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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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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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这番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那“抽丝剥茧”薛之殇却还被蒙在鼓里。他虽是刑捕房的第一仵作,武功也还过得去,但心智却是平平,甚至对眼前发生的事都还没看明白。庄浩明看也不看身旁被他捉过来的掌柜,只是望着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谢贻香,微笑道:“贻香,你为何不出手?”

    自从踏入这安泰镇,谢贻香就已发现有人暗中监视。她本想开口,但见众人都装作不知,于是也就没有说破。方才庄浩明三人表面上是在商议缉拿“蔷薇刺”一事,其实所说的每句话的最后两句,却是在商讨应当如何出手,拔除周围埋伏着的探测之人。

    此刻见庄浩明向自己发问,谢贻香嘴角微扬,说道:“叔叔又来考较侄女了。”

    只见她右手食指微曲,在桌上轻轻扣了三声,淡淡地说道:“出来。”

    只听一阵倾泻之声不绝如缕,众人面前的那张八仙桌顿时化为粉末,散落成了一大滩木屑。木屑中一个矮小的侏儒拔身而起,一张狰狞的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原来这侏儒早已潜伏在此,将自己的身子吸附在了八仙桌的桌面下,以待伺机而动,却不料被谢贻香扣破木桌,当场将他揪了出来。

    眼见自己的藏身之处被人堪破,那侏儒正要施展三十六计中的上策,却有一柄绯红色的短刀无端架在了他脖子上,顿时不敢动弹。

    刀在谢贻香手中,正是那柄名动江湖的“乱离”。

    庄浩明的目光在那侏儒身上一转,冷笑道:“原来是只‘鲤鱼’,不知另外那‘鲢鱼’,‘青鱼’,‘草鱼’三条鱼何在?”

    不等那侏儒回话,程憾天已大声说道:“好个不中用的‘洞庭四飞鱼’。要知道老子此番前来湖广,却与你洞庭湖毫无关系,你回去告诉那姓江的,叫他识相些,莫要前来自讨苦吃。”

    他口称的“洞庭四飞鱼”,指的乃是湖广武林中出身洞庭湖的四位高手,依此叫做连玉、秦宇、李逾、曹裕。江湖中人便取其谐音,分别叫他们“鲢鱼”,“青鱼”,“鲤鱼”,“草鱼”,合称为“洞庭四飞鱼”。

    要知道那洞庭湖甚是广阔,连绵百里,十多年前天下还未一统之时,就被一个叫做江望才的悍匪霸占起来,至今还未归顺于朝廷,俨然是这湖广一带的土皇帝,朝廷也是拿他束手无策。而这所谓“洞庭四飞鱼”,正是那江望才手下的大将,所以程憾天才有此一说。

    只见那绰号“鲤鱼”的李逾脸上尽是戾气,虽被乱离架住脖子,依然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嘴里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江爷的人,你们又敢把我怎样?”他虽生得畸形,这一说话却是神气十足,根本不将众人瞧在眼里。

    程憾天哼了一声,正待发作,庄浩明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笑道:“我们既然在别人的地盘上,又怎能一点亏都不吃?”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拨开谢贻香架在李逾脖子上的乱离,向那李逾抱拳说道:“我等因私事路经宝地,仓促间没来得及拜会江爷,还望兄台见谅。待到他日事了,自当亲自登门,向江爷领罪。”

    谢贻香听庄浩明这番话说得平静之极,抱拳行礼的手却是青筋凸起,显是强行压住了怒气,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试想庄浩明身为刑捕房的总捕头,可谓是天下捕快之首,此刻居然要对此等匪类低声下气,当真是窝囊到了极点。可想而知那洞庭湖的江望才在湖广的势力有多大。

    那李逾见这白发老头向自己低首,便冷哼一声,说道:“算你这老头还懂些规矩。既然你们要依江湖规矩,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将你这番说辞回禀江爷,看他老人家怎么发落了。”

    他说完这句话,一拍身上的木屑,便要举步离开。

    却听贾梦潮学着他的口吻,冷冷说道:“既然要依江湖规矩,你落在我们手里,不留下些东西,便想这样走了?”

05 破财免灾() 
李逾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沉声喝道:“怎么,还想要我留下点东西?哼,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江爷要如何发落你们,那还得看我在他面前说些什么。”

    庄浩明不禁白了贾梦潮一眼,暗骂他多事。他当即对那李逾笑道:“不过一句戏言罢了,兄台怎么就当真了?”说着,他又向身旁的薛之殇递了个眼色,薛之殇虽是一脸的不情愿,还是从行囊中摸出两锭大银来。

    庄浩明将这两锭银子塞到李逾手中,笑道:“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点小钱是我请众位兄弟喝酒的,还望兄台笑纳。”

    李逾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见每锭约有二十两重,这才淡淡地一笑,傲然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人便给我安分些,莫要在路上闹事,不然谁也保不了你们。”

    说完这话,他不禁瞥了一眼谢贻香,想起自己刚才被这丫头当场揪了出来,一时郁气难消,便伸手往谢贻香脸上摸来,嘴里笑道:“好标致的一个小妞,就是太凶辣了些。”

    见他这一举动,在场的庄浩明、程憾天、贾梦潮和薛之殇四人同时大惊,心中暗叫不妙。

    要知道这谢家三小姐是何等脾性?要是惹恼了她,恐怕就连是皇帝的面子她也不会买账。眼看这好不容易才收场的局面,就要被李逾再次闹出大事来,却不料先前被庄浩明捉过来的那个酒楼掌柜,此时突然伸出手来。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奇妙的招式,便轻易地握住了李逾摸向谢贻香脸颊的那条手臂。

    这番变故叫众人都是一惊。原来这酒楼掌柜非但身怀绝技,而且还是个高手。

    就连庄浩明先前也看走了眼,被他蒙骗了过去。眼下他既然出手阻止李逾,恐怕还是此间的首脑。

    但见那掌柜漫不经心地握住李逾的手臂,也觉得他如何发力,李逾那一整条手臂便被扯落了下来,鲜血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顿时将他疼得晕了过去。那掌柜丢开李逾的断臂,满脸轻松地拍了拍衣袖,说道:“倒叫各位见笑了,想不到我洞庭门下居然也有这等蠢物,说来真是惭愧得紧。”

    庄浩明双眼中精光一闪,缓缓说道:“‘尊驾好俊的身手,想不到长白老人那一十四路缠丝擒拿手,当今武林中居然还有传人,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那掌柜微微一笑,之前猥亵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他依次凝视着众人,一个一个说道:“这位兄台虎背熊腰,一招‘炼石补天’便拆了在下的酒楼,果然是‘超山越海’的程憾天;这位公子一出手便是三枚钢针,在混乱之中亦可认穴极准,江湖上能将‘漫天花雨’的手法练到这等境界,自然便是人称‘星如雨’的贾梦潮贾公子;这位兄台虽不曾出手,然而听你的呼吸吐纳,似乎是金陵玄武派的内力,试问玄武派中能和程、贾两位同行的,那只有刑捕房的“抽丝剥茧”薛之殇;而这位姑娘手持乱离,天下又有谁敢不识?自然是谢将军家的三小姐,大名鼎鼎的‘纷扰别离,竞月贻香’了。”

    说着,他最后才望向庄浩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至于这位老人家你,弹指间便将在下捉了过来,如此轻功当世仅有一人耳;再看你的做派分明是几个人里领头的,在下根本不用猜,也该知道老人家便是金陵刑捕房的总捕头,人称‘浩气长存,明镜千里’的庄浩明庄兄。”

    原本刑捕房此番西行之举甚是隐秘,再加上一行人路上小心翼翼,决计不敢暴露行踪。如今却在这么一个小酒楼里被一个掌柜尽数喝破了身份,叫众人如何不惊?庄浩明毕竟大风大浪见得惯了,仍作强笑,说道:“阁下当真好眼力,不知和江爷怎么称呼?”

    那掌柜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在下算得上什么东西,也配和江爷相互称呼?在下不过是江爷帐下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他双眼直视庄浩明,又说道:“只怪这条‘鲤鱼’有眼不识泰山,还要得寸进尺。说实话,你们几个的身份来头,非但在下不敢惹,只怕就是江爷他本人,也未必敢惹。职责所在,请恕在下斗胆请教,不知庄兄这般千里迢迢赶来湖广,究竟所为何事?”

    庄浩明听他问得开门见山,略一沉吟,当即说也开门见山地回答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刑捕房此次前来,是为了缉拿‘蔷薇刺’归案。”

    众人听庄浩明一句话便将刑捕房此行的目的告诉对方,都是一愣。那掌柜也是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说道:“‘蔷薇刺’?那个专杀清官的‘蔷薇刺’?也罢,以庄兄的身份,自然不屑用谎言来欺骗在下这个无名小卒,倘若刑捕房真是为他而来,那自然和江爷没有干系。”

    说着,他伸手从晕死的李逾身上拾起庄浩明给的那两锭大银,说道:“这两锭银子在下这便收下了,并非贪财,而是好让众位安心。在此在下代江爷向诸位做个保证,那便是洞庭湖此后绝不干涉诸位在湖广所行之事。当然,前提是也希望诸位莫要在湖广惹事,否则在下是无法在江爷面前交待的。”

    众人见他刚才一出手便扯了断李逾的胳膊,俨然是一副悍匪作风,此时却又对答如流,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极是通情达理。谢贻香不禁隐隐有些好奇,真想不到那江望才手下竟然还能驾驭如此人物,不知那江望才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庄浩明也不禁泛起一丝钦佩,向那掌柜抱拳说道:“多谢尊驾美意,不知尊驾可否告知大名?那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庄兄无须多礼,在下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江爷着想。如今天下初定未久,百姓思安,我洞庭湖上下不管是谁,都不愿在此时与朝廷发生争执。否则便是挑起湖广的战乱,让大家得不偿失。”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往楼下走去,刚走出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在下姓宋,单名一个玄字,是江爷在这安泰镇上的管事。嘿嘿,江爷手下似我这般的人物,至少有几十个之多,更别说江爷身旁还有个冠绝天下的军师。和军师老人家相比,在下不过是一凡鸟耳。”

    庄浩明听他报上姓名,暗地里吃了一惊,嘴上却笑道:“久闻江爷手下有一凤二虎三豺四鱼,如今看来,庄某倒以为这‘三豺’中的‘破财免灾’宋玄,未必便在那‘一凤’方东凤之下。”

    那“破财免灾”宋玄却是头也不回,径直走下楼去,声音已从楼下传来:“多谢庄兄称赞,容在下多嘴一句,你们所行之事要是与江爷无关,那还是少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倒是这江湖之中,吃过刑捕房苦头的人可不在少数,要是他们得知庄兄离开了金陵,只怕……哈哈。”只听话音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闻。

    望着那宋玄走下楼去的身影,谢贻香心中的好奇更是强烈。原本那江望才在她的心里不过是个盘踞洞庭湖的绿林巨匪罢了,然而今日一见,单是眼前这个“破财免灾“宋玄就已如此气度不凡、深明大义。似宋玄这样的人物,居然甘心屈身于此,只做个小小的管事,这究竟是江望才不识人,还是真如宋玄所说,江望才的手下根本不缺他这样的人物?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收刀入鞘,却听庄浩明躲在后面,小声对薛之殇说道:“在刑捕房外出的账上记下:送江望才的拜山礼,安泰镇管事‘破财免灾’宋玄收取,合计纹银五百两。”

06 洞庭一凤() 
从安泰镇出来,便已经是岳阳城的地界了。刑捕房众人一改之前的急迫,放慢了行径的速度。

    这是庄浩明的意思。他认为此行最大的困难并不是那‘蔷薇刺’,而是这盘踞洞庭湖和朝廷作对的江望才。既然那宋玄方才已代江望才表了态,不干预众人在湖广的行动,那么此行便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而此时之所以让大家放慢速度,便是让那“破财免灾”宋玄有足够时间放出话去,让这湖广境内那江望才的其余帮众知晓,刑捕房此行对洞庭湖绝无恶意。

    只要再穿过前方这一大片四四方方的乡野田地,便是那名满天的岳阳城了。待到穿过岳阳,继续往西,绕过洞庭湖北岸,就踏入苗族之人所在的疆域,也正是线报中提到‘蔷薇刺’的目前的藏身之地。

    谢贻香看到眼前这般景致,不禁松开了手中的马缰,任由身下的骏马轻轻踏着田间春泥,缓步前行。此时正式春忙之际,沿路都是播种插秧的农人,来往穿行间好不热闹,正是一片“春草青青万项田”的大好景色;四下田地里那黝黑的泥土,被耕犁翻起的,散发出一阵扑鼻而来的春泥气息。

    原以为经过去年那场极大的旱灾,这湖广境内必然是一片凄惨、满目疮痍之景,谁知眼下那些农人个个身强力壮,干起活来兴致勃勃,竟一点都看不出因为饥荒而残留的苦难感,谢贻香一时倒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本朝建立至今不过十多年,战火之后百废待兴,皇帝又刻薄寡恩,上下刑法严苛,以致于就连京师所在之地的金陵城,暗地里也透露出一股萧条的气息。谁知此时在这湖广境内,居然却是如此一番兴旺的气象,依稀便是谢贻香心目中那个太平盛世的模样。

    不解之下,谢贻香转头望向庄浩明。却不料今年六十有七的庄浩明经过这几日连续的奔波,身体早已有些吃不消了,众人如今放慢马蹄,沿着两边农田缓缓行进,他神识微一松懈,不知何时已在马背上打起盹来了。谢贻香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庄浩明,当即纵马疾行几步,追上了队伍前面的程憾天。

    她向那程憾天问道:“程大哥,我听说去年江南闹了旱灾,百姓们颗粒无收,我们这一路西行而来,沿途的所见尽是一片荒凉。但如今到了这旱灾的根源地湖广,却非但不见灾荒痕迹,反倒是一片富足的光景?”

    那程憾天虽然有些桀骜不驯,却是个明理之人,加上历练得久了,自然见多识广,所以谢贻香才询问于他。当下他微一思索,说道:“据说去年湖广闹灾的时候,洞庭湖的江望才带头发粮,将他水寨里数年来积攒的粮食尽数取出,半卖半送出售给了湖广百姓。后来他又勒令湖广两地的商贾富豪跟着发粮,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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