,约莫有两三万字是在讲易学之理,简而言之,便是“简易”、“不易”和“变易”三理。当中尤其以“变易”最为详尽,从“太极”到“阴阳”、到“四象”、到“八卦”,到最后演变成“六十四挂”,当中每一类变化,书中全部一一列明、详加解释。
要说谢贻香对易学之道本是一窍不通,然而自从消化了脑海里言思道的“鬼魂”后,类似于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等学问,就仿佛是贮藏在了脑海里,可谓是一点即通。想来是言思道当时要利用她去破解阴间家族的“太虚一梦”,所以在催眠谢贻香的同时,也将这些知识一并灌注给她。如此一来,倒也算是机缘巧合,若是普通人学习中间这两三万字的易学之理,少说也要花上十几年光阴专研,才能略有领悟,但是到了谢贻香这里,就好比是一篇早已熟记于心的文章,只是多年不曾背诵,如今再读一遍,顿时调动起了所有的记忆,而且还能做到融会贯通。
谢贻香也没料到自己居然看得如此之快,不但一口气读完了中间这两三万字,还牢牢记在了心里。结合整段文字的意思,原来从周易到归藏,再到后来流传至今易经,其中的“简易”、“不易”和“变易”三理,可谓是囊括了天地之间的一切道理;而武学本就是天地间的一部分,自然也被包括在内。所以整段文字中关于“变易”的详解,岂不正是武学当中一切招式的各种变化?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顿时豁然开朗,再结合自己悟出的“融香决”秒谛,不禁心道:“十八般武艺虽然各不相同,其实却是万变不离其宗。若是依照此理,对方只需刚一迈步、一抬手甚至一个眼神,我便能料到他接下来会有哪几种变化,岂不是可以料敌先机,战无不胜?”
然而这道理看似简单,但真正用于实战,却也没那么容易。就好比是下棋,对方若是“当头炮”,己方必定是“马先跳”,倘若博弈双方都是高手,自然能够做到料敌先机、见招拆招,甚至提前预判对手后面的十几步棋;而最后决定输赢的关键,始终还是设计和布局。谢贻香连忙往后继续翻阅,以为书的后面会详加解释如何利用这“变易”之理取胜,谁知往后一翻,却令她大失所望。
原来这本水镜宝鉴录后面的几万字,却是结合当中阐述的“变易”之理,详加解释十八般武艺的种种变化,从而紧扣开篇的“水镜”二字,教人运用“变易”之理模仿并偷学对方的武功。这就好比是有人讲诉了一大番人生哲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不是教人如何提搞自己,而是教人如何去偷盗他人。
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难怪当日海一粟将这本书交给自己的时候,同行的青竹老人、曲宝书等人都有些不以为然,原来这本水镜宝鉴录不但难学,而且学成之后还得再去偷学别人的武功。纵然能将对方的招式学个一模一样,却又偷学不到对方的内力,更偷学不到运用的技巧,又能有什么作用?所以这本水镜宝鉴录的确是一门吃力不讨好的神通,充其量只能算是二三流的武学秘籍。
然而如今面对突飞猛进的宁萃,谢贻香也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往后翻阅,去看后面章节中关于“刀”的变化。她自幼跟随刀王学艺,对刀法再熟悉不过,但见书中详细列明了“扫”、“劈”、“拨”、“削”、“掠”、“奈”、“斩”、“突”这刀中八法,并且详述八法之间的变化。谢贻香一口气读完,再参照自己会的七门刀法,当中的所有变化书中果然尽数囊括,无论何种巧妙的变化,也一样逃不出书上所列。
如此一来,谢贻香也是颇有心得。再回想宁萃新学的那套古怪招式,既像是棍法,又像是鞭法或者锏法,她便仔细回忆宁萃招式中的变化,再对照书中关于这三种武艺的变化详解,随即确定宁萃所用的乃是一套棍法。再依照棍的“打”、“揭”、“劈”、“盖”、“压”、“云”,“扫”、“穿”、“托”、“挑”、“撩”、“拨”等要诀,去分析宁萃每一招的动作和变化,果然也逃不出书中所列举的变化范围。
谢贻香心中大喜,正要仔细钻研,找出宁萃这套古怪棍法的破绽,忽听脚步声响,却是宁萃又拿着油伞前来邀战。原来谢贻香这一翻阅,居然学得入了迷,以致废寝忘食,转眼已是两三天过去。当下她连忙将水镜宝鉴录收好,拔出乱离再次和宁萃交手,心道:“若是再有几日的工夫,我便能将宁萃这套棍法彻底摸透,抢在她施展出‘海天风云怒’之前将她击溃。但此刻却是力不从心,却又不知应该怎样拖延。”
然而在宁萃看来,眼前的谢贻香虽是疲倦不堪,但自己今日再次使出这套新学的棍法,却仿佛已被对方完全洞悉,就连每一招当中的变化谢贻香都能提前预知,从而以乱离抢先封死,不由地越战越惊。斗到三十多招的时候,谢贻香渐感气力不支,当即灵机一动,想要诈一诈宁萃。眼见对方的油伞以棍法的走势击落,她便将乱离刀身横过,模仿宁萃新学的这套棍法出招,其间种种变化竟和宁萃使得一模一样。
要说谢贻香偷学未久,这又是第一次施展,本该有些生涩才是,但她悟出“融香决”以后,早已达至“山海无量,求同存异”的境界。偷学的棍法中虽然存有不足之处,却被她本身的刀法造诣所弥补,可谓是天衣无缝,甚至看起来比宁萃施展的还要精妙纯熟。如此待到三招一过,宁萃已是大惊失色,急忙跳出战圈,脱口质问道:“这套‘摩诃般若杖’,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16 小龙王()
谢贻香不禁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